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断流动。
自古以来,人们常以水流来形容时间的流动。
这是因为河川和缓的流动与满潮、退潮的动向,在人们的眼中看起来,与无法倒流的时间概念十分相近——约翰·提托在「@ch」上用河川比喻世界线,想法应该也是来自于这个概念吧。
我一面淋浴,一面陷入沉思。
从头顶上淋下的大量水滴就像倾盆而下的时间,在我的身体表面上滑落。
时间的概念是绝对的。
我们人类无法改写经过的时间,因此经常以恐惧的眼光,注视着时间所带来的变化、变样、变质——以及名为死亡的最后终点。
然而同时,少了时间的概念,我们又什么都做不到。
没有时间的经过,就没有「运动」这种需要时间经过的现象,也不再有所谓的「成长」或「发展」。
没错。举凡「思考」、「诞生」、「前进」、「进化」,都是时间带来的成果。
支配时间就等于是支配世界的法则。即使支配的范围是受限的,影响力仍然举足轻重。
既然如此……出于研究者的道德良心,绝不能由任何人独占它。
根据报告内容,SERN已经成功制造出黑洞了——一如约翰·提托在「@ch」上写的一样!而且SERN已经使用了这种技术,成功让人类进行时间旅行,移动到过去的时代。
目前他们的技术跟电话微波炉(暂名)一样,都还不能将完整状态的生物传送到过去。但他们一再尝试,已经做过好几次实验,完成技术只是迟早的事吧。
然而,SERN并不打算对社会大众公开他们的技术。这项技术预定只会为了他们的赞助人——称做三百人委员会的组织使用。
只要是身为研究者,谁也无法坐视他们的暴行。
不,如果「求知」的心愿是人类的根源欲望,那么他们背叛的,就不只是所有研究者了。
他们背叛的是全人类。
「……如果SERN公开发表了这份资料,爸爸也不会变成那样了。」
SERN在四十年前开始研究时,如果对全世界发表了他们的状况与进度的话,爸爸就不会那样沉迷于伪科学了。甚至时光机研究本身会成为一项正统的学科分类,而不会被学界视为伪科学。
——我跟爸爸也不需要分开了。
伸出手,关紧水龙头。水流……停止了。
但,时间不会停止。
这是当然了。
「……对,这是当然的。」
然而,竟然有人企图颠覆时间的流向。
有人践踏了人类「求知」的愿望。
我无法饶恕他们。
牧濑红莉栖无法饶恕他们。
「为了我至今建立的『坚定的信念』。」
……我,决不会饶恕SERN。
☆
昨天整个晚上,看着桥田使用IBN5100入侵SERN后,早上我先回饭店一趟,稍微休息一下。
虽然只是小睡片刻。不过多亏了睡眠保健食品与年轻体力,没有残留多少疲劳感——对SERN的愤怒以及新实验的好奇心应该也有很大影响吧。
冈部说下午将重新开始进行电话微波炉(暂名)以及原因不明,能够传往过去的邮件的实验。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等着我们……,老实说,我非常期待。
我以轻快的脚步以及雀跃的心情——当然,我并没有忘记对SERN的愤怒——前往研究室……直到那一刻为止。
「啊,是克莉丝耶。嘟嘟噜——!」
当我就快抵达研究室时,看到真百合、冈部与桥田从对面往我这边走来。
「喔喔,助手。有好好休息吗?」
「不准叫我助手。」
我二话不说地驳斥冈部,并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们好像刚刚去吃了午餐回来。顺道一提,我的午餐是在研究室正后方,一家网路上评价很好的沾面店吃的。我是因为距离近才选择它的,不过味道也非常棒。
这是我第一次吃沾面,下过带有黏性的浓厚海鲜豚骨汤头,配上滑溜的粗面实在太美味了。滋味无可挑剔,让我觉得以后想吃拉面的时候,也可以把沾面考虑在内。
……拉面的感想就到此为止吧。
总之,与冈部、真百合他们会合时,我注意到一个锐利的视线正盯着我看……,目不转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的眼神。
是昨天瞪我的那个少女。听说在研究室大厦一楼的映像管工房打工的她,用跟上次一样的危险眼神看着我。如果对方只是个普通人,我没甚么好担心的;但她的动作看起来像个军人。
她身上那股尖锐的气氛,让我无法无视于她的存在。
她刚才似乎也跟大家一起去吃饭了。那为什么就光对我敌意这么重呢?我正在烦恼时,跟昨天一样,应该是映像管工房店长的光头男性叫住了她。
于是她继续维持对我的警戒心——或者应该说成敌对心比较正确——冲进店铺里去了。
「她是怎样?」
现在的我,实在无法明白她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重……
☆
「缘捉绘艺?」
真百合带有问号的一句话,在研究室的空间里响起。
经过那场奇妙的遭遇后,我们走上研究室,等待我们的却是冈部的一句「现在开始举行圆桌会议」。真百合刚才的疑问,就是对冈部的台词提出的。
「啥圆桌会议?」
桥田也问道。
「就是Labmen齐聚一堂的会议。」
冈部自信满满地说。但桥田立刻给他一个吐槽。
「我们有开过这种会议吗?」
「而且这里根本也没有圆桌啊。」
我继续给予追击。
「没有真的圆桌。但我们Labmen心中都有一张圆桌。不是吗?」
「听你在盖。不要随便在别人的心里放奇怪的东西好吗。」
冈部以深沉的声音说着毫无根据的话。
不过其动机似乎还算正当。因为真百合昨晚不在场,为了向她说明目前的状况,所以才要开这场会议的样子。
……干嘛不一开始就说清楚啊。
冈部虽然中途离题了好几次,不过还是对真百合仔细地说明了整件事情。听到他的用心说明,不禁疑惑这男的为什么平常不能像这样说话。
……不过,可以知道他是很重视真百合的,这点不会铛。
除此之外,虽然我跟真百合才刚认识不久,但我已经看出她具有相当敏锐的直觉与观察力。看真百合平常呆呆的可能很难发现,其实她的心思是很细密的。想隐瞒她一些事情,恐怕会适得其反。
冈部决定告诉她一切,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我也赞成他的想法。
「事情就是这样……为了抢先SERN一步,我们必须尽快完成电话微波炉(暂名)的时光机功能!」
冈部高声宣言。但真百合耸了耸肩,说:
「咦:……,对真由子来说太难了,听不太懂耶。」
「总而言之,SERN是坏人就对了。」
冈部如此断言。这时,桥田对他提出疑问。他的疑问是关于我们所面对的一个根本问题。
「你说完成电话微波炉(暂名)的功能,可是我们不是已经成功寄信到过去了吗?」
「……那也才两次而已。而且我们还没查明在什么样的时候才会发生那种现象。」
「依照上次的实验结果,只有产生放电现象的时候才能寄嘛。」
桥田自言自语,像是在做确认。
对。只成功了两次。这就是我们手上仅有的牌。
就算能把资讯送往过去,也得找出确定的方法,不然就没有意义了。必须化偶然为必然。
依照直觉推测,我觉得那个放电现象应该是给予黑洞电荷的行为。
