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在山野间到处乱跑,打造秘密基地;想像自己是英雄,在图画本上洋洋洒洒写一大堆用来与邪恶组织对抗的机密作战计划……总之就是这种傻孩子。
我曾爬上送电用的高压电塔:用纸箱和保丽龙做了一个筏,勇猛地去泛舟……挑战了——不,是不怕死地进行了许多大冒险。
对了,我还曾经将当年身体还很虚弱的爱火带出医院,两个人在秘密基地待了一夜。我的父亲是个不太动怒的人,唯有那一次,他狠狠揍了我一顿。
现在回想起来,我除了傻眼还是傻眼,我以前真的太乱来了。
当时调皮不已的我,如今已经完全收敛。
升上高中以后,以前体弱多病的爱火现在变成一名全心投入长曲棍球的运动少女;曾经调皮捣蛋的我则成了家事少年,每天一放学就回家,代替工作繁忙的父母打理家务——只能说,世事真的多变化。
但是呢……
某天放学后,打开Love Labo房门的我身上的模样,和我小时候相差无几。
我的手背贴着一小块OK绷,脖子上有淤青,右脸颊则是一片鞭子打过似的红肿,背部同样也有轻微的撞伤,只是现在身上穿着制服看不见。被包覆在窒内鞋里的左脚指尖,也传来一阵阵痛麻的感觉。
之所以说和小时候相差无几,是因为我现在身上满是大小伤口。
率先来到Love Labo的狮堂今天坐在茶几边看书,正慵懒地翻着一本厚度堪比字典的书。
「嗨。」
我轻轻打声招呼,在沙发上坐下。
六连兄彷佛早就在等我到来似的,在银色托盘上摆上一杯茶,自厨房端来给我。
「——请用。」
她将茶杯放在茶几上的瞬间,瞪!
六连兄眼神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讨厌我,但这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么可怕的眼神。
「谢、谢谢……」
她的气势过强,导致我光是这样回她一句便用尽所有力气。
管家少女瞪了我好一下才行了一礼离开。
唉唉,我这次似乎真的被六连兄讨厌了……
我叹口气,啜了一口红茶。
话说回来,六连兄泡的茶还是一如往常地出色。
「好痛。」
我嘴巴里有伤口,因此无法好好品尝味道。
「泽渡同学。」
视线自书上移向我这边的狮堂不解地皱起眉头。
「你现在好像比今天在教室遇到你的时候还要狼狈耶。右手上的OK绷早上就有了……可是我记得你那时脖子应该没有瘀青吧。」
我的手摸上自己的脖子,那边有一块瘀青,但不很痛就是了。
「喔喔,这个啊,很明显吗?」
「不会,那边有领子遮着,几乎看不见……不过脸颊上的红肿倒是满显眼的。」
我摸了一下脸颊。这边就有点痛了。
「我现在全身上下都很疼……手背是被抓的,背部也有撞伤,脚指头也在抽痛。今天早上则是肚子好痛。」
听我这么一说,狮堂啪的一声合上那本厚厚的书。
「发生什么事了……不,你不用说,我来猜一下。」
狮堂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桌上直盯着我,彷佛要将我看穿一般。
「——我知道了。听说男生每天上课时,都会在脑中模拟『要是现在有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进攻我们学校,我该怎么做?』之类的情况,但你不满足于单纯的幻想,于是在公园的沙堆展开前滚翻护身倒法练习,并宣称这是一种军事训练。我说得对吧?」
「一个堂堂高二生还为这种事搞出一堆伤口,未免也太丢人!某方面来说,这已经是致命伤了!」
「不是吗?那么……啊,我知道了,住在你家附近、你从小看到大的小学生今年春天升上国中,并加入了棒球社。你因为他理平头的模样实在太可爱,结果忍不住诱惑跑去袭击人家对不对?你大喊着『我最爱黎明时分的小平头了,哇哈哈哈——』并将对方扑倒,却意外遭受抵抗,反被打成这样。」
「你的猜测偏得实在离谱,所以我也提出一个离题的质疑吧。听说现在已经很少有棒球社规定社员要理平头了。」
「咦?这也不对吗?」
狮堂自椅子上起身,没发出声音地走向我这边,并在我对面坐下。
她坐在一张古董沙发上。这家具价值多少我不晓得,不过从椅脚部分被精雕细琢成狮足的模样,以及座垫的软硬程度来判断,我也知道这应该是高级货才对。
坐在那张沙发上的狮堂彷佛一尊洋娃娃,穿着狮子神学园高中部制服的古典洋娃娃。
