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五章 这集对集宿的描述到此为止,真的

从下行电车下车的人们逐渐走下验票口以后,留在月台的,就只剩我们四个人。

「勉强赶上下一班特快车了呢。」

「…………」

「到家以后请联络一声喔。」

「…………」

「对了,从明天算起的退房费,好像会还我们一半金额的样子。下次见面时再还给你们。」

「…………」

「……呃~」

诗羽学姐坐在我旁边的老旧长椅,默默地望着眼底的大海和温泉热气,她从离开旅馆后就一句话都没说。

另外,惠与英梨梨则是从稍有距离的地方,担心地盯着我们那副模样。

结果那场怒涛般的讨论,在早上八点就打住了。

然而,那并不是因为与剧本有关的部分都检视完毕,也定好接下来方针的关系。

决定好的是「下一次讨论在两星期后」这件事。

还有「要修改的地方不予指定」这一点……

换句话说,没有人具体指示诗羽学姐要改哪里,只是简略地吩咐要大幅修正,就把她扔到迷途的汪洋了。

红坂朱音无情地如此宣布以后,立刻就匆匆忙忙上了车。

难以置信的是,当时她还大方地朝着茫然目送的诗羽学姐问:「要搭便车吗,霞老师?」

表示红坂朱音这个人霸道至此,对诗羽学姐也丝毫没有尴尬的情结。

……此外,她等于对诗羽学姐宣布「假期结束了」。

「……对不起,伦理同学。」

「……为什么道歉?」

相隔许久,诗羽学姐才开口。

「我害你们的集宿严重扫兴了……真的对不起。」

「不会,那部分……与其谢我,学姐还不如感谢英梨梨。」

红坂朱音回去以后,诗羽学姐也立刻开始准备要走,然后就到了服务台。

然而,在打算独自回去的她面前,有仿佛理所当然地已经先办好退房的英梨梨捧着行李等着她。

「泽村嘛……不要紧。反正以往都是我在关照她。」

「那就回敬她一句坏话吧。」

「……也对。」

诗羽学姐只讲了这些,就再次低下头闭口不语了。

出游当天,在东京车站闹哄哄的那幕景象,居然只是短短二十四小时以前的事,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诗羽学姐一如往常地妩媚挑逗人,英梨梨一如往常地沦为可怜虫,惠一如往常地……不对,她难得堕入黑暗面……

尽管情况跟去年变得有点不同,可是她们与大家的互动只变了一点,让我既怀念又高兴。

可是,难道连那样的回忆,都已经变成过去而风化了吗?

「那、那个……我可不可以问学姐一件事?」

「……什么?」

我鼓起勇气再一次搭话,诗羽学姐就实实在在地,也略显迟疑地给了我回应。

「跟红坂小姐讨论……一直都是那样的吗?」

「因为那是专业人士在工作的现场,常有的事。我并没有特别在意。」

「是吗……这样啊。」

说是那么说,诗羽学姐透露出来的逞强情绪却是如此显而易见。

在过去,我从来没有这么容易就察觉她说谎。

「小说家」霞诗子应该从未受过这么糟糕的待遇。

从出道作就一直担任责任编辑的町田小姐,是个一向优先替诗羽学姐着想,也会予以尊重,并全力支持她的人。

虽然我只看过一两次她们讨论工作的景象,但诗羽学姐会闹脾气,町田小姐会逗她玩,两个人也会认真互相商量,建立了情同姐妹的良好关系。

「没错,在意也没有用喔……毕竟,有错的是我。」

「为什么?学姐,你不是说过自己有赶上截稿日……」

「可是,剧本的质量并没有跟上要求。」

「咦……」

「所以有错的是我……是缺乏才能的我。」

没错,如果是町田小姐,才不会将作家修理到像这样抱持自卑感的地步……

「嗳,你知道吗?泽村目前在马尔兹的工作成员之间,评价越来越高了喔。还有,每次有新视觉图在电玩杂志或网页上刊出,玩家的期待好像就会直线攀高。」

「是、是喔,真猛耶……英梨梨也能这么厉害啊。」

「可是,我的剧本还没有得到任何人认同。」

「那、那也是啦。剧本的话,游戏没做出来就无法评价。」

「重点不在那里……现在是连宣传部门都还没有看过。因为我过不了红坂小姐这关。」

「什……」

换成町田小姐,更不会像这样轻视作家的心血才对……

应该说,那样不是自取灭亡吗?

