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第五章 玛丽亚·路易斯·希梅涅斯

绑带中渗出了血。

弗拉基凄惨的说到。

【……玛丽亚……要是我死了,你就自由的活下去吧。虽然我的财产不多,但还是有些钱的。就算是下级贵族的好男人也无所谓……去找到……能够把你当做普通女孩子对待的男人……】

玛丽亚忧郁的皱着眉毛。

将绑带卷好后拉紧。

弗拉基的脸都歪了。

【好痛痛痛!你轻一点啊】

她叹了一口气,用桌子上的笔写到。

『父亲大人,只不过是手臂皮肤被划伤了的程度是死不了人的』

【不不不,这是深入到骨头的重伤了吧?】

『这么浅的地方哪有骨头。肉多着呢』

【这么多肉……喂,没有胖吧?我没有胖吧?喂,玛丽亚,这可是很重要的问题啊】

『比起那种事,你快点说明战斗的经过吧』

她拿出了周边的地图,将红色和白色的棋子放在上面。

弗拉基叹了一口气。

——看她这一副开心的样子。

她应该也见到过真正的战场了,但却一点都不恐惧,反而像是如鱼得水一样。

祖父也是,唯有在谈论跟战争相关的话题时才会精神抖擞。

这是血脉相承的缘故吧?不禁叹了一口气。

弗拉基坐好后,开始移动棋子。

【这么进攻,再打算这么进攻时,被阻止了……】

『太蠢了』

【是吗?我觉得很正常啊】

『至少选择夜袭或是在雨天战斗啊』

【别说这种话。我们还是第一次指挥六万大军啊】

要是在夜晚就很难了解部队的行动是否正确,有没有脱离队伍了。而在下雨天的话雨声就会盖过命令声了。

甚至不能正常进行大规模战斗了。

『这需要训练啊。只把士兵集中在一起是没有用的。毕竟这数千士兵,数万士兵做不到整齐划一的行动啊』

【我知道,但这也没办法呀。毕竟在贝鲁加利亚进攻过来的时候,还没想到需要集齐多达六万的大军啊】

【?!】

等等——她抓住了弗拉基的手。

【怎么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移动这个棋子?』

刚刚移动的是贝鲁加利亚军的骑兵。

【为什么……现实就是这样的啊。因为我是在后面看着的,所以记下来了。没有错的】

在她的催促下,便继续复现下一步的行动了。此时移动了希斯帕尼亚军的棋子。

如果要说有什么奇怪的话,那就是好像顺序颠倒了。

虽然应该没记错吧。

在我军的士兵移动之前,敌军就已经占据有利位置了。

对方早就准备好要冲锋了。这样一来,就算在数量上占优势,但会被各个击破也是理所当然了吧。

【这是运气不好吧】

『父亲大人,你是不是落马的时候摔伤脑袋了?』

【我才没有落马啊!我只是被流弹擦伤了而已】

『希斯帕尼亚军的全部行动都被对方的指挥官预判出来了』

【什么?!】

『我基本上也能预测出来。虽然在表面上看,希斯帕尼亚军的指挥官选择攻击敌人的要害是没有错的,但这其实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敌阵露出的破绽,全部都是事先准备好的陷阱』

【不会吧……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特意把破绽露出来,在我方行动之前,对方就把破绽给补上了』

【……下一个行动也是吗?】

『嗯。贝鲁加利亚的军师是那个雷吉斯吧。如果这是由他来指挥的,那他真是个胆小的男人啊。他似乎很害怕敌军不按照他所策划的剧本来行动』

【胆小?军师吗?】

『而完完全全按照那个军师的剧本来行动的希斯帕尼亚军,真是善良过头了』

【别这么说。大家都是为了保护帝都而赌上性命去战斗的啊。可不是木制的棋子】

唔,玛丽亚僵硬住了。

然后,她垂下了肩膀。

『对不起』

沙沙,弗拉基挠了挠头。

【嘛,那些为了神明战死而被召唤到神明御前的人,会得到神明的宽恕并解开劳苦的枷锁吧。他们已经先一步去往天国吃上美味的食物了吧】

【……】

【说起来,上次的计策已经实行了哦?我按照面容从部下中选出了一些人。如果成功的话,今天晚上就会传来信号了】

『父亲大人真是厉害』

【哼哼,你终于注意到了吗】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喂,别这样啊?!】

她是不是被她的祖父,也就是自己的父亲给附身了呢——明明自己还有这种不好的顾虑,再开这种玩笑真是吓死人了。

玛丽亚笑了。

只有在她笑的时候才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妙龄少女。虽然由于她不能说话让人的心里有点疙瘩,但已经习惯了。

