斎槻失踪到现在已经四天了。在此期间,我们既不知道她的所在,即使给她打电话,也没人接。
她失踪的第一天时,我们想着她也许马上就会回来,并未太过惊慌地一直等到早上。
在失踪第二天的早上,我们联络了穗崇,但他却用仿佛被焦虑和不安压垮般的声音回答说,他也想不出斎槻失踪的理由,没法把握到她的动向。虽然他对道歉的我说“不是朔良君的错”,但失踪的斎槻可是他唯一的,最重要的妹妹,估计他都快要发疯了吧。
斎槻失踪的第三天,我向学校请假了,如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也没找到她,今天也是如此,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千夏和圭佑都用他们各自的方法帮忙寻找了,但到现在还是没什么好消息。
“为什么,没回来啊……?难道是被连合……”
明明和穗崇约定好了要守护斎槻的。
“……我该怎么办啊”
我揪着头发抓着头。
『简单地想的话,她是因为夜袭这件事感到尴尬而出走的吧…也许是我说话有点过的原因……』
走在我身旁与我共一把伞的姬像是安慰我般低声说道,看样子情绪相当低落。
关于夜袭事件,确实连我这个被夜袭的人都感到尴尬。斎槻作为夜袭的那一方,而且还被姬抓奸在床了,她确实有着离家出走的理由。
『……但是,这来得真不是时候。现在正是比卖守家和连合发生冲突的时候』
斎槻有可能被杀掉,像我们所看见的男人们尸体那样消失掉,也有可能被连合的人抓住。
“至少打个电话来啊,笨蛋……”
汽车从身旁驶过,把黑色的积水溅飞过来。冰冷的水珠沾湿了我的脚。虽说现在是五月,但下雨的话,气温还是很低的,更何况现在还是晚上。我盯着湿漉漉的地面,视线的一角处还可以捕捉到自己呵出的白气。
『……给斎槻的哥哥打个电话怎么样』
既然穗崇没有来报告,我不觉得他那边有什么进展,而且我这边也没什么可以报告的消息,所以与其继续这样毫无头绪地寻找,还不如大家商量一下的好。我如此想道,于是就听从姬的建议,打了个电话给穗崇。但大概是关机了吧,从话筒处传出了无法接听的提示声。
“……是在忙,吧”
虽然感觉要是关于斎槻的事情,穗崇有什么收获就好了,我低下头切断通话。刚挂掉电话我就感觉一阵无力感与罪恶感揪着我的心。我咬着嘴唇。
我不认为斎槻单纯只是因为太过尴尬而离家出走,在这种状况下我无法如此地乐观。恐怕姬也是这么想的吧,只是她没说出口而已。
要是因为这个而离家出走的话,一般想来是在夜袭之后就直接走人的吧。但是那晚上却并未听到她离家出走的声音。她房间内的梳妆台如被踢到般倒下,我们同在那个狭小的家里不可能没注意到。这样的话,应该是在我们离开家之后,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得不离开家的事情吧。
而且——斎槻离开比卖守家只有三个星期,她仍有可能被现任代家主当做依童寄身的吧。或许是祖母强制性地操纵她的身体,然后让她去执行什么任务。
被逐出家族的斎槻无疑会被作为棋子把剩余价值全压榨掉。
阴暗的不安与焦躁感在我心中形成一个漩涡。不是我想的那样的,我拼命地寻找着这样的可能性。
“真是的,那条鰤鱼怎么办啊。你不在的话,吃不完的啊……”
为了不让自己感到焦虑,我尽说些无用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姬垂着头,力度轻轻地握着我的手、
『……开始时觉得很郁闷』
姬像是萎了般低声嘀咕道。
『……现在感觉有点寂寞了』
姬像是真的很寂寞般说道。
『快点回来就好了。笨蛋……』
姬低声说着,目光低垂,然后一脸沮丧地把身体靠近过来。
老实说,最初我并没想到姬会对仍旧忠心于比卖守家的斎槻敞开心扉到这个地步的、。实际上,斎槻到来后数的日里姬对她都只有抱怨之言。
『……在此之前,我觉得有库拉,还有千夏和圭佑在身边就够了』
她握着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但是……』
“姬?”
『……和斎槻相遇后……,就觉得有个同性的朋友也不错』
姬低下头,微微地微笑着。
『……那个小姑娘,我跟她深交后,发现她也有可爱的一面,最重要的是能跟她开玩笑』
“姬会这样谈其他人的事情…真是难得啊”
『是么?』
“嗯,是啊”
『这样么……。原来如此』
我试想了一下,觉得这是当然的吧。姬无法与他人建立关系,无法轻松地与母亲,我和千夏以外的人交流。我与母亲对她来说都有种名为家人的距离感,而千夏对她的关爱则有点特殊。
因此,有一个女孩子能和她成为朋友,我想她对这件事是单纯地感到高兴的吧。
因为斎槻和她成为朋友让她那与世隔绝的世界生出了新的色彩。
『嘛,嘛,只是夜袭事件无法放着不管……但这个在她回来后和她谈一下就好了』
姬像是害羞般说完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之前,一之濑对我说谢谢,然后说有话想要和我说的时候,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也不坏。——结果,一之濑的话全都是谎言。但是,如果有个可以轻松地和我聊天的同性朋友在的话,就像库拉和圭佑那样关系的朋友,我也……』
“什么?”
『不,只是觉得我这个姐姐没有姐姐的样子,不能一直都依赖着库拉』
依赖和其他什么的,互相不能离开对方在现实上是无法解决的吧。我边如此想着,边试着想象我们两个人而不是二为一体,走出各自的人生的情景——这是毫无意义的假设,我摇了摇头。
我们走着走着就来到一个眼熟的地方。那是郊外,一条崭新的新兴住宅街。
“……啊咧,这里,是一之濑家附近”
我曾和圭佑送过一次那家伙回家。我回想起那时候,那家伙看似温厚的双亲出门来迎接的情景。虽然他说那是他的养父母,但他们是知道一之濑是咒素使的背景身份的吧。
“这么说起来,千夏姐有和一之濑好好地说明吗?”
那家伙在学校引发事件之后就失踪了两周多,一之濑的双亲不知道女儿的事情的话,他们应该向警察提出搜查的了吧。
『学校方面也把一之濑当作上次事件的被害者,以为他要在自家疗养而缺席吧?这样的话,我觉得千夏会对她说的吧。虽然不知道她打算怎么做』
“……但是,女儿突然没有回家,双亲还无所谓的家庭环境,有点让人心寒啊。虽说是养女,但也是一家人啊”
我们走着走着无意中就向着一之濑家的方向走去了。像玩具一样的水蓝色的屋顶,完全是现代风格设计的一幢房子。家里黑灯瞎火的,——不止如此,家里连窗帘都没有挂。
“……啊咧?”
我眨了眨眼。房子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张纸,上面大大低写着“出售”二字。
“为什么……?”
一之濑姑且是有家庭的吧。他的双亲到底怎么了。
“……难道,被比卖守……”
我呻吟道,有这样的可能性。不管一之濑的双亲知不知道那家伙的背景,他们都肯定是嫌疑者。我充分地想了下,他们会被囚禁,最坏的情况是被杀掉。
『但是,库拉』
姬拉着脸色阴沉的我的手臂。
『……一之濑是哪一边的人?』
“哪一边?”
