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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了一个梦。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会作这么贴近现实生活的梦。
梦中的我一个人吃早餐、一个人去上学、放学后直接回家。
然后静静地入眠,再度迎接明天。
照理说这对我这个人类──鲛岛聪一郎来说,应该是很普通的日常生活才对。
但是这个梦似乎有种寂寞,或该说是孤独感,让人觉得很痛苦。
里面还少了些什么。
真是个让人心焦的梦。
无论如何绞尽脑汁,梦中的我都追究不出原因何在。
缺少了些什么。
在这个理所当然的日常生活中,还缺少了些东西。
应该还有不知不觉间,逐渐在自己心中不断膨胀扩张的东西才对。
梦这玩意儿真的很教人心焦。
越去想就会陷入越深,离真相也会越来越远。
同时间又会慢慢地从梦中突然急速冷却,逐渐远去。
所以我就是没办法喜欢作梦。
当努力去回想,而且都快要想起来了的时候,意识就会开始清醒。
我梦中缺少的东西。
那就是──
1
「唔唔……」
头部钝重的痛楚,让我从空无一物的黑暗之中醒来。
还没时间去回想我刚才作的梦,疼痛就让我忍不住皱起眉来。
「怎么回事……」
这跟一般的头痛有点不同。
比较像是被某种硬物撞击后,持续轰轰作响般的疼痛,而且痛楚丝毫不消退。我试著想确认伤势,却不知为何无法顺利做到。
加上我明明已经睁开眼睛了,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似乎还可以正常发出声音。
耳朵也能正常听到自己的声音。
也就是说,现在发生在我身上的异状,就是眼前一片漆黑,和手脚无法自由动作两点。若要再补充一点的话,嗅觉方面似乎也没问题。
因为我一醒来,就立刻闻到一股微微的臭酸味。
我试著逼自己移动身体,但却好像有某样东西在妨碍似地,让我无法动弹。
「可恶,看来没办法正常行动了……」
再加上眼前一片漆黑,让我无法判断出没办法行动的原因。
我试著用力挣扎,但手脚还是丝毫无法自由移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人都醒过来了,却在一片黑暗当中,全身还无法动弹。
我至今的人生当中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
所幸,除了头感受得到一些疼痛外,其他地方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
只要身体没有受到致命伤害,应该都还有办法。
还没搞清楚状况下,继续挣扎并不是明智之举。
先来回想看看变成这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好了,应该可以从中得到提示才对。
印象中,我在失去意识前,是跟好几个人集体行动的。
对了……我接受小渚的委托,前往隔壁镇找藤宫。
虽然在那里发生一点小争执,但还是成功找到藤宫,把他带回来。
回家路上,小渚那家伙说什么想跟我道谢,硬是抱住我──
「然后──」
然后怎么样了?
记忆变得断断续续,但我还是拚命回想。
小渚的笑容、小渚的声音、小渚的──对了……我耳边听到了恶魔的呢喃……
当我回想起来的瞬间,忍不住怒从中来,全身充满力气。
「恶魔附身到小渚身上了……」
就我所知,会做这种事的恶魔只有一个。
那个恶魔之前在学校附在荒崎身体里时,恣意胡闹、为所欲为,结果害荒崎差点死掉。
现在又跟那时候一样,小渚的身体也有危险。
这项事实让我顿感焦急,拚命灌注全身力气想要打破这个困境。
「唔……」
但是,夺走我手脚自由的东西,却丝毫不动弹。
看来除了指尖以外的地方,都无法自由行动。
此时我知道我是被某种硬物绑了起来。
「我被那个恶魔抓住了吗……?」
这么想是最合理的。
我受到了某种攻击,最后被恶魔夺走意识。
然后恶魔把我带到这个黑暗的场所,为了不让我逃走而将我绑了起来。
我利用唯一可以自由转动的头来环视四周,但不管经过多久,眼前景色都是一片黑暗。
这里连一丝光线都没有,尽管眼睛再怎么习惯黑暗,不管过了多久都只有一片漆黑。
加上可能是因为我的脚碰不到地面的关系,平衡感也很不稳定,现在我连自己是被绑成直立的还是倒卧的都不知道。
如果至少能看到些什么的话……
只要稍微一松懈,我甚至会觉得连被绑住这件事都是我的错觉。
我陷入了一种自己的身体在脑海里不断旋转的恶心状态。
长时间被丢在这种地方,真的会让人精神崩溃。
「混帐!放我出去!」
我试著朝黑暗大喊。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使用最能够自由操控的嘴巴,也就是声音。
咆哮声融入黑暗当中,回响好几次后,又传回自己耳边。
简直就像是在洞窟中吶喊一样。
「可恶……」
并没有声音回应我,寂静旋即归来。
我该不会就这样一直被丢弃在这里直到死去吧……
现在我还能只是稍微陷入混乱,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在生命到达尽头之前就会疯掉,变得无法维持正常人类的状态了吧。
「喂!都没有人在吗?」
我又试著喊了一次。
回音当中还是只有我的声音,连个人的气息都没有。
这下不行了。
不管怎么喊叫,都无法解决这个状况吧。
既然张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闭上眼也一样,那不如先闭起眼吧。
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束缚的话,那就应该别随便浪费体力。
我舒缓全身的力气,进入放松状态。
现在只能尽量多保留一些体力,期待有人过来才是上上之策。
无论出现的是牛鬼蛇神,抑或是恶魔。
反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2
在那之后经过了多久呢?
