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响起了马蹄踩在草地上的声音。
车轮也在咕噜咕噜的旋转着。
锻冶师恩奇欧在行李台上盘腿坐着。眼前放着一个像棺材一样的木箱。
里面装着的是阿尔缇娜皇女所托付的《帝身轰雷之四》。
马车颠簸,恩奇欧的旁边,是弟子利昂内尔,这次他是在做着拉链。
先把拉链的材料固定住,用铁锤敲打,之后用锥子刻出拉链的模样。
之前在城镇遇到的身穿茶色长袍的老人,因为旅途疲惫,沉沉的睡着。
掀起马车的布帘,向外面看去。
白茫茫的一片。
虽然已经是太阳升起的时间了,然而仍然是一片模糊。
不过总算与之前接应的骑兵汇合了。
起雾了。
回头看向骑兵,他应该是挂着柔和的笑容的吧。虽然只是离开了一点距离,但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而已了。旁边都是白蒙蒙的雾。
【呀,真是好大的雾啊】
【是啊】
恩奇欧点了点头。
车夫耸了耸肩。
【这样根本都分不清东西了呢。】
【哈哈哈……没问题的。又不是离开了大道前进,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对自己的方向感很有信心的】
这个带路的骑兵,在当初那个地图上雷吉斯标志的地点等待着,任务是将恩奇欧护送到军队本阵去。
如果,本阵临时移动了,就应该是另外一个骑兵了吧。
这时——骑兵低语到。
【昨天,没有降雨吧?这里虽然是风力很弱容易产生雾的地带,然而这个时期没有降雨却很少见呢】
似乎引起来利昂内尔的兴趣,他探出身子来。
【还有容易的和不容易的起雾的地带的分别吗?】
【当然。这里是虽然是丘陵地带,不过却是被群山环绕着的,所以不容易起风。而且,土地比较柔软,不容易排水。如果降雨了的话……嘛,就算下了一点雨,也感觉到有点奇怪哪】
【没有降雨吗?】
【怎么回事?为什么地面会湿一块干一块的……】
马蹄的声音,虽然所踩的地方的不同而有所不同,踩在干燥地上的厚实的声音和踩在湿地上的啪嚓的声音交错而过。
车轮刚才还走在干燥的土地上咕噜咕噜的响,之后又好像碾过了一个水坑一样。
真是奇妙的地面啊。
利昂内尔很高兴的说。
【简直就像有人特意在地上洒水一样呢!】
马夫和骑士哑然失笑,回顾了一下四周。
周围没有风,全是白茫茫的雾气漂浮着,视界一片模糊。连远一点都不见,周围应该是丘陵起伏才对啊。
如果是天晴的话,连远处的山峰也能看见的吧。
难道是把这一带跟降雨一样的水量撒到地上了吗?
骑兵歪了歪头。
恩奇欧也想象不出来。
【把水洒在地上?是谁,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哎呀不是啦,我只是开玩笑的,玩笑而已】
利昂内尔笑着说。
恩奇欧耸了耸肩。
哈哈哈……放松了表情的骑兵,也笑了出来。
【喂!那个马车!是哪里的部队的?!】
有谁在用海布里塔尼亚语问到。
还在笑着的引路的骑兵,瞬间脸色苍白。
步兵的身姿在浓雾中渐渐显现。
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大约有十人左右。
那之中,也有一个满身板甲的骑兵。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放哨的部队吧。
虽然没有军旗,然而从语言来分析,是布里塔尼亚军王国军。
马夫以颤抖的声音问到。
【……老板,怎么办啊?】
恩奇欧只是一个锻冶师,当然不知道遇到敌方放哨的部队的时候该怎么办。
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那位带路的骑兵了……
正因为知道这样才更绝望。骑兵的脸色比恩奇欧和利昂内尔甚至马夫的脸色还要差。
恐怕,跑不掉了。
只要敌兵一齐开枪的话,大家就死定了吧。
打到了引路的骑兵后,重装骑兵也会追上逃跑的马车的吧。
马车上,不论是恩奇欧还是弟子还是车夫还是老人,都没有抵抗之力。
——要投降吗?
不可能。海布里塔尼亚军如果看到箱子里的宝剑,也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误。因为我觉得有大雾所以才走大路的…应该更迂回的才对】
【没有,那个……】
【……请快点逃走吧。本阵应该只距离这以西5Li(二十二公里)的位置。我在这里拖住那个骑兵】
他拔出了手中的剑。
他就算知道会死也无所畏惧,是一个英勇的男人。正是因为肩负着责任吧。
海布里塔尼亚的士兵拿着步枪逼近。
恩奇欧把手放在马夫肩上,在耳朵旁边低语到。
【……他把剑拔出来的时候,我们就跑】
然而,敌方只在距离十步左右的时候,就停止了,然后一齐拿起枪对着这边。
因为还有点距离,海布里塔尼亚的重装骑兵用贝鲁加尼亚帝国话对这边叫到。
【都下马下车!车夫也是!不快点下来的话,我们就开枪了!】
居然变成这样……
连拖延的机会都不给吗!
如果这个时候骑兵冲出去的话,也会马上被打死吧。而且,就算现在掉头逃跑也做不到了。
恩奇欧的手在颤抖。
难以挽回的失败,连呼吸都做不到了。
——不如一鼓作气,和骑兵一起冲过去,也许能在开枪的时候,马车就能跑掉了。
这时,一个人从马车旁边走了下去。
茶色的长袍缓缓飘动。
刚才还在行李台上睡的正香的老人,此时悠然的朝海布里塔尼亚军队走了过去。
【听到要开枪了,谁还睡的平稳啊】
对方用贝鲁加尼亚帝国的语言喝到。
【什么人?!】
【不是如你所见是一个老头子吗?你这么高大,还会害怕一个老头子吗?】
老人耸了耸肩。
距离海布里塔尼亚的军队,还有五步。
【把手从长袍中抽出来!】
【啊,没问题啊】
他解开茶色的长袍丢在地上。
体形只是中等,仿佛小孩子一样躬着腰,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老人。
不仅是在贝鲁加尼亚帝国,也是在其他国家随处可见的用麻布作为腰带缠在腰上,那里有一把平凡的长剑挂着。
之后,重装骑兵又要求到。
【把剑丢了!】
【这么害怕一个老头子,会被部下耻笑的哦?】
【想吃子弹吗?!】
不走运啊,对手还是个如此谨慎的人。
老人又耸了耸肩,把剑从腰上卸下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这个只是便宜货而已……只是从我曾爷爷那里传下来的东西而已……骗你的哦?!】
碰的一声,把剑丢了出去。
好高好高。
到底是哪里来的这样强的臂力的呢,嗡嗡的长剑回转着飞到了天上。
恩奇欧向那把剑望去。
而海布里塔尼亚的士兵们也是。
剑在灰色的雾气中消失了。
咔嚓……
似乎是什么东西歪过来了的生声音。
——怎么了?