当然,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令人难以置信地,这就表示电话微波炉(暂名)里面形成了黑洞;不过本来就有人称呼用来制造黑洞的大型强子对撞器为大型微波炉。两者的原理是很相近的。
换句话说,只要把电话微波炉(暂名)目前的状态想成一台小型版大型强子对撞器……,哎,还算说得过去吧。
——在与约翰·提托交谈的时候我就想过,最大的瓶颈在于需要大量的能源供给,不过现在就先忘了这件事吧。等到非得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再去想就好。
「嗯。」
冈部重重地点头。然后他沉恩了片刻后,忽然大叫:「对了!」看来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事。果然不只是个普通的笨蛋。
「你知道什么了吗?」
「不,我只是觉得『能够送往过去的邮件』太长了。我们应该先替它起个名字。」
……订正。果然只是个普通的笨蛋。
☆
「那么,现在开始进行D邮件(暂名)的实验。」
冈部宣布开始实验。以电话微波炉(暂名)送往过去的邮件,最后被命名为「D邮件」。
顺道一提,这个名称是经过冈部的「穿越时空的乡愁之旅(Nostalgic Drive)」、我的「溯流邮件」、桥田的「跳跃时空」、真百合的「Back to the Mail」,最后才决定采用真百合的第二个提案「DeLorean MaiI」的略称。
「最好能把(暂名)也省略掉。」
「作战名称为『掌管过去的女神作战(Operation Urd)』。」
「也不用。」
我连续对冈部所言进行吐槽。这男的无论什么事,就是要发动一下中二病才满意吗……。不过被我这样接二连三地吐槽,他似乎也死心了。稍微陷入沉默。这时,桥田面对着萤幕与键盘对我们说:
「可是,我们不是不知道D邮件的发生条件吗。也不知道跟放电现象有啥干系。」
问得好。
对发生条件一无所知的话,就算想验证发生的现象也无从验证起。我们必须先找出发生条件,一切才能开始。
我思索着该如何进行,正想先确认一下D邮件的部分时,冈部这家伙又开始窃笑了。……我倒要看看他这次又要讲什么蠢话。如果讲得太过分,或许可以考虑把他的舌头连同舌下神经一起连根拔掉,做成盐渍牛舌。
「呵呵……我们接下来就是要确认这个部分。本人凤凰院凶真有一个假说!我们都看漏了一个最单纯,但也最具决定性的条件。那就是发生时间啊!」
冈部指出,第一封D邮件是在13点左右,第二封则是发生在18点左右。他认为只要在这个时段里进行实验,或许就能够成功寄出D邮件。
「这也未免太单纯了吧常考。」
桥田以@ch语提出反驳,但我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看来冈部的舌头与舌下神经暂时能够安然无恙了。
「但有一试的价值!真百合,把香蕉拿来。」
「真由子的香蕉变好少喔……」
冈部要求拿香蕉来儆实验时,真百合悲伤地说。她的手上只剩下四根香蕉了。……不禁让我觉得有点可怜。
「有必要连香蕉都放进去吗?」
如果只是要做D邮件的实验,应该不需要把香蕉放进去做出胶蕉吧?我这样想,向冈部提出质疑……但冈部还没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桥田却先起了反应:「连香蕉都放进去——……」
我觉得自己的脸色变得惨白。不,好像马上又涨红了……他这句话百分之百是在性骚扰。我正要大叫「这个HENTAI!」然后用一些最恶毒的言词让他再也振作不起来,但冈部介入了我们俩之间。
「阿樽,现在就收敛点吧。」
研究所的所长不是白当的。这时候的冈部散发出一种领导研究者应有的威严。他接着对我说:
「我是要确认D邮件会不会造成JELLYMAN现象。好了,助手,快把香蕉放进去。」
他讲的确实有道理。
我要再度订正刚才说的话。……他果然不只是普通的笨蛋。这个认真的神情,是我最喜欢的研究者的表情。真挚面对「求知」的欲望,专心一意地朝目标前进。爸爸以前也常常露出这种表情。
……至于刚开始我还以为比冈部正常的桥田,看来在性骚扰方面是丝毫不知分寸的。
「把香蕉放进去……。哈啊……哈啊……」
「你有完没完啊!HENTAI!!」
现在在做实验,所以我只是大声骂他,要不然我已经出手打人了也说不定。下次可以试试省略麻醉步骤的抽脂手术。
「对不起喔,下次我再买香蕉补偿你。」
「真的吗?好开心喔,跟你说喔,冈伦还有阿樽从来都不会买香蕉给真由子的。」
我一边跟真百合拿香蕉一边道歉,真百合一听,脸上浮现了柔和而甜美的笑容。啊啊,真百合真是太可爱了。我知道不适合我,但还是不禁希望自己能像她一样可爱地微笑。
拿着她给我的香蕉,我钻进开发室的桌子底下。
因为自从第二次寄出D邮件,让桌子断裂成两半以来,电话微波炉(暂名)就被摆到桌子底下去了。这样同时也能遮住地板上的大洞。我关上电话微波炉(暂名)的门,正要站起来……头部却产生一股冲击。
头顶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好像是撞到头了。
「痛痛痛……」
我搞错了桌子的高度。一看,桌子比我想的矮多了。
「不用强调自己是个笨孩子没关系。」
「我没有!」
我对胡说八道的冈部回嘴后,按着脑袋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好丢脸喔。
冲击已经消失了,脑内应该没有异状,但撞得还真痛。见我鸪着脑袋,真百合跑来摸摸我的头。
「痛痛飞走了~」
「Thanks,真百合。」
觉得好像比较不痛了。虽然真百合的咒文不会真的有效果,但她的关怀似乎减缓了头部的痛楚……。嗯?从广义上来说,这样是不是等于有效果?
「那边那个,不要再展开百合空间了,快准备寄D邮件吧。」
……等一下,百合空间是什么意思?我本来要回嘴,但看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神情还是一样严肃。看来这次的实验对他来说是一个关键。
「……好好好。」
说完,我拿出手机,准备寄出邮件。这时桥田问道:
「时间设定为一百二十秒可以吗?」
「嗯!掌管过去的女神作战,开始!」
伴随着沉重的声响,电话微波炉(暂名)开始运转。
旋转方向跟「那时候」一样,是逆时针旋转。……定时器显示的「120」慢慢地减少。冈部注视着数字显示,正在算时间。
为了满足与「那时候」相同的条件,必须重现真百合不小心打开了电话微波炉(暂名)拉门的状况。换句话说,我们得注意剩下的时间,抓准时机打开炉门。
「就是现在!」
冈部握住电话微波炉(暂名)的把手,迅速打开炉门。在同一瞬间,我也立刻按下了手机的邮件送信键。
然后。
以电话微波炉(暂名)为焦点,闪电再次于研究室当中疾驰!跟桌子被打断成两半时一样,电话微波炉(暂名)的质量像是一口气膨胀了,垫在底下的靠垫整个陷了下去。
整间屋子像被丢进果汁机里一样剧烈摇动,一阵阵的震动通过!
