图源:钱箱
改图:小飒
翻译:觞 気合豆 为爱而暗 机车
校润:机车 为爱而暗
阳炎凝神谛视。
海面波平如镜,天气却有些阴沉——和名句“今日天气晴朗但是浪高”正是相反。不过也并非是像那场战斗中一样有什么深刻的含义。
(注:1905年日俄战争中日军于对马海峡以丁字(T字)战法大破俄国太平洋舰队。当时任第一舰队参谋长的秋山真之的一封电报“本日天気晴朗ナレドモ浪高シ(今日天气晴朗但是浪高)”以仅仅13个字就传达了今日天气晴朗主力舰可出击,但是小型船只不宜出击的意思,得到高度评价。此外旗语“皇国ノ兴廃此ノ一戦ニ在リ、各员一层奋励努力セヨ(皇国兴废在此一战,诸君当愈益奋励努力)”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她确认着前方是否有敌舰的踪影。深海栖舰会突然出现,需要格外警惕,因此她们深深铭记着警戒的重要性。就在一愣神的时候出现了战舰级的敌人,一个看漏就会有16英寸舰炮从天而降。懈怠了警戒而葬身海底的例子不胜枚举。
它们的名字是深海栖舰。会从不知何处而来肆虐海面,是人类的头号敌人。
它们是从何时开始出现的也不为人知,不如说是放眼海面之时她们就在那里更贴近实际情况。深海栖舰一艘接一艘地吞食掉过往船只,将海上航路搅得七零八乱。数不清的船只化作废铁,沉入海底。
没人能够与之抗争。不,除了她们。
她们是舰娘。配备着能够对抗深海栖舰的装备奔驰在海面上,将胜利掌握在手中,是人类的守护者。
舰娘,是仅赋予被选中的少女们的光荣的名号。
在这样的舰娘中,阳炎是被称为是最为小型,最为快速,也最为果敢的驱逐舰娘的一员。
阳炎握紧刚刚分发下来的双筒望远镜,再一次凝视前方。
眼前只有静静摇荡的蔚蓝海面。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大概是,什么都没有吧。
身为驱逐舰的舰娘是不能够犯错的。和搭载着水上飞机的巡洋舰或者吃了两三发舰炮也泰然自若的战舰完全不一样。能够用作侦查的仅有两只眼睛,万一遭受炮击哪怕是至近弹也会上西天。必须要谨慎行事。
站在海上的双腿有些颤抖。
大概是紧张的情绪也传染给了腿。平时的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胆怯,只是今天情况有些不同。像是鞋一样穿在脚上的两台发动机虽然状态不错,却偶尔会发出咳嗽一样的声音。管后勤的在给油这方面很是小气。拜其所赐心里的动摇也跟着主机一起增幅,没法集中精神。要是出击前自己检查一遍就不会有这种事了,睡过头了还真是糟糕。躺在被窝里回味着晚上吃的年糕小豆汤,结果落得这么个下场。
“拜托你稍——微安静一点。”
小声抚慰了下发动机,然后小声嘀咕着。
“两舷前进半速。”
切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滑冰一样前进着。
清风拂面。头上绑着的丝带随风飘动。凉凉的感觉很是舒服。哪怕只是那么一瞬间,也感觉能够忘却心中的不安。
突然回过神来,阳炎摇了摇头。没有空闲去享受这些。怎么说也是阳炎级的命名舰。开朗爽快乐观向上是她的优点。忘了最开始的目的可不行。
阳炎再次继续监视,睁大了眼睛。
前方的海面掀起浪花。虽然是在前方很远处,却能看出像是海面要沸腾了一样。那一带的海水也变了颜色。
刚要为之惊讶的瞬间,深海栖舰就从那里出现了。
漆黑的船体上是长着尖牙的大嘴。圆形的眼睛像是昆虫一样,一眼就明白那是和人类互不两立的存在。
数不清的那些东西出现在海平线上。
注视到它们的瞬间,阳炎就大声喊了起来。
“发现深海栖舰!数量很多!嗯——那个,敌人七分海面三分的样子!敌舰太多海面都变黑了!”
(注:敌人七分海面三分,neta自1971年冈本喜八导演的著名电影《激动の昭和史 冲縄决戦》台词:“船が七分に、海が三分!船が七分に海が三分だ!”庵野秀明是冈本喜八的忠实粉丝,他导演的动画《飞跃巅峰(トップをねらえ!)》中也曾neta此句,“敌が七分で黒が三分、いいか、敌が七分に黒が三分だ”。)
很快从无线电传来回应。
(嗯?阳炎你在说什么?)