嘶,她又回到了一脸平淡的表情。

『计划已经实行了。但是仅凭这个能否找出敌军的破绽呢?下一步是很重要的』

【啊啊,嘛……我觉得……这件事果然还是得先禀报给陛下才行呀】

『就交给父亲来判断吧』——

第二天早上——

在宫殿召开的军议简直就像是在开葬礼一样。

粉饰了好几遍的报告上写着的是敌方损伤一万人,我方损伤差不多是一万人的五五开局面。

然而,实际上是敌方只损伤了三千人,而我方的损伤高达两万人了。

之前还处于优势的兵力,现在已经变成对等的了。

而且己方的贵重骑兵全部阵亡了。

大将军硬咽的说。

【……另外……贝鲁加利亚帝国军,以元帅之名发来了劝降通告】

认输吧,这个意思。

做完报告后,大将军就像是石头一样固定住了,也不坐下就这么呆呆的站着。

皇帝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的沉默。

其他的将校也屏住了呼吸,就像是要窒息而死一样。

在这一片寂静中时不时的听到远方传来爆炸声。

看来贝鲁加利亚在用超大型大炮攻击城市。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中宫殿了。或者说,连这个司令部都难以说是安全了。

弗拉基举手了。

【那个……】

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就算气氛凝重,但自己也不可能改口说【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鼓起勇气说到。

【其实,在昨天的会战中,我实施了一个计策】

【什么?!】

瞒着他们在暗中做事,身为司令官的大将军自然不会觉得这种行为值得夸奖。

然而,皇帝举起了一只手镇住了场面。

【好。你就详细说说吧】

【……啧】

大将军惶恐的坐下了。

既然皇帝开口让他讲下去,弗拉基也不可能坐下来了,因此他站着讲到。

【诶—……我选择了一些长得像贝鲁加利亚人的部下,让他们穿上俘获的装备,趁着乱战潜入了敌军之中】

皇帝眯起了眼睛。

【哦?】

【前些日子,在敌军攻击巴赛迪尔要塞时,我们就俘虏了一些敌兵,装备就是从他们身上来的。也逼问出了军队内部的暗语,因此我们不会那么容易暴露的】

所谓的暗语,就是为了防止敌军潜入,队友们之间约定好的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的信号。

看到其他人都沉默的听着,弗拉基便说了下去。

【诶—……我命令那些部下伺机破坏超大型大炮。如果对方没有了超大型大炮,我们也没必要着急的去进攻了】

【很好】

得到陛下的口谕,弗拉基惶恐的说到。

【非常感谢……但是,敌军也在警惕着破坏行动。所以我们得要先营造出机会】

【……】

看到人们无声的催促,他继续说到。

说真的,不知道这个计策会不会激怒他们,弗拉基感到心跳加速了。

【诶—……这是一个不损伤士兵就可以引起贝鲁加利亚军巨大慌乱的计策……诶—……那就是在湖里投毒】

不仅是皇帝,坐在旁边的大将军也睁大了眼睛。

【什么?!】

【啊,不是,这只是一个提案!一个设想而已!】

弗拉基慌忙的摇着手。

其他的将校表情也变得阴暗起来。位于帝都冈达纳尔附近的湖泊对于市民来说是很重要的地点,是哺育希斯帕尼亚帝国繁荣至今的事物。

虽然现在被贝鲁加利亚帝国的野营地占据了,但那里的果树园很有名,想必没有一个冈达纳尔的住民没有吃过那的水果吧。这是故乡的味道啊。

要是投毒了,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年的岁月才能恢复如初。

【好吧】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皇帝。

就算是幕僚也隐藏不住自己的震惊了。

大将军颤抖的说到。

【那,那个……陛下……在湖里投毒?但是,那样的话……】

【贝鲁加利亚人是异教徒。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吗?】

大家吸了一口气,但是没人敢反驳皇帝陛下。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深深的低下头。

【敬领圣谕,荣幸之极。我等定将敌军驱除出圣地】

皇帝将右手按在圣印上。

【勿违神命】

弗拉基的背后打起了一阵冷颤。

皇帝准备离开了。

此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看向弗拉基。

【我要问一个问题】

【啊?!是!】

突然的提问让弗拉基慌乱了。

【派兵潜入,在湖里投毒的方案……是卿想出来的计策吗?】

【唔……】

当然,这些其实是玛丽亚想出来的。

但这计策实在是太卑劣了。

要是说出了女儿的名字,岂不就是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了吗。

但要是说是自己想出来的,那自己就会像是一个夺走女儿功劳的父亲一样了。

弗拉基的额头渗出了汗水。

【……这是神明的启示】

【哦?】

【……当我在礼拜的时候,听到了神明的告谕】

皇帝微微的点了三次头。

【既然如此,这个计策就肯定不会有错了】

【非常感谢!】

弗拉基深深的低下了头。皇帝离开了房间。

大将军将手覆在脸上。

【哦哦,这真是……】

虽然将校们都对弗拉基投射出责备的视线,但他早有觉悟了。

他喃喃说到。

【……我也不是喜欢干这种事的。要是昨天的会战能够打赢,我也就没必要说出这个计策了】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都低下了头——