看到这片光景,冈部就像电影里的疯狂科学家一样哄笑。放电的光照在他身上,演出效果十足。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了!来啦!!」
他那副模样简直有如制造出科学怪人的弗兰肯斯坦博士。不过跟电影等创作不同的是,实际上的放电现象并不会持续那么久……
放电现象来得突然,结束时却正好相反,是慢慢平息的。等到闪电消失,确认安全无虞后,冈部对谈话室的真百合喊道:
「香蕉呢!?」
「变成胶蕉了呢~」
真百合对刚才的骚动不为所动,指着桌上的香蕉说。真百合徙香蕉串上拔下的香蕉,果然已经回到桌上的香蕉串里了……而且是以萤光绿的胶状模样。看到这个情形,我倒抽一口冷气,桥田与冈部则是发出欢呼。
「呵——哈哈哈哈哈~!谜底终于揭晓了。果然不出我所料,D邮件的发生条件就是时间啊!!」
「很厉害嘛,冈部……这原因实在太单纯了,我都没注意到。」
冈部一脸得意。虽然我们并没有在比什么,不过目前我就坦率地承认败北吧。因为他的确达到了值得夸耀的成果。
……虽然心里明白,不过还是很不甘心。
「不甘心吗?不过,你即使不甘心还是愿意赞赏我,这份精神值得嘉奖!呵——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这家伙还在对大楼演讲时的事情记恨……。好吧,算了。反正他说的是事实,而且现在有另一件事必须确认。
「先别说这个了,D邮件寄到了吗?」
「嗯,很成功!收信日期是五天前!」
听我一问,冈部就拿出了刚才装在机器上的手机,打开来,开启收件匣,的确看到邮件已经寄到……不过,是两封。桥田对这一点提出疑问。
「牧濑氏,你寄了两封吗?」
「……没有,只寄了一封。」
为什么会有两封信寄到?我觉得奇怪,跟冈部借手机来操作看看。
结果,第一封是我寄的邮件文章的前半「Okabe was an」。第二封是后半的「airhead」。
「被分割为……两封了?」
我茫然地喃喃自语。
我们连电话微波炉(暂名)的功能都还没弄清楚,这下又多了一个新的谜团——为什么邮件会被分割成两封?邮件的收信日期为五天前,也是令人好奇的一点。当中究竟有什么原因?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再多尝试几次才行。
「对了,这句英文是什么意思?」
冈部忽然想到问我。
……「Okabe was an airhead」。意思再单纯不过。「airhead」是美国的俚语,意思是笨蛋。整句话的意思就是「冈部是笨蛋」。在日本,比起美式英语——也就是俗称的美国话,英式英语比较受到重视,所以他应该不知道吧。
我冷淡地说:
「你自己去查吧。」
☆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后。熬夜组的冈部与桥田实在撑不下去了,于是两人去超市买点东酉,当作是休息。
至于同样是熬夜组的我,虽然也会觉得累,但对眼前发生的未知现象产生的好奇心更甚于疲劳,反而让我没有心情休息。肾上腺素一定分泌了一大堆。
所以,外出采买就交给两人,我与真百合两人则继续做实验。
而在重复进行了无数次实验的过程当中,我开始明白到一项新的事实。
随着每次进行实验,经验在自己体内逐渐累积的感觉真的很过瘾。所以我才会这么爱做实验。
在准备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实验时,桥田比冈部先回来了。
「阿樽,你回来了,冈伦呢?」
真百合跑去迎接阿樽,接下他在超市采买的收获。
「冈伦在楼下跟房东布朗先生讲话。他要我们暂时停止实验。」
「咦!为什么?」
我不懂桥田的意思,忍不住问。实验现在进行的正顺利耶。趁着电话微波炉(暂名)还没丧失时光机的功能,我想尽可能多记录一些资料。
「就是寄D邮件的时候放电跟震动不是很厉害吗?结果把布朗先生惹火了,说要涨房租。」
「啊,原来是这样啊。」
这下我就明白了。冈部他们使用研究室的时候不怎么考虑对别人的影响,一楼的「映像管工房」的店长对他们的印象好像本来就不太好。今天我们又持续进行了好几次会造成严重震动的实验,难怪房东要大发雷霆了。
「嗯~,没办法了……那,就再做最后一次吧。」
听我这样说,桥田睁大了眼睛。脸上写着「不会吧」。嗯,他的这种表情加上说话方式,跟「@ch」的某个人气角色还真像。
「咦,可、可是牧濑氏,这样不太好吧,店长搞不好会上来骂人耶?」
「都已经弄到一半了,怎么能罢手呢。而且,搞不好现在已经进入无法使用电话微波炉(暂名)的时段了呀……」
我迅速地准备下一场实验,不让他有说话的余地。
看我这样,桥田大概是觉得说什么也没用了,就开始从真百合放在桌上的超市塑胶袋里翻找食物。
「不要紧吗,阿樽?」
「嗯~这种时候的牧濑氏跟冈伦一样,不会听人劝的。还是让她放手去做吧。」
真百合与桥田看着正在准备的我诡。我还以为他会再多讲我几句的,看来他还满了解研究者的个性的嘛。昨晚的骇客技术也很高超,也许这人比我想的更可靠。
……如果不是个HENTAI就更好了。
准备完毕,我开始打要寄到冈部手机里的D邮件内文。反正机会难得,就写跟这次有关的内容,请他再让我做一次实验吧。
「One more please迳逼样就行了。」
说完,我启动了电话微波炉(暂名)。电话微波炉(暂名)内的转盘再度开始逆时针旋转。我抓准时机,硬是拉开了炉门。
——好像快掌握到诀窍了。下次装个自动装置吧。
我一边想,并且在拉开门的同时趴在地板上。迅雷烧焦了研究室内的空气,剧烈的震动让地板与天花板不断震荡。虽然渐渐看习惯了,不过这片景象还真是惊人啊。
至于桥田与真百合则是已经知道放电的影响范围,躲到安全地带悠哉地享用饭团与三明治去了。我先确认两人没有受到波及,然后看了看桌子与电话微波炉(暂名)。
「这次好像也成功了呢。」
☆
结束今天最后一场——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这样——的实验后,我正要确认结果,就听到某人碰碰碰地冲上楼来的声音。
往研究室而来的一阵脚步声之后,玄关的门被「碰」的一声一把推开。
……是冈部。
他连鞋子都来不及脱,就气急败坏地大叫:
「你们在搞什么!不是说实验中止了吗!」
桥田回答了大吼大叫的冈部。但是……
「是牧濑氏说最后再做一次……」
他还没说完,我就岔了进来。
「我有寄邮件给你,你没看到吗?」
言外之意是说这是我的责任,桥田没有做错事。顺道一提,冈部的手机为了提供实验使用,一直放在研究室。更正确来说,现在也还装在电话微波炉(暂名)上。
「怎么可能看得到啊!」
当然罗。
冈部凶巴巴地走到我的面前时,我把手机还给他,说:
「我五天前就提醒过你了耶。」
顺道一提,邮件的内文是「1 more plz!」。这是为了某些原因,将「再让我寄一次吧」缩短后寄出的句子。另外,因为我是用D邮件寄的,所以收信日期理论上会是「7/2814:50」。也就是五天前。
「少开玩笑了!」
冈部因为太激动,声音都变尖了。
真百合优哉游哉地对气呼呼的冈部说:
「啊,对了,除了实验的时候以外,冈伦的手机也响了好几次喔。」
听到这句话,冈部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坏了。确认了手机后,不愉快指数更是一口气飙升到破表。
「干嘛不直接用说的啊!」
「怎么了吗?」
真百合担心地说。
至于我,在把手机交给冈部之后,就去把脑中浮现的假说与方程式写在白板上了。因此,我不清楚冈部在生什么气。只知道他生气的对象不是我或研究室里的任何人。
反正他应该也有一些我跟真百合都不认识的熟人吧。所以我以十分从容的语气告诉他: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不过你可能需要多摄取点钙质唷。」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啊——!」
他一边大叫,一边还在努力回手机邮件。他是怎么了?他忙着回信,丝毫没注意到我在做什么。
「好吧,反正采样已经很够了,我也差不多摸清了D邮件的法则,没差啦。」
「什么?」
冈部这才回头看我。
刚好我也在自板上写完了所有的内容。冈部一看,眼睛睁得好大。这是当然了。如果是冈部的话,一定能明白白板上写的内容之重要性。
我写在白板上的,简单来讲就是D邮件的规格。
先不说放电现象的发生条件等已经知道的事实,首先最重要的,应该是D邮件能送的字数限制吧?