慌张的把视线移回来。刚才还在距离五步之遥的老人不见了。
【啊……】
仿佛是被扭断了脖子的鸡的声音一样,是海布里塔尼亚军的重装骑兵发出来的。
他的背后站着那个老人。
简直就像是小男孩一样从背后抱着大人。
他两手抓着骑兵的头盔。
然后,抓住的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转了过来。
居然把脖子扭断了?!
噗噗,发出来人类难以想象的声音,海布里塔尼亚军队的重装骑兵,就这样吐血而亡。
老人嗤笑了一声。
【……老朽的名字可是,巴尔塔扎克.巴吉尔.多.巴鲁扎克!有炎帝赐剑的古老一族哪!】
老人从吊着脑袋的已经死了的骑士的腰间拔出了剑。
是由新一代的钢铁打造的相当漂亮的银色的剑。
剑锋比以前的还要薄。最近贝鲁加尼亚帝国流行的是剑身幅度比较大的剑,而这把细剑却跟五十年前所做的剑外形相似。也许这个造型在海布里塔尼亚帝国很流行吧。
【……唔,不错的剑嘛,先借来用用吧】
巴鲁扎克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
哪里都看不到。
本应该在重装骑兵背后的,骑在马屁股上的老人,什么准备动作都没有就飞了起来。
突然接近了手持步枪的士兵们,士兵们尖叫了起来。
血沫横飞。
队长被杀了,还没有能叫出他的名字,又有一个人被杀了。在敌兵的眼中,他仿佛鬼魅一样。
【杀了他!快开枪!】
一个士兵用海布里塔尼亚语大叫道。
枪声响起。
然而在近战的距离,又没有遮蔽物,步枪的优势可谓一点没有。
而且还是以超越人类极限一般的动作的巴鲁扎克为对手。
这个已经不能称作是战斗了,而只是一方倒的屠杀。
没有跟得上他的动作的人,剑锋所指,血溅八方,敌兵倒地了。
一瞬间,全部的人都死了。
瞥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巴鲁扎克把夺来的剑丢掉了。
用新式钢铁所做的剑,却翻起了不少的刃,毕竟刚才切开了这么多士兵的铠甲。
不是普通人的臂力能够做到的。
他拾起了开战之前扔掉的长剑和茶色的长袍。
【发什么呆呢你们?敌军听到枪声之后就会赶过来了吧,还不快让马车跑啊】
车夫慌忙扬起马鞭。
恩奇欧伸出手。
【老先生!】
【诶哟】
他紧紧的抓住了手,爬上了马车的行李台。
带路的骑兵走在马车前面。
【我们要离开大路迂回了!请跟在我后边!】
【拜托你了啊!】
马夫说后,大家都提高了速度。
巴鲁扎克坐了下来。
呼——呼的喘着气。
【要是对方有二十个人,怕是搞不定了吧】
【你真是太厉害了。公爵阁下。之前我们不知道您的身份,多有失礼之处。】
恩奇欧低下头,巴鲁扎克摆了摆手。
【哪有,只是为了吸引对方注意力罢了。我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老头子而已哪】
雾中——
军马前行。
破开层层浓雾的气势,地动山摇的马蹄声。
帝国第四军骄傲的黑骑兵团四百人和弦月骑士团五百人,还有随行的轻装骑兵一千人。
之后的四面八方,是一万步兵。
在冲出大雾之前,有必要确认敌人是否离开了野营地。
雾气中行动的话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听声音就明白了。
士兵姑且不论,可是运货马车移动时不发出声响是不可能的。
在草原行进的马车,会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
侦察兵在雾中探索敌方的动向,并即时回报给骑兵部队。
杰罗姆位于部队前头。
旁边的是厄比达尔艾布拉。
【根据侦察的情报,敌军没有移动,以上!】
【好!全军,出击!】
接受了命令后,跟随的骑兵吹起了号角。
【出击!】
与事前准备的一样,以二十骑为一个团,这里有四个团。陆陆续续的开拨了。
从袋子中取出了事先用绳子扎好的道具,丢在地上。
一端扎着木片的东西。
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个是,干扰对手听力的东西。
在这个声音的掩护下,骑兵们包围了野营地,敌方却很难洞察这边的位置。
雾中传来了步枪开火的声音。
很远。
——对方是看不见我们的,这样事先跟骑兵们吩咐过了。
就算是佣兵王,对于这种预想之外的状况,也难以做出对应吧。
杰罗姆下了命令。
【第一阵,出击!】
【喔喔喔喔喔喔——!】
怒声如涛,弦月骑士团开始了突击。
骑兵们从远距离开始就射击了。
然而,与夜间那时候只是威吓相比,已经是拉近了不少距离了。
海布里塔尼亚军开始反击了。
可是,弦月骑士团并不是直线的冲击,而是绕了一个弧线接近敌军。
反击的子弹打在了空中。
如果是夜间的话,能看到铠甲反射的星光,篝火的亮光也能反射到,还有火矢可以照明,并不是完全不能看见。
然而,现在不同了。
在浓雾中,这样的反击简直是太小儿科了——杰罗姆压下心中的惊叹。
虽然如此,敌人将补给物资放到了自己的旁边。他们无法做到丢下物资而逃跑,然而现在装上马车也迟了。
海布里塔尼亚军不能动弹。
于是,在浓雾中,双方一边探寻这对方的位置一边作战,毕竟环境对于双方都是相同的。
正因为对方只敢利用自己步枪的射程优势进行据点防御,所以我方能做出有利的部署了。
敌人的反击集中在弦月骑士团身上。
杰罗姆挥动长枪。
——黑骑兵团,突击!
然而,并没有提高速度。
而是消声行走,压住军马的步伐,慎重的拉近与敌军的距离。
枪声越来越近了。
如果这个瞬间雾散了的话——
杀气腾腾的海布里塔尼亚军,就会把步枪指向这边吧。
距离,还有点远。
长枪攻击不到的距离,但是步枪的子弹却足以能够能把最厚的铠甲贯穿。
这里是步枪最有利的距离。
杰罗姆悠然的御马前行。仿佛在阅兵一样。
其他的骑兵,则偷偷的捏了一把汗。
他们的担忧能够理解。
——掩盖骑兵队的道具的声音,不会太小了吗?
