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二话 血文字

我倒了下来。

虽然黑白少女们一个劲地用力拉着我,可是我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跟上她们宛如赛跑一样的速度。我感到体内传来一阵阵强烈的疼痛……好像骨头也断掉了,皮肤也破裂了,血也流个不停。

当然,因为我是透明的——以现在的状态没办法看到自己的样子,所以那些都只是想像而已。大概就像被车碾过的青蛙一样血肉模糊吧。

不知为何,从我身上滴落的血液在碰到地面时就会显现出来,到处都是一点一点的血迹。不过也说不定能看到那些血迹的只有我而已。

虽然我不知道人体内总共有几升的血,但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早就流光了,不,应该说流出来的量已经比那还多了。地上到处都沾满了鲜血,仿佛老式的恐怖片的场景,简直像是用水管洒出来似的。

「呼啊、呜呜——」

我一步也走不动了,当场就无力地倒了下来。

我感觉头晕目眩,身体向前倾倒趴在地上,沉浸在自己流出的血海里。

拉着我的黑白姐妹(?)好像注意到了倒下的我,似乎很担心。可是我的视野已经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的思绪也像掉到地上的冰淇淋一样,变得一片混沌。

我之前那个片刻所看到的景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像是医院的地方,有个似乎是医生的人向我搭话。他好像在喋喋不休地对我说明着我听不懂的艰深概念……。

那个比梦境还要更加暧昧、却莫名其妙地带有现实感的景象,我完全无法接受。我是第一次看到那种场景,不管怎么看都和其他的梦境完全不同——仿佛小说中混入装订错的书页上,异常突兀的内容……。

我见到那景象的时间只有短短片刻而已,可是我却像是经历了很长时间一样极度疲惫。我觉得头重脚轻,没办法思考,像是把所有的安眠药全都吞进肚子里似的。我觉得身体非常痛苦,像是被装在灼热地狱的锅子里烹煮似的。

梦,是为了加工处理现实的体验,或是为了治疗身体的疲惫,才会见到的东西——如果那个病房般的景象对我来说就是现实的话,实在是太讨厌,太过压抑沉重了。不管我如何做梦,都无法接受那样的现实,都无法从痛苦中痊愈。

那种环境简直就像大气成分不同的行星,我在那里无法呼吸,是会窒息而死的。

「呜呜——」

在我气喘吁吁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从我身体里流出的鲜红血液,在地面上宛若颜料似地写出了什么东西。那是数字。4。4对于梦,是最为神圣、最为重要的数字。

○或□之类的符号代表稳定。因为○是曼荼罗的形状,□也是常用于国旗之类的东西,是最让人放心的图形。

取得平衡、协调与秩序——这是一个完美的梦想,是人类心灵的终极目标,是荣格称为『个性化』的理想。3象征不稳定,5象征松懈散漫,4则是最稳定的。书、香烟盒、建筑物,这些人类日常使用的物品大多都是四边形,就是这个原因。4会让人放心。

总之,我最先看到的就是4。

可是因为它是用血写成的,就会产生不祥的联想:4=si=死。

数字越来越多。

4。36。84141089……。88888……。01010101……。

这些数字好像有人用手指沾着血,在地上涂抹出来似的。

可是看不到那个人。我不知道那个用血写出数字的人是谁。

这就像骚灵现象一样奇怪——我变得不安起来,抬起了头。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景象又发生了改变。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对此大惊小怪了。

在追逐着你的同时,我也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景象,穿梭于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到现在已经不会被吓到了。虽然在现实中,仅仅踏出一步就要耗费不少能量。但是如果在梦境里、在心灵世界里,印度也好,宇宙也好,异次元也好,都能在转瞬间到达,没有公车站或是入境检查之类复杂繁琐的手续,刹那之间就可以绕世界一圈。

在我脑中模模糊糊地浮现出这些想法的同时,开始观察四周。

这里的景象似曾相识。这个地方在我跟着你的时候来过好几次。在做梦的时候最先到达的那个有很多门的空间里,其中一扇门就通往这里。大概是梦境里比较上层、比较靠近表面的部份。

我总觉得这里的景象有种近未来感。平滑的地板被磨得闪闪发光、干净无暇,连一粒尘埃都没有。奇怪的是,地板底下是透明的,不断延伸着相同的景象,仿佛把两面镜子相对所映照出来的样子。自己感觉好像身处在一个无比巨大世界的线路之中,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在像世界啦社会啦那样巨大的群体里,自己只是其中渺小的一部份而已——我身处这里就深刻体会到自己是多么微不足道,仿佛从整个宇宙的角度来看地球的渺小似的。