『他是完全只是一匹独行狼,还是属于某个组织的……他的双亲会不会是连合的人?如果是的话,既然一之濑已经败给了库拉,这座房子就没用了,很容易就可以理解他们出售房子的理由了』
“…这样啊。可能是在一之濑失败的同时就搬迁了吗”
这样想着,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至少,那个事件中没人死亡。
“……连合,么。呐,姬,如果见到一之濑的话,不就可以问到这边的事情吗?”
『问一之濑?』
“也许能知道一些关于现在发生的事件……尸体消失的事件的情报,斎槻的事情也……也许可以得到什么情报”
我们已经束手无策了。继续这样毫无头绪地到处走也无法发现什么。我说出斎槻的名字后,姬的目光动闪动起来了。
『……这样啊。但问题是怎样才能见到一之濑,无论库拉怎么想,我都不觉得千夏会轻易地让库拉见到他』
“确实如此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找个不太会触怒千夏的方法…但是,太难了啊』
姬的眼神有点胆怯,她像是下定决心般,紧紧闭着嘴。
我也和她一样紧闭着嘴唇,拿出手机,拨号。
“……啊,圭佑?现在有件事想想要拜托你——”
木继家有四个土墙仓库。我从圭佑那里问出了一之濑关在哪个仓库。
然后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姬一边放哨,我一边耐心地把那把南京锁打开了。因为那是一把老旧的弹子锁,所以在参考了圭佑的建议后,连我这样完全外行的人都能开锁。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再来第二遍了。
顺带一提,根据从圭佑那里得来的情报,和我一样在寻找斎槻的千夏现在已经回家了,正在自己房间里用电脑检索情报。
我单手握着弹子锁,用手掌按摩着发酸的肩膀,重重地吐口气。
“感觉,像是变成小偷一样啊”
『我想要是职业小偷花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老早就被警察抓住了』
“第。第一次做没办法啊。下次会更——”
『你还想着有下次?我才不要呢。……想想要是让千夏知道的话…』
“那时候的话,全心全意地道歉,她应该会原谅我们的吧……大概…”
我们俩都远目而视,把厚重的金属门微微地打开,身体从打开的缝隙中滑了进去。
里面是像阁楼一样的二重构造,然后,一楼是有四榻榻米大小的木制牢笼,一之濑就关在里面。牢笼里放着大概是晚饭时使用过的餐具,在角落里还放着收拾好了的被褥枕头,除此之外,还可以看到里面放着一个装有水的塑料瓶与洗漱用具。房间的深处还有一间房间——恐怕是厕所吧,但我并不知道那具体是做什么用的。
“库,库拉君?”
一之濑那身高一米五左右的娇小的身体上穿的衣服并不是我最后所见的男生校服,而是女式的居家服。虽然现在她过的是监禁的生活,但长长的秀发还是整理得好好的,扎着见惯了的双马尾。
一之濑吓了一跳,肩膀颤抖着,但发现来人是我之后,他微微放松了一点。难道,千夏比与他近战互相厮杀的我更加可怕吗。……千夏姐,你对他做了些什么啊……。
『话说,这个真的牢笼是怎么回事啊……?』
姬跟我一样惊讶。但听说这里的家原本是木继家曾祖父还是高祖父的别院。这个土墙仓库也是那个时代留下来的东西的话,有这样的东西也不足为奇……。
“怎么了?在这个时候来找苍有什么事?”
一之濑向着无语的我们做出可爱的少女般的动作,歪着小脑袋。即使现在知道了他的真身,还是有点难以相信他是个男的。
“啊啊……”
我以为迎头碰面之后他一定会男性的语言破口大骂,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不禁疑惑着上下打量着他。一之濑原本身材娇小,但在小白炽灯的照射之下,他的那张脸显得更瘦了一点。即使如此,嘛。
“看起来你比我想象中的精神,这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会遭遇更惨的事情呢”
我一想到一之濑做过的事情,然后还有千夏那残酷的一面,还有她坚决地拒绝我与一之濑见面的态度,我就无法想象一之濑会有那么好的情况。
“担心,么。库拉真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呢”
不是温柔,而是单纯。[注:日语里优しい与易しい发音一样
大概是因为我的同情伤害到他的自尊了吧,一之濑微笑着讽刺地回道。我发出一声叹息后,单刀直入地讲述来意。
“我们在找斎槻…就是那个穿着哥特萝莉装,比卖守家的那家伙”
“不知道”
一之濑马上回答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那之后就一直被囚禁着的苍会知道呢?”
一之濑用像是很疲倦的语气说道。嘛,我本来就没有期待能得到直接的情报。
“那么,你知道连合吗?”
听到我的疑问,一之濑那漆黑的大眼睛像是盯着我般眯了起来。
“……库拉君,你把我当傻瓜了么?这个我不可能不知道吧”
一之濑的语气和态度从少女向少年转变了。感觉他在以咒素使的身份对话时——或者是面对是咒素使的敌对对手时,会选择少年的身份。
『少年少女,真想他统一用一个性别,这种反应会让我们很困扰的』
他貌似听不到姬的牢骚的样子。那是当然的吧。他已经没有缠绕我的影子了,他与姬的联系已经完全切断了。
“不,因为我也不知道。……别发怒啊”
“并不是发怒,只是有点惊讶,话说连合怎么了?”
“嗯嗯,最近,比卖守家与连合在这附近发生冲突了。斎槻可能被卷入其中了”
“比卖守家和连合之间的纷争什么的,是常有的吧”
“在冲突的现场看到了脖子被剜了血洞的尸体。但是,他们的尸体很快就消失了。但这并不是使用咒素,个中缘由还不知道。只是,有人说这般故弄玄虚地在脖子上剜出血洞,也许是楔被夺走了。……一之濑知道些什么吗?”
我回想起被剜出血洞的伤口和那空洞的眼神,不禁垂下视线。
“哈?夺走楔?真是相当不合常理的事情呢,就像是说从人的身体里只把动脉取出来那样?”
一之濑疑惑了一下后断言道。看样子他是真的什么都想不到。
“但是,为什么你会特意来问我?那样的事情,库拉君身边应该有很多知道详情的人吧?”
“一之濑的家……”
“家?”
“今天看到,你的家在出售”
一之濑的大眼睛啪嗒啪嗒地眨着,然后只低声嘀咕了句“啊啊,这样啊”。
感觉一之濑就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会那样一样。
“一之濑的双亲怎么了?搬去其他地方了吗?还是被比卖守家——”
“我说了几遍了,我自那之后就一直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啊。但大概他们是逃跑了吧?”
“逃跑?那么,我之前看到的父母果然是连合之类的家伙吗?”