弦月骑士团的攻击,太松散了吧?
敌人在攻击不到一段时间后,会不会醒悟这是声东击西的计谋呢?
这些情况,全部都很恐怖。
不安。
这是对死亡未知的恐惧。
仿佛在白茫茫的视界中游泳一般的前进。
这时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这是海布里塔尼亚军队的盾兵——在理解这个之前,杰罗姆一夹马腹。
叫道。
【突击——!】
先锋队冲了起来,势如破竹。
在雾中显现的敌方野营地的距离,只有二十步而已了。
在全力奔驰的军马面前,只不过是一瞬的时间。
手持大盾的士兵眼睛睁大,发出悲鸣。
【有敌人!!】
【哦哦啊啊啊——!】
杰罗姆用宝枪《贵妇人之发》向大盾刺去。
盾是由金属作为骨架的,大部分则是由木头做成。如果以铁作为主要的盾面材料的话,不仅达不到防御的目的,而且达到能够防御剑和枪的程度的话,就会太重而不方便移动了。
而且,用木板来防御骑士的突击,也是足够了的。
然而,防御突刺的士兵,却没有料到长枪的品质,速度,和臂力都跟普通士兵不同。
盾一下子四分五裂了,碎木飞溅。
就这样长枪击破了大盾,贯穿了士兵的身体。
伴随着飞溅血液的是惨叫声。
【厄啊啊啊?!】
【唔啊啊啊啊啊啊——!想死的家伙,赶快过来!】
把刺穿的士兵甩掉了。
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血沫四溅。
【开枪!步枪队!这边!】
很有海布里塔尼亚军队指挥风格的指示,拿枪的士兵调转了马头,端起枪对着这边。
而这个时候——骑兵们已经把野营地简陋的防御栏突破了,敌兵一个接一个的被打倒了。
突入内侧的骑兵们,正在蹂躏着海布里塔尼亚的士兵。
担任货运任务的民夫们,正在马车上或马车下瑟瑟发抖。
如果是贝鲁加尼亚帝国的民夫们,因为都接受过战斗训练,就算这种情况下也会拿起武器战斗吧。
几乎从未战争过的海布里塔尼亚王国,与几百年来一直持续着战争的贝鲁加尼亚帝国,的确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就算在近距离持步枪的士兵能把骑士打中,在再上膛的时候就会被另外的骑士斩落马下了。
在几乎没有接受过严苛训练的士兵面前,骑士的损伤简直微不足道。
看来大局已定。
厄比达尔艾布拉策马过来。
【敌兵在逃跑!】
敌方把步枪都扔掉了,然后践踏过自己筑起的围栏,比我方还要快的逃跑着。
杰罗姆嗤笑了一声。
【没有关系,就交给弦月骑士团和步兵部队吧。】
【是!】
海布里塔尼亚的士兵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在以一万六千的敌军做对手,即使逃离了冲进野营地的骑兵们,也会很快落入贝鲁加尼亚帝国军的包围网。
比起这个,杰罗姆还有更在意的事情。
【喂,看到基尔伯特了吗?】
【佣兵王?!啊,那个,没有……】
这里并没有佣兵王的身影。
在战斗着的,只有海布里塔尼亚的正规军。
【切,逃跑了吗……或许不是……】
杰罗姆拉住缰绳,调转马头。
【喂,厄比达尔艾布拉,你带领骑兵部队继续扫清残敌,尽可能确保补给物资,如果对方抵抗激烈的话,就把补给物资一同烧了。】
【明白了!那个,将军呢?】
【我先回本阵了!喂,你们,如果见到还在慢悠悠走路的家伙要注意了!】
向周围的骑士这么说到后,杰罗姆策马折回本阵。
仿佛比突击敌军时更快的速度。
杰罗姆咬了咬牙。
【我绝对不能允许你在这个地方死掉!】
也许会立即移动,野营地里的帐篷之类的设备都先收拾好了。
本阵的旗子只是简易版的。阿尔缇娜把帐篷里的椅子和桌子拿到外面来了。
雷吉斯在注视着放在桌子上的战场地图。
根据侦查的军情移动着棋子,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虽然如此,因为距离前线还有一段距离,情报仍然有些延迟。
距离敌军的野营地,有1Li(四公里)的距离。
为了尽可能快的和侦察兵联络并即使掌握战场状况,已经尽可能的在距离战场的位置布阵了。
可是,如果太接近了的话,可能会跟在雾中乱窜的敌军遭遇。
如果跟大批逃亡的敌军相遇了的话,情况会很麻烦。
即使贝鲁加尼亚帝国的士兵很精锐,海布里塔尼亚军的枪盾战法仍然有很大的威胁。
第七军即使擅长白刃战,仍然被敌方击垮了。
而且,在遭遇战中战术指挥是不可能的,不论怎样的计策如果传达不到士兵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即使浓雾中步枪的射程意义不大,然而我方同样会暴露在危险之中。
她以失望的表情握住手腕,看向迷雾。
当雷吉斯提议让阿尔缇娜担任驻守本阵的任务时,还以为会被立刻驳回呢。
【如果是为了全军的着想,让我留守本阵我也会忍耐的。】
她这么说着,虽然满是不满的表情还是同意了。
阿尔缇娜在战列舰上的时候,或许学到了“应该尊重每个人所肩负的任务”这样的道理。
她能了解到这个道理的话,的确是一个令人欣喜的成长啊。
从雾中偶尔传来步枪开火的声音。
其实距离战场已经有不小的距离了,不论是马蹄声还是士兵的怒吼声,都很难听到。
阿尔缇娜嘟起了嘴。
【唔……雷吉斯,能不能再把本阵靠近一点啊?】
【……不行。这个时候,有很高的可能性遭遇敌军游散的部队,在我方主力全部出动的背景下,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
【也是,呢】
为了以士兵数量取胜,本阵的防卫其实配置了相当数量的士兵。
周围有五千步兵在防守着。
其他的士兵则是攻击部队。保卫敌阵的有步兵一万人。佯攻和骚扰敌阵的轻装其实和弦月骑士团合计六百骑,突击的黑骑兵团有四百骑。
正确的说,因为昨晚的作战而减员了一些士兵,实际兵力并没有这么多。
传令兵跑到了雷吉斯的面前,回报战况。
【——以上!】
根据汇报的信息,雷吉斯又移动了地图上的棋子。
这个时点获得的情报,是黑骑兵团正向敌军野营地突击的时候。
弦月骑士团的佯攻似乎成功了。
【……嗯嗯……那么,请把这个交给巴加曼卿吧。】
【明白了!】
将手中的命令书递给传令兵,传令兵则把信件装入背上的竹筒,再次出发。
再次,审视地图。
毫无破绽可言。
作战一切顺利。
【嗯……】
【怎么了,雷吉斯?】
正在沉吟的时候,阿尔缇娜问到。
【……没有,都很顺利】
【这不是很好吗?】
【是呀】
【有什么不对吗?】