“都说了敌人七分海面三分!”
(别装腔作势。报告正确的数量。)
“非常非常多!真的!”
无线电的另一边,不知火一如既往的冷静,而这边则已经慌了手脚。并不是为了耍酷才用的名台词。确实是出现了让人只能想起那句话的数量。就像是逆流而上的大马哈鱼,不过对手没那么可爱。
(注:大马哈鱼产卵时会从大海向河川回游,逆流而上返回产卵地。)
它们发出哗哗击水声在海上游着。正确地说是航行,但是舰娘们用“游泳”来称呼。眼睛的颜色还是暗沉沉的。在战斗的时候会变为青绿色。人类在兴奋的时候会两眼发红,它们则是正相反。
阳炎做出了可以上的判断。发出方R(右方一百二十度转向)的信号,一边横穿深海栖舰的航行线路一边驶远。不知火那冷淡的回应是正确的。对方没有警惕的话,就应该报告具体的数目。
(注:IJN舰队的基本运动中方向变换按10度一个区间分为19个方向,在此基础上以H旗表示5度。“方一”到“方九”表示右方10到90度,“方Q”表示右方45度,“方O”到“方Z”(不含方Q)则表示右方100度到180度。调换“方”和后面跟随的指令则表示左方,例如“方H”表示右转5度,“三H方”表示左转35度。详情可见http://www.asahi-net.or.jp/~zq9j-hys/KUT45.htm)
阳炎挨个数了起来。
“敌驱逐舰I级八!RO级十六!HA级……”
最开始把深海栖舰的级别按伊吕波顺排的人肯定要么是天才要么是醉鬼。虽然感觉比五十音顺排着舒服,有时候也会弄乱搞混。
(注:两种假名排序方式,伊吕波顺指いろはにほへと的伊吕波歌式排序,常用与内容或题目索引等,五十音顺则是按あいうえお分行排列。)
刚数到合计三十艘的时候,深海栖舰的眼睛突然闪起光芒。
从黑暗变为青绿色。炯炯的光辉经过海面的反射变得惊人地耀眼。而那些目光全部都瞪着阳炎。
“被发现了!不知火……”
刚喊出一半,深海栖舰的船体上就有火光闪烁,阳炎不由得吞下了还没说出的话。
“……敌舰开炮!”
炮弹从头顶落下。
“哇啊——!!”
然后在她周围激起了水柱。
“好……就到这里。”
“哔——。”吴湾内响起信号。
“训练结束。”
深海栖舰形状的模型被绳子连接着一起回收上来。直到刚刚阳炎还在的海面上,漂浮着几只用来代替炮弹的木桶。被打中了虽说是不会死但也挺疼的。还会搞得像幽默小品一样不成样子。
“阳炎请过来这里。”
身穿橙色衣服的轻巡洋舰神通用喊话器叫道。在旁边守在无线机前的则是搭档不知火。
被从头浇过一遍海水的阳炎小声嘟囔着“是……”,驶向栈桥。
费了好一番劲才登上岸。装备很沉,浸湿的衣服则更重。至于情绪的沉重则只是马马虎虎。
而在那里,神通早已等候多时。
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黑发,就像是出演化妆品广告的美丽女子。看上去有些怯懦也经常说些怯懦的话,实际上却是位非常勇敢、很会照顾人的大姐姐。阳炎则在心中定下目标,有朝一日要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神通的视线落向手边的记事本。
“那个……这次的训练……成绩不是很好呢……发现深海栖舰的时候有一秒半的延迟,发现后的报告也不正确……很少见呀。”
神通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阳炎。
“是不是有什么不安的事情?”
“呃……”
对于阳炎的回应,神通感到很是伤心。
“还是说我的指导不够好?是我犯了错,置阳炎于危险之中吗?”
“没、没有没有,没那回事。”
“反正我只不过是川内级的二号舰。和朝气蓬勃的阳炎级不一样……”
“不是的,不是的!”
阳炎赶忙否定。神通的指导没出现过一次问题。她相信自己能够锻炼成今天这样都是她的功劳。
神通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哎呀,是这样吗。”
“是的。”
“那么……是谁的错呢?”
神通歪着脑袋问道。
阳炎如鲠在喉。就是因为这样眼前这位女性才可怕。她把人的心看得透亮。先说是自己指导失误,让这边加以否定,然后突入问题的本质。
因为是单舰训练所以不能把问题归结给别人。虽然有些多云但是视野良好所以也不能怪天气。阳炎坦率地认了错。
“是我……的错。”
“为什么呢?”