“谁知道呢,这个连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
“我只是按他们所说的去行动而已”
大概他是对战败感到难受吧,一之濑看似有点随意地回答道,感觉就像燃烧殆尽一样。虽然我觉得他们的方法是错的,但也仅此而已,我所破坏的计划应该是认真的吧。
“一年前,在我的族人都死光,成为孤儿的时候,有个自称‘长脚伯伯’的家伙给我寄来了一封信”
『长脚伯伯?已经猜到那是匿名的支持者了吗?』
“这是,什么啊”
“信上详细地写着库拉君的个人情报和作战概要”
他的叹息中混杂着沮丧,就像不会做无畏的反抗一样,对我的疑问他把一切都全盘托出。
“我的?呐,写着我的个人情报,是详细到什么程度的啊”
“住址,姓名,电话,志愿填报的高中,然后还有喜欢的女孩子类型。在现在这个形势下暴露这么多情报就无异于全裸呢。多亏了这些情报,我能做很多事情,很轻易地就把库拉给骗到了”
一之濑露出淡淡的笑容,他大概是在捉弄我吧,表情带着少女似的风韵。我回想起了被一之濑kiss的触感,情不自禁地擦了擦嘴唇,盯着他的眼睛。
“真,真的想骗我的话,就应该好好地用丰胸垫伪装啊”
“库拉君是姐控呢,喜欢像姐姐那样的巨乳吧”
这是在自掘坟墓啊,我咂了咂嘴,修正话题的方向。
“话说,那个长脚伯伯那里没有再说些其他的什么吗?”
“之后……对了。为了资助我,信里还一同封入了一张有存了款的提款卡哦。但是信里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辨别出长脚伯伯所属和真实身份的东西”
“……唯唯诺诺地遵从真实身份不明的家伙么”
“因为我一无所有啊。他把那两个变卖房产的父母和我的伪户籍一起准备好了。因此,既然我失败了,作为棋子失去作用了,那个房子也就没用了吧。那两个担任父母的人也已经去执行别的任务了吧。更多的东西我就什么都不清楚了”
一之濑就像燃尽的炉渣般,厌世似地说着。
『斎槻的哥哥说我们的情报还没泄露给连合,但为一之濑准备伪造户籍和父母之类的,一个人来做的话工程太大了,果然是跟某个组织有联系的么?』
“呐,一之濑。那个长脚伯伯真的和连合没关系么?还是除连合以外还有与比卖守家敌对的组织?”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就像库拉君所说那样是连合的家伙,但我什么都没听说,现在没办法调查,而且原本我出身的家族就没有加入连合,所以我也没有任何他们的情报。虽然也觉得有可能是其他组织……但我也不知道详细的事情”
“……这样,么。……那家伙到底知道了多少我的事情啊?”
如果他是和过去的“幽灵治退”事件相关的人,或者是从相关的人那里听说过我的事的某人的话,不就可以探询出真实身份了吗。我如此想道才试着打听道。
“这个情报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必要,所以我也没在意”
虽然没抱有期待,但果然事情似乎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不,原本就到现在为止,我只被那个那个OL看见过真容。在那个时候一之濑的计划就已经在进行了。如果从圭佑的网站接受了除灵访谈的话,也许可以从圭佑的人际关系找出我来,但不巧,因为这些基本上都是谣言和臆想,所以对于除灵相谈提到的事情我都没有去。而且——
“那个,你说在一年前,我记得确实是那家伙啊”
“初中二年级的三月,具体日期不记得了,然后他说要我先熟悉地方,所以三年前我就不得不突然转学到这边的中学”
——这么说来。那是母亲去世的那个月。至少那时我还没为食饵而进行狩猎,母亲的狩猎场是山深处的自杀名地之类的,在不会引人注目的地方谨慎地进行狩猎的。
『是偶然在某处被看到了吗?』
“……这样的话,就没任何手段从我身上追寻到长脚伯伯了……”
我声音阴沉地点了点头。我对自己的住所被人做了标记这个事实感到一阵恶心和郁闷。有一种像是被心怀恶意的蛇爬上身体的错觉。
“嘛,为了库拉君而帮我把家和户籍都准备好的家伙是不会只教唆我一个人就了事的,所以库拉君接下来会很辛苦的吧”
一之濑淡淡地回答道,他靠在牢壁上仰视着仍旧站在仓库入口处的我。
“那么,事情就这些?”
“你真的不知道别的消息了么。什么样的情报都可以。想到什么——”
“没有”
一之濑斩钉截铁地说道。感觉他是不想再多说了。
原本,我们是期待着能不能得到有关斎槻失踪的线索而来的。但连合的事情和一之濑背后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我所询问的事情也毫无结果,只是徒增了烦恼罢了。这也可以说是收获吧。我强行说服自己后,紧紧咬着牙关说道。
“这样么,打扰了。……姑且这个送给你……”
我靠近过去要把便利店递给一之濑。但他却用毫无干劲的声音制止道。
“库拉君,你还是不要再来这里为好”
“……为什么啊”
我警戒着靠近牢笼。
“……!”而后,
我的身体突然变得沉重了。并不只是沉重,还有一阵可以匹敌严重自身中毒的疼痛在身体内奔走。看到我呻吟的样子,一之濑笑了笑。
“这是监禁咒素使用的牢笼哦,库拉君。所以有这种程度的机关是当然的啊。寄宿在体内的咒素的量会给你的身体造成负荷,就连我都感觉相当辛苦,库拉想必也一定很难受的吧”
一之濑那像在歌唱般的声音让我皱起了眉头,我像爬行般离开了牢笼。一远离了牢笼身体就从重压中解放出来了。
『库拉,没事吧?』
我对面无人色的姬做了个表示没事的动作,然后站了起来。
“这个是千夏姐做的?”
千夏有着我们母亲的肋骨,还被传授了咒素培养之类的知识。我觉得她有这样的技术也不足为奇吧。但是一之濑仿佛读懂了我心中所想一般,露出嘲笑的表情。
“库拉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这里是为了让监禁在里面的家伙无法反抗牢笼外的人下达的命令而造出来的。这个牢笼的本身就是一件咒具。特别是这种完全地专门用于监禁的咒具,不是专业的人做不出来的哦。那个女人是什么东西啊,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么”
“……无法反抗,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你要是有疑问的话,可以试着下一道命令,什么都可以哦。你就会知道什么是无法反抗的了”
如果这个是真的话,我就不能下那些太过非人道的命令,虽说如此,但如果不对一之濑下达一些会给他带来痛苦和屈辱的命令的话,又无法检验真伪。这事光做就很难了。
也就是说,我无法确认一之濑所说的话的真伪。
“……不,算了,我没兴趣”
“……啊啊,这样啊,嘛。不管是那个女人做的,还是原本就在这个地方的……咒具这种东西,制作起来,有经验的人也要几个人或是数十人一起做,而且根据情况,所花的时间由数年到数百年不等的哦。这可不是匆匆忙忙就能做出来的东西,也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做出来的。这是这个家本来就有的东西,那个女人有很多东西瞒着库拉君呢。库拉君好像还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呢”
『敌人所说的话,我们是不能相信的』
姬盯着一之濑,仿佛在说不要说千夏坏话。我对此也表示同意。如果是如此大规模的话,大概是我们的母亲健在的时候因某些理由而在这个土墙仓库里做了手脚吧。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情报。
“一之濑,据我听说,咒具好像是很便利东西,用咒具的话无法简单地夺走楔吗?”
听到我的问题,一之濑重重地叹息一声。
“库拉君想法太天真了啊。如果是正经的咒素使的话,不会最先想到这个的”
这并不是在称赞我吧。
“……我说错什么了啊”
“你这样的想法就像是无知时代的炼金术师想把普通金属做成贵金属那样!”