【诶?难道……不是的,如果佣兵王在指挥的话,那么他们应对的手段未免太少了。曾经预想过他们会察觉佯攻部队的意图,而进行突击的。】
【怎么回事呢?】
【就算在雾中,对方也应该能够察觉出佯攻部队走了一个弧形。然后,会从其他的角度进行突击的才对。】
【那这样雾的意义不就没有了吗?!】
【……不是……毕竟步枪队难以看清对手,要打中是很困难的。比起这个,即使是普通的推测,也不难注意到帝国军其实不在正面吧?】
【嗯嗯?】
【那么……佯攻部队所射击的敌方位置,敌军就会渐渐的撤离了吧?毕竟这个地方一直被反击哪】
【啊,是的呢】
【……所以,如果是预想的情况的话……海布里塔尼亚王国军的补给部队,在攻击一段时间弦月骑士团后,就会撤离到货运马车的位置而撤退。】
这就是,雷吉斯所考虑到的敌方的应对策略。
毕竟出了逃出雾的范围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之后的话只有投降了。
既然已经预料到了乱战的情形,却还执着于据点的防守,真是太下策了。
阿尔缇娜歪了歪头。
【如果朝着没有人的地方一直跑的话,不就可以跑出去了吗?!】
【……驾驶着货运马车,在这么长的距离内全力奔驰是不可能的。在他们耗尽气力的时候,前方布置好的步兵就可以以逸待劳了。】
雷吉斯指向地图上的红色棋子。
阿尔缇娜恍然大悟的说。
【啊,原来如此】
【就算抱着逃跑的思想,前方仍有大量敌军等待着……这样的话,为了减少伤亡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投降了。】
【在雾中的话,乱战是不能避免的吗?】
【盾与步枪的阵形,需要相当好的维持队列的条件。而乱战的情况下,贝鲁加尼亚帝国军更强】
【原来如此!】
【嘛,虽说如此,战斗持续的话也会增加伤亡,虽然对方有投降的策略,但是直到黑骑士团的突击前,对方似乎都没有移动过。】
【那如果,其实对方的野营地已经不在了呢?】
【虽然在浓雾中,但敌方一万的军队能瞒过我方众多侦察兵而进行撤退,实在难以想象……】
虽然并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性。
但是大雾也可以掩盖声音。
近距离能够听到很大的声音,然而远距离的话声音大小就会降幅的很厉害。
感觉是不准确的。
就算如此,许多马车行驶的声音,也是不可能完全掩盖的。
【……嗯……不可能。如果能做到那样的话,简直是比新式步枪更厉害的发明了。】
而且如果是多个马匹一起行走的话,就算空气中没有声音地面也会传声音的。
而且马匹也有味道,气味也是能感觉到的吧。
阿尔缇娜往西边看去。
【但是,跟预想的不一样吧?】
【……也是常有的呢。就算怎么考虑周全,事实也不会完全按照预想的进行。毕竟是从未接触过的对手哪】
【的确是,本人跟传言完全不一样的情形也是很常见的呢。】
【嗯……要是没有没考虑到的地方的话……】
雷吉斯看向地图。
阿尔缇娜转回头,哈了一口气。
【雷吉斯!后面,来了一辆不认识的马车!】
【诶?!】
守卫的士兵迟了一些才发现,变得慌乱起来。
他们将枪竖起喊道【停下来!】
这是一个大型的马车。
并排而行的,是两个骑兵。
他们是之前派去引路的士兵。
【是我啊!我把锻冶师阁下带来了!】
从马车上弹出个虎背熊腰的士兵,向两边摆手。
【我是锻冶师!将玛丽.加托鲁.阿尔珍缇娜.杜.贝露加利亚的东西送来了!】
【恩奇欧姐夫!】
雷吉斯站起来向马车走去。
阿尔缇娜紧跟其后。
【那个马车是我们的客人哦!把道路让开!】
防守本阵的士兵,仿佛巨大的城门一样,慢慢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警戒的士兵,把枪收了起来,敬了一个军礼。
从西侧过来的马车缓缓驶入本阵。
最前面引路的骑兵,在阿尔缇娜身旁下马。
【我们把锻冶师阁下带来了!】
【来迟了十分抱歉!】
一个是在东边地点等待的骑兵。另外一个是昨晚本阵移动时留下来驻守的骑兵。他的任务时带领锻冶师到新的本阵来。
他们都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阿尔缇娜回礼【十分感谢】。骑兵们终于放松了表情。
马车似乎有点拘谨的一样在较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山丘之上,作为本阵标志的旗子立在中间,阿尔缇娜的椅子和作战用的桌子摆在一旁。
再稍远一点的是给吃饭,装备修复,治疗负伤者和轮班休息用的地方。
而且在中心的本阵,一直有五百步兵包围起来守护着。
而在更外一层则是大约一千人的以前后十人为一个小队的士兵们在警戒着。
马车在后方守卫部队的中央边上停了下来。
在士兵们的注视下,锻冶师恩奇欧从马车上下来了。
脸上透露出疲劳的神色,从他的脸色和步伐来看,不难想象出这一段旅程有多么艰辛。
恩奇欧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皇女殿下,您的物品,我送来了!】
【非常感谢!能送到危险的战地来真的是非常不容易呢!】
【毕竟是剑啊。如果在战场上没有了怎么行呢。因为非常在意这个所以……】
【我现在能打开看看吗】
【好】
阿尔缇娜朝马车走去。
雷吉斯朝恩奇欧点了点头。
【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呢……能尽早的结束战争就好了啊……】
恩奇欧环顾四周,以周围士兵听不到的声音小声的说道。
【……战争怎么样了呢?会波及到卢恩市吗?】
【……以我所知,不必担心】
【卢恩市距离帝都很近吧?即使我跟妻子说了让她和孩子到我的老家去避难的。老家在更北部的地方】
【……那姐姐她去避难了吗】
【啊啊,没有啊。“只要交给皇女殿下和雷吉斯就没问题了”这么坚持己见的说。嘛,帝国是不可能失败的,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哪】
【……虽然这回是力挽狂澜的先败后胜的形势哪……尽管如此,战争也快要结束了,之后的,只要帝国第一军不马失前蹄的话就没问题了。】
因为恩奇欧一直露出不放心的表情,雷吉斯则告诉他【不必担心】。
雷吉斯和阿尔缇娜并排走向马车。
阿尔缇娜先走到马车旁,这时,她突然往后一跳。
【什么?!】
【呀呀呀呀呀——!】
马车中,有谁飞了出来!