就在我几度进入浅眠又醒来、进入浅眠又醒来,这样重复数次之后──
从远方传来一道规律的脚步声。
「…………」
要大声喊叫虽然简单,但在威吓之前,必须先弄清楚对方的身分才行。
我屏住呼吸,尽可能地压抑自己的气息,等待脚步声的主人出现。
没想到我的沉默却相当简单地被打破了。
「唔……!」
突然有道光线闯入我的视野当中,耀眼地让我忍不住移开视线。
我紧闭上双眼,忍耐疼痛。
在我紧紧闭上双眼约十秒左右后,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将视线移向光源处。
我的左右两旁,点起了幽幽摇晃的火焰。
那道光开始在我的视野中扩张,让我得知我正处于如想像所料的洞窟之中。
然后,站在我眼前的──是个陌生的恶魔,她的脸上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看来你好像醒了呢?」
眼前是一名飘逸著整齐黑发的少女。
当然,我从来没见过这名少女。
但是,要看出她是谁并不困难。
「……是你啊。」
我吐出这句话后,少女便轻声笑了一下。
她那独特的嗓音和说话方式,让我立刻就知道这名少女的真面目。
可以的话,我真想立刻赏她一拳,可惜我的身体现在无法自由活动。
我只能用我唯一可以使用的武器,来跟这个恶魔作战了吧。
我不发一语地怒视著她,结果恶魔一脸感到有趣地笑了。
「你好像有什么话想对妾身说?说来听听吧。」
「你……把小渚的身体怎么了……」
「喔?没想到你最先说出来的话,既不是求饶,也不是关于自己现在的状况啊?」
「废话少说,快回答我!小渚怎么了?」
我很担心藤宫的妹妹小渚。
我听天使说,被眼前的魔将或是恶魔所附身的人类,会连同身心体力都被耗尽,最后精尽人亡。
实际上,我身边也的确有被恶魔附身而差点丧命的人。
「咯咯咯,如果妾身说妾身已经杀了她,你会怎么样?」
看到她显露出挑衅的态度,我感到一股意识彷佛快要抽离般的愤怒。
关节发出了轧轧作响的声音,即便如此,不把她整个人打飞出去,我实在无法消气。恶魔看到我这么惊慌的样子,一脸高兴地笑了。
她将手中像是火把的东西放在地面上,故意双手合掌拍起手来。
「──可恶……!」
「你别这么慌张。放心吧,妾身利用的人类,现在应该有目前处于人界的天使在治疗,况且妾身也只附身一下子而已。」
「……你是说真的吧?」
「当然只要你没有办法进行确认,你就只能相信身为恶魔的妾身了不是吗?」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恶魔像个孩子一样呵呵笑著。
她似乎觉得跟我这样一来一往有趣得不得了。
「要我相信恶魔,我实在做不到。」
「比起那个,你难道不担心自己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况吗?」
我当然也很在意这一点。
我现在是站著被绑在一个像木桩的东西上。
手腕和脚踝被又粗又结实的绳子一圈又一圈地绑了起来。
被绑成这样,也难怪我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走。
「现在你正处于极寒当中,全身赤裸裸地被直立绑起,这个状况你似乎已经理解了。」
「如果可以,我还真希望你帮我准备热汤和床铺呢。」
「妾身可无法实现你这个请求。」
居然对著一个快要冻死的虚弱人类露出嘲笑,这个恶魔的个性实在太差劲了。
「所以,你不惜附身在小渚身上,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当然。和妾身对峙之后居然还能存活下来,妾身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她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个自以为是的理由。
我可是一次都没想过要见这个恶魔啊。
「那我差不多该回去了,明天见。」
「…………」
「…………」
两人互相沉默了一段时间。
「你被绑成这样,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呢。」
不久后,恶魔发出难以置信的叹息,同时对我投以轻蔑的眼神。
「我记得……你的名字叫做梅菲斯特费雷斯……?」
我挖掘著和这家伙战斗时的记忆。
「嗯,你居然还记得,真教人佩服。」
该说是记得,还是被迫记得呢?