同班同学面带洋娃娃般的扑克脸,冰冷地问:
「那么,你遇到了什么样的状况?」
「我受伤的理由很多,说来话长。」
「其实比起你浑身是伤的原因,我更想知道一件事。」
冷漠的同班同学微微眯起眼睛说:
「你刚刚说自己『全身上下都很疼』对吧?依你的个性,应该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因为你不喜欢人家为你担心对吧?你之前感冒的时候也没特别多说什么。」
是这样吗?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是觉得自己也满常喊痛叫累。
「你遇到什么让你想叹气的事吗?」
让我想叹气的事啊……
「……真要说的话,算是有遇到吧。」
「发生什么事了?」
「该怎么说……我先前在想自己是不是一个容易惹人厌的人,所以有点沮丧吧。」
我秀了手上的0K绷,接着说:
「这一道是被贝斯抓的。」
「贝斯?」
「贝斯是我家养的猫,三岁母猫,可爱到恐怖的境界。它的可爱简直是种凶器。」
「先不谈你个人的主观感想……这名字还满奇特的,听起来很像狗的名字。」
「它是我妹妹捡回来的,名字也是我妹取的。贝斯的毛色偏红,以猫来说算是满少见。」
「原来如此,因为是红色的,所以叫做贝斯罗。」(注:著名电玩「勇者斗恶龙」里,橘红色史莱姆被称为「史莱姆贝斯」,典故可能来自这里)
「平常喂饲料和换猫砂的人都是我喔。我昨天帮它洗澡、剪爪子,还拿逗猫棒陪它玩了很久——想不到它突然对我『吼哈——』……」
「吼哈——?」
「猫生气时不是都会发出这种声音吗?然后,我就被它抓了。我自认对它一直很好,可是好像有什么事惹它不开心吧……」
「喔!所以那伤口是被猫抓的。」
「不只这件事,我今天早上肚子痛到不行……这要怪我妹一琥。」
「你妹几岁啊?」
「小学四年级,现在念狮子神学园国小部。」
「那就是我学妹了。」
「对了,你也有妹妹对不对?」
「嗯,我妹念国中部,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既然你也有妹妹,应该能了解吧……」
我身体前倾,振振有词接着说下去:
「一琥那丫头现在可能处于叛逆期,超级没大没小,老是嫌我煮的饭不好吃;一下抱怨我放的洗澡水太热,一下又说太温:每次都故意在我写作业的时候要我陪她打电动;半夜去上厕所时都得把我挖起来……你们家是不是也这样?」
「很抱歉,我无法附和你,我们的感情没有你们那么好。」
「我们感情才不好呢!今天早上也是,我忙到快要翻掉,她还跑来说『帮我绑头发』,那发型叫什么来着?双边高马尾?我妹平常都是那个发型。」
「那你有帮她绑吗?」
「总不能拒绝她吧。绑完之后我说了一句『好了,变可爱罗』,她竟然突如其来朝我肚子揍了一拳。」
结果念高二的哥哥在挨了念小四的妹妹一记肝脏攻击后,一大早差点痛得晕过去。威严什么的,荡然无存。
「所以我来学校的途中,肚子一直很痛。我只能说自己被妹妹讨厌了……」
听了我的诉苦,狮堂很难得地只回了一声「哦——」,感觉不是很感兴趣。
「……除了手背和肚子,你还有其他发疼的地方吧?那些地方又是为什么受伤?」
「是啊,比方说,我现在左脚的脚指头也很痛。」
我看着室内鞋的前端,叹了一口气。
「因为先前被六连兄狠狠踩了一脚……」
我开始回想第五堂体育课,也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始末——
XXX
舒服悠哉的春日午后,第五堂课即将开始,男子更衣窒里。
我以前念的国中没有男子更衣室。换体育服时,臭男生们便得以空教室充当更衣室。
不过列昂高设有男子更衣室,里头有一整排很高的置物柜,并设有蓝色长椅和饮水机等设备,十分豪华。
当初刚入学时,我还曾经感慨地觉得能使用这样搬得上台面的更衣室,也算是出人头地了。不过升上二年级以后,就没有任何感动了。
我们的体育课是由我所属的B班男生,与隔壁班A班男生一起上课。
我想就算我在这里仔细描遖三十多个臭男生一起换体育服的画面,应该也没有人会感到开心;就算有些人真的会因此感到开心,我也有点不想和他们做朋友。就赶紧将衣服换一换到体育馆去吧。
或许是刚吃过午餐的关系,我当时有些睡意。我一边忍着不要打出哈欠,一边解开领带扔进置物柜里。
正当我的手摸上制服钮扣时——噗喔!
