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
我拿着笔记本抬头看向天花板。
啊,天花板上好像写了什么。
『看右边。』
「右边……」
广我将视线移到天花板右侧,上面也有一段留言。
『打开衣柜。』
「她打算干嘛啊?」
很有那家伙作风的恶作剧,一如往常让我露出苦笑。
连日下雨过后,终于放晴的七月二十一日。
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地上洒落着积雨云的浓浓阴影。
趁放假睡到自然醒的我,一如往常地被迫陪那家伙玩游戏。既然放假,我就陪陪她好了。
「呃,我看看,『我的宝物?想要的话就送给你喔!我将全世界的宝物藏在那个地方!首先去向妹妹说声「早安」!』……唉。」
她还是老样子,净想这些无聊的把戏。
衣柜里贴着一张带着广岛腔的海贼王留下的纸条,我看着那张纸条轻叹了一口气。
「是,是。」
我撕下纸条,走去洗手台准备洗脸。
吹进房内的风轻拂着我的耳朵,窗外的天空一片蔚蓝,蝉鸣声演奏着悦耳的乐曲。
「暑假啊。」
我一面想着这些事情,一面换好衣服,然后按照指示直接走到妹妹房间。我轻轻敲了 一下房门,向她道早安。
「雪瑚,早安——」
「有灵感了——」
怎么了!吓死我了!
不要突然大叫!
「太让人着迷了!仿佛就像是天堂!灵感如流水般源源不绝!果然哥哥最棒了!肯定会大大畅销!」
妹妹对着桌上的计算机拚命拍打,一个人大喊着这些话。
「因为哥哥格外早起,让我感到一股疑惑,于是就跟在后头,结果哥哥不知为何跟风城先生吵了起来,之后还变成了女性用语,然后发展成男男之间的——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来了!哥哥果然最棒了!」
怎么搞的,最近这家伙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妙。因为从早到晚都是这副德性。
「喂,雪瑚……早安!」
「啊,哥哥!早安!今天雪瑚也状况极佳!最近的雪瑚有点奇怪!」
喔喔,原来她有自觉啊,这真是太好了。话说回来,快把口水擦掉吧。
「对了,你有什么事吗?我现在有点忙!」
「喔,不,我只是来道早安而已。」
「哥哥难得专程来道早安——啊!」
妹妹像是想到什么,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然后从书桌里拿出一只信封。
「嗯?这是什么?」
「明明是你自己准备的。你忘了你拜托我早上醒来后把这个交给你吗?」
喔,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谢谢。」
简短道谢后,我离开妹妹房间,然后拆开信封。
里面放着一张信纸。
『两点在电子游乐场约会!』
我稍微填饱肚子后,来到了附近的电子游乐场。在停车场埋伏我的是那群家伙。
「坂本先生非常感谢您!这份恩情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谢谢!」」」」」
庞克头率领的小混混军团用浑厚的声音喊着。
为了答谢他们扛下引开记者注意的重责大任,我答应要安排他们跟女生合照。不知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梦前光,擅自在今天安排了摄影会。
顺道一提,庞克头之后好像顺利甩掉记者的追逐。地方报纸上用斗大的标题写着「神秘庞克头男,自杀未遂!」报导这名神秘男子所引起的騒动。拜此之赐,风城的自杀预告全部被归到庞克头男的头上,最后没有酿成大事。哎,他们顶着这么显眼的发型,哪天遭到警察强行逮捕也不奇怪……
「啊,那么按照顺序排成一排·······真的好吗?」
「好……好的,请尽量拍吧……」
出现了 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是一位楚楚可怜的少女,辫子随着复风而摇曳,头上别着闪闪发亮的橘色发夹。
「好,笑一个。」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终于可以跟女孩子合照了啊啊啊啊啊啊!」
「恭喜你们。不……不过很抱歉让你们跟我合照……」
站在庞克头身旁宵羞地露出笑容的竟然是小霞。
梦前光托给妹妹的纸条上写了这件事。
我们在讨论庞克头的摄影会,正为了女孩子的问题烦恼时,结果小霞主动跳出来说愿意帮忙!这是为什么啁?虽然不换得原因,但这是你跟她和好的机会!』
与其说是和好的机会,照这个样子来看……
「谢谢妳,小霞小姐!我会一辈子追随妳!」
「·······嗯……要尽全力帮我喔……尽全力……尽全力。」
「是的!」
小霞的笑容感觉透出一股阴险,大概是我的错觉吧。庞克头,你或许正在踏上不归路。
「那……那个,坂本同学……?」
「嗯?怎······怎么了?」
「呃……作为这次的答谢,你下次愿意跟我约约约约……会吗……?」
「叹?啊,是,是啊,当然。」
「耶嘿嘿……太好了……」
应该说正如我所料吗?