被迫参与那么激烈的战役,再怎么不愿意,也会烙印在脑海里。
「现在这个时间,我家人差不多开始担心我了。」
「少面不改色地撒谎了。妾身早就调查过,你是个孤单无依之人。」
明明是个地位崇高的恶魔,居然连这种细节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很遗憾,你大概再也见不到外面的太阳了。」
「……这是要杀了我的意思吗?」
「没错,可是就算不用妾身亲自动手,你也会马上死掉。」
「什么意思?」
「就算妾身放你自由,凭你一个人也什么都办不到。因为你现在站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地狱。」
「你说这里是……地狱?」
我再度环视四周。
当然,由于这里是个类似洞窟的地方,所以几乎无法获得其他情报。
若以这里的阴森氛围来论,说这里是地狱确实无妨。
「这里真的是地狱吗?」
「没错。这里是位于人界遥远的地底下、被封闭的黑暗世界。是个受到力量支配,充斥著恐惧与绝望的世界。你已经踏进了地狱──正确来说,是妾身带你过来的才对。」
「我并不打算问你是怎么带我过来的,反正就算听了我也不懂。」
虽然我也曾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这里已经不是人类的世界了吗?
目前还没有真实感,只有自己被逼入绝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现在在热爱战斗、爱好杀戮的恶魔梅菲斯特面前。
如果是可以自由战斗的状态就算了,但现在我连动都没办法动。
「好吧,总之你先帮我解开绳子,有话之后再说。」
「等等,妾身马上帮你解开……妾身不是说过这种事办不到吗?」
她回了一个一点都不顺畅的顺势吐嘈。
「为什么不能解开?」
「那妾身反过来问你,解开绳子后,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找机会攻击你的身体,然后趁机逃走啊。」
「……对于你的诚实妾身感到佩服,但你怎么会觉得这样妾身还会愿意解开绳子呢?」
「你的说明绕了一大圈,其实就是没打算帮我解开绳子吧?」
「那是当然的。但可别搞错了,妾身是为了你好,才把你绑起来的。」
「……我又不是M。」
梅菲斯特似乎不懂M的意思,歪了歪头。
「M是什么意思?」
虽然说明是被虐狂Masochism很容易,但恐怕会被迫解释被虐狂的意思。
然后之后就会针对这个问题一直鬼打墙,所以还是算了。
「这里是地狱,要是把你这种活生生的人类丢去外面,不到一个小时,你就会被其他恶魔攻击杀掉了吧。妾身是为了不让你被杀掉,才保护你的。感谢妾身吧。」
「保护……所以你是在守护我?」
「笑话!妾身当然是为了杀你啊。」
也就是说,她不是为了守护我,只是在保护自己的猎物罢了……
对我而言,不管是被她杀,还是被其他恶魔杀,结果都没有任何改变。
「咯咯,妾身打算让你尝尝妾身想像得到的极致恐惧和绝望之后再杀掉你。」
恶魔将手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我说:「不如把你的头砍下来好了?」
看来,眼前这个正在想些残虐无道举动的恶魔可能比较麻烦。
「你再表现得更害怕一点如何?现在你的性命就掌握在妾身手上。只要你肯求饶,妾身说不定能放你一马喔。」
「……过去有过向恶魔求饶,后来得救的例子吗?」
「至少妾身没有过。」
「我想也是……」
梅菲斯特一点都看不出来是那种会伸出援手的人。
如果她有打算救我,应该会帮我解开绳子,或是稍微让我看看妥协的一面才对。
特地追来人界的恶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我走。
「但你现在也只有求饶这条路可走了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用细长的指尖,抚摸我的脸颊。
我甚至还产生了只要凝视她那挑衅的眼神,精气就会被夺走的错觉。
「我可还没堕落到要对恶魔卑躬屈膝。」