我不禁喷出一大口气,瞬间睡意全消。
「泽渡,怎么了?」
使用旁边置物柜的同班同学问我。
「没什么,我这个置物柜好像故障了,我换一个用喔。」
我一把抓起运动服和领带,悄悄朝更衣室的窗边移动。
窗边——六连兄正在换衣服。
管家少女此刻穿着男生制服。纤细的体型搭配我们学校的制服,十分好看。
六连兄脱掉外套后,面无表情地卸下领带,接着将衬衫钮扣一颗颗解开。
我将自己的东西折一折放进旁边的置物柜,同时压低音量,以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呼唤六连兄。
「(喂喂,六连兄。)」
六连兄对我投以冰冷的视线,同样压低声音回应我:
「(……你可以不要和我讲话吗?光是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我没办法不叫你一声啊,你怎么若无其事地在这里换衣服!)」
「(当然要换啊,下一堂是体育课吧?每次和我一起做暖身操的不是你吗……难道你智能不足到连这件事都忘了?)」
六连兄解开所有钮扣脱下衬衫,接着以让人眼睛跟不上的速度折衬衫。她的技术很好,把衬衫折得像服饰店架上的衣服。
她在衬衫底下穿的是男用背心,宽敞的圆领和侧边一带几乎都快暴露出她纤细的身体。
「(……你、你每次都这样换衣服?)」
「(对,只要动作光明正大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我们这一年来一直使用相同的更衣室,不过我确实没特别注意过六连兄。
六连兄快速脱下制服的裤子。她里面穿的是男生的四角裤,细长的腿完全暴露出来。
六连兄的双手接着放到背心上,准备脱掉。
「(白、白痴啊!要是被谁看见了怎么办?)」
我连忙抓住六连兄的手制止她。
管家少女再次狠狠瞪了我一眼。
「(……放手。我的体型就算被看见,也不会有人怀疑我的性别。)」
我慌张地窥伺四周。同班同学们此刻都无精打采地换衣服,没有任何人注意我们这里。
「(就算被看见也不会被拆穿,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吧!)」
「(就算被人看见裸体我也不在乎啊,何况暴露在男人下流的视线中感觉也不差。)」
唔哇,她真的是个重度M耶。
讲着讲着,我有点不耐烦了起来,但还是背向六连兄,站在她前面掩护她。
「(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啊!)」
六连兄奉狮堂家的命令,以男生的身分来学校上学。但无论如何,她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女生,所以我认为让她混在男生之中换衣服,有许多不妥当的地方。
现场所有人中,知道六连兄是女生的只有我一个。既然如此,就应该由我来保护她吧。
「(我会站在这里不动,你赶快趁机把衣服换一换。)」
「…………」
六连兄没有任何回应,传进我耳里的只有她似乎有些犹豫的更衣寒宰声。
我转过头看了六连兄一眼。当然我有好好控制视线,避免自己看见她的身体。
「(你很鸡婆耶……)」
管家少女低下头,脸颊染上一丝红晕。
「(你这么做,反而让我开始觉得害羞……)」
六连兄躲在我的背后,迅速换上体育服。
「(换好了,你也赶快换装,要迟到了。)」
「(我要是早点发现这件事就好了。我以后都会帮你掩护的。)」
六连兄从我的背后走到我面前。
她忿忿地瞪着我。
「(……不要没事一直把我当女生看待!)」
接着——踩!