那个人的手上,拿着一把长剑。
对着阿尔缇娜当头砍下。
周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阿尔缇娜反应很快。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剑,格挡住了这个攻击。
叮!尖锐的声音响起。
攻击并没有停,从马车中现身的人,又迅速发起第二次攻击。
【嘿!嘿!嘿!】
【诶……滋……哈!呀呀呀呀!】
阿尔缇娜巧妙的挥舞着长剑,防御住了对手的多次攻击。之后从侧面进行反击。
剑锋划破了茶色的长袍。
双方拉开了距离。
两者又再度接近——
左手握在了一起。
【这不是巴鲁扎克吗!居然来到了这里!】
【没有退步呢!阿尔缇娜哟!】
阿尔缇娜很高兴的笑着,对面的老人也“咔咔”的笑起来。
周围的士兵之前还很紧张的架着枪,这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雷吉斯跑了过来。
【难道是巴尔塔扎克.巴吉尔.多.巴鲁扎克原公爵吗?】
【正是】
老人以唾沫横飞的架势般点了点头。
阿尔缇娜像小孩子一样右手拿着剑左手拽着老公爵的手摇来摇去。
雷吉斯叹了一口气。
【……不要这样啊……万一护卫兵们把枪刺过来怎么办?】
【什么啊,要是能死在枪下,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嗯嗯,阿尔缇娜也点着头。
就算你能理解也是很麻烦啊。
【……皇女殿下,现在士兵们都看着呢。】
【啊,是啊】
现在才注意到这些,阿尔缇娜重新摆出严肃的神情,收起了剑。
巴鲁扎克也把剑收起来了。
雷吉斯向不知所措的士兵们说明起来。
【那个……这位是,巴鲁扎克原公爵。想必大家都听说过了的。是皇女殿下的剑术老师。】
士兵们明白后终于放下了枪。
巴鲁扎克家是作为初代皇帝的左膀右臂而在建国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并被赐予护国宝剑的名门贵族。而原公爵能作为皇女殿下的剑术老师也是理所当然的。
受到震惊的恩奇欧则安心的叹了一口气。
【哈……在跟敌军战斗的时候,我们可是很担心的啊。】
【咔咔咔!要是我的手变迟钝了的话,说不定脑袋就掉了哪】
巴鲁扎克仿佛在说着一件轻松的事,在旁边的阿尔缇娜也一起笑了出来。可是这并不是一件好笑的事。
这两个人的思维,好像跟常人有点不一样。或者说,是肌肉脑袋吗?
雷吉斯理解不了。
然而,特意到战地来的这件任务,总算是完美达成了。
【巴鲁扎克卿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到西面来呢?】
【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听说阿尔缇娜被佣兵拖延住了?】
【唔?!】
阿尔缇娜苦笑中。
【你输了?】
【那个嘛……嗯……为了避开对面的斩击,剑打到树上了,然后剑把就碎掉了……】
【什么嘛,发生了什么,哪里被弄坏了,都没什么关系嘛。到底输了没有?】
【……嗯】
阿尔缇娜很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巴鲁扎克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行呢……不行啊……重要的不是剑的使用方法,就算对手再怎么强,就算大局再怎么劣势,就算对手有枪,然而不管使用什么样的办法都一定要取得胜利。战场上性命与胜负生死相关。如果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我知道了……所以我把剑修好了嘛】
视线向马车望去。
恩奇欧点了点头。
【拿出来吧】
他和弟子一起,把像棺材一样的箱子拿下了马车。
车夫从帘子后方看着这边。
箱子用很多钉子钉起来的。为此需要一根根的拔出来。
巴鲁扎克很有兴趣的看着这箱子。
【哦哦,你就是那位修理了宝剑的锻冶师啊。】
【是的。现在开始才是要注意的地方……您老才是,居然是皇女殿下的老师呢。】
【嗯!不是老师哦!是朋友!这样的话,就不算教东西了吧。】
阿尔缇娜点着头。
【就是这样,只是一直以剑相交的朋友哦】
【老朽可从来没有输过哦!】
【诶!我可是胜利过三次哦!】
【才没有输!】
像小孩子一样说话的老人哪。
恩奇欧终于把钉子都拔完了。
【嘛,这种情况在锻冶师的世界来说的话,就算是师弟了哪】
【哈哈……】
他的弟子也只好苦笑以对。
木箱终于打开了。
雷吉斯的计划非常完美。
接下来,就是拿起宝剑了。
等待着杰罗姆骑士们的战果。
送去第四军战胜了补给部队的捷报。
不论是海布里塔尼亚军还是帝国第一军,在收到这个情报后……
战争就会终结了。
就算海布里塔尼亚军有新式步枪和大炮,在面对莱托内尤的指挥下的坚守不出的四万军队情况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半个月内打下要塞吧。
温暖的风,轻轻拂过雷吉斯的额头。
浓雾之中,死神来袭,首先多去的便是哨兵们的生命。
最初,周围的士兵们根本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之后就这样没有抵抗的一般,被一方倒的屠杀,连遗言也没有的,一个人也不剩的全部死了。
草地上,洒满了鲜血。没了头的士兵就这么站着,却连枪都抬不起来。
他或许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拿着巨大的三叉枪的男人出现了。