「你的志气很了不起,但人一旦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吗?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怎么活下去,这才是一切吧?羞耻心和自尊心全都该拋得一乾二净,不是吗?」
「羞耻心和自尊心全是我的一部分。如果拋弃了那些,就等于是拋弃我自己。」
现在只能靠拚命逞强来度过这个难关了。
我小时候不只被同年级生,还常被高年级生欺负。
有的是看我的态度不顺眼、有的是因为跟我对到眼等等,他们找碴的方式既幼稚又随便,但全都有个共通点。
那就是只要弱者一旦暴露出弱点,他们就会更加嚣张。
当然并非摆出毅然决然的态度就不会被欺负,但如果整个人缩成一团,之后就真的只能任由他们拳打脚踢了。
既然不管怎样都会被欺负,那至少要维持正大光明的态度。
对一直抱持这种想法活到现在的我来说,欺负别人的人和恶魔并没有太大差别。
「随便你吧……反正就算我脱离这里,之后也只会不断重复同样的事而已吧。」
不管我人在何处,梅菲斯特都会找上门来。
然后,除了我之外,还会把缇莉、爱丽丝、荒崎他们一起牵扯进来。
事实上,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
这么一想,身为主因的我被抓起来,或许是件好事。被抓之前,我还一直抱持著「开什么玩笑」的想法,但现在竟能如此冷静地观察目前的状况,连自己都很惊讶。
大概是因为我已经理解到,不管再怎么挣扎,事情也不会好转吧。
「咯咯咯,十六、七岁就达到这样的境界,绝非易事呢。看来你小时候曾经历过许多严酷的体验,否则怎会如此。」
听到她说出似乎看透我过去的发言,我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虽然感觉得出来梅菲斯特只是在故弄玄虚,但一旦冷不防地被说中事实,仍会不小心化为行动表现出来。
因为我现在刚好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恶魔看到我心生动摇,脸上浮现打从心底高兴的笑容。
「很好,非常好,妾身这几十年来,从没看过像你这样的人类。或许这正是有可能会转生为魔将的男人该有的资质。」
她用指尖在我脸颊上抚摸一圈后,静静地移开手。
接著恶魔轻轻将手掌握成拳头,击向我的腹部。
「唔噗!」
或许对她而言,这只是在抚摸婴儿的程度吧。
可是,对我这个毫无防备的身体来说,却变成一股强烈的伤害袭击而来。
有种好似肋骨被强行粉碎般的钝重痛楚。
「呼啊……呼啊……呼啊……」
无法压住自己的腹部蹲下的现况,比想像得还要痛苦得多。
原本人类一感到疼痛,就会下意识地启动想要保护那个部位的生存本能。
所以会用手掌按住被殴打的地方来保护伤处。
而我现在的情况是,明明处于有生命危险的状况,却连最低限度的行动都没办法采取。这简直可以称作是拷问。
「真有……恶魔的作风……你想把我怎么样……不用立刻杀了我吗……?」
「妾身接下来才要仔细思考这个问题。毕竟咱们难得能像这样面对面呢。」
「我可是从来没想过要见你啊……」
「事情往往都是这样啊。那么,妾身给你两个选项吧。」
「两个选项……?」
「没错,妾身心胸相当宽大吧?」
「并不是选项多就是好事啊……」
「第一个,现在立刻在这里被妾身杀掉。第二个,被妾身慢慢折磨至死。你要选哪个?」
这根本是不合理的两个选择。
当然,想放弃生命的话,便是选前者。
比起被残酷地折磨,还不如直接让她赏我个痛快。
但是一旦被逼著做选择,却无法轻易择一。
尽管做好了放弃生命的觉悟,内心深处仍会追求生存的可能性,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两个都不想选的话怎么办?」
「这个嘛……那妾身就特别开放第三个选项给你选好了。」
感谢著这个恶魔难得的慈悲,我竖起耳朵听第三个选项。
「做妾身的奴隶,服侍妾身到死为止──妾身这样说的话,你要怎么办?」
「比起前面两个,我比较不想选第三个呢,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不是比起被杀好吗?」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比死更讨厌的事啊,真遗憾。」
「哦,也就是说,就算现在立刻被杀死,你也无所谓啰?」
轰的一声,耳边传来某种爆破的声音。