目前D邮件能送的是半形12个字,或是全形6个字三行以内。也就是说,英文可以送36个字,日文则是18个字。这就是我刚才把「再让我寄一次吧」缩短成「1 more plz!」的原因。
「再让我寄一次吧」是7个字两行,但「1 more plz!」则是11个字一行就够了。另外,超过一行的邮件会被分割成最多三封邮件,寄到对方手机里。这时超过字数限制的文章似乎会消失而无法寄到。
第二个重点是,只要改变电话微波炉(暂名)定时器输入的时间,就可以调整邮件回溯的时间。目前看来,定时器的一秒就等于现实当中的一小时。所以一百二十秒就是五天了。
这些验证内容再加上真百合与冈部的意兄,看来电话微波炉(暂名)能送出的资讯或质量是有限的。而超过限度的资讯或质量就会消失,要不然就是像胶蕉或JELLYMAN一样变质。
我猜想这台电话微波炉(暂名)应该还没能制造出完整的克尔·纽曼黑洞。所以才无法像理论一样进行时间旅行。SERN的时光机很可能也有一样的缺陷。
但反过来说,这就表示电话微波炉(暂名)当中的确产生了不完整的克尔·纽曼黑洞。不过SERN在制造克尔·纽曼黑洞时,有使用一种叫做离子调整器的装置……
那么,这台电话微波炉(暂名),也应该有个能够代替离子调整器的「装置」……,但我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到研究室当中有什么具有离子调整功能的「装置」。
「总之,详细的验证就明天再进行吧。」
听了我的说明,冈部看着自板说。
「不过,我必须在此宣布,201O年8月2日,将会在人类的历史上永远留下纪录。因为在这一天,我们未来工具研究所成功开发出了人类史上第一个时光机啊!」
冈部声音高亢地宣告。他讲的还算是有道理。
只不过……
「不是第一个吧?SERN比我们先啊。」
桥田毫不留情地对他吐槽,紧接着我也平淡地告诉他:
「而且也称不上是开发吧。我们只是恰巧做出来了而已。」
「……啧,你们这些人。对我如此威风的宣言竟然没有一点敬意……」
冈部遭到我们吐槽,咬牙切齿地露出懊恼的表情。只有真百合一个人对他投以温柔的话语。
「不过实验进行成功,真是太好了呢,冈伦△」
光是听到,心情就会为之轻松。
我再度体会到,真百合的确很擅长鼓励人。持续做研究时,最需要的就是糖跟鞭子了。
我看了看冈部的脸,猜想他一定受到了很大安慰吧。
……咦?
我以为冈部就算不会笑颜逐开,至少也会苦笑一下吧。
……但我看到的表情,却跟面具一样面无表情。不对,他脸上浮现的是苦涩之情。虽然表情只有微小的变化,但他给人的苦闷感觉却很强烈,让人不得不注意到。
他的表情就像是面临了什么极为困难的问题一样。我无法明白冈部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
隔天。8月3日。早上。
我跟真百合会合后,一起走向研究室。
半路上,我陪真百合去买「冠军多汁炸鸡块」,自己也买了一些缺少的日用品,以及带去研究室的DrPepper。
但是在买东西的时候,我心里想的仍然是电话微波炉(暂名)——时光机的事情。如何才能记录到更好的资料?如何才能进一步改良它的功能?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
爬上映像管工房旁的阶梯,真百合先踏进了研究室。
「嘟嘟噜——冈伦早安。做时光机实验之前,可以先让真由子加热鸡块吗~△」
我也跟在她后面,走进研究室。
「啊,冈部。关于时光机的事,我有个想法……」
说到一半时,我发现研究室的气氛有点怪怪的。
「……是我。事情不好了。不,不是那样。是八号机的情报外泄,被第三者发现了。嗯,我知道。我会设法处理。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就算要封了她的口,我也会阻止这件事发生。」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冈部对着手机正在拚命解释一些事情——不过,他的手机怎么看都不像是通话状态。
然后是跟我一起来的真百合,以及比我们早来的桥田……,除此之外,研究室当中还有另一个人。而且是一名女性。
一名身穿紧身上衣与窄裙,戴着细框眼镜,微卷长发及背,眼光伶俐的女性站在那里。虽然还年轻,不过看起来很沉稳,给人一种有如秘书或律师的印象,似乎相当能干。
但相对地,她的视线移动方式与举止,又散发出一种缺乏自信的感觉。一般来说,像她这种类型的人意志力应该比较坚强,但她似乎并非如此……,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要的是,又来了一个女性。
遇见漆原小姐的时候我就在想,冈部身边的女性也未免太多了吧。难道这家伙天生犯桃花?如果真是如此,那我最好趁早把他处理掉,以免危害社会人群。
是说昨天冈部去超市买东西前,明明还耳提面命地说:「本次作战是最高机密,绝对不可以泄漏出去。明白了吗?」结果反倒是他自己率先大嘴巴?