在我倒卧的地板上,垂直地树立着许多墙壁,里面埋入了无数的线路,好像电脑内部的主板一样裸露的电路。这些线路有点像笑着勾肩搭背的男生们一起拍照的样子。如果将名为人际关系的线路、名为社会的群体极度简化的话,说不定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

如果无法融入名为社会的线路的话,就会在这个广阔世界的角落里孤独一人,感到不安与寂寞。

这个线路连续不断地运作着。即使在我睡觉的时候,这个社会也在继续不停运转。

从梦的角度而言,机械也好线路也好,都是测量自己人生是否顺利的指标。如果人生顺利的话,机械就能顺利运作。如果不顺利的话,机械有可能会故障,或是停止运作。这么说的话,现在这个状况又是怎么回事呢——在机械里有血液流淌了出来,该不会是坏掉了吧。

而我的心,该不会也坏掉了吧。

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地板上那些血字逐渐开始变化,从只有数字变成了程序代码一样的东西,后来又出现了平假名与片假名,甚至出现了汉字。最后,那些血字变成了图画。

那些血迹所描绘出来的,是我刚才遇到的那两个黑白少女的样子。

虽然画得很拙劣,非常模糊不清,就像小孩子的涂鸦,但是特征还是清晰可辨的。可以看到画里面长头发的姐姐和绑辫子的妹妹两个人站在一起。

画出这幅图,和写出那些数字的人,就是她们吗。如果来到别的世界的话,我们都会变得透明,变得认不出来,离得越来越远。就像我,只有在那个五彩的帐篷里之时,才能保留自己的轮廓。

而她们两人,是不是也只有在那个漫画一般的黑白世界里,才能看到她们的身影呢。

不过仿佛从漫画或小说里看到的语句,在现实世界里也能使用一样,她们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也能够进行干涉,只不过所能做的事情有限……我不由得这么想。

在我看着这幅图的时候,这幅图旁边出现了圆圆的、像是对话框一样的东西。

对,的确就跟漫画里的对话框一模一样,在这幅图的旁边补上了台词。

『忍耐对身体是有害的哟。』

『对心灵也是有害的!』

在画着小女孩的图旁边,宛若突然弹出来的广告窗口似地显示出了对话框。因为字迹歪歪扭扭的,我在想会不会是那孩子自己把台词给写上去的呢。而那个比较年长的女生将对话框里的文字给擦掉,又写上了一个字迹比较工整的句子。

『精神的紧张和压力通常是压抑造成的。』

就仿佛那姐妹一般的两人在轮流说着话似的。

『压抑、忍耐、束缚……这些会给心灵加上重担,使其扭曲。就像枕头躺久了,就会产生人头形状的凹痕;就像书架放久了,也会让地板凹陷下去。如果人类一直受到强大的外力所压迫的话,皮肤就一定会裂开伤口,身体也一定会支离破碎。』

『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名为意识的表层皮肤破裂开来,就会让无意识流露出来,甚至喷涌出来。所以人才会突然大发脾气,或是突然哭出来。那些压力就是造成心灵扭曲的原因。因为基本上无意识具有和意识相反的性质,所以当无意识喷涌出来的时候,就会让周围的人吓一跳。』

『就比如,当发生少年犯罪案件的时候,大家都会说:那人明明平时都是个好孩子啊!』

『压力使心灵产生扭曲,使其出现裂痕,甚至使其支离破碎——在这一点上,荣格和弗洛伊德的意见是一致的,这是很难得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大家都能同意!』

『如果压力增加,人的心灵被扭曲碾碎,然后被浓缩起来。一旦心灵出现了破洞,无意识就会不停地喷涌出来。』

『就仿佛摇晃碳酸饮料的罐子之后,一拉开拉环饮料就会喷得到处都是!』

『这是因为碳酸气化变成二氧化碳之后体积增加了。一旦给予了出口,罐子里无法容纳的这些二氧化碳就会挟带着饮料喷出来。』

『我最喜欢饮料了!』

『为了不致于发生这种事,必须得尽可能地减少压力,或者定期释放压力。』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会变得乱七八糟! 乱七八糟!』

地上那个用血画出的小女孩的图,就如同那句「乱七八糟」一样开始变化、崩坏,变得让人害怕。她身体的中间裂了开来,一只眼睛飞了出来,嘴巴也呕吐出液体,而身体上也诡异地到处长出手脚,这些手脚好像是胡乱画出来似的。

一想到这样的怪物原本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就更诡异、更让人觉得不舒服了。

地面上全是血,全是跟信号灯的红灯一样的血红色——代表着『停止』的血红色,不断地浮现出令人作呕的图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在我看着这些血字不断消失又浮现的同时,在不知不觉间站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的衣服被身体涌出的鲜血给沾得湿透了——虽然我依然看不到自己透明的身体,但还是觉得非常不舒服。四周的线路在运作的同时也发出的噪音,仿佛干扰睡眠的鼾声或磨牙声一样让我焦躁不安。