「好痛!」
这女的竟然使尽全力踩我的脚指头!她在干什么啊!
「(我不会感谢你的。你不要理我,少多管闲事!)」
管家少女头也不回地走出更衣室。
「好痛,可恶……今天怎么老遇到这种事……」
XXX
回想完毕,场景回到Love Labo。
「换句话说,你现在脚指的疼痛来自六连的那一踩罗?』
「嗯,是啊。她使尽全力踩了我一下,搞得我现在还在发疼。」
「她应该没有用全力才对。要是她使尽全身力气踩你,现在早就残破不堪了。」
「你是指我的脚指头?」
「不,我说的是校舍。」
「六连兄的力气有那么大?」
「六连竟敢伤害我的治疗者……我得狠狠惩罚她一顿才行。至少得把她吊起来,用皮鞭抽上几下。」
「……呃,我觉得那样对她来说不算惩罚耶。」
因为六连兄平常便希望狮堂能够对她百般凌辱,绑起来&抽皮鞭在六连兄那世界的人眼中,根本就是一种奖赏。
「无论如何,拜托你不要惩罚六连兄,要怪也要怪我多管闲事,惹得她生气。」
现在想起来,我在她更衣的时候轻率地跑去和她说话是一种危险行为,有可能导致她的女生身分曝光,所以她会生气也是正常。
狮堂以玩味的眼神打量我,开口询问:
「……泽渡同学,我问你,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今后?」
「以后你们还是会上体育课吧?依课表来看……后天也会有体育课不是吗?你换衣服的时候打算怎么办?像过去一样不去管六连吗?」
「我有办法不管她吗?知道她的情况以后,我无法坐视不管。跟她说话好像会很引人注目……我应该会若无其事地帮她挡一下吧。」
「嗯……」
狮堂若有深意地点点头。她好像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并未再问我关于六连兄的事。
我的同班同学换脚跷腿,并依序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和脸颊。
「那关于脖子的淤痕以及脸颊上的红肿,也能告诉我它们形成的原因吗?」
我的脖子不会痛,但脸颊到现在还有些疼,隐隐傅来一阵阵火辣感。
我抚着脸颊回答:
「这些——是佐寺翡翠同学造成的。」
XXX
学治楼是一栋兴建于大正初期的洋风木造建筑。
入口处有着仿似校徽图案的装饰磁砖,楼梯挑高处的窗户则嵌着狮子翱翔天际图样的彩绘玻璃,让人不禁想像它在兴建的当时是多么摩登的一栋建筑物。
屋龄差不多有一百年,却不显老旧破烂。几经改建和防震强化施工的学治楼保留了复古感,但依旧是学生们安全舒适的进修向学之地。
学治楼的一楼是运动性社团的社办;二楼是文化性社团;三楼则是一整排学生会的各所属办公室。
与社团、学生会活动都无缘的我,直到一年级的尾声都不曾踏进学治楼。
然而现在升上二年级,我几乎每天都会来学治楼。
今天为了来Love Labo,我同样自学治楼的大门前——经过。
Love Labo是位于学治楼四楼的秘密房间。
想来到这里,就得从学治楼后面的秘密入口进入,再沿着密道楼梯一路爬上来。
据说学治楼各层都有进入密道楼梯的暗门,但因为不能被人瞧见,我都使用学治楼后面的那道暗门。
准备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冲进学治楼大门。现在时刻已经过了社团活动的开始时间,所以只看得见稀稀疏疏几道人影。
我混在那些学生中走向学治楼,准备绕到建筑物的后方。
在我经过大门入口的前方时——嗯?