不,先等等吧。
不可以还没搞清楚情况就把人打个半死。我可以等到都搞清楚了,再把冈部的「自称·恶灵寄生的右臂」连同末稍神经一起拔掉。
「现在是什么状况?」
桥田困惑地回应我的疑问:
「完全不鸟我们所有人耶?」
冈部好像没听到我们俩的声音,继续透过手机对着空气辩解。
但是……
「这事可不能让机关知……不要在我讲电话的时候寄信来!」
突然,冈部的手机收到了眼前那名女性的手机邮件。仔细一瞧,她似乎一直拿着手机,以无法目测的高速打着邮件。速度快到令我昨舌。
然后,两人互相对看。
……互相对看。
……互相对看。
……好,宰了他。现在立刻动手。马上。
这个冈部或者是凤凰院凶真,果然是社会的害虫。在对付SERN之前,我必须先宰了这个突然在研究室里上演爱情戏的男人。
这是我现在被赋予的使命。
我在心中做好决定,正要采取行动时。
冈部一副忍受不了的样子,无奈地开口:
「好吧……。既然秘密已经被你发现了,我就全部告诉你吧。」
冈部的发言在最后一刻阻止了我的行动。
我想,即使是我身边的真百合与桥田,恐怕也没有发现到我内心的挣扎。我的扑克脸摆得很彻底。应该吧。
冈部并没有注意到我;他的双眼倏然睁大,迅速指着那名女性宣布:
「——桐生萌郁!从今天起,你就是Labmen编号005!」
☆
桐生萌郁。二十岁。Labmen编号005。
也就是说她是继编号004的我之后,新的一位研究室成员。
结果经过了许多迂回曲折,花了不少时间,才问出她的身分。她原本是某间编辑工作室的兼职员工,而其中一项业务,就是在秋叶原取材,打听IBN5100这台千金难求的PC的消息。
而在取材过程当中,她遇见真的弄到了IBN5100的冈部,为了借看一下这台PC,才来到研究室的。
冈部一个不小心让她进了研究室,还把本来应该是最高机密的时光机情报泄漏给她知道,为了解决这个事态,只好硬是让桐生小姐成为了Labmen。
桐生小姐虽然沉默寡言,但长得很漂亮,跟漆原小姐又是不同典型的美人。只要她一出现,恐怕有半数以上的人都会被她迷住吧。伸直的腰杆与挺立的站姿也很吸引人的目光。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她与人的沟通能力有些缺陷。
与挺直的背脊对照之下,头总是低垂着,而且几乎从不开口。跟人沟通时偏好使用邮件。
我待的研究所也有很多怪人,我的一个直属的印度人前辈,更是让我想逼问他为什么不去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但即使如此,我也没看过像她这么古怪的人。
……就在我们向桐生小姐问东问西时,冈部与桥田已经将电话微波炉(暂名)改造成新的形态。
他们打算去除电话微波炉(暂名)所有做为微波炉的功能,将它完全改造成一台时间旅行专用机。
而且在过程中逦加装了新的功能;以往我们只能将D邮件寄给装在电话微波炉(暂名)上的手机,但现在我们可以寄到任何一支做了转接设定的手机里。如此一来,就可以拿着手机到处跑,在任何地方都能接收D邮件了。
互相交换情报,结束改造作业后,时间已经过了正午。确认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完毕后,冈部隆重地宣布:
「那么,现在开始举行圆桌会议!」
「先打开窗子啦,很热耶。」
他才刚说完,桥田就提出抗议。发言的时机实在太过恰好,让我不禁有点可怜冈部……,啊,我在说什么啊。那种人有什么好可怜的。
「你在做什么啊,阿樽!要是被机关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怎么办?」
「又在妄想了。」
冈部不准桥田开窗户。
的确要是开了窗户,就没什么秘密不秘密的了。真要说起来,都要怪冈部讲话太大声了。
但同时,在这个足以热死人的日本夏季,热岛现象如火如茶的秋叶原夏天,不开冷气还紧闭窗户,根本就是自杀行为或是杀人行为,或者是两者皆是。老实说,我也想开窗户。
不行的话,至少也挂条湿毛巾在房间里,以汽化热降低室温——顺道一提,这个点子刚才已经被桥田拒绝了,理由是机器怕潮湿。
冈部好不容易让桥田放弃开窗户后,再度转向众人。就在这个瞬间,他的手机响起了收信提示音。冈部迅速拔出手机确认过后,板着一张脸看着桐生小姐。她好像又寄邮件给他了。
冈部没有理会这封邮件,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
「从现在起,我们要进入『掌管过去的女神作战』第二阶段……」
冈部的手机再度响起收信提示音。冈部不予理会。
「为了让D邮件……」
冈部的手机三度响起收信提示音。冈部不予理会。
「更具有实用性,我们……」
冈部的手机又一次响起收信提示音。冈部虽然不予理会,但好像开始不耐烦了。而且接下来他的手机一直响个没完,令人怀疑寄信人到底是怎么打出邮件的。
冈部的手正在颤抖。不知道是出自愤怒、焦躁,还是愤慨—也许并不没有太大差别。
「必须进行新的实验。」
在怒涛般的邮件攻势中,冈部纬算是讲完了作战的目的。看来冈部虽然擅长滔滔不绝地讲话,但不擅长应付别人的滔滔不绝。先记起来吧。
真百合端麦茶给冈部喝。同时也给了桐生小姐一杯。
「夏天就是要喝麦茶呢!。萌郁姊也来一杯吧?」
喝点冷饮有助于安抚心情。真百合在这种时候真的很贴心,我很敬佩她的观察眼光与洞察力。这不是所有人都做得到的。
两人接下麦茶开始喝时,桥田问道:
「……你说实用,是要拿来做什么?」
冈部回答的沉重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想。
「我们要改变过去!」
☆
「我们要改变过去!」
冈部毅然决然的一句话,让我不禁从坐着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因为我对他所说的话实在不能置若罔闻。
「等一下,这样太危险了。要是引起了时间悖论怎么办!」
有一种现象,称为蝴蝶效应。
这是一种混沌学的概念,认为即使是一点微小的因素,也可能造成完全无法预测的结果。
常有人用「一只蝴蝶在北京拍动翅膀,会在纽约引起龙卷风」来解释这种概念。也就是说,一只蝴蝶的拍翅动作可能扰动周围的空气,而使得遥远的另一个地方发生龙卷风。
即使开端真的只是小小的变化,只要它改变了过去,就无法预测之后会有什么影响。我们应该维持最慎重的态度处理此事。这是我的主张。但是……
「助手啊,你身为一名科学家,难道不会想亲自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能用D邮件……改变过去?」
非常直接的问题。我不禁被问得支支吾吾。
「这、这个嘛……」
当然了。只要还算是个研究者,不管是谁都会想亲眼观察这个未知现象引起的状况。「求知」的心愿就是如此贪婪、自私、难以控制的欲望。
「想知道」。
是否真能改变过去。改变之后,会产生什么结果。会发生什么事。
这就是「求知」。一想到这里,我再也无法反驳了。
「可是要改变什么呢?」
真百合问。对于这个问题,冈部闭上眼睛,慢条斯理地对她说:
「现在才要开始想!」
沉默。
寂静。
无声。
……然后是收信提示音。
「那,我去查一下东西喔。」
「萌郁姊,我跟你介绍研究室喔,」
冈部手机响起的收信提示音,让大伙见紧绷的神经都断了线。
桥田与真百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冈部身边。
「慢、慢着!我不是没有点子喔!我只是想先统整所有人的意见……」
「唉,看你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还以为有什么好主意咧……」
我叹了一口气说。恐怕只要我没摆脱这个男的一天,我就得永远这样叹气下去吧?
「喔喔,助手!不是,我只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找出一个影响最少,又很容易看出变化的改变内容罢了。你应该懂吧?」
「懂才怪啦!」
这个人实在是……。好像很可靠又好像完全靠不住,好像意志很坚强又好像很孬,好像骄傲又好像很卑微……
真的得有人来管管他才行。
「……总而言之!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冈部跟桥田一直在处理电话微波炉(暂名)改造的事,应该已经累得没有力气想事情了吧。」
「赞~成!还有,拜托开个窗户吧。这也未免太热了吧,用常识来考虑。」
桥田也附和我的意见。
看来冈部似乎想立刻开始做实验。他的心情我也不是不了解。
但既然目前没有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就应该稍事休息,才能走更长远的路。在我如此主张后——经过颇长的一段辩论——,冈部总算是让步了。
「好吧,没办法。的确是有点累了。」
说完,冈部在桌前坐下,喝了一大口冰凉的麦茶。
「噗哈……」
「那么,等会赶紧决定该怎么做吧。……等休息结束之后。」
我如此说完,拿起了自己带来的沉重专门书。之前我就想看这本书了,但找遍了好几间图书馆都遍寻不着。
能够在秋叶原的图书馆找到它,算是一种侥幸吧。
开始休息后过了不久,冈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往电话微波炉(暂名)走去。看来他连一时半刻都无法离开那台时光机。他拿出手机,做了一些操作。
见他如此热心,跟昨天做实验时一样,我又想起了爸爸的身影。
……如果。
只是说如果。
如果SERN公开发表他们从四十年前就在进行时光机实验的话,爸爸会怎么做呢?当时光机己不再是伪科学,而是受到认可的正式学科时,爸爸是不是会继续研究时光机,甚至成为SERN的研究人员之一?