不管是哪个立志研究机器的工程师还是程序员,最后都会被一种复杂程度可用怪诞猎奇来形容的机器所迷住,对其产生渴望,甚至开始试图模仿这种由神所创造出来的机器。这种机器的名字,就叫人类。而我就在这种机器的一个角落里,绞尽自己少得可怜的脑汁不停地思考着。

「为什么我会身处这个梦境里? 这个梦难道不就是那孩子的梦吗?」

那孩子。我不停地追赶着的,那个留着双麻花辫的孩子……。

那孩子——也就是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我是在这个梦境里登场的其中一人,和你们一样,应该只是象征的其中之一而已。是这样的吧? 所以,那个孩子才是这个梦的中心——所有的变化与影响,都是以那孩子为中心产生的。所以,那孩子才是这个梦境的主角。呐,应该是这样对吧?」

『是这样吗?』

『可能吧?』

用血画成的图上方,出现了代表疑问的『?』符号。

『我们也不是神,并不是全知全能的。』

『漫画里的知识,在现实派不上用场的可多得是呢!』

『梦的主体是谁? 做梦的人是谁? 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在《爱丽丝镜中奇遇》里,爱丽丝和红桃女王是同时做梦的,她们都在同一个梦境里。在这种情况下,梦的主体又是谁呢?』

『空洞巨龙伽卜沃奇来了!伽卜沃奇!』

(译注:Jabberwocky,名为伽卜沃奇的一只恶龙,在《爱丽丝镜中奇遇》里被描述为红桃女王的小宝贝,同时也是喜欢说废话的一只恶龙)

『所有的人都和梦境的深处有关联——这个梦境的深处就是集体的无意识,或叫做普遍的无意识。也可以说,虽然人们的心灵表层不同,但其实都做着同一个梦。这样的话,梦的主体又是谁呢? 电脑或手机上的那些网络游戏,主角又是谁呢?』

『真难判断呐!』

『心灵是肉眼无法看见、双手无法触及的。不管是谁都没办法偷窥别人的心灵。那么,你怎么能斩钉截铁地断言,你是在别人的梦里呢? 你有什么根据? 在网络游戏里,也很难分辨到底谁是由程序代码控制而行动的NPC,谁是真人玩家控制的角色。说到底,人类所能真正认知并掌控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至于其他人,其实都是无法这么清楚地断言的。明明如此,你却反而像是说自己是游戏里的登场角色、是个没有自我的程序代码一般,固执地认为别人才是主角!』

『很奇怪吧? 真的很奇怪吧~?』

这是怎么回事。

我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简直仿佛自己脚下的地面崩塌了一样。

这是你的梦。这是那孩子的梦。我认为你是这个梦的主角,一个劲地追着你不放。我为什么会这么确信呢。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从未对此产生过疑问呢。

我感到一阵晕眩。

那种感觉,就像把一个冷眼旁观舞台表演的人,冷不防地推下去,让那人摔到舞台上一样。

我仿佛一个忽然受到观众注目,吓得缩成一团,连自己该演哪个角色都不知道的愚蠢演员。

我摇了摇头。不能这么快就相信这两个家伙说的话。

虽然梦也隐含着重要的启示与真相,但要判断其真伪也相当困难,大部分都是毫无用处的破烂,就像《爱丽丝镜中奇遇》里的特韦兄弟喋喋不休地净说些毫无意义的胡话。无意识的领域是鱼目混珠的——我在这个领域之内,必须紧紧地抓住对于自己而言的那些正确答案与确信。

我下定决心,想要冷静地这么说服自己,却还是感到忐忑不安。

地上的血字依然不停地出现。

『意识与无意识是互为表里的关系,每个人都有双重人格。表人格和里人格可以看成是不同的人。所以,把自己当作别人也不是不可以。虽然有共通的地方,有相互关联的地方,但毕竟还是别人。』

『是别人,是别人~♪』

这时,有个东西踩到了这些看起来像在骗我的文字上。

这个东西很奇怪,像是一个圆盘长了人脚一般的生物。它匆匆忙忙地跑着,从血字上踩了过去,对这些字视而不见,很快就跑远了。

『我们是可以了解自己的——但前提是有着最基础的自觉。但是,因为无意识是不同的人格,所以我们无法了解。刚刚那个神秘的生物要怎么用逻辑来说明? 能用了解自己的方式去了解它吗? 难道能够用手直接去拿吗? 对你来说,那个有着双麻花辫的孩子大概就是这样——她是与你相对的不同人格,大概就像双胞胎一样。』