“……不管是金还是铂金,归根结底都只是基本粒子的结合体罢了,转变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吧”
我恼羞成怒地试着反驳道,一之濑对此露出一副怜悯表情。……我被那表情伤害到了。
“理论和技术是不同的哦,库拉君。而且,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地特意做一个只从从人体内把楔拔出的东西呢?如果是用于战斗,尸体处理的咒具的话,还有其他很多种简单的方法的吧。这个真是浪费技术”
一之濑摇了摇头,然后一副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样子仰头看着天花板。
“呐,库拉君,你还是快点回去的好吧?库拉君大概是没跟木继前辈打招呼就来看苍的吧”
一之濑的动作又变回到少女的姿态。他的意思是不打算继续再跟我聊下去吧。
“那么,一之濑,这个”
我把没能递给他的便利店袋子向一之濑抛了过去。正好落到一之濑从牢房伸出的手腕上。
“……嗯,烧鸡罐头和杏仁巧克力……?这个,是什么”
“总之,我想让你补充点蛋白质和糖分,但没什么时间了,于是就只买了这些哦”
“贫穷的库拉君是不会买贵的东西的吧?为什么特意为了苍而买?这是在可怜我吗?”
一之濑虽然面带微笑,但却话中带刺。我咬着嘴唇,目光低垂。
“……老实说,我是不会原谅一之濑的,因为你骗了大家,还对姬出手了。虽然如此,但我果然确实还是觉得一之濑是我的朋友。所以”
不管一之濑是怎么想的,或者说,他过去是怎么想的。
这是看在曾经的友谊的情分上,就像是供奉在墓碑前的花一样。
“……哼”
一之濑像是很不屑地哼了一声低下头。
我侧目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结果,我们想得到的情报一个都没得到。这让我有点灰心。以冒着激怒千夏的风险作为交换,此行所得到的东西太少了。
斎槻到底现在在哪里,做着什么啊。
『库拉,虽然很遗憾,但没办法。再找别的办法吧』
“是啊。……再见,一之濑”
我转过身去。
这时,一之濑突然像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
“呐,库拉君,看看那个”
“嗯?”
姬顺着一之濑的视线看去,在看到那东西后轻声惊呼起来。
『库拉』
土墙仓库的一角掉落着一枚镶嵌着粉色石头的耳坠。这个是斎槻从穗崇那里收到的礼物。
“为什么……”
这东西会在这地方。在我问出来之前,一之濑就先一步开口道。
“……其实,呢。那个孩子,昨天晚上来过这里。来拜托苍,把苍的咒素注入她的咒素弹里”
“‘八足系锁’?为什么……”
“那孩子什么都没对苍说。所以苍也不知道”
一之濑所说的事情的不自然让我颤抖起来了。我的呼吸像患了感冒般混杂着喘息。
“这次她也一定在库拉君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行动吧。所以库拉君还是不要太过……相信别人的好”
汗水滑落到他低垂的修长睫毛的眼角,那看似很辛苦的样子让我和姬皱起了眉头。
“喂,一之濑,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啊”
他像忍耐着痛苦般盯着地面,开口笑道。
“……我刚才,说过,的吧。这个地方是为了让牢笼里的人无法反抗外面的命令而做出来的。其实,她对我说,不要对库拉君和木继学姐说的”
“这么说,你是因为违反了这个命令才会这样痛苦的么。……为什么。特意”
“啊哈哈……。这样好吗?相信苍所说的话”
一之濑没等我回答就低下头了,马上转身背对着我们。
“苍不想欠库拉君的人情”
话一说完他就打开了杏仁巧克力的盒子,咔沙咔沙地摇着。
『……一之濑说斎槻昨晚来过这里,库拉你怎么看?』
我们走到土墙仓库外后,姬低声向我问道。虽然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但雨已经停了。为了在宽阔的庭院中把土墙仓库隐藏起来,庭院中种修建了矮树篱笆,矮树的树叶上全都积着雨水。
“一之濑欺骗我的理由……嘛,有很多”
夙愿无偿。不管他是单纯滴让我讨厌还是其他什么的,即使他是想让我感到困扰也不奇怪。
“但是,如果是撒谎的话,也太简陋了,最重要的是,斎槻的耳坠在那里,感觉应该可以相信他的吧”
『……也是啊。而且如果这个情报是真的话,至少到昨天为止斎槻都还是没事的吧,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但是这么一来,为什么那家伙会需要一之濑的咒素?为了战斗?……话说,她身体内的意志不是现任代家主吧?”
可能她的身体被人当做依童来使用了。
『……』
姬露出不安的眼神。
我也很担心。即使斎槻不是外表所见那样小的孩子,但毕竟她还是有可能是年纪比我小的少女。不管她的出身是怎么样的,不管她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毕竟一个十来岁的少女踏足互相厮杀的现场的话——即使不是如此,即使她只是作为帮凶,我都会感觉心情不太好。
『那个……调查一下长脚伯伯怎么样?这次斎槻的事情也和他有关系的吧?』
“……怎么办啊”
即使从长脚伯伯这条线索寻找,既然一之濑对此一无所知,其他能让我们询问的人最后就只有穗崇和斎槻了。
“现在试着联络一下穗崇?”
我刚低声说完,就听到矮树篱笆沙沙地被拨开的声音。
“库拉君?”
“啊”『啊』
来人是千夏。她手上拿着一个袋子,估计里面放着一之濑换洗的衣服吧。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不,不,那个……”
『千,千夏,这,这个是』
千夏那生硬的表情让我们僵住了。她问道“你们是来见一之濑的吧?”,我们无法蒙混过去,只好点了点头。
“啊,嗯,嗯。嘛……呢”
我流着冷汗等待着千夏的反应。
“……那个我说,库拉君……”
原以为千夏会震怒,但很意外,她口中只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你要来看他的话能不能先好好地跟我联络一下再来?我又不是恶魔,又没说无论如何都不让你们见他”
“……对不起”
我的道歉让千夏再次叹息了一声,她的眼神变得有点锐利。
“那么,你们问了一之濑些什么?”
“关于连合和楔的事,……还有他说昨天,斎槻来过这里”
长脚伯伯的事因为还不确定,为了不再煽起千夏的不安,我隐瞒没说,打算等斎槻的事解决后再跟她说。
“斎槻酱么?”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她似乎一定要拿到一之濑的‘八足系锁’”
“‘八足系锁’……。那个孩子,现在在做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那也许是现任代家主的意思——”
这时,我手机的来电提示音响起,打断了我的话。我确认了一下来电的人后叫了起来。
“穗崇……?”
“啊?”
『有什么情报?』
千夏和姬的表情都变了。总之,我先赶快接电话。
“——朔良君,刚才你给我打电话了”
“啊,是的”
“——难道,你有斎槻的消息……?”
没有……,我带着内疚的心情回答道。我注意到他的异常,传到耳边的声音感觉混杂着苦闷似的叹息。
“怎么了?没事吧?”
瞬间的沉默后,感觉电话对面的穗崇像是在微笑一样。
“我们这边抓住连合的尾巴了。如果接下来的作战结束了的话,就可以全部解决了、应该可以向库拉君做一个好交待了”
“作战?穗崇,你说作战,是怎么回事?”
我惊慌失措地说出“作战”这个词,让千夏的表情阴沉下来了,向着我伸出了手。
“库拉君,把手机给我”
“嗯?”