当冈部说出要改变过去时,我一直想到这件事。
老实说,我本身没有任何想改变的过去。当然,我也曾经犯过严重的错误,也失败过好几次。但这些都是自己的一部分。正因为失败过,才会试着努力弥补。
即使是失败的历史,对我而言,也是构成现在的我所不可或缺的要素。所以,就算有人说我可以回到七年前犯下人生最大失败的那个夜晚,我也不会点头的。
我的确想弥补那晚的失败,那对我而言是最大的心灵创伤。
但我是想以现在的自己去弥补,而不是回到小时候「取消」那场失败。
所以,除了「求知」的欲望,以及无法坐视SERN的恶行不管以外,我并不会很想使用时光机。
☆
冈部站起来,过了一会儿。
真百合似乎觉得他情况有异,走到他的身边。
「冈伦?」
真百合叫了他。但这个时候的冈部,似乎正两眼无神地瞪着空气。
「冈伦……,冈伦。你还好吗?」
真百合叫了他好几次。结果冈伦彷佛忽然回过神来,转头东张西望。他额头冒着冷汗,身体似乎不太舒服。
「刚、刚才那是什么?」
说完,冈部看了一眼手上握着的手机。但,手机似乎没有异状。接着他转为盯着电话微波炉(暂名)看。
他是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
「……我站在这里,大概过了几分钟?」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到底是怎么了啊?也许他的身体状况比我想像的更糟糕。
「咦?嗯!,大概三十秒吧?」
「三十秒?」
真百合告诉他大致上经过的时间。对于她的回答,冈部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意外。
我忍不住站起来插嘴道:
「你不记得了吗?刚才不是说要用D邮件做改变过去的实验吗?然后……」
「然后冈伦就忽然跑到电话微波炉这边,开始哈啊哈啊地喘气。」
真百合接在我后面继续说。但冈部听了仍然一脸不解。
……简直像是在一段短暂时间内,失去了记忆般的表情——顺道一提,这中间桥田又做出了一些HENTAI性骚扰行为,不过还是别提了吧。
冈部摇摇晃晃地走出放有电话微波炉(暂名)的开发室,来到谈话室。他的步履有些蹒跚,看了令人有些担心。我正想上前扶住他,以免他摔倒,但他突然停下脚步,再度看了一下手机。
「……收到了!」
「……冈部,你真的不要紧吗?」
我担心冈部,走过去看看他。是不是脑部功能出了问题?更严重的话搞不好是急性中风或脑溢血。这时,他突然转过头来。
「钱呢?我是说乐透6!名媛17!我有中三奖吗?」
「不准叫我名媛17!」
我反射性地出口骂人。
一瞬间,这件事给我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感。
——为什么我会知道「名媛17」这个词?疑问有如纪念摄影的闪光灯,在意识里闪亮了一下。
☆
无数记忆恍如走马灯般通过脑内。
「可是要改变什么呢?」
真百合问。对于这个问题,冈部闭上眼睛,慢条斯理地对她说:
「问得好……在本次作战当中我所要完成的目标。那就是签中彩券!」
——不对。
——刚才真百合问冈部同一个问题时,他回答:「现在才要开始想!」并没有提到什么彩券。
「冈伦……真由子觉得好难过喔。」
冈部遭到真百合的抗议。
「我们应该想个能让世界和平的方法呀!。例如让全世界所有人都拥有一个乌帕抱枕之类的。」
「冈部……你太没志气了吧!」
我喝完麦茶后念了一句,被冈部激烈地反驳。
「这是尝试改变过去的实验!这样不是最好懂吗!?」
「但你的目的是钱吧?」
我无情地驳斥他。
「住口!你这个名媛17!」
「名……名什么?」
他用一个奇怪的名词叫我,让我脑袋一时变得空白。
……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看我大惑不解的样子,冈部得意洋洋地说出一个发音微妙像英文的词句。
「Celeb Seventeen!用爸妈的钱住饭店的人没资格跟我讲东道西的!」
「我已经十八岁了!」
——不对。
——我们没有过这样的对话。那么,这段记忆是什么?
「……头、头奖……未免有点太招摇了。毕、毕竟我可是被机关追杀的身分啊。」
因为开奖日期的问题,我们决定买乐透6之后,接着讨论要买第几奖,结果冈部一听到头奖是二亿就吓傻了。
「……你怕了是吧。」
最后,冈部连二奖的二千三百万也不敢买,决定将目标定在三奖的七十万。
「冈部,想不到你这人还蛮懦弱的嘛。」
我没好气地看着冈部。
「担心时间悖论的人有脸说这种话吗?Cele-Sev。」
「不要用那种略称叫我!」
——原来名媛17是这个意思啊……
——可是,我们明明没有过这种对话。没说过的话却存在于记忆当中……,存在于我的内部。
「……要传送到七天前,总共是一百六十八小时,所以输入一百七十秒差不多吧?」
我开始准备使用电话微波炉(暂名)。冈部听了,说:
「呵,开启命运石之门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又是那个?你还真是讲不腻耶。」
我没好气地对冈部说。而他也一如往常地反驳我。
「你才是,不要每次都泼我冷水。」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有个闪光灯亮了一下。桐生小姐似乎把我跟冈部斗嘴的样子拍了下来。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简短地回答:「因为你们看起来很开心。」
「我、我才没有开心……」
「不过这个助手,还真是个傲娇啊。」
桥田调侃吐槽的我。当然,我马上像被电到一样强烈否定。
「谁是傲娇啊!」
「哦~牧濑氏,你知道什么是傲娇啊?」
桥田故意挑我的语病。脸上还浮现出不怀好意的邪笑。彷佛他已经看穿了我是@ch乡民……
——本来没有体验过的记忆。
——这些记忆形成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泄而出……。然后,渐渐消失。
——恍如走马灯般的记忆,逐渐变得像海市蜃楼般缥缈……然后消失……然后消失……然后消失……
☆
「钱呢?我是说乐透6!名媛17!我有中三奖吗?」
「不准叫我名媛17!」
我反射性地出口骂人。
一瞬间,这件事给我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感。
——但那种不协调感转瞬之间就如春天的薄雪般融化消失。咦,刚才好像有种怪怪的感觉?……算了,没差。
「……你刚才在讲哪件事?」
他忽然说甚么乐透6,我听不懂。
「什么?还问我哪件事……」
冈部看到我的反应,很明显地露出困惑的神情。真百合也开始关心他了。桐生小姐也走过来,虽然一语不发,但视线中带有关心之意。
「冈伦?」
「就是实验啊!我们不是做了使用D邮件改变过去的实验吗……!」
看着大声嚷嚷的冈部,我观察着他的视线与讲话方式,确认他的脑部功能是否有出问题。虽然我不是专科医师,不过以我能力所及的范围来诊断,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我一半安心,一半不耐烦地说:
「所以刚才大家不是在讨论要寄什么样的邮件才好吗。」
听到我这样说,冈部打从心底惊愕不已地发出「咦!」的一声。真百合开心地说如果能用时光机改变世界的话,她要许什么心愿:
「真由子希望是能让世界和平的方法!例如让全世界所有人都拥有一个乌帕抱枕之类的。」
……真百合说出了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内容。冈部嘴唇颤抖地问我跟真百合:
「你们,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被他再三确认,我不禁有些讶异……但同时,心里深处也产生了一个像小刺般的疑虑。咦,不会吧?