小霞开出的交换条件就是要我跟她约会。
她在胸前握紧拳头的模样十分可爱。
「我还是无法死心。我……我会努力让你回心转意的……」
「哈哈……」
小霞露出害羞带但又带着一股决心的笑容,对我做出宣告。看样子会很棘手。
「坂本同学……」
「嗯?」
小霞抱着自己娇小可爱的身体,视线朝上看着我说道。
「下……下次约会后……你记得考虑一下……要选第几项喔。」
「咦!」
我傻愣愣地喊了出来,小霞则轻声笑了出来。
她那张娇羞的笑容让我的脸上一阵燥热,这件事我决定藏在内心,不告诉任何人。
我用侧眼看着在旁边兴奋不已的庞克头,思考着这些事情。
「呃……要传简讯给风城……」
摄影会顺利结束后,小霞在道别前拿给我的纸条上写着:『传一封没有意义的简讯给风城同学!』这家伙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我随便传了 一封简讯给风城,在等待他回信的期间,我走在因为烈日照射而发烫的柏油路上。
前方是那条十字路口。
那家伙死而转生的地点。
可能因为天空变高的关系,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宽广。
当时没有被冲尽的血,似乎已经随着雨水流逝而去。
「——嗯?」
察觉到手机震动,我停下来寻找手机。
真快啊。
『忘了墓地的事情吧!你明明也说了丢脸的话!』
「哈哈。」
真抱歉啊,风城,你的那句黑历史「我喜欢光的心意不会输给人」将永远握在我的手中。今后我也会适度运用的。
「咦?底下还有。」
我继续阅读底下的内容。
『对了,坂本,难得放暑假,要不要我们跟光三个人去旅行?』
「旅行吗?」
我爽快地传了答复过去。
「遵命。」
内心涌上一阵笑意,同时我闭上了眼睛。
下雨的那一天,我完全不晓得风城他们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桌上放着一本变得破破烂烂的笔记本。
只有在最后一页写了一句『谢谢』。
老实说光凭这样根本无从了解详细状况,但既然风城传了这种简讯过来,我想事情应该算是平安落幕了。应该吧。
褪色的笔记本完成最后的任务,仿佛结束了 一段旅程,我准备把笔记本放进抽屉里时,也不忘说了一句「辛苦了」。莫名感觉到有股欣慰,让我感到一阵欣喜,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吧。
「喔,来了。」
手机的震动打算了我的思考。
风城在回复的简讯上写了『我会再跟你联络』,内容十分简短。男孩子之间的信件往来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
正当我这么心想时,发现最底下还有一行字。
『我不会输的。』
「……哈哈。」
我仰望着天空,任凭风从高耸大楼之间吹拂过我的身体。
我用手挡住猛烈的艳阳,再次仰望着天空。仿佛会被吸进去一般的蔚蓝高空。白得醒目的云朵在天空中闪烁不已,发出呜呜的低鸣。
这个声音像在宣告夏天的到来。
「夏天吗?」
好,我决定了。
回去后要写在笔记本上。
叫她利用暑假去见阳菜子小姐。
理由随便都好,去说出自己深藏在内心的话吧。一直被误会,感觉不舒服吧。不要紧,之前被妳弄僵的局面,我已经出面帮妳打好圆场了。
「不用一直客套!」
就算已经死了,但妳们还是母女——
「好,这样应该一切都能顺利吧。」
「咦————」
突然有道声音穿进脑袋,让我的意识回到地面上。
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在四周大楼林立,人车熙攘的大马路上。
穿梭往来的行人后方有道模糊的影子,却又看起来格外醒目。看见那个与太阳不相称的人影,我只能感到惊讶。
因为,那家伙是——
「嗨,你好吗?」
「你是那个时候的……」
距离数公尺远的另一端,站在那里的是那个黑衣人。
那道黑影面向着我,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正在融化。
「你似乎应付得还不错,让我放心了。再见。」
「不,等等!」
那道影子爽朗地向我敬完礼后,转过身准备离去,于是我立刻叫住了对方。
没想到还会再见面,我有一堆话想要对你说。你是什么人?梦前光是怎样附身在我身上的?没有比一半寿命更好的形容吗?可是,可是,我最想说的是……
「谢谢!」
「……唔!」
在夏日的烈日下融进人群中的那道飘渺影子,我对他说出了这句话。
本来就应该道谢吧?我失去了 一半寿命,可是,我可以很有自信地说,我的人生之后一定也会过得相当精采。只要可以跟这个在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一直在一起——
「……没想到你会对我道谢,是因为长大了吗?」
「托你的福。」
「不过你只有现在能够说这种话,因为没人晓得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拭目以待。」
「真敢说啊,选你果然是正确的。」
因为罩着外袍的关系,我看不见他的表情,那个与死气沉沉的打扮格格不入的清澈声音听起来蕴含着笑意。原来你是这种人吗?不是应该更阴沉一点吗?虽然由我说感觉怪怪的。
「坂本先生,再见了,希望下次还有碰面的机会。」
「等一下,既然机会难得,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我叫住准备离开的黑衣人。
这件事我非问不可。
「为什么选了我?」
「·········」
我对着那个背影开门见山地问道。
片刻沉默过后,那家伙开始缓慢说道。
「你想知道?」