千夏用很严肃,但却像是恳求般的声音说道。
“我跟那个人谈,接下去的事情与库拉君你再无关”
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的。斎槻不在的话,——姬会寂寞的。也许她对于姬来说是第一个朋友。姬是无法断绝和她的朋友关系的,最重要的是,我自己也想帮助斎槻。
我想像母亲,千夏和圭佑拯救我那样,拯救被家束缚着的斎槻。
“千夏姐,我——”
“库拉君,阿左美阿姨的愿望是希望你不再和业界扯上关系地生活吧?”
脸色苍白的千夏缺少了往日的冷静。
“拜托了,不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呐,你是觉得自己不会死吗?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但都死了的吧。就连阿左美阿姨,在自己身体真的到了很虚弱的时候,都不认为自己死期将至。心里迷迷糊糊地想着总是有办法的,但最后还是哭着说却无计可施,不得不丢下你们的啊”
『千夏,稍微冷静点』
“——朔良君?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
电话对面的穗崇发出诧异的声音道。
“不,啊,那个……”
“库拉君,手机给我!”
千夏的手伸过来想要夺走手机,我避开他的手。
“对不起,千夏姐!之后再跟你好好谈谈”
我逃离千夏身边。
我全力奔跑,把千夏甩在后面,边喘气边跑进路边的小巷。在这里我终于可以把脸靠近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了。
“……啊,对不起,穗崇”
“——不,我这边才是对不起……你看起来正在忙啊”
“不,没,已经没事了。话说,斎槻怎么了?作战是指?”
“……我们在追击连合的最要人物。刚才在商量进入下次作战的时机……。等着我,这次作战结束了的话,斎槻也一定……”
他的语气还是没变地掠过一丝苦涩。
“那个,对不起,穗崇,你受伤了吗?”
沉默了瞬间,然后我就听到了一声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的叹息。
“啊啊……虽然没有大意……我们这边伤亡惨重”
“伤亡惨重?……”
“实际上可以战斗的人只有我一个,但放哨和佯攻的人员还是有剩下的。我们也是专业的,用不着让外行人来担心”
虽然穗崇的语气很强硬,但在那语气中却感觉渗透着悲壮。
“那么,挂掉电话吧。……已经说了很长时间了——”
“穗崇,……如果抓到那个人的话,就会知道斎槻的事情了吗”
我用力握着手机问道,穗崇肯定地答复了我。
“嗯嗯。我觉得斎槻的失踪和这次的事情肯定有联系。虽然只是推测,但在这样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这样想也是很自然的吧。而且……”
『而且?什么啊?』
“比卖守家并不想全面开战。因为风险太大了。如果可以拿到交涉的底牌的话,就再好不过了。这样的话,不用再产生无谓的牺牲……就可以结束了呢”
他深吸了口气,喉咙发出像风一般的声音。
“……即使是我们,看到死人,也不会高兴的啊”
像是对自己的无力的悔恨般,他不由得说不出话来了。听到这句话,我感觉我心中有什么被切断了,我咬着嘴唇。已经,不行了。
“对不起,姬”、
『……库拉?』
我已经无法再横下心旁观了。
“穗崇,可以让我也帮忙作战吗?”
“朔良君?”
『库拉!你在想什么啊。插手行家之间的事情——』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即便如此。
“……我知道作为普通人的我可以做到的事情不多。但是,穗崇你那边人手不够吧?我的能力也就只能做到威吓敌人的程度”
“不,但是朔良君……”
我对还在犹豫的穗崇强行地接着说道“拜托了”
为了帮人而插手到业界人士的战斗中,这件事的意义对我来说绝对不小。
但是,如果这样可以让这场无意义的厮杀暂告一段落的话,而且如果可以把也许被卷入其中的斎槻解救出来的话。
“……我明白了,朔良君”
接着穗崇就像苦笑一样,深深地吐了口气。
“……斎槻……迷上了你哦”
“嗯?”
“……不,对不起,其实我有点期待你这么说。老实说,我们现在的状况力量真的很单薄。但是,你要跟我约定好,如果开战的话,你就赶紧逃掉。我不想你因为帮我们而被杀掉。这也不是斎槻所希望的吧”
我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向姬道歉道。
“……姬,对不起。这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所以这次你不用帮忙也行。……再说,我也不希望姬帮忙。果然对母亲和千夏有点内疚啊”
『我知道了。就这样办吧。但是……要随机应变哦』
接着她摇了摇头苦笑道。
『我和库拉君的心情一样的。我已经不想再看见人死去了。所以——早点带着斎槻回来』
“之后必须得向千夏姐道歉呢”
『是啊』
我们两人相视一笑。虽然我们不知道千夏是否会原谅我们。
“那么,穗崇,我们该怎么做?”
空气中还残留着雨水的味道,我边呵着白气边凝视着黑暗。
深夜两点三十四分。
我们急速赶往指定的地方,市内的一个河岸地。那是一条有着数十米宽的一级河川的河岸,面积大得惊人,到处都滚落着凹凸不平的大石。而且有些地方还青翠繁茂地生长着比我还高的杂草,最后甚至还形成了一片树林了。即使对夜视极佳的我来说,视线也相当不好。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从下流追击潜藏着的目标。所以我希望朔良君能截断他的退路。特别是开始时不会放信号,开始了的话,你知道怎么做的吧。……对不起,库拉君……为了斎槻……真的……”
“没事的。这事我也有责任”
“朔良君一直随意攻击也没关系,只要给目标一种被追上的错觉就行了。因为对手也不可能没受伤。所以如果能给他增加焦虑的话,就能促使他投降”
我边反复咀嚼着刚才手机中的对答,边搜索着四周。穗崇似乎在距离这一公里外的下游。,他所率领的数名咒素使作为后备,在他距离我的所在之地之间的地方警戒着,以防止对方逃到堤坝上。如果凝目而视的话可以看到像伏倒地上的人影般的东西。虽然他们似乎不能成为战斗力,但人数多总比没有好。
雨再次下起来的声音,因雨水增加了水量的水流声与风吹摇动的草丛摩擦声响起。在这些声音中漂浮着某种凝聚着紧张感与杀气的气氛。但是,这些东西原本就无法分辨出来。本来这里就是古战场,土地中缠绕着的死者的气息很容易就把咒素使特有的气息消除掉。
『就是说,无法把握到目标的位置……』
我身旁的姬像是焦急般发出一声叹息。看起来她是对与人战斗抱有不安。我也是一样。我的咒素太过强大了。一步出错就有可能把对方杀掉的吧,我还没做好觉悟要用这样的力量进行战斗。
『……库拉。果然,我先去侦察一下为好,吧?』
姬早早早就提出要打破“不帮忙”的约定了。她大概是担心我吧,但这果然是有区别的,她是想守护我。
没事的,我无言地摇了摇头。
我们无法寻找目标的所在,但对方那边肯定也是跟我们的情况一样的。
我把美工刀握在手里。因为要窥探目标出现的方向,所以我没有释放咒素。在这黑暗中,如果身体周围环绕着咒素的光芒的话,对方就可以知道自己的位置了。
因为要集中精神,我全身的神经都变得敏锐起来了,马上就听到了破裂般的声音。恐怕是枪声吧。对于对这个不熟悉的人来说,这听起来就只像是轮胎爆炸的声音。
——开始了。
然后,十数声像是互相射击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
我强行调整了一下差点因紧张而加速的呼吸,然后正要拨开茂盛的杂草向着那边跑去。姬却制止住我。
『库拉,不要急。我们这边是伏兵,在胡乱行动之前,先把握住对手的行动吧』
姬说得对,我正要停住脚步。这时,轰鸣声响起。
“……!?”