在这份怀疑还没成形之前,有人先敲了敲研究室的大门。真百合去应门。
「请进~啊,是琉佳耶。欢迎!」
听到真百合的声吝,我也将视线移向玄关。门口站着前天在柳林神社遇见过的美少女——漆原琉佳。
今天穿得不是上次那套巫女服,而是黑色的便服。即使换了一套装扮,仍丝毫不减她温柔婉约的气质,反而还增添了一些活泼的感觉,更显得抢眼。
这样的她,一进到研究室里面来就对冈部露出满怀歉疚的表情,低头向他致歉。
「凶真大哥,真的很对不起!」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行动,不只是被道歉的冈部,在场的其他所有人也都满脸问号。
「琉佳,你怎么了?」
除了真百合出声表示关心以外,其他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漆原小姐战战兢兢地将拿在手上的卡片递给冈部。那卡片上似乎写着几个数字。
「……这个。」
看到她递给自己的卡片,冈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脸上却显示出惊愕的表情。冈部抢下了她手上的卡片后,眼睛睁得老大地开始确认卡片上的内容。桥田从一旁看了看冈部,说:「咦,这不是乐透6的彩券吗?」
……乐透6?
我不久之前才听过这个词的。那是冈部在叫我名媛17——我再也不想听到这个称呼了——的时候,一起提到的词语。问过桥田之后,才知道这是一种彩券的名字。
「……02、12、18。一样。琉佳,你是在哪里知道这些数字的!」
冈部注视着写在卡片上的数字问她。
「咦?那个……是凶真大哥告诉我的……」
漆原小姐回答他说,这些数字是冈部自己告诉她的。
「我告诉你的?」
「凶真大哥说这组数字也许会中奖,叫我买买看……」
冈部听到这组数字竟然是自己亲口告诉漆原小姐的,整个人愣在原地。至于桥田,则是毫无心机地问漆原小姐:
「欸?啥时候?」
「一个星期前。」
听漆原小姐这样说,真百合天真地表示出敬佩之意。
「哇!冈伦原来有预知能力呀。」
「那,琉佳氏,你有中乐透6吗?」
桥田又说。我在他的背后,抱持着强烈的疑心看着冈部。
我感觉到刚才心里深处产生的小小疑虑渐渐变得越来越大。漆原小姐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用小得像蚊子叫的声音说:
「这个……,我写错了一个数字。」
听到她这样说,冈部重新仔细地确认了一遍卡片上的数字。光凭他的这个动作,就足以回答我的怀疑了。
而桥田则是对漆原小姐的回答做了直接反应,发出遗憾的声音。
「呜喔喔喔喔喔!可惜啊,太可惜了!!」
注意到「某件事」的我,实在没办法像桥田那样单纯地反应。
所有证据都证明了我的怀疑是正确的。答案也是一样的。我颤抖着,低声说:
「冈部……你,该不会是用了电话微波炉……」
不会错了。
站在这里的冈部,是已经改变了过去的冈部。而他所借助的,正是电话微波炉(暂名)的力量……
☆
时间已经将近下午四点。
刚才漆原小姐来过之后,冈部就宣布今天大家解散。
似乎是因为楼下「映像管工房」的店长回来了,他判断继续做实验有可能惹火房东,才不得已而放弃。
的确,想让一楼的人感觉不到那些噪音与震动而做实验是不太可能的。
「……冈伦。」
离去之际,包括真百合在内,研究室的成员都对冈部投以担忧的眼神。青梅竹马的真百合我还能够理解,但竟然连桥田与漆原小姐都那么担心他,看来这个所长还是满受成员爱戴的。
现在研究室当中,只剩下专心打着手机邮件的冈部,以及坐在沙发上专注阅读科学杂志的我两个人。
「……喂,那边那个助手。你不回去吗?」
不知道冈部是否暂时打完了邮件还是想休息一下,他开始找我说话。我故意冷漠地回答他:
「我在想事情。」
但冈部不知道是怎样曲解、误解、扭曲了我的意思,开始以他自己那一套解释方式回我的话。
「哼……,喔,我懂了,大概是回饭店也只有你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希望我来陪你是吧,你这名媛17还蛮孩子气的嘛。」
「我说过,不要叫我名媛17!!算我拜托你好了,不要这样叫我……助手都还比较好一点。」
我火冒三丈地跟他吵。
看来冈部的手机邮件还没打完,只是休息一下罢了。在跟我说话的同时,他又继续打他的邮件。
「我现茌忙着写邮件。如果你一定要待在这里,就不要闹,乖乖地待着。知道了吗?复活僵尸。」
冈部的口气似乎是希望我离开这里。但他的语气不是想赶我走,反而让我觉得他是在关心我。
这样反而令我更难过。
我像个孩子似地嘟起了嘴,眼睛移到科学杂志上,低声说:
「……这个叫法最让我生气。」
时间静静地过去。
研究室里只听见冈部打邮件的按键声,以及我不时翻动杂志页的沙沙声。
不久冈部似乎寄出了邮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放开了压在按键上的手指。但他的视线,仍然朝向手机的液晶萤幕。
那副景象,让我莫名地有些嫉妒。
物理性的距离是如此地靠近,但心的距离却彷佛遥不可及。我无意识地做如是想。……要怎么做才能够缩短这个距离呢?
回想起来,或许我一直以来都在想着类似的问题。以前是对爸爸,而现在则是对眼前的冈部伦太郎,该怎么做……我才能更了解他们呢?
「想知道」。
这的确是最根本的欲望。
不管吸收了多少知识,累积了多少经验,这对我们人类来说仍然是个难解的问题。所以我「想知道」。想知晓近在咫尺的一切事物。
以侧脸面对着我的他,他的喜悦,悲伤、愿望、冀求。
冈部继续看着手机,焦急地等待着。我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说了:
「简直像恋爱中的少女在等待心仪对象寄来的信呢。」
冈部慢了一拍后,背对着我回答:
「你就这么希望我理你吗?」
……被他这么一讲,我不禁自问「是这样吗?」。我的双眼略为睁大。是这样的吗。至少,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事,确实就是他的内心没错。
我不禁产生一种冲动想直接跟他问个明白。问他寄手机邮件的对象是谁。
如果我问了,他会告诉我吗?会不愿回答我?试着转移话题?还是说,冈部会用某种我完全猜不到的方式回答我?
我不知道冈部会做出何种反应,我一点都不了解在这种情况下的他。一个人对世界的了解范围本来就是有限的。不管拥有多少专业知识,也无法摸透身边的人心里的想法。
最后我还是输给了内心的冲动问了他:
「……你在寄邮件给谁?」
根据听到的人与听到时的状况,对这句话可以做很多种解释。也许我这句话说得是太鲁莽了。这点分寸我也不是不懂。即使如此,我还是很想知道。
冈部并没有察觉到我内心的纠葛,反应平淡地说:
「……是约翰·提托。」
「咦?」
我将视线从根本没在看的科学杂志内页上移开,抬起头来。就在这时,冈部的手机响了。似乎是收到了邮件。
冈部战战兢兢地开启了邮件画面。他的手指似乎在微微发抖,是不是我看错了?