身为总监不该有的行为……就是将创作者的动力磨耗殆尽,红坂朱音已经跨过那条线了吧?

「我……似乎是被当成只会写恋爱故事的单本作家。」

「哪有……哪有那种事。」

证据在于,我从来没看过诗羽学姐这么软弱。

「毕竟……毕竟学姐写的传奇故事《cherry blessing》有趣到了极点啊。所以学姐写奇幻战记类的作品,肯定也会有趣的。」

「……或许,那是在你描绘的故事当中,身为虚构女主角的我。」

「才没有那种事……!」

「无论写三角关系、后宫恋爱喜剧、传奇故事、奇幻世界战斗,都能驾轻就熟的天才女高中生作家……」

要说的话,消极性发言比较多这一点并不是学姐现在才有的毛病,但至少她在和自己有关的部分,一向都自信满满、有胆识、有傲骨,而且帅气……

「然而,成为女大学生以后,就原形毕露了……不知道是才华耗尽了呢,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成长的空间……」

因此,学姐厚黑归厚黑,但正因为那样,她才一直从深层散发出光芒。

「这样的我……不配当故事的女主角……根本不配在伦理同学的游戏里……担任女主角。」

「没有那种事……没有那种事!」

车站广播告知上行电车再过不久就要抵达。

逼近的车辆仿佛在广播引导下, 开始出现于视野一隅。

讽刺的是,那一瞬很有故事的味道。

然而,那跟我们所追求的故事有些许不同。

简直就像男女主角分手的一幕。

「对不起喔,我没办法当你心目中的神了。」

虽然我跟诗羽学姐之间,在之前也遇过类似的场景。

虽然每一次我们都可以和好,应该说,都能设法回到原本的关系。

「对不起喔,我没办法做个有自信的人了。」

可是,就算那样,谁也无法保证我们永远都能回到原状。

所以,最后在这一刻,至今为止学到的东西都无法派上用场。

该怎么做才好?该怎么开口才好?我完全不知道。

「错的不是学姐,而是不肯认同学姐的红坂朱音。」

我连这种捧人的空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我深切地明白,那只是托辞。

那只代表「错的不是我」……

那只是想表达「没能保护好诗羽学姐,不是我的错」。

「那么,再见了……」

电车的门一开,诗羽学姐就头也不回地立刻搭上车,然后背对我这边入座。

间隔片刻,英梨梨和惠道别以后,就慢慢追上学姐的脚步,经过我身边。

「诗羽学姐就麻烦你了。」

「包在我身上啦。」

尽管和英梨梨交会的话语只有这些,我却觉得交换到的信息与情绪,远比所花的时间及字数还要多。

电车关上门,缓缓地从月台逐渐驶离。

依然背对着我的诗羽学姐,还有英梨梨朝这里挥手的身影,都慢慢变小而模糊,几乎无法映入视野。

在我旁边,有不停朝她们俩挥手的惠。

我还是觉得,那一刻好有故事的味道。

而且,看起来活像悲恋故事在炒作剧情那样,甚至令人反感。

※ ※ ※

「到东京车站以后,我们先开个会吧?」

「…………」

「我们两个一起想办法,研究让那家伙哑口无言的策略,好吗?」

「…………」

「没问题的!是你的话,肯定赢得了那家伙!」

「……唔。」

「你会做出……不输给红坂朱音那种货色……也不输给任何人的故事!」

「唔……啊……」

「啊……」

「呜啊啊啊啊……咿啊……」

「…………」

「呜…呜…呜……咿……哇啊啊啊啊啊!」

「亏你可以忍到搭上电车呢……让人难以置信的硬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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