我看见一个女生抱着三大箱纸箱进入学治楼的画面。
纸箱似乎很沉,那女生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她此刻正踏着这样的脚步准备上楼。等等,她那样应该看不见前面吧。
我本来想视若无睹地离开……结果还是放不下心,跑到那女生的身边说:
「嗯,你这样还行吗?需不需要帮忙?」
「啊,谢谢……」
我从恻边托住箱子,抱起两个纸箱。
「呃,这个还满重的耶。」
「这是我们明天开会要用的资料,需要立即整理,所以我才赶着报过来。」
「那要搬到哪里?」
「请帮我搬到三楼的风纪委员办公室。」
「0K。」
准备冲上楼梯的我突然停了下来。
……这声音我听过。是可爱到不行的动画配音般的声音。
我在楼梯中段处转头,看了抱着纸箱的女生一眼。
「呃!」
我不自觉叫了出来。
这名女生刚刚抱着小山似的纸箱,所以我没看清她的长相……
白金色头发、翡翠绿的眼睛、快将衬衫撑破的胸部,以及插在大腿上枪套里的手册。
跟在我身后的,是佐寺翡翠同学。
佐寺同学似乎也认出我来,有些狐疑地眯起眼睛。
「你是泽渡由吾同学……你竟然会跑来帮我,究竟有什么阴谋?」
「才没有咧,我只是看你刚才那样很危险,看不下去才过来帮忙。」
「……你刚刚主动接近我,八成是想趁我双手挪不开对我做不检点的行为!」
「我的双手也挪不开好吗!话说回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禽兽、女性公敌、恶棍、性罪犯、色情狂、变态、乱伦者、花心萝卜、性癖异常者——你还要再听下去吗?」
「……呃,够了,我大致上了解了。」
「话说回来,泽渡同学,你怎么会出现在学治楼这里?据我的调查,你并未参加任何社团活动才对。」
「这是因为……啊,就是我想来这里为努力不懈参加社团活动的青梅竹马打气。」
「你说的是隶属于长曲棍球社的飞鸟井爱火同学吗?你的第一号受害者。」
「少乱讲,才不是受害者,我们是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交往的。」
「你是敢在大庭广众下表示要找小三的人渣,我想飞鸟并同学八成也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才被迫与你交往吧。总有一天,我要帮助她脱离你的魔爪。」
佐寺同学似乎认定爱火是一名受害者。
这显然是她个人的误解,但对我而言,这是个有利的误解。因为我不希望爱火也被她以不纯洁异性交往的名目纠举,这种事我一个人受波及就够了。
「你想参观长曲棍球社的活动,应该要去操场吧?根本没必要来她们在学治楼的社办这边……所以你的目的是窃盗罗?你想偷女生的内衣对吧?」
「才不是咧!你就一定要将我形容成性罪犯吗!」
她在头上别了一个星形发饰,是形状大小不至于违反校规的那种小饰品。
「泽渡由吾同学,我一直在监视你,目的是找出你行为不当的证据,将你赶出校园。」
佐寺同学碧色的眼里也闪烁着和那颗星星相同的光芒。
那是在五个尖端各带着一颗小圆球的警长星徽。
「你似乎常在放学后来到学治栖,但每次都忽然失去踪迹。你到底是跑到哪里?去做什么坏事?」
「呃,前提是我一定是在做坏事吗?」
我都在秘密房间里和女生从事亲昵行为——如果我说出这句话,八成会立刻遭到退学处分吧。
「我每次都是看一下爱火后,就直接回家啦。」
「你说谎,前几天我在下午六点左右目击到你的身影。」
「…………」
「此外,狮堂吹雪同学也在同一时刻坐上轿车回家。我们学校原则上禁止学生以轿车接送的形式上下学,但我听说狮堂同学似乎患有疾病,就连体育课,她也都只有坐在一旁观摩,所以这件事我不追究。」