『哪个是表,哪个是里呢?』

『虽然是别人,但也是自己。表与里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所以,是无法视而不见的,是无法将其割舍的,于是就非得去探究、去追寻不可。所以你才会在意那孩子,所以你才会一直追着她吧?』

「我看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啊——」

我发出呻吟,对着这些血字怒目而视。

其实不知为何,我的内心是认可这些话的,是看得懂的。但是,我不想看到这些话。

然而,那两个黑白的女生却毫不留情。

『之所以你看不懂,是因为你把这一切给掩盖起来了,是因为你把这一切给压抑住,封印了起来——然而,这一切变成了压力,将你的心灵给扭曲了。接着这些压力就这样将你的心给碎裂了。』

不知何时,我眼前出现了一扇门,一扇敞开着的门。

而我被她们抓住肩膀,粗暴地拉了起来,往这扇门里丢了进去。我的脸和鼻子遭到重击,忍不住发出了呻吟。

然后我抬起头来,惊讶得愣住了。

这是个很狭窄的房间,和你所待的那个小房间,还有我唯一能保有自己样子的彩虹色帐篷差不多大。而在房间里充满了大量的生物。

这些生物就和刚才路过的那个长脚的圆盘差不多。它们宛若密集的虫子一般紧紧挤在一起,整个房间就像是客满的电车似的。

它们肩并着肩连动一下身体的空隙都没有,看来很局促,好似生活在寒冷国度里的生物挨在一起取暖。我开始害怕起来,担心自己会被它们踩到。

好讨厌。好可怕。呼吸好困难……。

『会觉得呼吸困难,是因为你在忍耐啊』

『如果停止呼吸的话就要死掉了!』

在门的两旁,从我身体流出的血聚集出来,出现了这些文字。

可是,我已经没有读这些的余裕了。这些圆盘般的生物一个接一个用脚踩上我的身体,非常碍事。这间房间已经连容纳一只蚂蚁的空隙都没有了,已经到极限了。它们不停地踩着我,简直像是在折磨我、在鞭打我一般。

这就宛若严格教育小孩的父母,遭到小孩反抗似的。

我连一点抵抗它们的力气都没有,就只能这么被它们踩着。

『呐,为什么要把那种东西慎重地藏起来,收到宝箱里面呢? 说不定根本是不值一提,毫无用处的东西呢?』

我看到地板露出了一小片,那里有张男人的脸,像小丑一样。

确实,被藏着的东西就像那张脸一般毫无用处。

看起来似乎意味深长、很有价值,可实际上那东西一点意义也没有……。在我内心里也藏着那样的东西吗。不,有可能正是我自己亲手将那种东西藏起来的。

『在你将其隐藏,对其忍耐的时候——那东西说不定就变成了扭曲的形状,变成了毒物或怪物吧?』

『如果食物一直放着不吃的话,就算放在冰箱里也是会腐烂的啊!』

「那、那该怎么、办——」

我一心想逃离这种折磨,求助般地向她们问道。

「那该怎么办才好?」

她们用居高临下的态度一股劲地对我说着自以为是的话,让我陷入混乱。我莫名其妙地被责骂,受到折磨,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要寻求原谅。

『在它腐烂之前吃掉吧。』

『放在肚子里就能消化了!』

『因为心灵是肉眼看不到的,所以就算它受伤了,你也无法察觉。一开始想要理解与接受它的时候是不能直接放进嘴巴的。例如,有人相信外星人是存在的。对于他们来说,外星人就是现实。你不能一开始就否定他们,而是以存在外星人为前提来思考,听他们说话,通过研究或是想像来寻找原因——在理解之后,再开始处理。』

『不可以直接放进肚子! 消化、要消化之后才可以!』

『不然的话就吐不出来了。』

『就会在肚子里面腐烂了!』

『肉眼看不到的心灵,只能先试着去体味。身体和心灵会判断能不能吃。若能好好消化,就会变成营养了。自己没办法做到的话,就去请教专家吧! 说不定专家可以好好帮你烹调呢?』

『烹饪就是爱!』

这些像是在干扰着我的文字不停罗列,让我开始觉得讨厌了,就好像在看完全不懂的深奥专业书籍似的。

我从那个狭窄的房间逃了出来。

我已经受不了了。如果了解真相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那我还是继续一无所知好了。

我狼狈地拖着滴着血的身体,想要远离这讨厌的一切。

『你还想逃下去吗?』

『你已经深陷其中,再怎么逃也逃不掉了!』

我移开视线,不去看那些还在继续浮现的文字。

我在地上匍匐前进,仿佛初生的婴儿。

我想见你。

我想看到你的脸。

感觉好像如果没有了你,我就会变得不再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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