“想到明天之后的事,有点走神。”
阳炎“诶嘿嘿”地笑了,想用难为情的傻笑来糊弄过去。
结果虽然没挨骂但是被警告了下。
“不行哦,这个样子。如果你小心谨慎的话说不定可以歼灭深海栖舰,但要是散漫松懈的话整支舰队都可能会全军覆没的。”
“还有还有”,神通继续说道。
“阳炎要是奉命进行船队护卫的话怎么办。身为驱逐舰你必须最先发现敌人并展开攻击。索敌是一切的基础。不要都交给水上飞机,请你拿出自己也要发现深海栖舰的气魄。”
“明白……”
阳炎无精打采地低下头,无言以对。
“那就好。那么阳炎,到这里你在吴的训练就结束了。明天开始到横须贺工作。要好好干哦。”
神通微微一笑。
“驱逐舰,可是我们的骄傲啊。”
“是!”
阳炎的声音比起刚刚多了几分气势,向神通敬了一礼。
目送神通离开栈桥,她终于松了口气。
对于自己注意散漫这点无从开脱,但是确有其理由。阳炎从明天开始就要离开住惯了的吴镇守府,归属横须贺镇守府了。脑袋里全是这件事,结果从早上开始就心绪不宁。
调动的命令是昨天下来的。本来是不该这么急的,但是组织里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点问题,文件被积压着直到调任跟前才发来。结果都没能和朋友们好好告别,最后只得被迫约好“既然要去东京附近就寄点好东西过来”。想来舰娘的人事变动就是让她们掏空钱包别想逃跑这样的政府的阴谋也说不定。
话说回来作为饯别被请客吃年糕小豆汤,吃了个肚皮朝天。这档子事也就算是有好有坏吧。
而神通也说着“来庆祝下调动吧”,直到最后的训练都没放水。阳炎相信这大概也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吧。
空旷的栈桥上,只剩下阳炎和不知火。
明明只有两人,或者说正是由于只是两人相对,不知火还是一如既往地用生硬的方式和她交流着。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横镇(横须贺镇守府的略称)还真是性急呢。”
不知火歪了歪头。
“出于什么理由呢?”
“因为是朝气十足的最新型驱逐舰嘛。那边也很想要吧。”
阳炎生硬地笑了笑。
要是说新,在阳炎级之后还有夕云级,就让她自我陶醉一下吧。
事实上,她的武器装备倒确是崭新耀眼。舰上装备着12.7cm舰炮和四连装鱼雷发射管。炮是充满干劲的连装型,鱼雷则是一击必杀的击沉专员。这些武器都是新玩意,实战中无疑值得信赖。因为调任横须贺镇守府而不得不暂时把它们留在吴这儿有些遗憾,不过程序上也会很给快送过来的。
“看来肯定是相当需要我呢。”
“阳炎非常积极乐观这点,确实是十分难得的魅力。在横须贺说不定也是很需要。”
“就是说比起在意我的性能,更需要一个活跃气氛的?”
“也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事情。”
“喂!”
与说出的话正相反,阳炎笑了起来。
“横须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和吴差不多大吧。”
“恐怕会在纪律方面相当挑剔。刚到任就说终于见面了什么的(やっと会えた!阳炎よ。よろしくねっ!)可不行。估计会被怒骂别开玩笑了然后丢进东京湾吧。”
“哇啊,这么严啊。不愧是横须贺。”
不知火对着害怕地耸着肩的阳炎继续说道。
“用不知火的口头禅就好。”
“啊啊,请多加指导鞭策(不知火です。ご指导ご鞭挞、よろしくです。)……那个啊。”
“这样就不会被劈头盖脸一通骂了。不像阳炎那自来熟的招呼。”
(注:原文指与对方相对等的说话方式。日语中对地位高者应使用敬体,与相熟的同辈晚辈则多使用简体。游戏和小说中阳炎的台词均为简体,而不知火则使用的都是敬体。另外不知火对自己的第一人称则是称呼自己的名字。)
很是合情合理,阳炎决定就按她说的借来一用。
“不知火也一起来横镇吧?”