之后在浓雾的一侧,一个又一个的黑衣人仿佛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身上穿着的铠甲和拿着的武器都不尽相同,有枪,剑,弓,镰,棍,甚至还有从未见过的武器。
唯一相同的,就是身上的黑色长袍,散发着血腥味。
拿着三叉枪的男人低声道。
【以一当百……开拓血路!】
在回答之前,黑衣集团们就朝士兵们袭击了过去。
贝鲁加尼亚帝国的士兵们,并不是弱兵。
【有敌人!是佣兵……这帮家伙……!!】
士兵拿起了枪应战。
然而此时视野中只剩下了一个大铁锤。
【什?!】
【吼呀呀呀呀呀——!!】
与绝望的叫喊一起到来的,是铁锤。把枪打弯后,砸到了士兵的脸上。
对手是一个挥舞着大铁锤的身躯巨大的男人。
应战士兵们的长枪被折断了,都后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这家伙……?!简直像龙卷风一样……】
【不能后退!我们的身后就是皇女殿下!阻止他!】
【可恶……现在,就是我等展示帝国荣耀之时!】
士兵们拔出了剑挥砍过去。
然而这些剑却仿佛一早就断了一样,清脆的断成了两半。
是因为被一把奇怪形状的大剑斩击了的结果吧。这把大剑的剑锋很宽,相对的后背一侧也很大。
也许这跟海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茶一样,是从东方流入的武器的一种吧。
细身的男子,以细目环视着着,喊出奇怪的声音。
【呵呵……哈哈——!!呀呀!!啦啦——!!】
尽管是歪着的剑刃,却不可思议的锋利。
轻而易举的将帝国兵的剑和枪砍成两半。与其说是剑刃锋利倒不如说是这个家伙臂力惊人。
不论是躯体还是血管,骨头,都会像麦秆一样被一刀两断吧。
如同不知道白刃战败局已定的一样的帝国兵们仍然战斗着,直至一个一个被打倒。
在前方站立的,是手拿三叉枪的男人。
佣兵王基尔伯特.修维恩谢贝尔克。
他所率领的是,最强的佣兵团。
《悬挂之狐》佣兵团的三百精锐,从雾中开始了袭击。
个人的战力压倒性的强,轻而易举的击破了帝国军的守备阵形。
然而,帝国军的士兵们,也是不会这么简单的退缩的。
比曾祖父还要早的时代就开始的连绵战争,男子们都在迟早要上战场的理念下被教育着。
这个时候,迎击佣兵团的,是本阵左侧的守备部队。
率领着十个士兵的小队长,拿起枪冲向身躯巨大的佣兵。
【我们是第十九枪兵队!就算会失去性命,也要让敌人看到我们的荣耀!全员突击!】
【哦哦哦哦哦哦——!!】
【吼吼吼!!呀呀!!】
佣兵把长枪全部切断了,顺势的剑刃刮下了帝国兵们的头颅。
背后的士兵们从前面已经死去的士兵的侧腹旁刺出了长枪。
【去死吧——!!】
【咕?!】
弯曲的大剑,从他的手里掉落了。
两把,三把枪,贯穿了他的身体。
枪兵队的队长叫到。
【突击!突击!】
刺出的长枪却改变了方向。
一个佣兵把长枪刺回了队长的腹部。
【咕啊?!可恶啊啊啊啊——!!】
被刺中的时候,队长就已经把自己的枪丢下了。本来,在躲避的时候,就已经抱着必死的觉悟了。
只想着把对手的枪牢牢的抓住。
【贝鲁加尼亚帝国,万岁!】
【嗯?!】
被抓住了武器的佣兵呆了一下——就被无数把长枪刺穿了。
就算佣兵团再怎么强,也只不过三百人而已。
如果是持久战的话,拥有五千士兵的帝国是绝对不可能输的。
然而,在军队合并的时候,士兵的练度还不够,而且指挥系统也还没有完善。
五千士兵中,半数是巴鲁库斯要塞的老士兵。剩下的,则是残留的第二军和一些因为国难当前而被地方领主派来的私兵。
他们之中,既有未经过训练的新兵,也有已经退役的老兵,甚至有为了面子而参加的贵族。
练度较低的士兵,比起战斗能力,部队的行进和情报传递就已经是巨大的破绽了。
有的因为太过兴奋而没有听清命令。有的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判断。有的甚至接受命令后而太过于害怕而无法执行。
结果——
增援崩溃的守备部队的部队,来的太迟了。
守卫本阵的士兵,已经全部血染沙场。
拿着三叉枪的男人,已经来到了阿尔缇娜的面前。
两者距离,只有十步之遥——
到底是杀死了多少士兵才到达这里的呢。
黑色的长袍,仿佛在血雨中淋过一样,下摆处滴着红色的血。
手中拿着的三叉枪,还残留着肉片。
男人浮现出仿佛野兽一般的笑容。
【第一次见面哪,帝国的皇女殿下。】
【三叉枪……你是佣兵王基尔伯特.修维恩谢贝尔克吧】
阿尔缇娜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士兵那边,还在缠斗着四个臂力异常的佣兵。
雷吉斯终于领悟到了自己的失策。
【……怎么会这样】
难以想象的事态发生了,不仅浑身发抖,喘不过气来。
以一千人不到的数量居然击破了五千士兵把守的本阵!
基尔伯特开口了。
【皇女殿下,不来做个交易吗?用补给物资来交易吧】
【想把我的性命和帝国的未来放在天平上衡量吗?那样的交易,谁会答应】
【这家伙……不让她体验一下是不明白的】
阿尔缇娜对帝国的忠诚度相当的高。
如果是杰罗姆,也不会答应这个条件吧。然而,其他的士兵就不好说了。
能够给予人类绝望痛苦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如果在拷问的最后皇女下了命令,让士兵把补给物资退回去的可能性很高。
雷吉斯痛恶自己的浅薄。
——在大雾降临计划的同时,就想到了敌军有可能进行突击俘虏司令官的作战。
为此,特意安排了五千士兵防守本阵,以防万一。
然而,居然这么简单的就被突破了!