那道声音的真面目,是恶魔在一瞬间从手中放出的黑色火焰,从我正侧方划过的声音。
「唔……」
明明没有直接碰触到,却觉得耳朵阵阵刺痛。
仅仅只是擦身而过,或许就让我受到轻微烫伤了。
在学校跟她对峙时,只要没被直接攻击到,明明就都没什么。
「这股威力跟你在人界看到的火焰完全不能相比,若是被直接打到,就会如同字面,让你尝到地狱的痛苦滋味而死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避免烧死和溺死。
「难道没有放我自由这个选项吗?」
「没有。」
恶魔立刻回答。
「妾身可是特地冒著风险把你带进了地狱,这种事没得商量。」
「你凭什么擅自把我卷进来?恶魔就跟恶魔相争就好了啊!」
「妾身本来对你没有兴趣。只是最近在地狱里,许多地方都在热烈讨论你的存在。一问之下,发现连天使们都很在意你。既然如此,妾身就想一定要把你收服起来。」
「风险?有那种东西啊?」
「附身虽然是项方便的能力,但缺点也相对很多。在附身的这段期间,妾身的本体就会暴露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在地狱里,这可是会丧命的。」
原本以为那只是个方便的技能,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大的风险。
「如果有人在你附身在荒崎或小渚身上的时候解决掉你就好了。」
这么一来,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了。
「真是可惜啊!」
恶魔哈哈大笑,然后抓住我的左耳。
「只要扯断你一只耳朵,你也会开始求饶吧?」
「……不要做那么可怕的事。」
「人类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非常美丽喔?」
「好恶劣的兴趣。我从来不觉得那种东西美丽。」
「从来不觉得?你是说真的吗?如果你是隐藏著恶魔资质之人的话,应该多少会沉浸在身为强者的愉悦中吧?」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站在弱者的立场上过。」
正因为我经历过强者和弱者双方的立场,所以我懂。
对不曾输过、会不断争战的恶魔而言,不管怎么解释,她都不会懂吧。
「不管跟你怎么说,都很没真实感啊……」
我能如此冷静地思考这么多问题,果然是因为这个地方太过非现实的关系吧?
我实在不觉得这种昏暗、像是洞窟的地方真的是地狱。
就算真的是地狱,我也不会认为这是现实中的场所吧。
不管我跟多少天使与恶魔接触过,这里都是我出生至今的十七年来不存在的世界。
要我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接受,我实在无法乖乖认同。
「我实在不懂你的想法啊。如果你的目的是杀了我,有必要特地把我带来地狱吗?你大可夺走我的意识之后就杀了我啊。」
「妾身会带你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引出沉睡在你体内的魔将之力。而且附身在人类身上持续在人界活动,实在太危险了。可是,妾身耐性很差,就算试著稍微挑衅你,你看起来也不打算使用力量,太麻烦了。如果你现在可以马上觉醒,就帮了大忙了。」
她让我活下来的理由,似乎就在这里。
也就是她期待我的魔将力量能够觉醒。
「我还是不懂……你并不是为了让我变成魔将,成为你的同伴吧?」
「当然,妾身不求任何同伴,只是想要来场惊心动魄的死斗而已。」
如果是这样,就代表这家伙花费了这么多心力,也不会有任何回报吧。
岂止没有回报,只要我成为魔将,还会获得相应的力量。
这种可能会让自己的生命曝晒在危险当中的行为,对这家伙而言,难道根本不算什么吗?还是说,她丝毫没想过自己的性命可能会受到威胁呢?
「你希望能得救吗?」
「那是当然的……」
「好,那就让妾身笑出来。成功的话,妾身就救你出去。」
「……你说什么?」
「很简单吧?妾身是叫你发挥全身满溢出来的搞笑能力。」
什么啊?这种终极不可理喻的要求。
就连专门让人发笑的搞笑艺人,都几乎无法回应这种要求。
更何况是要求身为外行人,还是完全不懂搞笑的我这种事?一般人会做这种要求吗?