……不过,那封邮件的寄件人似乎不是他在等待的约翰·提托。我感觉得到冈部既失望又放心的心情。
「……嗯。」
他的嘴唇浮现出微微一笑。
看来应该是研究室的其中一个成员,或是别的熟人寄来的吧。
也许是漆原小姐。
冈部带着一丝自嘲的笑容,关闭邮件画面。就在几乎同一时间,收信提示音又再度响起。
冈部以反射动作开启了邮件画面。
我想这次必然就是他在等待的约翰·提托,不禁探出身子。
「啧……够了!」
但打开了邮件画面的冈部,却散发出一种烦躁与不悦。很明显地,这不是他在等的那一封信。
八成是广告信,或是邮件魔人桐生小姐寄来的信吧。
我有些遗憾地坐回沙发上。
不知何故,我也开始跟冈部一起等待约翰·提托的来信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但相对地,就是因为这样,人才会有「求知」的欲望吧。未知的事物能够让人成长,也是通往未来的指标。
当我坐在沙发上恢复平静时,这次冈部手机响起的不是收信音,而是来电铃声。连冈部也吓了一跳。
不过仔细想想,约翰·提托是不可能打电话来的。实际上,电话也似乎是别人打来的。
「……阿樽?」
冈部低声呼唤了桥田的外号。然后以流畅的动作滑动手指,按下通话键。接着交谈了两、三句。
「我看你去神田川洗冷水澡吧!」
冈部电话讲到一半突然变得怒气冲冲,把电话给挂断了。想到讲电话的对象是谁,也就不意外了。八成又是讲了什么不看场合的话或是@ch语,刺激到冈部的情绪了吧。冈部挂掉了于机。
肩膀在上下起伏。看来刚才的对话内容消耗了他不少精神。
谁叫那人是桥田呢?冈部会生气也是没办法的吧?
但是才刚挂断的电话,又马上响了起来。冈部皱起了眉头。他一脸不爽地把手机放在耳边。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正在蓄势待发,准备破口大骂。
「喂,我不会送钱包过去的……」
然而开始通话的冈部并没有破口大骂。表情也变得柔和许多。
「什么啊,原来是真百合啊。」
听到他这句话时,我注意到一件事。
桥田与真百合连续打电话来。如果前两封邮件也跟我擅自推测的一样,是漆原小姐与桐生小姐寄来的……
那就表示所有Labmen都对冈部非比寻常的情况抱持着担忧的心情——虽然邮件只是我自己乱猜的,但我很希望真的是这样。
冈部不知道是否也注意到了同一件事,脸上浮现了「嗯?」的表情。然后他说:
「阿樽也在那边吧?……你不需要借他钱,知道吗?」
从刚才开始讲电话时的第一句研判,桥田大概是找他借钱,或是拜托什么关于钱的事情。唉,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开口借钱,被骂也是没办法的。
不过现在,冈部好像已经从那种紧张状态中解脱了。
或许我该佩服真百合。我想冈部最能够放轻松的场所,应该就是在她的身边吧。……好像有点羡慕。
「嗯……我要挂罗,打工好好加油啊。」
跟真百合讲话之前与之后的冈部,简直判若两人。表情变得平稳,双颊浮现的也不是自嘲等负面情绪,而是单纯轻松的笑容。
他一定是再度感受到,大家有多么担心他,重视他。在现代社会里,能够有如此关心自己的朋友,或许是相当难能可贵的一件事。
而且我想,这一定是他也一样地关心别人,才能培养出别人对他的信赖。
我轻声一笑,指着他的表情:
「冈部……你笑得好贼喔。」
「……!」
才一说完,冈部马上起了反应,凶巴巴地瞪着我。
我就像打地鼠机台的地鼠一样,立刻用杂志把脸遮了起来。
「……」
冈部隔着杂志瞪着我好一会儿,然后似乎是气消了,叹了一口气,表情也和缓许多。他终于明白这里也有一个人在担心他了。
人不是孤独的。
只要一辇子待人有诚意,身边一定会有人对自己伸出援手。我就是希望冈部能明白这一点。
☆
正当冈部心情轻松许多,表情也转趋柔和时。
邮件收信音再度响起。看了寄信人的名称,冈部喃喃自语:
「……来了!」
冈部脸色一变,我也猛然抬起头来望向他。
企盼已久的邮件终于来了。
自称狂气的疯狂科学家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始阅读邮件的内文。他的侧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感情。
看完邮件后,写好回信寄出。
再度收信、读信、写回信。
这些动作在我的眼前循环进行。
我一动也不动,只是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没错,我早就很清楚了。
既然时光机摆在眼前,SERN也的确在策画阴谋,那么自称未来人的约翰·提托的存在,也是无法完全否定的。
就算万一他不是真的未来人好了,只要他拥有跟SERN与时间旅行相关的知识,或许就能为冈部指引一个方向。
我带着祈求的心情望着冈部。
并不特别做什么,只是默默看着他。这是现在我唯一能做到的事。
两人继续以邮件往来。
不晓得过了多久?
「……!」
不知道在第几次的邮件往返时,冈部显示出了明显的震惊反应。虽然说是震惊,但并非怒气,也非恐惧。紧接着,他以比至今更激动的态度,将脸整个凑近邮件画面。
「……竟然,叫我引导世界?」
看来对方似乎要求他做一件过度沉重的事情。
冈部整个人都在不住颤抖。
我不安地瞅着他的面容。冈部的表情转为严肃,一口气迅速地打完了一封邮件。而当打完的瞬间,他全身紧绷的肌肉似乎放松了,视线在空中停留了一会。重要的邮件似乎已经打完。
就连待在旁边的我,也能感觉到那股高涨的紧张感。
那么直接与对方邮件往来的冈部所感受到的压力,不知道又有多高?
接下来,每次交换一封邮件,冈部的脸上就显现出更多的恐怖与混乱。可以想见的是,约翰·提托正要托付冈部一件现在的他所无力承担的重责大任。
那是这世界上,只有他能够接受的礼物(Gift)。
背负无限大的责任与义务。近似于诅咒的祝福。
只要是研究者、艺术家、工匠或是一流的政治家,都必然得接受的礼物。能够或多或少,为世界带来改变的可能性。
冈部现在,也正要接受这份礼物。
……就在我的眼前。
事情发生得突然。
冈部「啪」的一声把自己的手机放在桌上。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事?
「……冈部,你怎么了?」
我见冈部的情况有异,于是问他。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我?未来……?……太夸张了吧。」
但他只是困惑地一再喃喃自语,似乎没听见我在叫他。
不过同时,我也有点猜到对方跟他说了什么。
老套。
自古以来,每逢重要场面时就会被搬出来,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有些陈腐的一句话。
举凡战争、政治、科学上的重大发现、于人迹未至之地展开的冒险、开发未知的技术时,这句话都被一再使用。
迷惑人心,同时也使社会获得发展的一句话。
「改变未来」。
八九不离十。我想不会错了。这就是约翰·提托对冈部说的话。
冈部神情迷惘,视线漫无目的地飘移。
此时,收信提示音再度响起。在桌上,手机震动着,就像一头怪物扭动着它的身躯。
我望向冈部。冈部也望向我。
只有他自己能够决定是否要开殷这封邮件。没有我插嘴的余地。……没有。
冈部犹豫了片刻后,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将手伸向手机。
开放邮件画面,看了上面写的文字时,他的眼光产生了一阵动摇。
「……!」
他发出了不成声的喊叫。
到后来,我才知道这时候发生的事。
我才知道提托在邮件中,要冈部成为「救世主」……
要冈部背负,这个世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