还是太小看《悬挂之狐》佣兵团了吗。
问题在于没有完全估算好新编入士兵们的战力。
帝国兵很强,然而把他们简单的聚集在一起却不一定强。没能做到有效的运用这些兵力。
就算让原第二军的士兵独占这场战争的胜利果实,也应该让所有原巴伊路修密特边境连队的士兵守卫在本阵周围。
如果雷吉斯会一点武艺的话,应该能看出来新编入的士兵根本不是佣兵团的对手。
基尔伯特扛起三叉枪,悠然的靠近。
【有一个想问的问题……我曾经注意过现在并不是会出现大雾的时期。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阿尔缇娜将眉毛上的汗珠擦掉。
虽然还在对峙中,但是已经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我的军师,可是魔法使哦】
【嗯?这样啊……来这里的时候,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地面上湿一片干一片的。难道是撒了大量的水吗?那就是魔法的本质吧】
【你居然明白到了那个程度么。】
【这样也就能解释清楚昨晚那种半吊子的夜袭了。目的只是为了把我们钉在野营地不能动弹吧。毕竟要是被我们发现了正在洒水的军队就麻烦了。】
【……】
阿尔缇娜沉默不语。
既然没有否定那就是肯定了吧,基尔伯特点了点头。
【真是了不起的策略啊。军师吗……是叫做雷吉斯.杜.欧里克吗?】
他扫视在场的人。
先是阿尔缇娜周围的护卫,再次是马车旁边木箱旁的恩奇欧的弟子,最后视线停留在了雷吉斯身上。
【是你吗?】
【唔……是】
毕竟听过了芙兰切丝的外貌描述。还是说因为不像士兵一样的纤瘦的身体呢。基尔伯特难以说清楚。
基尔伯特破颜而笑。
【哈哈哈!是吗!你就是雷吉斯啊!】
【唔……?】
【完全败给你了啊!至今为止都完美的作战却失败了还是第一次!居然是能造出大雾的家伙啊!不愧魔法使之名!】
与其说是赞扬,倒不如说是恶魔的嘲笑。
寒毛竖立。
雷吉斯虽然感觉喘不过气来但还是以必死的气势回话了。
【……我为了不让眼前这种状况发生,绞尽脑汁……就是为了不让佣兵王基尔伯特接近皇女殿下。作战失败的,正是我啊。】
【啊啊,我明白的。想着以五千人防守的话,对方是来不了的对吧?太天真了,战争并不是凭数量取胜的!】
【……士兵的精炼度,才导致现在致命的状况发生。】
【精炼度?也不是!】
【诶?】
基尔伯特转动着三叉枪。
指向了阿尔缇娜。
用血红的眼睛看着这边。
【决定战斗的东西,一直都是——气势啊!】
阿尔缇娜也握紧了剑。
【同感哦!把任务交给雷吉斯的时候,却没有考虑士兵们的心理,这是我的失败。以为能凭借数量取胜,太天真了!】
【不愧是皇女殿下啊。那么,我就来拿去你失败要付出的代价了!】
【你说什么蠢话呢?佣兵王?那个代价,就是让你到我面前为止而已了哦。】
【呵呵?】
【我可是贝鲁加尼亚帝国的皇女哦!虽然不是我想成为的!】
【哈哈!很勇敢哪。不过,我可不讨厌践踏高傲的尊严,让你摇尾乞怜的样子哪!就让我拔掉你的裙子把你钉在十字架上吧,皇女!】
【下贱!!】
阿尔缇娜大叫道。
基尔伯特一蹬地面,宛如爆炸一样,脚下的草地都被吹的风中摇摆。
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了过来。
护卫的士兵想冲过来保护阿尔缇娜——
却被周围的四个佣兵阻止了。
把突出阻碍的枪粉碎掉,基尔伯特突进到了跟前。
阿尔缇娜的眼前出现了三叉锋芒。
她身子一扭避了过去。
【就这样而已吗!】
【哈哈!想这么容易就避开吗?!】
三叉枪像蛇一样,紧随着阿尔缇娜的身体。
刺出的枪的轨道突然改变了——这是寻常臂力做不到的。
阿尔缇娜用长剑架住。
【这样!】
【还有还有!】
瞬间枪抽了回去,在还想着枪抽回去的时候,又马上刺了过来。
尖锐的刮擦声。
三叉枪再次被剑挡住。
要是迟了一点的话,手腕就会被枪锋刮到了。
基尔伯特咆哮到。
【给我快点啊!现在可不是游玩的夏天啊!】
【唔?!】
到底,突刺了多少回呢,不一直盯着是不明白的。
与杰罗姆相似的连击,但是比那更快的速度的攻击袭击向阿尔缇娜。
激烈的金属刮擦的声音,是剑在咯吱咯吱的响。
雷吉斯想着。
这是自己的失败。
就算受到怎样的惩罚也不为过。
然而,现在能做到的事是……
——基尔伯特的目的,是活捉阿尔缇娜。毕竟杀死她就没有意义了。
之后等待他的只有为主君报仇心切的五千士兵大卸八块的下场。
他应该只有活捉的念头。
雷吉斯转头一看。
【……应该,不对……不是一定的可不行】
已经不能允许失败了。
那个时候,他断言。
【基尔伯特的目标,是皇女殿下的剑!】
【哦哟,就算你知道了这个,又能做什么!】
一边叫着一边使出高速猛烈的连击。
阿尔缇娜勉强用长剑承受住对方的攻击,但却无法做到反击。然而,她也没想逃跑。
一定是在咬紧牙关忍耐着吧。
【唔唔……!!】
就连不通武艺的雷吉斯,也能看出她的坚持。
立志成为帝国皇帝的她,做不到在以区区佣兵为对手却落荒而逃的举动。
绝对的武艺和信念的战斗——
也许会迎来基尔伯特计划预想的结果。
阿尔缇娜手中的长剑终于承受不住碎裂了。
【怎么?!这么简单的剑就被?!】
就算能凭借身法躲避追击,然而现在却没有防御攻击的手段了。
基尔伯特仰天大笑。
【哈哈!我的三叉枪枪锋,可是以精灵银做成的啊!】
【居然?!】
【总之……我先把你的一只手臂折断吧!】
如果要防守了对方横扫的攻击,恐怕阿尔缇娜的手臂就没有了。
茶色的长袍飘动,插了进来。
是巴鲁扎克。
承受了对方势大力沉的攻击,稍微往后滑动了一下。
【呵~~~原来如此,这家伙确实很强哪】
【什?!巴鲁扎克?!】
【阿尔缇娜哟……你手上该拿的东西,并不是那种细剑吧?锻冶师正在等着你哪】
【但,但是……一对一的战斗……】
现在可不是磨磨蹭蹭的时候。
雷吉斯跑了过来。
之后,跑到了阿尔缇娜的身边。
基尔伯特的枪可以攻击到的距离。
【阿尔缇娜!】
【雷吉斯?!你又不会用剑,干嘛跑出来啊?!你明明就连仓鼠都打不过吧?!】
好残酷的话啊。
虽然有巴尔塔扎克在前方顶着,然而跑到了佣兵王的枪可以攻击到的范围,光是想想腿就软了。
然而,这时候却不能一个人逃跑。
压制着恐惧的心里,说道。
【为,为了说服你才来的……阿尔缇娜的目标是成为剑圣呢?还是成为引导人民的皇帝呢?】
【什么?!当然是要成为皇帝啊!】
【那么,比起作为剑士堂堂正正的败北,不是更应该为了守护国家而胜利吗?】
【唔?!】
现在并非问答的时间。
基尔伯特挥动三叉枪。
【别挡道老头!去找只猫来摸吧!】
【啥!】
作为阿尔缇娜的对手的时候,为了不失手杀了她而留了三分余力。
这时的打击和突刺,仿佛同时攻击一样打了过来。
然而,巴鲁扎克却仿佛事先知道一样用剑格挡住了。
趁机拉近了和基尔伯特的距离。
【哈!真愉快啊!除了黑骑士,居然还有人能挡住住我的攻击!而且还是这么大年纪的!】
【你这家伙!既然有着这么精湛的武艺,为何还要做佣兵?!不应该作为骑士守护国家吗?!】
【我的国家……就是我的佣兵团!他们由我来守护!要是说教的话我可不听!我可是不会让皇女逃跑的!】
强烈的突刺。
巴鲁扎克虽然挡住了,然而对面的力气太大,他被击倒在了地上。
爬不起来了。
调息着慌乱的气息。
笑了出来。
【太……太……可惜了……要是我,年轻二十岁的话】
持剑的右手,弯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骨折了吗?!