而且说出这种话的还是个恶魔。
「咯咯咯,怎么样?怎么样啊?」
看来她已经看穿我平常不是那种会搞笑的人。
所以才故意出这种难题刁难我吧?
梅菲斯特眼中闪耀著光芒,好像打从心底觉得这个状况很有趣。
好,既然如此,不管怎么勉强,我就讲个笑话,让整个地狱陷入哄堂大笑的漩涡里──
「我拒绝。」
我别扭地挤出声音来。
比起生命,我还有更重要的自尊心。
就算我有搞笑能力,我也没有勇气在这种地方搞笑。
「为什么?评分标准妾身可以放低一点喔?」
「就算我真的让你笑了,我也不觉得你会放我自由。」
「你那就叫做自以为是。说不定妾身真的……真的会放过你喔?」
听到这句话我就确定了,这家伙绝对不会遵守约定。
她是那种不但不会遵守约定,还会因为破坏约定而感到愉悦的类型。
「可恶的恶魔!」
「你……你干嘛擅自在脑内进展对话啊!」
「总之,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嗯……」
感受到我坚决的意志后,恶魔思考了一下,然后露出像是想到什么恶作剧般的小孩表情。我有不好的预感。
跟缇莉一起生活时,我看过好几次恶魔的这种表情。
「你不让妾身笑的话,妾身就再去人界……附身在那个叫做小渚的女孩身上,这样也没关系吗?」
「真是有恶魔风格的威胁方式,谢谢你啊……」
一旦周遭的人受到威胁,我的立场也瞬间变弱。
「告诉我一件事。」
在我判断自己已经逃不掉的时候,我决定先问一个很在意的问题。
「什么事?」
梅菲斯特不知是否因为自己时间还很多,所以并没有反驳我的话。
「你使用的那个附身伎俩,可以用在任何人类身上吗?」
「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原来是这个啊?」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等于所有人类都是人质,或者该说,恶魔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
「答案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哪有这么不完整的答案啊?根本不成回答。」
「如果附在没有任何力量的人类身上,肉体恐怕只能撑个几秒到几十秒,就会马上枯竭殆尽。」
「……只有这样吗?」
「是啊。但也不是说这是项万能的能力。附身一次不但要使用相当庞大的力量,若又是在人界使用,光是如此妾身就会极度疲惫,所以如果没有什么重大原因,恶魔不会随便去人界附身。」
也就是说,她是赌上性命使用附身能力吗?
「你居然不惜冒这种风险来找我……恶魔当中,可以使用附身能力的有多少?」
「包括妾身在内没有几个吧,至少魔将以下的恶魔不可能会使用。」
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或该说是让我能坦率地松一口气的事。
如果每个恶魔都会使用这个能力,那人界的命运可说是被恶魔掌控了。虽说还有几个恶魔会使用,但也不会全都是梅菲斯特这种类型吧?
这家伙是那种只要有必要,不管几次都会那么做的恶魔吧。
实际上,她就出现在我眼前两次。
如果现在我不乖乖听话,小渚……或是荒崎她们说不定会再次被附身。
一旦她们再被附身,这次说不定真的会丢了性命。
「好了,你的问题解决了吧?快点让妾身乐一乐。」
「……好吧,我知道了。」
看来只能乖乖放弃了。
可是,就算要我让她发笑,我至今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让谁笑过啊。无论如何,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不觉得可以让梅菲斯特笑出来。
没想到我的搞笑首次登台,突然就得在这种舞台表演。
总之,现在只能说些话让她笑了。
「…………」
……通常,人都是怎么搞笑的啊?