佐寺同学严声厉色地逼问我:
「你和狮堂吹雪同学,难道没在学校某个地方进行什么不检点的行为?你是不是在其他学生看不见的秘密场所,强迫狮堂同学满足你的淫欲?」
佐寺同学的直觉很敏锐耶。
青春症候群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我斟酌字词,谨慎地表示:
「狮堂是我的小三,不过我们没有做什么不检点的事,我们之间一切清清白白纯洁正当,更别说是在校内进行什么不纯洁异性交往了。」
「清清白白纯洁正当的劈腿关系——你自己不觉得这个词不合理吗?」
「不会不合理啊……我很喜欢爱火,也很喜欢狮堂。脚踏两条船不违反校规吧?」
「的确是不违反校规,但你这说法和主张『因为校规没有明定,所以我去杀人也没关系』是相同的。有些事我们人本来就不该去做,不需要用校规明定。」
「这是价值观的差异吧。」
「不,是你单方面欠缺伦理道德。」
佐寺同学狠狠瞪着我。她此刻站在比我低几个台阶的地方,所以形式上是仰头看向我。
即使她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那模样仍然不失她的可爱。她这样仰头看着我很像对我充满崇拜,让我不禁心儿怦怦跳。或许这是她那魔性美貌所带来的影响吧。
「泽渡由吾同学,我一定会揭露你的恶行。」
我抱着纸箱耸耸肩。现在再说什么她一定都听不进去,只能等她放弃了。
但话说回来,佐寺同学对我的监视比我想像的还要彻底一事还真是令人吃惊,看来得再小心一点,不能再让她盯上。
我心中暗自晶体,并迈开步伐上楼。
结果佐寺同学严厉的声音自下方传来。
「你要去哪里?」
「风纪委员办公室啊,你不是要将这些纸箱搬过去?」
「不用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把纸箱还给我!」
佐寺同学沿着楼梯冲上来,扑向我这边。由于她的手上也有一个纸箱,现场的情况便成了抱着大行李的两人在楼梯上相互推挤的画面。
「呃,喂!危险啦!」
我喊了一声,但一切都太迟了。
「——啊!」
佐寺同学一脚踩空,仰头向后方倒下。
「佐寺同学!」
我扔下纸箱,瞬间试图抓住她的手。
但我支撑不住她,最后也失去平衡,几乎就要和她一起摔下楼梯。
我使尽浑身的力气拉佐寺同学的手——……
后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回过神时,我已经躺在贴着磁砖的入口大厅。因背部重重撞上地板,我感到呼吸困难。
「佐寺同学……你没事吧……?」
我眼前一片模糊,但还是拚命呼唤她——软绵绵※
我的右手摸到了一个非常柔软的东西,感觉就像弹力球,不,是装了很多水的水球,不不,那感觉像棉球软糖、像棉花糖、像果冻……
此刻在我手中的物体具有我过去未曾体验过的柔软和弹性,让人不知如何形容。
等到我的视野渐渐清晰时——我愣住了。
纸箱里撤出来的文件就像拉炮碎纸般,在入口大厅翩翩飞舞。
在不断降下的文件雨中,佐寺同学整个人跨坐在我身上。
佐寺同学的大腿压在我的腰际一带。
然后,我的右手——
「……嗯※」
佐寺同学娇甜的气息吐在我的耳朵上。
我的右手……
此刻正一把抓着……
佐寺同学的胸部——
我的五指几乎完全陷进鼓胀饱满的制服里。
我们就这样躺在地上,你看我我看你。
数个刹那的沉默之后——
「呃,那个——你有没有受伤?」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
皮革封面的手册在我脸颊上炸裂。原来是佐寺同学从枪套里抽出圣典,朝我的脸颊使尽全力扇了一记耳光。呃,超痛的!