基尔伯特再次挥舞起三叉枪。
这个时候——
阿尔缇娜喊出声。
【第五十八枪兵队,去对手的后面!第五十九到八十枪兵队,防止其他佣兵靠近!】
乱战中的士兵们,听到命令后终于恢复纪律开始行动了。
从端起步枪的士兵们中,阿尔缇娜走了出来。
她的手上,拿了一把新剑。
基尔伯特歪了歪嘴。
【哦呀?变成了怕死的样子了吗?帝国的第四皇女哦,之前还说要堂堂正正一对一的决胜负的?】
【就我的性格来说,一直在关心着那边的作战啊。】
【当然了。战争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残杀哪】
【如果我不关心的话……我可不认为士兵就会拿起盾战斗啊】
阿尔缇娜放下巨大的剑鞘。
拔出了宝剑。
与之前折断的宝剑不一样的是,首先现在的剑把就变得很粗了。
巨大的剑把非常的重,像铁锤一般。
装饰变得很朴素了,取而代之的是各个部位都加粗了一圈。
根据锻冶师恩奇欧的解释,所使用的素材已经完全不同了,剑变得更重,更硬了。
然后,重新研磨过的宽幅剑刃,更加光滑了,泛着银光。
简直能够数清楚映照着阿尔缇娜的睫毛的数量。
她瞟向敌人。
【我是不会输的。我并不是要成为剑士,而是要成为皇帝,所以我绝对不会输的……所以不论是要助力争取的时间,还是重新修缮好这把剑,还是听进军师的话都会做的。】
基尔伯特耸了耸肩。
【获取一对一的胜利,难道不是成为司令官的条件吗?】
【那种事,我会去问士兵们的——不过是在打到你之后啊!】
阿尔缇娜冲了上去。
刺出巨大的剑。
就算还有一点距离,身后可是还有枪兵在等待着。
基尔伯特无法退后。
以三叉枪迎击。
新的《真·帝身轰雷之四》与基尔伯特的枪相撞了——
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就算是用了精灵银作为材料,也只不过是枪锋而已。
基尔伯特咬碎钢牙。
【没有其他东西拿了吗!但是,就算是多么出色的宝剑,这么重的剑身是跟不上我的攻击的!】
跟长剑被破坏的时候一样,使出了高速的连击。
这个时候,倒在地上的巴鲁扎克叫了出来。
【不要挥剑!顶上去!】
面对对手的突刺,不是挥舞宝剑——而是用剑刃抵挡。
然后,在挡住对面攻击的时候,用剑刃压了回去。
以双手握住的剑柄为中心,在剑刃和剑柄做成了一个回转的姿势,轻轻的扭动剑把。
这样,长大的剑锋,却能够以大幅度的角度移动了。
将基尔伯特的攻击弹了回去。
【居然?!】
连击停止了。
连反击一方的阿尔缇娜也震惊了。
【啊……原来如此……在长剑中,只要移动少许距离的剑把,剑锋就能够移动很大的幅度了。修复之前的时候,还总想着剑刃太重了,非常影响挥剑的身法。】
【唔……还没结束啊!】
基尔伯特再次使用出连击。
阿尔缇娜以牵制一般的动作,只是微微移动剑把,剑锋就把对手的枪的攻势削去了。
比起剑技来说,更像是操作着船桨一样。
如果基尔伯特的手上能够有承受住宝剑斩击的武器的话,也许会换一种战斗方法吧。
然而,他之前也没有遇到过吧——能够以宝剑抗衡佣兵王三叉枪突刺的对手。
阿尔缇娜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以气势般的挥动着宝剑,而是使用了对手难以察觉的战斗方法,逼迫着对手。
基尔伯特的枪产生了无数的裂纹。
然后 ,与《悬挂之狐》佣兵团的战斗,也渐渐减少了。
就算个人能力多么优秀,在人数十倍以上的对手面前,首先武器和体力就承受不住了。
疲惫了的后果,就是武器被击坏,一个接一个的被打到,降服。
之后,即使是佣兵王也不可避免的积累着疲劳,动作已经明显的变迟缓了。
基尔伯特高高的举起三叉枪。
【我为了他们,绝对不可能输!呀呀呀呀——!!】
【为了改变帝国,我绝对会胜利!哈啊啊啊——!!】
武器相撞,阿尔缇娜挥动了宝剑。
卷起了一阵风。
吹散了地下的杂草。
白银的尖刃,染血的枪锋——
粉碎掉了。
丧失了武器的基尔伯特,被背后组成铜墙铁壁的士兵们用长枪贯穿了身体。
在基尔伯特的观念中,这个时候不能倒下。仿佛要说出“杀”啊一样,站立着闭上了眼睛。
士兵们发出了喝彩声。
欢喜像圆圈一样扩散着。
他们所仰望的,是带来胜利的君主。
赞美帝国和皇女的声音响彻丘陵。
雷吉斯安心的吐了口气。
从远处看的话,阳光终于穿透了雾气,渐渐的丘陵变得清晰了。
【……雾散了啊】
风吹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