“不知火还是习惯吴这片水。”
面前的不知火也是阳炎级,武器装备也一模一样。两人是一同经历过训练的同伴。因而天各一方的时候就更觉遗憾。
“好寂寞啊。和其他人也要分开了。”
“没有办法的事情。”
除了她们也有同在神通指导下进行训练的驱逐舰。或许是因为昨天在饯别会上大闹了一通的缘故,今天都不见踪影。大概是在认真听课,或是喝完弹子汽水躺倒在床上吧。
不知火依然用冷淡的语气说道。
“那边也有舰娘。一样都是同伴。肯定可以相处融洽的。”
“要是有像不知火一样好的舰娘就好了。”
“……谁知道呢。”
不知火转向一边。这位冷淡的舰娘,感觉稍稍有些脸红。
阳炎把视线投向海面。吴港天高云淡,濑户内海水波不兴。在遥远遥远的前方,三浦半岛是怎样一番景象呢。在那里等待着她的是横须贺。
她收回视线。
“那就这样吧。明天还要早起。”
“好。”
“到那边会给你写信的。”
“不需要。”
“喂!”
不知火毫无表情地回答阳炎的抱怨。
“开玩笑的。”
“真是的。”
“阳炎才是,请不要因为不知火不在就又哭又叫。因为寂寞就炮击友军,或者偷吃别人的零食,还有从观音崎灯塔投水自杀什么的全部禁止。”
(注:原文偷吃用的一词为“キンバイ(kinbai)”,二战时日本海军用语,指偷东西,由于下级士兵在舰上的乐趣除了吃就是睡,因而大多数场合被偷的都是食物。观音崎灯塔,设立在神奈川县横须贺市三浦半岛东端观音崎海角的灯塔,1869年(明治二年)建成的日本第一座洋式灯塔。)
“才不会啦!”
阳炎叫道。从明天开始这样对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突然感到心头一紧,阳炎紧紧抱住了不知火。这是非常自然的行为。
“再见了,不知火。”
“好。”
不知火也慢慢抱紧阳炎,而且比阳炎更加用力。
“保重。”
人影断绝的吴军港中,二人紧紧相拥。
两人的12.7cm连装炮碰在一起,发出残钟般的钝响。
○
被小看了可不行,阳炎心想。
到任第一天就做出糊里糊涂的应答而被人看不起,就会一生都活在阴影之下。可不能被人觉得“从吴来的乡下人吃牡蛎吃太多脑袋不正常了”。吴也是有气派的港口的,不过横须贺的要大一些。正如镇守府的名字所言,横须贺港充满着镇守东京湾的傲气。
从吴换乘电车,结果在车上睡着了差点坐过站,慌忙跳下车,又上错了公交车跑到久里滨,赶紧折回来,向老人问路,沿着老人告诉的“那边”走但出人意料地走到了悬崖,仔细想了想才明白对方也只是旅客,等到终于下定决心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徘徊许久才走到的时候,阳炎已经汗流浃背了。
(注:久里滨,位于神奈川县横须贺市,三浦半岛东岸。1853年(嘉永六年),马修·佩里率4艘黑船在此登陆,日本开国,史称“黑船事件”。)
确认了下时间,惊讶地发现居然还没到定好的到任时间。舰娘们被灌输了无论何事都要提前五分钟行动的观念,而阳炎则何止提前五分钟而是本想要提前两小时到。留出来的时间虽然都消耗掉了不过还是准时赶上了。
正门口挂着一块写着“横须贺镇守府”的青铜制牌子。虽然因为是港口所以面对着海面,也总不能游着上岸。因此大概是从这边的门进到镇守府中。
装备是另外寄送过来所以差不多就是空着手来的。舰娘严禁搭载着装备在陆上移动。而这规定有着十分正当的理由:背着炮或是鱼雷乘坐交通工具会引起惊慌。
阳炎站住脚。首先应该进去向提督报告到任。她确认了下穿戴是否有凌乱的地方。
很难说非常整洁,毕竟到处跑了好一番。总之先抚平了裙子的皱褶,正了正胸前的领结,掸去身上的尘土。
这样应该就能勉强应付过去了吧。衣冠不整就意味着舰娘的散漫放荡。之后只要鼓起气势随机应变,应该就不会被小瞧了。
呼了口气走过大门,向警卫出示自己的身份证。
警卫是位长相像猩猩一样的男性,体格也如猩猩一般,但是一看阳炎的身份证就立马像是要跳起来一样慌忙向她敬礼。
“您请进!”