「算是吧。」
「你经常说想死吧?」
喔,我好像常说。可能变成了口头禅。
「可以用因为你讲了超过一万次这个当理由吗?」
「给我认真回答!」
「哈哈哈!」
他的笑声划过天际。
在白云的衬托下,黑影显得格外显眼,莫名有股怀念的感觉。
「是那个女孩子这么希望的,单纯只是因为这样。」
「啊?」
「你不是跟她约好了,说要保护她?」
「··········」
那是——
「单纯只是因为这样。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
话一说完,黑衣人转身迈开步伐。
摇晃着不符季节的,仿佛在哪看过的围巾。
「···········嗯嗯····?」
我为了充满谜团的那句话皱着眉头低头思索时。
突然吹来的最后一道春风,捎来了 一个清澈的声音。
——对了,你不剪头发吗?太长了喔——
「咦——」
我下意识抬起头,眼前是在热气中摇曳的人潮。
大楼反射着夏日的艳阳,阻挡了我的视线。
「……啊?」
我一脸苦涩地向消失的黑影道别。
顿时感到热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某个人的关系。
「……结果回到家来了。」
我站在自家前泄气地垂下肩膀。
风城之后又传了一封简讯。
『对了,光要我寄这封简讯给你。我已经确实寄出了喔。』
上面写了这段话。
『打开书桌的第二格抽屉!』
下面还有这么一段话。我是为了什么一直在绕圏子。
我无精打采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呃,是书桌的第二格抽屉吧 反正她一定是设下了无聊的恶作剧,我不带期待地拉开抽屉——
「——啊。」
我倒抽了一口气。
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里面放了一封信。
朴素的信封与信纸,与小时候与笔友通信时用的一模一样。
「难不成——」
我用颤抖的手拆开信,然后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你好吗?
因为突然想起往事,于是我写了这封信。
如果你能够回信的话,我会很开心。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宫本春美』
··············
········
那封信的底下放着梦前光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你那位笔友寄信来了喔,抱歉我擅自偷看了?你可要好好回信给人家。』
「感觉宫本给人的印象改变了呢。」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她的字,感觉与救起溺水的我那时截然不同。
戴着发箍的短发少女宫本,在露营场救了因为耍帅而溺水的我。原本给人的印象是充满朝气的开朗少女,是升上高中后改变了形象吗?不过信本来就可以随自己开心去写。印象中她是去念了关西一所知名升学学校吧。虽然忘了名字,但记得分数要求很高。因为许久没有跟她联络,久违地收到她的这封信让我不禁高兴了起来。
同时,我感到有些失落。
「……应该没有这么巧吧。」
我想起了刚刚黑衣人说的那些话。
——是那个女孩子这么希望的,单纯只是因为这样。
——你不是跟她约好了,说要保护她?
「·········」
听到那些话时,我一瞬间怀疑梦前光会不会就是宫本。
可是,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信封上写的寄件人住址是在关西,而且她们的名字完全不一样,不可能是同个人。
「要回信给她才行。」
我边说边小心翼翼将信折好,收进抽屉里。我可能还会拿出来看吧。
好,这件事先摆到一边。
梦前光留下的纸条还有后续。上面有段感觉会让我疲劳爆增三倍的留言。
『来了,来了,即将揭开这个大秘宝的真实面貌·········就是与至今认识的朋友之间的羁绊!咚!』
「咚什么!让我这么疲于奔命,结果只有这样吗?」
我一瞬间感到气愤,但似乎是多此一举。
『以上是骗你的,我终于完成了白色拼图!鼓掌!』
「喔,都忘了还有那个拼图。」
我对那个令人怀念的名称露出苦笑,然后拿起放在房间角落的白色拼图。
上面有这么一段话。
『为什么露内裤会害羞,穿泳装却不会害羞。
换句话说,问题不是出在裸露的面积多寡。
我觉得内裤是在追求看不见的美学。
啊,所以坂本同学是内裤星人。
杜斯妥也夫斯基!』
让人一头雾水的一段话。
如果角落处没有写着『纵着看!纵着看!』,差点就要被我丢进垃圾桶了。
「真长的密码耶。」
我在那个爱心符号的文件夹输入那串文字『我真正的心意』,然后打开了文件夹里面只有放着一个文本文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于是我点开了那个档案——
「咦——」
我顿时失去了言语。
没想到竟然会——
唤醒了一个雪白的记忆。
那天站在河川对岸哭泣的女孩子。
长长的黑发闪烁着光辉,笔直地注视着我的另外一名少女。
脑海中闪过她抱着熊猫布偶,泛着泪光的模样。
与露营场格格不入的雪白洋装。
模糊的记忆变得轮廓鲜明起来。
——北极星公主,我现在就去救妳!赌上我Autumn Moon的名字!说定了喔!
我没有救成的那个——
『谢谢你救了我。
致我小时候的英雄Autumn Moon。
北极星公主』
响起了我不曾听过的声音——那家伙的促狭笑声。
应该是我的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