满脸通红,一路红到耳根的佐寺同学眼眶泛泪,瞪着我低吼一声:
「你这个性罪犯……!」
接着她在漫天飞舞的白色拉炮碎纸中跑离现场,看样子是没有受伤。
离开时,她好像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不过我没有听见。
手掌上仍残留着刚才的柔软触感。
我呈大字形躺在以磁砖拼贴出校徽图案的入口大厅,看着高高的天花板叹口气。
「搞什么啊……我今天真的特别倒霉吗……?」
XXX
「我后来将资料重新装回纸箱里,帮她送到三楼的风纪委员办公室。事后确认一下,才发现脖子瘀青了一块,背也好痛,被圣典打了一下的脸颊红肿……总之就是遍体鳞伤。」
我说完和佐寺同学之间发生的事之后,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
「我当时没有恶意……但不小心摸到人家的胸部,感觉总是自己理亏……怎么一直这样诸事不顺啊,我都快受不了了。」
「嗯……原来如此。」
狮堂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嗯嗯……嗯嗯,我了解了。」
不,不是面无表情。我好像被她翻白眼了。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你没说错什么……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说佐寺同学离开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吧?」
「当时会议要用的资料满天飞舞,她说什么我几乎没有听到。不过依照她平常的行为模式来看,应该是在臭骂我吧。」
「我想……佐寺同学当时可能是在道谢吧。」
「道谢?佐寺同学向我道谢?」
「是啊,毕竟今天搓揉她乳房的人,可是伟大的性爱传道士泽渡由吾大师呀。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女人都会感激涕零,所以会想向你道谢也很正常。」
「这是你一边称赞我一边将我定义为变态的新招数吗!」
「泽渡同学,我跟你确认一下,你们站在楼梯间讲话时,你站在比较高的位置对吧?」
「是啊。」
「可是你们滚下去的时候,你却垫在她的下面。这种摔倒方式还满厉害的。」
「……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没错。」
当时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没发现这件事。我们到底是怎么摔下去的呀?
「她因为胸部被你摸了,一时羞怒甩了你一巴掌,但后来马上发现这个矛盾之处才会向你道谢。」
「佐寺同举对我可是采取敌视的态度耶?应该不可能向我道谢吧。」
「我这样问你吧……客观来说,你在学治楼抓了佐寺同学的胸部一把对吧?佐寺同学现在处心积虑想掌握你从事不纯洁异性交往的证据,按理来说,她当时应该将你以现行犯的身分逮捕,可是她却放了你一马。这难道不是她发现你是为了保护她,才在不可抗力的情况下摸她胸部的证据?」
「………………」
我不认为自己有保护佐寺同学的念头,只是当时身体不自觉便做出那样的举动罢了。受到过度称赞的难为情,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佐寺同学喔,六连、你妹和你的爱猫,都不是因为讨厌你才对你动手。她们只是觉得你的关注、保护和疼爱让她们很开心、很害羞,又有一点烦,导致她们最后以攻击你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她们没有讨厌我就好……」
「应该没有讨厌你吧,对你的好感度甚至可能有所提升,不过泽渡同学……」
狮堂皱眉眯起她的黑色眼睛,很难得地表露出明显的责怪表情。
「我其实早就这么觉得了……这次更是让我清楚了解,你这个人根本就是由保护欲所构成的。」
保护欲。
指的是想要保护某人,不让对方受伤害的心情。
「飞鸟井同学遇到状况时你努力保护她,我遇到状况时你也拚命守护,你真的是见不得女孩子受苦受难耶。不管是谁,你都想帮助对方,任何一个人你都想去拯救。」
我和爱火邂逅的地方在医院。由于见不得住院少女因缺乏安全感而哭泣,我主动开口与她聊天。
而我和狮堂的亲热生活则始于我对她伸出援手。当时她待在放学后的教室里,为病情发作所苦。
「这是过度称赞,我才没有那么厉害。」
「过度伪善?」
「你的耳背也太夸张,尽朝你想要的方向解释!」
「你可能完全没自觉吧。你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放纵自己的保护欲,把自己当成圣人,当成正义的英雄。」
狮堂自沙发上站起来。
「你这样子让我很不满意。」
接着——踩。
「好痛!」
她竟然朝我的脚尖踩下去,踩的是没被六连踩到的右脚脚尖。
「你该感谢我,我其实己经放水了。要是我使尽全力踩下去,现在早就残破不堪了。」
「校舍残破不堪?」
「不,是地球。」
「威力也太强大!等等,你到底在气什么?」
「我没有生气。」
狮堂将脸撇向一旁,迳自离开Love Labo。
我实在搞不懂狮堂为什么生气。
不过倒是搞懂了一件事。
「毫无疑问,我今天倒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