舰娘在受到尊敬的同时也被畏惧着。大家都知道,只有她们能拯救人类。
稍稍转换了下心情,阳炎在镇守府内走了起来。不愧是横须贺,警卫的纪律连打招呼这种细枝末节也无微不至。吴那边也是相当气派,不过相比起来声音小了些。
为了不妨碍到来回驰行的车辆,阳炎沿着路边行进,拐过好几道弯后终于找到了目标的建筑物。
“……是这里吧。”
阳炎自言自语道。说是建筑物但有些太小了。不如说是寒碜。怎么看都是间活动房,而且还是建筑工地里使用的那种。说是窝棚应该更为贴切。
这里真的是提督的办公室吗。阳炎觉得可能搞错了,但怎么想都应该就是这。但是真的要在这种地方做到任报告不可吗。
肯定是正在施工,因而提督暂住在这里吧。总之就认为是这样吧。
让人感到危险的是办公室门户大开。阳炎站在门口报上名号:“阳炎,前来就任”,行了十度敬礼后进入室内。
(注:参考继承了战时传统的自卫队关于礼仪的训令(昭和39年5月8日防卫庁训令第14号第10条),脱帽前提下向天皇及国旗以及队员的遗骸敬礼时45度鞠躬,称四十五度敬礼,向皇后、皇太子以及皇族外各级长官行礼时均为10度鞠躬,称十度敬礼。)
“阳炎级驱逐舰阳炎,本日〇九〇〇到任横须贺镇守府!请多加指导鞭策,今后就拜——”
好不容易从不知火那里借来的台词,她却没能说道最后。
屋里空空如也。
阳炎哑然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室内。
眼前只有铺着灰色桌布的书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墙上挂着写着“海上护卫”的挂轴,想来这玩意实在是不会说话的吧。
(……果然是来错地方了么?)
不不应该不会的。房间是在这里,到任时间也提前告知了。那为什么谁都不在呢?
想看看有没有人,阳炎从悬挂着扫晴娘的窗户向外望去。横须贺的港口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大吼。
“闪开!快闪开!!”
想着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时候,外面的人就作鸟兽散了。阳炎则还是呆呆地望着。
不久后。
响起了叭叭叭的声音。隐约觉得“好像是炮击啊”的时候,突然之间天花板就炸裂开来。
“哇——!!”
阳炎被爆炸的冲击抛了出去。墙壁崩塌,而她就从那儿滚了出去。
“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
切切实实是头晕目眩地站了起来。刚才还在的活动房已经完全毁坏。“海上护卫”的挂轴乘着风飘到了阳炎头上。
她把挂轴从头上拿开,发现眼前有有一位女性抱着头直发愁。
“真是的,怎么这么笨啊!哪有用12.7cm炮直击提督办公室的舰娘啊!”
阳炎在想那是不是舰娘的炮击。既然是12.7cm炮,开火的应该就是驱逐舰吧。
虽说是12.7cm,实际上炮的口径却并非一百二十七毫米。只是表示武器具有那样威力的名称而已。而12.7cm算是其中比较小的一类。因为是要搭载在驱逐舰上的,没办法弄得太大。
尽管如此,刚刚飞来的是12.7cm炮用的炮弹,而且还是在空中爆炸的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要是战舰用的41cm炮可就不得了了。
话说回来,果然朝着提督的办公室开火不是什么寻常事。
“那孩子在哪!”
眼前的这位女性,在聚集过来的女孩子们面前脸涨得通红大叫着。
不在了,有人回答道。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去找回来。一小时内找不到的话全员都别吃饭了!”
少女们慌忙跑了出去。
下达了命令的女性还在气头上。因此阳炎想要搭话还是需要不少勇气。
“失礼了。”
“什么?”
女性终于意识到了阳炎。
蓝色的帽子配蓝色的衣服。胸前是白色的丝巾。一眼就看得出是重巡洋舰的舰娘。个子很高,容貌祥和。不过从刚才听到的话来看,发起火来相当恐怖。
她由上到下仔细看了看阳炎。
“哎呀,是驱逐舰。没见过的面孔呢。”
“我是阳炎级驱逐舰的阳炎。今天到任横须贺镇守府……”
“啊啊,对不起。是吴那边联络中提到过的舰娘吧。”
这位女性没让阳炎说完全部台词,轻轻举起手打断了她。
“我是高雄。是高雄级的一号舰哦。二号舰也在横须贺所以估计早晚会见到。我的工作就是进行演习或是和战舰一起出远门。请多指教。”
“嗯啊……”
既然是重巡洋舰,肯定经常和战舰或者空母出击,偶尔还作为旗舰活跃吧。
话说回来胸部好大。制服被撑得满满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够大就不能当重巡洋舰的规矩。
“那么高雄姐就是我的旗舰……”
“不是的。你是驱逐舰吧。”
“啊。所以说我……”
“比起那些,”
高雄紧紧抓住了阳炎的两肩。
“能不能帮着找下那孩子?”
