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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奴菈,等等啊,堤奴菈!」
少女气喘吁吁地叫着。
美丽的金发在背后随风摇曳,细嫩光滑的肌肤宛如牛奶般雪白。她的身上虽然穿着旅行服装,但看得出来是用上等丝绢和皮革制成,她的身分之高可见一斑。
少女有着如宝石般湛蓝的眼瞳,从长相看得出来她的个性倔强,但是此刻脸上表情却透露出内心的恐惧。
少女对拉着她跑的中年侍女放声喊道:
「我叫你等一下!我的部下们都还——」
「——他们已经死了!」
听到侍女沉痛的声音,少女顿时不发一语。
「他们已经没救了,大小姐,还请您以让自己活下去为首要任务。」
「……对不起。」
少女心里其实也明白。
一行人之中,只有自己和堤奴菈两人还活着。
因为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所以才故意让侍女说出口。
——我真是个不够格的主人。
堤奴菈是个侍女,但以前担任过少女的奶妈。或许是这样的关系,少女才会在她面前露出孩子般的态度。
这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大陆的平原上有着一条横亘其中的宽阔大道,而道路向西延伸的终点,就是这座森林。
黯淡的月光从树叶缝隙中洒落下来,只把森林照得朦朦胧胧。
穿过森林后,眼前是一片丰饶绿意以及广阔的海域,还有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大沙漠与大溪谷,包围在丰饶与荒芜之中的,是大陆最边缘的大国——埃斯特拉王国。
在这片特殊的环境中,这个国家发展出独有的文化和技术。特别是称为〈占刻〉的这种魔法,其研究更是领先其他国家甚多。
这个国家是大陆贸易的窗口,拥有美丽的国土以及一座巨大的图书馆,收藏了与魔法相关的庞大理论知识。总之,再多的形容词也难以道尽这个国家的一切。
然而,人们只要谈论到埃斯特拉,前面一定会加上一个形容词。
——骑士之国——
人们在称呼这个国家时,总是带着敬意和畏惧——人类之盾——和平之剑——唯一能够阻止「罪祸」侵略的最后堡垒——这个国家的地位就像是守护全人类的骑士一般。
没错,就是罪祸。
「刚才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少女自言自语般呢喃着,而拉着她走的堤奴菈,表情瞬间僵硬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但我推测那应该是罪祸的一种……就是传说中十分有名的『皇祸』。」
少女紧紧地闭上双唇。
罪祸——被视为人类的天敌,力量远胜于人类,有着异形身躯的种族。据说即使是十分优秀的骑士,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也仅能打倒最下等的个体;遇上中等罪祸的话,就算是好几个骑士联手出击,也免不了会牺牲数人。
其中君临于所有罪祸之上的个体,就是拥有人类外型的皇祸。
一名皇祸就能够毁灭一个国家。
用魔物一词也无法形容皇祸,他们是完完全全超越人类的怪物。虽然为数不多,但在那强大的实力面前,人类纵使在数量上占有优势,也不具任何意义。
至于人类能够和罪祸保持对立,并且还能够繁荣至今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从未自北方大地横渡大溪谷而来。
而这个名为埃斯特拉的国家,长久以来一直待在北方大地,阻挡罪祸的侵略。
但是,这个骑士之国,目前正处于内乱。
因此,就算有罪祸趁隙入侵也不足为奇。
——这我其实也很明白。
所以少女也很清楚,眼前的情况完全是自己的过失所致。
对手过于强大,但这根本就不是藉口。而明知处境极度危险,却没能适时回避,这摆明就是指挥官失职。
因此少女选择了逃跑。
她必须证明那些被自己见死不救的部下没有白死。
所以她得让自己存活下去,才能让他们的牺牲具有意义。
少女与奶妈不停地奔跑着。喉头干渴得宛如要渗出血来,不停颤抖的身体仿佛随时会并发心脏病,麻木的手脚也早已失去了知觉。
「——!」
跑在前方的堤奴菈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少女已经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抬起头来,看到刚才将自己的属下们虐杀致死的怪物正飘浮在半空中。
『嘿嘿,满身大汗的淑女,真是美丽的生物呀。』
堤奴菈一手握住少女,另一只手搭在腰间的细剑上。
「你这家伙……!」
『哎呀,已经不打算逃跑了吗?嘿嘿,这么快就放弃,真是不值得钦佩的衍为。不管面临何种困境,都应该丑陋且悲惨地挣扎,这才是人类的美德。你看看,或许再跑一阵子就能摆脱在下了哦,嘻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泪水模糊了视线的关系,少女无法明确看清对方的模样,只知道对方有着人类的外形,而且和苍老的语调相反,看起来似乎还很年轻。
堤奴菈摆出迎战架势,将少女藏在背后。长时间奔跑使她呼吸紊乱,双手也使不上力道。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放弃保护少女的使命。
「你这家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那道人影歪着头,发出「唔姆」的呢喃声。
『您说得是。我这么做当然有理由,但真要说有什么目的,在下现在倒还想不到什么明确的目标。』
「……开什么玩笑!」
人影发出「咯咯」的笑声,一手拍着自己的额头。
『没想到您会这么说。我没有开玩笑,只是在恶作剧啦。』
接着,那道人影试探性地补充说道——
『两位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盯上吧?』
接着,人影又愉快地笑了起来。
『两位会死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乐中于玩捉迷藏,一切都只是在下的恶作剧而已。』
语毕,人影深深地弯下了腰。
虽然人影自始至终都摆出一副寻衅的态度,但也正因为他有这样的玩心,现在少女和堤奴菈才能保住一命。
——他的意思是说,到此为止了吗……?
感到绝望的堤奴菈,立刻松开手掌。
「堤奴菝……?」
「我来拖延时间,请您赶快逃跑。」
少女吃惊地屏住呼吸,而人影仿佛是看到令人愉快的表演似地笑了起来。
『嘿嘿,真是美妙。这是何等的忠义,何等的自我牺牲,何等的滑稽。』
人影用充满愉悦的语调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既然您展示出如此令人愉悦的勇气,在下也不得不给予回应呀。我就向您保证不会对那位小姐下手吧——不过,只限于在阁下充当在下对手的这段时间而已哦?』
「住手,堤奴菈!他只是在耍着你玩而已!」
面对少女的制止,堤奴菈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一介侍女如此对待主人,或许逾越了应有的礼节,但侍女的动作显得无比温柔。
「您不用担心,指导大小姐第一次拿剑的人可是我呢。」
堤奴菈宛如一名正在教导女儿的母亲般这么说道,接着毅然拔出腰间的细剑。
「此话当真?你不会对大小姐出手,是吧?」
『在下名叫小丑,我以小丑的尊严发誓。』
接着,人影拍了拍手,仿佛宣告表演开始。
『那么,还请那位小姐赶快开始逃跑吧,愉快又滑稽的节目就要上演啰!』
堤奴菈单手举起细剑,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大小姐,这是您母亲的遗物,请您代替我保管吧。」
「咦……?」
堤奴菈把书塞到少女手中。看着突然被交到手上的母亲遗物,少女瞬间呆住了。
「希望您能平安无事。」
「慢、慢着……堤奴菈……!」
少女伸出手,毫厘之差,她仍旧没能触碰到侍女的背部。
「等等,母亲大人!」
不知她是否有听到少女的叫唤。
堤奴菈已朝向小丑刺出细剑。
少女的视线从她的背影上撇开,同时立刻朝着反方向跑去。
她抛下自己称为母亲的侍女,拚命地奔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