我该怎么开头?该说什么题材才好?完全想不出来。
「你在沉默什么?越想只会越陷越深而已喔。」
她说得一副很懂的样子。
梅菲斯特说得没错,搞笑这种事,越去深思,就越会造成反效果。
虽然有些短剧是透过精密的脚本来引人发笑,但这种即兴的场合又不一样了。需要的是直觉、能力,还有丰富的知识量。
「……我干嘛想得一副很懂的样子啊!」
刚才还很高兴的梅菲斯特,可以看出她逐渐败兴了。
我要是再沉默个一、两分钟的话,她搞不好会开始恼羞成怒。
我想想,总之得先讲些什么才行。
在这般焦急当中,我想出来的最为糟糕的形式是……
「棉被飞──」
冷笑话……不对,是很冷的双关语。
眼看都讲到一半,但最后的最后我却打消了念头。
没想到我会有讲出这种东西的一天,而且不但笑不出来,还快要死了。
这个恶魔想必也正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我吧……看著我战战兢兢的样子……
「还不说后续吗?」
她用带著期待的眼神望著我。
看来恶魔似乎只是单纯地期待我讲冷笑话。
「棉被怎么了?」
她带著期待反问我这种事,实在非常困扰。
这样就变成我讲了连低等也称不上的冷笑话。
「……我忘了。」
结果因为太过困扰,我决定装傻带过。
「喝!」
砰的一声,我的腹部挨了一拳。
如果我有吃饭的话,一定会立刻逆流,吐满一地吧。
「你……你打算在我讲笑话之前,就杀了我吗……」
她居然用乱七八糟的姿势轻易打出连职业拳击手都相形见绌的一拳。
「妾身没什么耐性,快点说!」
「唔……!」
要是一直接受这么不合理的拷问,我的身体一定撑不久。
「忘记了就是忘记了嘛……我平常又不说笑话,我对无聊的东西没兴趣。」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你那些人界的朋友死了也没关系吗?」
「不要把他们牵扯进来!」
「那么,你该怎么做好呢?」
在让对方生气,攻击对方弱点的这些方面,恶魔无疑是天才。
如果不是平常跟缇莉的对应让我具备了免疫力,我跟梅菲斯特根本没办法顺利对话吧。
我一边感谢著缇莉,一边决定要在梅菲斯特的性格上赌一把。
「你一定要像这样把其他人当作人质,才有办法心满意足地操控我吗?」
「……什么意思?」
「如果你是个优秀的恶魔,区区一个人类,就该用你自己的力量,让我屈服看看!」
「那妾身现在立刻杀了你,你也无所谓啰?」
我感觉到现场的气氛正在逐渐改变。
原本面带微笑的恶魔收起了笑容,用冷冽的眼神紧紧抓住我的心脏。
只要她再稍微加强力量,我那宛如风中残烛的性命就会立刻随风而逝。
令人无法反抗的恶魔威严。
「杀杀杀的,你除了这句话之外不会说其他话了吗?你原本就是为了让我变成魔将跟你决斗,才把我带来这里的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付出努力?为什么不用尽各种办法,让对手的力量觉醒?」
我做了某种觉悟,决定冲刺到最后。
与其说是在跟梅菲斯特对应,比较像是平常跟缇莉说话的感觉。
她们种族上都是恶魔,思考模式应该不会相差太多才对。
这样的话,我说不定有办法不这么轻易被杀掉。
因为缇莉在人界生活的这段期间,行动模式和思考方式都有大大地改变。
虽然还保有一些恶魔的部分,但变得越来越像人类了。
会开始觉得做坏事是不对的。
那么,梅菲斯特应该也会这样。
必须让她了解无意义地杀人,以及只追求决斗的生存方式是错的。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听好了,梅菲斯特,听我说──」
「好吧,那你就去死吧──!」
「你根本完全不打算听我说嘛,混帐!」
我正准备感化梅菲斯特,但她已经全身充满杀气。
梅菲斯特周遭围绕著团团黑色火焰。
她大概是想要用那称为地狱之火的力量,活活把我烧死,直到化为灰烬吧。
「你真的要这样杀死我吗?你不是要把我变成魔将吗!」
「已经无所谓了,妾身现在看到你就心烦。」
我绝对不要因为这么幼稚的理由被杀!
「可恶……」
光靠言语这项武器已经没办法阻止梅菲斯特了。
剩下的手段只剩一种,那就是靠自己的力量,在这里存活下来。
我刻意放松全身力气,闭上眼睛。
现在我要使用大天使的力量,打倒这个恶魔,恢复自由之身。
不管对方多么强大,只要能使用大天使的力量──
「用地狱的业障之炎懊悔吧!」
火焰扭转升起,朝我逼近。
只要被这玩意儿直接击中,名为鲛岛聪一郎的人类就会立刻死亡消失。
人界再也不会有我的存在,没有人会在意我的事……世界会理所当然地继续转动。以前是这样,未来也是这样。
我──
地狱之火将我重重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