我颈背感觉到一阵杀气,马上就本能地跳着离开这里。紧接着,我刚才所站的地方就被一块足球大的石块砸出个漆黑的坑。湿漉漉的地面深深地露了出来。那个飞来的东西上散发出跟那天的小楼一样的琥珀色的咒素。
“啊”
『我们的位置暴露了吗?』
应该是这样了吧。我想了一下,对方可是专业的,像我这样的外行应该无法瞒住他完全潜伏起来的。
『……。这样的话,我们就没必要和穗崇分开了,库拉』
“嗯嗯”
我点了点头,向着下游跑去。中途分散的话只会被各个击破。这样的话还是靠近到大家可以合作的距离为好。
飞石再次击向冒头的我,被我侧身躲开了。
根据小楼的经验,那个咒素的能力只能使物体直线移动。这样的话,很容易就能看清它的动向了,而且只有一块石头的话,躲起来也容易。
但是。
“哇!?”
石块并不只一块。无数的石块,而且正好是墓碑大小的石块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从远方朝我飞来。
“……啊”
我呻吟一声,全力奔跑躲开这些石头,但这与在小楼时不一样,这是没有任何掩体的河川地。而且脚下的路也不好走。每次踏出脚,都会在湿漉漉的草上打滑。茂盛的草木上散落的雨滴把我的衣服打湿。湿了粘在身上的衣服会阻碍行动。而且视线也不好,石块穿过高高的草和杂木间的缝隙,从我视线的死角处带着杀气飞过来。
虽然我想尽办法躲开致命的攻击,但像锉刀平削般的波状攻击很快就让我受伤了。鲜血从手腕,脚和脸上渗出,啪嗒啪嗒地滴落,染红了被雨水沾湿的脚下。
石块追击的方向并不明确。石块纠缠不休地从多个方向追击而来,我继续勉勉强强地尽量避开石块,但因为所有精力都用于闪避石块,所有无法向下游跑去。
『库拉,情况不妙。让我实体化吧』
姬喊道,但她实体化必须要我的体液,而我现在却没这个闲暇。
这样下去只会消耗体力而已,没办法了,我咬着嘴唇,做好最坏的打算。
“离开点,姬。……到来吧红尘”
我咬着牙齿发出响声,省略了咒语,释放咒素。红色的光芒从全身溢出,然后收束与美工刀上,形成太刀的形状。
“……啊!”
痛得让人神智恍惚的疼痛在我的身体上游走,但我用力忍住,然后把美工刀的刀片全部推出,提高“废龙”的输出力量。太刀变成了巨大的青龙形状。我的肉身还未从与一之濑的战斗影响中恢复过来,现在再次承担了过大的负荷。
我的感觉差不多全部被剧痛占据。我撑起差点站不稳的身体,睁开眩晕的视野,然后舞起刀刃。
刀刃由令人炫目的红光构成,石块碰触到这些红光后,在到达我的身体前就融化,崩溃,失去了形态消失了。我提高了“废龙”的力量输出,而且还是在没有姬所做的屏障的情况下,脚边的地面都崩塌,腐蚀,变得泥泞。但是我已经没有闲暇去在意这些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刚把青龙刀像画弧般环绕着自己身体扫了一圈,作为媒介的美工刀刀刃就崩碎了。刀刃消失了。我正要拿出后备的美工刀。
“……”
瞬间,有一种漂浮的感觉。我马上就明白到自己快要到下来了,身体忍耐不住自己所释放的“废龙”,刹那间,我昏迷过去了。我的脚无法支撑身体的体重,变成了仰面朝上的姿势倒下。不管怎样都无法马上重新站起来。
浮现而出的巨大石块倒影在我的瞳孔上。
不,妙。
我的意识中感觉石块的动作变成了慢动作般,紧接着我的身体像被撞飞一样晃动起来。
“没事吧?库拉君”
“千夏姐?”
我的身体被人抱住扑倒。千夏抱着我撞向地面。我顺着冲击施展受身技,把千夏庇护在身下,然后马上跳起来。
“姬”
『浮现吧猩红!』
我大喊道,姬吻上了我的嘴实体化了,用浮现出的无数箭矢把再次向着我飞来的石块击落,发出暗哑的声音。被箭矢弹开的石块掉落到地上。我向着那些石块跑去,取出的美工刀刀尖再次形成刀刃,插到石块上,让石块爆散开来。
“爆裂吧”
然后我回头喊道。
“千夏姐没事吧?”
千夏接触到了正在释放咒素的我,不会就这样没事的。
“嘛,只是瞬间,衣服有点……除此之外貌似没什么了”
千夏脚步不稳地站了起来,用手遮掩着腐蚀崩散的衣服的胸口。我慌忙把视线从那里移开,把从小包里拿出的酒壶抛向姬。
“姬,接着”
姬把酒壶中的酒向着千夏身上撒去。与此同时,姬还让流落的酒也在周围铺成屏障。瞬间散发出白光,然后被酒覆盖的地方全部都染上了一层红色。注入酒中的姬的力量中和掉了千夏接触到我之后身上所残留的咒素。
『千夏,为什么……』
姬边问道,边把闪着红光的箭矢在周围展开戒备着。千夏轻轻地盯着我和姬。
“为什么?这是我的台词啊。明明我说过不要跟这个扯上关系的,为什么还要在这样的地方进行战斗?”
“这是…”
我感觉很对不起。我也明白千夏关心我的心情。但现在我没打算撤退。
“千夏,对不起,但是——”
“库拉君现在是在和连合……不,和业界的人战斗吧”
千夏打断我的话,像质问般向我问道。
“……嗯嗯”
“库拉君,……不管你有着怎样的力量,都只是个一般人。你决定了要这样活下去的吧?”
“但是现在——”
“拜托了,只有这点不能忘掉”
千夏用很平静但很强硬的语气说道,接着她仰天苦笑。
“但是,嘛。开始了就已经没办法了。得让战斗快点结束。我也担心斎槻酱啊”
千夏坦率地如此说道,然后就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
“只是,千万不要勉强去做,这样就行了”
“……明白了”
“那么。其他的在结束之后再慢慢聊吧”
千夏就像听由孩子任性的母亲般,露出放弃般的笑容。
“……对不起”
我边说着便快速地脱下外套递给千夏。千夏接过外套的同时,递给了我一个她自己带来的酒壶。
“用这个吧,库拉君也到极限了吧”
我点了点头,无言地喝了口酒。疼痛变淡了点,这感觉让我深深地吐了口气。
我擦了擦嘴,盯着暗夜。
我辜负了千夏和母亲的事情既然被原谅了,又接受了斎槻哥哥的请求,我就应该完成,决不允许失败,一定要捕获到目标,把斎槻带回来。
枪声再度在夜空中响彻,相当的近。大概是在我被石块群追击的时候逼近过来的吧。
“……穗崇……”
我刚低声说道,第二波石块就飞来了。石块群缠绕着琥珀色的咒素横扫过杂草丛向着我这边飞来了。
『库拉,趴下!』
姬放出了箭矢。
我站在千夏前面守护着她。
但是枪声比石块更先一步,响起了。
——与此同时,所有的石块都伴随着轰鸣声掉落到下方。
『……怎么了?』
姬警戒着一脸疑惑地低声说道。
“……”
周围的寂静太不自然了。没有任何声音。是刚才的枪声让战斗结束了吗。目标逃跑了吗,还是目标被活捉了。
“我去看看穗崇。所以千夏就拜托姬了”
我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向着下游的方向跑去。
虽然杂草的枝叶摩擦着伤口,但那种疼痛对于我来说只是小事情而已。而且,涌上心头的不安把我的痛觉都麻痹了。
我看到我跑向的前方倒着一个男人。他的头部被击穿,雨点从伤口滴落到里面。不知道这是穗崇所率领的人,还是目标阵营的人。
河岸地太过安静了。这里至少有穗崇和他的几个同伴,然后还有目标。现在一起变得安静起来,让我无法想象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是平安活捉了目标的话,穗崇那边应该会发来什么联络的,但却并没有这样。
“……难道全军覆没了?”