“……找的是谁啊?”
“刚才炮击办公室的笨蛋……不对,是性格独特的舰娘。光这个月就已经是第三次了。每次炮击的时候提督都会闹别扭去空母宿舍撒娇。上周想转换下心情去了战舰宿舍,结果空母的大姐姐们都抱怨个不停。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我们吃亏啊。”
“哦……”
阳炎不知道已经发出了几次的吃惊的声音。这镇守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就帮下忙吧。这次可真是要把那孩子用系船结给拴起来让她别再惹事了。”
(注:系船结,用来把船拴住的绳结,绳索的一端卷成难以解开的圆圈状,以结实著称。)
“那个,要找哪位才好呢?”
“吊眼梢,看着就狂妄任性的驱逐舰。一看就能认出来。”
“舰名是什么?”
直到这时,高雄才终于告诉了阳炎她的舰名。
“曙。”
横须贺镇守府很是广阔。与主要着眼于教育的吴的责任不同,占用的地盘和海域也都大出一圈。阳炎在出发前,被同伴的舰娘们说了好一通,“要去横镇还真是可怜”、“那边的苛刻跟吴不是一个级别的”、“还不如海外”这样被威胁了一番。怎么想都是基于想象说的,但是鉴于没有反驳的依据也就只能听着。
不过也有并非毫无根据的说法,在横须贺镇守府因为要时常把和深海栖舰作战的事情挂在心头,所以到处都充满了紧迫感。
本应该是那样的。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在干找人这种差事,阳炎想。虽说是驱逐舰所以搜索和救助是拿手好戏,这么使唤刚刚到任的人是不是有点奇怪。拜其所赐连旅行都没成行就沦落到要到处跑个不停的地步。
顺带一说这里的“旅行”是指为了让刚刚分配来的舰娘记住镇守府内的设施配置而带着她们绕上一圈。一次记不住哪儿都有什么的话之后可会挨上一顿臭骂。
因为还没旅行,阳炎就跟迷了路一样。该怎么找才好啊。
“既然和吴都同是镇守府,设施应该也差不多吧……”
阳炎口中念念有词。
要是自己干了朝提督的办公室开上一炮这样无法无天的事,这之后会跑到哪去呢。一般的话要么就像连续杀人犯一样躲进深山,或者就是抱着装备逃到珊瑚群岛(5-2珊瑚诸岛冲海戦攻略)去。在南部有很多谁都不知道的小岛,过着像鲁滨逊·克鲁索一样的生活也是可能的。
然而从高雄那口气来看,她到现在为止应该这样炮击了很多次了。每次都逃到南方应该不太划得来。为了慎重起见,阳炎挺直身子看了看湾内,不见有舰娘的航迹。
这么一来就是还在陆上。是不是在军需部装备保管库?不对那边有看守。那么是在船渠?要是一开始有人在里面不就没意义了。港务部检疫楼?肯定会被“干脆把你也指定成一种病原体吧” 这样吓唬一番。湾内消磁设施?藏在那种地方就跟间谍一样了。
思考着要是自己的话会怎么办。从食堂偷弹子汽水和香蕉出来被值班的看到暴露的时候,屏住气息躲到了礼堂地板的下面。从外面带萩饼和蜜桃罐头回来被发现让人追着喊分我一份的时候,装成了建筑部修理科科员的样子蒙混过关。顺带一提这些都不是阳炎自己想干的。都是患了感冒的不知火想要而已。
(但是会躲在那么常见的地方吗……)
藏的一方是职业的,找的一边也不是门外汉。特别像驱逐舰这样不管是海里的岸上的只要是找东西来者不拒。不管是哪个镇守府,围绕着从战舰或者重巡洋舰那借来的毛巾或者笔记用具——有时还有内衣——展开的攻防战都是家常便饭。
再一次回想刚刚高雄说过的话。光这个月就是第三次。也就是说被找到了两次。恐怕是藏在了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为什么要藏在容易找到的地方呢?说不定是希望被谁找到。可是也不会是在附近到处晃悠。她应该已经掌握了这边的行动。这样一来……
阳炎环视周围。肯定是在地势较高能够看到远处的地方。
“大概就是那里吧。”
她跑向出现在视野边缘的一幢建筑物。
三层红砖色的洋式建筑。在众多现代建筑之中,这里的色彩和外观都与众不同。这里是横须贺镇守府的办公楼。
阳炎草草敬礼后走了进去。趁着没人看着,一跃跳上了台阶。
走上屋顶。这里是悬挂旗帜的地方,不是那么宽阔。
在那里有一位舰娘。
身穿传统的水手服,扎着蓝色丝带。长长的发辫绑在头的右边,发卡上挂着铃铛。侧脸看上去略显稚嫩,确实感觉眼神不太友好,给人以难以相处的印象。
阳炎确信这孩子就是曙。
曙没看向这边,只是从怀中掏出怀表。
“……十分钟。嗯,至今为止最快的一次。”
从措辞来看,着实是把别人看扁了的感觉。
“虽然是一群废物,还算是多少学到了些。对轻巡或者驱逐舰来说还称得上像样。”
她回过身。然后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谁啊。”
“阳炎。”
如是答道。曙感觉更加疑惑了。
“阳炎就是阳炎级一号舰那个?有什么事?”