会战之后,过了三天。

贝鲁加利亚军继续用大炮对帝都冈达纳尔进行超远距离的炮击。

晚饭后——

克拉丽丝给雷吉斯帐篷中的水壶换上了新的水。

【由于湖水有点臭,我在煮水的时候放了一些香料】

【是吗?谢谢了】

【肚子不舒服的人越来越多了。雷吉斯先生也要注意身体哦】

【我知道了】

说起来,自己昨天感到有些发热。

是因为疲劳了吗?

在克拉丽丝打算离开帐篷的时候,又有一个女性进来了。

她是《悬吊之狐》的军师——耶西卡。

两人对视了一下,空气中似乎散发出了火花。

不过,克拉丽丝不会跟不喜欢的人说话,因此沉默的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耶西卡咯咯的笑道。

【好可怕好可怕】

【……怎么了?】

【我在想,希斯帕尼亚帝国差不多也该回复了吧】

【虽然一直都有送劝降通告过去,但还是没回复呢】

【就这么没效果吗?】

耶西卡歪了歪头。

雷吉斯否定到。

【根据谍报,已经给对方造成很大的损害了。很多居民都想离开帝都了】

毕竟对方的海路还是通畅的,因此还可以坐船离开。

【是呀。是我的话早就跑掉了】

【但似乎希斯帕尼亚皇帝禁止民众坐船出海了哦】

【啊啦】

【……虽然在前些日子的会战中,希斯帕尼亚军的损伤很大,但还是有四万兵力的。为了维持他们的生活,就得需要城市的住民继续工作吧。比如煮饭的,洗衣服的,还有医生,理发师,乐师……】

【要是贝鲁加利亚军中也有这些人就好了呢】

【嘛,也许能够保证士气高昂吧】

我方的炊事和洗涤是轮换制的。虽然有军医,但是剪头发是士兵们相互用刀割的。

耶西卡点点头。

【这样都没有爆发叛乱,该说真不愧是宗教国家吗】

【对苦难的忍耐力相当高呀】

【皇帝自己也不逃走吗?】

【……还没到时候吧。就算逃跑了,也没有其他像样的战力,没有能成为主力的军队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要是调动万人以上的兵力,就很容易被察觉到了】

听到雷吉斯的话,她将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是吗……你就是为此而放过敌军的?】

【诶?!不不,没有那种事】

【如果是你的话,在前些日子的会战中应该可以全灭敌军的吧?】

【……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呀】

两万人的尸体已经够凄惨了。

虽说这也不是数量的问题……

但是超过六万人的尸体堆积在战场上,真的是连想不敢去想这种画面啊。

雷吉斯说到。

【……虽说我不想看见,但也不会毫无意义的放过他们的】

【那就好】

耶西卡将水壶中的水倒进杯子。

然后移到了唇边。

【嗯?】

【……怎么了?】

【这个水……?】

【哦哦,她说由于湖水太臭了,因此放了些香料】

【你是不是惹得那个女仆对你有个人怨恨了?】

【诶诶?!】

耶西卡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去调查一下比较好……不对,恐怕已经迟了吧】

【……什么?】

此时,有个人飞奔进了帐篷。

是女医生。

【军师殿!不好了!好多士兵都倒下了……!!】

【什么?!】

雷吉斯刚想站起来。

但却双脚一软,朝地板倒去。

【诶……?】

当自己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倒在地上了。

女医生大叫道。

【军师殿!】

【欧里克!】

耶西卡也叫到。

咕,晚饭从胃里开始逆流了。

剧烈的疼痛令眼前的世界变红了。

然后,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虽然跟《一二零攻城炮》的开炮声很相似,但跟往常的声音不同。这是异样的声音。

连续爆发了四个这样的声音。

帐篷外面骚动起来。

雷吉斯努力的睁开眼睛。

【唔唔唔唔……】

【振作一点,军师殿!】

【快吐出来!这样不容易死!】

女医生和耶西卡跪在他的旁边。

雷吉斯伸出手。

【……请快去确认……阿尔缇娜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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