我想到这最坏的结果,心中焦虑起来了。
但是。马上就再度响起枪声了。散弹掠过我的脸颊。散发着青色的光芒。这颜色是一之濑的“八足系锁”的颜色——“八足系锁”?
我下意识地在脑海中的某处否定了想到的可能性。
“嘭——”
我正要发出声音,但瞬间,我的视线就倒映出了他倒下的的身影了。溶于黑暗的他身穿黑色衣服,只有银耳坠和眯起的眼睛微微地反射着光芒。他的表情苦涩地扭曲着,手撑在草地上,苦苦地撑着倒下的身体。
“穗崇!”
他再留在这里就会成为靶子的。我急忙让他扶着我的肩。
“朔,朔良君……快点,从这里……”
“没事吧。抓住我”
我正要撑起他那无力的身体,但剧痛在我那还未完全恢复的身体上游走着,我的身体也倒了下来。我们压倒杂草,两人叠在一起地滚落到地上。
“……”
穗崇的呼吸暖暖地喷到我的颈背上。我感觉到他的嘴唇的触感了。
“……穗崇?”
我感觉到异常,正要回过头去。
——枪声再次响起。
“朔良大人,请从那个男人身上离开!”
散弹飞落下来,其中有数颗子弹掠过了穗崇的身体。
刚才那声音。
我抬起头。
只见二十米开外的大铁桥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栏杆边。
富有体积感的裙子,黑色,身材娇小,等特征性的轮廓。
——我在明白到那是谁的同时,那个人影再次举起枪,伴随着一声干脆的破裂声,一发散弹再次射了下来、
穗崇为了从散弹下逃生,蹬了一脚地面跑开,然后呻吟道。
“斎槻…。为什么……”
但是他的妹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街灯那苍白的灯光照射着她那被雨水淋湿了的脸,她的表情像是冰冻住般毫不动容。
“……”
我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为什么斎槻要射击她的哥哥。
“……为什么……。你,在做什么啊”
我大喊道,但她没有回答。枪口仍旧向着穗崇一动不动。她的手指一直放在扳机上随时可以开枪。
完全就是敌对的姿态。
在完全说不出话的我面前,同样无语的穗崇低着头,向着堤坝上跑了出去。斎槻再度向着他卡枪。虽然没射中,但草丛中却散发出红色的咒素光芒。
“‘废龙’?”
为什么要向着哥哥使用这个?
——我无语了,下一刻。
穗崇向着斎槻开枪还击了。
斎槻想要避开的吧。但没能成功,子弹掠过她的肩膀让她脚步踉跄。咒素没有展开。虽然不知道咒素的种类,但从斎槻的反应看来,恐怕并不是非杀伤子弹而是实弹。
我无法把握现在的状况。战况也不明。为什么是这两人在战斗。目标怎么了。
“穗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混乱地呻吟着,但他没有回答我的呼喊。他跑着穿过了河岸地,离开了这个地方。看到他逃跑的斎槻也追着他跑过去了。
“喂,等一下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夕——”
我也打算追上去,但姬的惨叫却把我拉住了。
『库拉……千夏!』
“——”
姬那迫切的声音让我感觉事情不一般,我咬着嘴唇马上原路折回。
“姬,发生了……”
一股鲜血的味道掠进了我的鼻腔。
姬紧紧抱着千夏那无力的身体。
“千夏姐”
我喊着跑过去。听到我的声音,千夏微微地睁开眼,只是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就失去意识了。
夕阳浓郁的光芒染白了窗帘,从空调里吹出的微风让窗帘轻轻地摇动着。我在闭着的房门里面边感受着那独特的药臭味和嘈杂的人声,边盯着在病房内睡着了的千夏的脸。
千夏的侧腹被尖锐的小石头深深地刺进去了。恐怕是为了保护我,飞扑过来的时候受的伤吧。除了我意识到的东西之外,还有飞溅的碎片。
她自己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自己受伤了。在那种情况下,她是为了不阻碍到我,才忍痛沉默的。幸好,千夏的伤似乎并未伤及性命。医生说虽然被伤到静脉了,但内脏并没有受严重的伤。
即使如此。
“……我……”
我想要吐出后悔的话语,然后咬着嘴唇,。如果忏悔的话,这份罪恶感多少会变轻一点的吧。但这是我自己无法原谅的。
而且。
作战最后是怎么了。穗崇和斎槻到底在做什么啊。穗崇说他在和连合作战,但实际射击的却是斎槻。
我无法整理思绪,呻吟着揪着头发。
那之后我暂时把小包和酒壶交给解除了实体化的姬。马上拨打19号电话,然后我们到达了医院。果然如我所料,医院叫警察来了。大概是因为千夏的伤和我的样子都很奇怪吧。
我全身上下的擦伤多到无法想象(已经全部结痂快要好了)。最初那胖得流油的警官怀疑我是什么暴力事件的受害者,接着又因为双亲不在的理由而怀疑我是像不良那样打架,最后,因为我和千夏都在本地升学高中上学,而且千夏还担任学生会会长,莫名其妙地觉得“优等生是应该不会牵扯到什么案件的”,然后警官很快就回去了。笔录似乎因为我一直都声称是“身体被车溅起的砂石伤到的”,所以也解决了。总之,似乎这事被当做交通事故来处理了,但却看不到他们要去搜索犯人的样子。
从警官的态度,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他在想“这种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的案件真是烦人”。
河岸地的尸体应该被搬走了。警官没有说及这个问题,估计是那个是被业界隐藏起来了吧。——尸体。也许就连我认为是自己人的,最初在河岸地伏击着的人影,也是死掉的业界人士吧。
『……』
姬沉默着把手搭在一脸担心的我的肩膀上。她的手上传来了微微颤抖着的触感,作为姐姐她是很担心我的心情的吧,同时千夏也被卷入其中这事也对她造成了冲击了吧。
从沉默着的我们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啊,库拉,对不起啊。虽然姐姐刚才起来了……。又睡过去了,因为药物的原因,看来很难起床”
圭佑拿着装满了教科书和参考书的纸袋与打发时间用的掌机走进了病房。是千夏让他带过来的吧。
“不,没事的。……我才是要说对不起,事情搞成这样”
“姐姐是在做她想做的事吧,这点库拉君也不用自责。即便如此,大概,之后她会发很大的火,所以你们做好觉悟吧”
“嗯,我知道了。话说,阿姨他们……?”