“今日转派到这里的。”
本想说请多指教的,但是曙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会听人打招呼的。
曙明显地投来了警惕的视线。
“来干什么的?”
阳炎一面对她这样冲的口气感到疑惑,一面回答道。
“说是让我来找你。别的舰娘们可说是找不到没饭吃了哦。”
“那就别吃了呗。反正驱逐舰什么的只是群叽叽喳喳叫着东跑西窜的没用的玩意。”
“你自己不也是驱逐舰吗?”
“所以?”
曙恶狠狠地瞪了过来。阳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
“转派就是说从吴或者佐世保来的吧。反正就是搞砸了被赶走的。肯定是那个,疏忽了警戒吃了发舰爆的俯冲轰炸,要不然就是被集中射击干掉了。又有破铜烂铁被丢到横镇,真是越来越挤了。”
阳炎还没来得急发火就翻了白眼。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咒骂着别人的这舰娘到底是哪路神仙?
“驱逐舰之流遇到深海栖舰也用不上,你也赶紧退役比较好。不过,反正不退役的话也会很快沉没,没什么差。沉没了再除籍还得再浪费一遍文书功夫还是算了吧。”
面对这样一番恶意满满的台词,阳炎试着想要反驳。
“我……我是,是为了正正经经地战斗才来这里的。”
“哈。和深海栖舰作战这话,是战舰和空母她们才能说的。”
曙嗤之以鼻。
“要说驱逐舰能干什么,也就是远征时护卫船队,或是为了脱离战斗海域当弃子。从一开始就没被期待过什么。”
“没有辅助舰艇的话不就没办法战斗了吗!”
“真遗憾。舰队的先锋可并不是主角。不管驱逐舰做了什么,除了用完就扔也不会被期望更多。轻巡那些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才没那种事!”
阳炎叫道。吴那边轻巡洋舰她们都很亲切,非常爱护自己。特别是神通既严厉又温柔,还说过“驱逐舰是我们的骄傲”这种话。
但是,为什么这孩子如此妄自菲薄。
“驱逐舰才不是什么没用的东西!”
“啊啊是啊。找我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派上点用场。”
根本没法接近。
阳炎有些生气,嘴绷成了八字形。早知这样应该多练习下怎么说人坏话。再说了在吴的时候才没有这样性格怪癖的舰娘,也就没有练习的必要。搭档不知火虽然冷静沉着喜欢挖苦人,但是绝不会说露骨的坏话。
而理所当然地,曙完全没有在意阳炎的神情。
“那么,来占地方的阳炎级想要把我怎么样?”
“……把你带回去。”
低沉的声音,像是野兽在低吼。
“要是不把你带过去,说不定连我都没饭吃了。”
“少吃点不是还能减肥。”
“又不胖!”
阳炎强行抓住曙的胳膊。
“走了!”
“哇好粗野。阳炎级都是废物还体力多余地充沛的传言是真的啊。”
“好烦!”
尽力不去看她的脸,阳炎拽住了曙。
阳炎把曙带到了高雄面前。虽然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不过没做抵抗。
“把她带来了。”
“辛苦了。阳炎级船速很快是真的呢。”
高雄佩服道。阳炎显得不太高兴,就那么敬了下礼。
“那我就先失礼了。”
“啊等一下。把她也带走。”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曙。阳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带去禁闭室吗?”
“很遗憾,刚才提督下达了不予处置的指示。”
“什么?她可是炮击了办公室啊!?”
“我们提督既是个M又喜欢烟花,刚才似乎从不知道哪儿看着这边。说什么爆炸的火焰漂亮地呼啸而起就无罪好了。”
阳炎想着“还真是够随便的”。一般的话肯定会被解体掉装备,舰娘自己也会被审判然后送到久里滨的监狱。
话说回来,不管是有罪无罪,阳炎就是不想和这位驱逐舰娘呆在一起。
“那么,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要把她带过去就好了吧。”
“还没完。有一封给阳炎的任命书。放哪儿去了来着……”
高雄一点点展开手中捆成束的文件。
“就是这个。那个,阳炎级驱逐舰阳炎,命令你归属以下驱逐队。第十四驱逐队。”
阳炎自己重复了几遍刚刚任命书里的话。十四,十四,没听过啊。有这么个驱逐队吗?
“明明是横镇怎么冒出个十四?”
“谁知道。是不是扔飞镖还是什么的定下来的?”
看来是真的不知道,高雄就随便回答了下。
根据中央下来的命令横须贺镇守府所属的驱逐队编号被定为一到十。给横须贺的驱逐队编号十四近乎例外。
十几的编号被分配给了吴的驱逐队。阳炎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出身自吴所以才是十四号。或者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注:驱逐队中1-9归属横须贺,10-19归属吴,20-29归属佐世保,30-39归属舞鹤,这之后40向上归属横须贺,50向上归属吴如此往复。其中并非全部编号都被使用。)
“怎么感觉像是剩下来的凑了个队。”
“还真说对了。”
“请别说这种不讨人喜欢的话。除了我还有谁啊?”
高雄指了指阳炎身边。
“就在那。”
“啊?”
“那。”
阳炎不明白高雄在说些什么。不,其实是理解了。只是不想相信。想着因为是新锐驱逐舰阳炎级才被叫道横须贺,不应该遇上这么不讲理的事情。
她战战兢兢地看向身边,然后转过身去。
“难道是……我和曙……?”
“对。”
阳炎跳了起来。
“你你你在骗我对吧!?”
“为什么要骗你啊。你不是自己说自己是被剩下来的嘛。”
“没想到是真的……”
“我就觉得吴镇的舰娘擅长推理。”
高雄一副就说到这的样子,开始把文件卷起来。
阳炎则是纠缠不休的劲头说道。
“向、向导舰,向导舰是哪位!?是高雄姐吧!?”
“是你。”
“啊——!?”
“第十四驱逐舰队的向导舰由阳炎担任。”
“哇——!!”
向导舰是负责指挥统管驱逐队的舰只。通常由速力和通信技能优秀的轻巡洋舰担任。驱逐舰担任则是破格中的破格。
对着惊慌失措的阳炎,高雄继续说道。
“至今为止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担任曙的向导都失败了。我临时接下这一职,如今终于卸任解放了。”
“那就让我来这也太……!”
“提督说既然吴出身那就能行。”
可没听说过那种事。要是出身广岛就能统帅全局的话,现在这星球就是广岛东洋鲤鱼或者广岛三箭的囊中物了。
(注:广岛东洋鲤鱼和广岛三箭,分别是广岛当地的日本职棒中央联盟棒球队和日本职业足球甲级联赛J1 League足球队)
阳炎一阵眩晕,像是要坐下不动了。高雄则是脸色舒爽地说道。
“终于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啊。感觉海看起来都比平时更蓝了。”
“我看来则是和污水沟一个样……”
“第十四驱逐队还有别的舰娘,找到她们就好。好好相处哦。”
这样说道的高雄一边嘟囔着“今天就用牛肉罐头开个派对吧”一边走掉了。
之后只剩下两位舰娘。
阳炎斜眼看向旁边。嘴上和态度都很臭的舰娘,着实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过了一会,曙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开了口。
“……还真是抽到了下下签啊。”
“你还挺明白的嘛。”
阳炎刚以为曙意外的直率的瞬间,就被曙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是说我!”
阳炎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真烦人你个臭笨蛋!”这性格恶劣的驱逐舰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听说绫波级驱逐舰好孩子不少,这货真是下下签里的下下签里的下下签。谁会和她友好相处啊。吃一发跳弹轰炸沉在萨蒙湾(5-3 第一次サーモン冲海戦)还要好一些。
(注:跳弹轰炸,一用于种主要攻击舰船的轰炸方法。低空飞行中的轰炸机在目标前方水面投下炸弹,炸弹在海面上跳跃后命中目标。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陆军航空军、英国空军、意大利空军几乎同时各自提出并实践。)
曙不会知道阳炎心里想些什么。她早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