我想着都没和他们碰到面,于是就问道。
“啊,爸妈都貌似很忙……。嘛,家基本就是放任不管。但都这样的时候了还不关心一下啊”
圭佑低声地抱怨道,然后把袋子放到餐具架上。
“话说,斎槻酱……怎么了?”
被圭佑问道,我想起昨晚上抬头看到的斎槻那面无表情的脸。我只是稍微对圭佑说,斎槻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而已。现在时间和现在的状况都不允许我向他说更多的事情了。
“嗯嗯,虽然不知道理由,但那家伙开枪射击自己的哥哥了”
“射击……为什么?”
“……”
我没有回答,圭佑一副思考状况的样子,眉宇间蒙上了一层阴霾。
“呐,库拉参加了某个作战的吧?这会不会是作战之内的事情啊”
“我也这么想过,但是,斎槻射击用的是……是‘废龙’。破坏性那么强的咒素……”
“哥哥说的是那个吧。给她耳坠的那个,至少从库拉那里听说到的,感觉他们关系十分好。不是这样的么?”
“我也不知道,穗崇自己也很惊讶的样子。……而且”
我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拳头。
“穗崇……用实弹向斎槻还击了……。他射中了斎槻”
“实,实弹!?那么,那个哥哥,要把妹妹——”
“不要说了”
我情不自禁地喊道。这并不是玩笑。即使是玩笑,我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啊,啊啊,对不起”
我怒气冲冲的样子迫使圭佑道歉了。
“啊,不……对不起”
我回过神来,盯着床边的点滴台。
“兄妹互相射击之类,我无法理解个中的理由”
“真是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和家族和身份什么的有联系?我是,就因为是受家族恩惠的人,所以就自己兄妹射击的情况,还有心情……我都不理解啊……”
姬在我们谈话的时候一直沉默着。大概她的心比我还要乱吧。
“……圭佑,我想去一下前厅,可以吗?”
病房是单人房,不用担心影响其他患者。即便如此,我对在睡觉的伤者前继续谈话有些犹豫。
“嗯嗯,明白了”
我们走出病房,日落之前的阳光从等候室并排的窗口射入,把走廊染得一片赤红。我们一起走向电梯前的病栋的前厅,千夏的病房在病房区安静的一角,那一片病房里住的基本上都是整天在卧床的患者。所以,在走廊上除了护士之外,我们没和其他任何人擦肩而过。大概是因为今天是个普通的日子,也没看到看病的客人。只从下层传来一点点的嘈杂声。
『为什么』
大概是比我更无法整理感情吧。姬在无人的病栋前厅低声嘟哝道。
我也跟她一样低着头。
这时,电梯的到达音叮地响起了。两扇并排的门中的一扇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推着小推车的护士,还有。
“斎槻……”
处于事件中心的人就在这里。
一如既往的黑色哥特萝莉装和泰迪熊背包。然后她的手上拿着用朴素包装纸包着的百合花束,感觉是在下面小卖部买。
“你”
“之前你都在干什么啊”,“昨天的那个是怎么回事啊”等各种的疑问,和在想“你没事就太好了”之类的心情一次性喷涌而出。在互相碰面的瞬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圭佑的视线不知所措地在沉下脸色的我们之间游移。
与斎槻一起走出电梯的护士边对我们投出怀疑的视线,边看似很忙地推着小推车护士室去了。我看到护士离去后,开口道。
“你,之前在哪里”
『我很担心你。四处找你……』
“……这样么。让你担心真是对不起了”
斎槻用冷淡的措辞说道,然后低下头。
『当然的啊。你房间里那样的状况,而你又不见了……担心你有什么事啊』
“相当抱歉,我收到报告…让我惊慌失措了”
『你受伤了吧?听库拉说你被打中了……』
“不,只是擦伤而已。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大概是没睡觉吧,她眼睛下面都出现了淡淡的眼袋了。虽然身上的衣服很整齐,但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疲倦感。
“……为什么要射击穗崇?”
我问道,她像人偶一样面无表情发出生硬的声音。
“为了守护家”
她简短地说道。我发现她两耳上那作为礼物的耳坠不在了。
我之前以为是掉落了的。但大概是故意摘下来的吧。
“家……你们是家人啊?你在说些什么啊。你这么轻易就能对能成为敌人的人说‘好想见你’,还流泪吗?这样——”
“正因为是家人”
面对激昂的我,斎槻依旧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从我们的身边走过。这前面是千夏的病房。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只是探望而已。是来对被卷入业界纷争的无关的普通人表达歉意。……如果担心的话,就跟着一起来吧”
大概是赶时间吧,斎槻一边说着一边以接近小跑的快步在走廊穿行。她就这样走到千夏的病房前。
但是斎槻没有打开那扇白色的门。
“……”
她只是无言地,在门前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把花束像是塞过去般递给走近过来的圭佑。
“本来打算把这个放到病房前就走人的,看来来得正是时候”
“哈?那个,斎槻酱?”
“我要是能从家里把‘久远’的咒素弹带来,让你那被卷入事件中的姐姐回复就好了……但是那个已经用完了,所以是无法那样做了。真是对不起了”
斎槻低垂着的睫毛颤了颤,然后马上就盯着前方,想要离去。
“……那么,我先走了”
斎槻的指尖摸着泰迪熊背包的肩带,从她的表情和动作,最重要的是从她那独特的紧张感中——很容易就能察觉到接下来她要赶赴战场了吧。
“如果我回不来的话,就把我的财产随便处置吧”
『等一下』
姬挡在斎槻的身前。
『我想你说明一下事情。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话我想我帮忙。你们兄妹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日邑家的穗崇,要造比卖守家的反。背叛了日邑家”
她的话感觉就像毫无做作地投出了一把利刃。
“嗯?”
“不,已经是一直都在背叛,朔良大人所看到的遗体全部都是他杀的日邑家的人。相争的人并不是连合,而是日邑家的……自己出身家族的人们”
“为什么,会是这样”
“作为礼物送给我的耳坠也只是为了操纵身为依童的我的道具而已”
“不对,我要问的不是这样的事情”
难道,冲击太大了。但是现在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想这会很让人郁闷。身体虚弱的他作为家族继承人的同时也被当做货物一样来对待”
“不对,不是这个”
我摇了摇头,抓住她纤细的肩膀。
“我说的是,为什么乃们兄妹必须得战斗啊”
“因为剩余的战斗力里我最有能力。如果不这样的话,我的亲人会死得更多。……死在哥哥的手里”
“都说了”
“亲人,换而言之,就是父母,堂兄弟们,亲戚的叔父,叔母。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含糊的东西,而是血脉相连的人,你明白了吗?”
她的表情依旧如人偶般,微微地盯着我。对于除姬之外没有任何亲人的我来说这确实是一种无法正确理解的感觉。
“朔良大人离开家后,我回了一次位于北方的老家……日邑家,但几乎全被毁了,我的父母不知所踪。……得到情报说会不会是被穗崇击毙了”
『……是说穗崇……杀死了父母么……?』
姬说不出话了。
“全部都是没有对战用的咒素的家族,想要隐藏亲属对比卖守家的造反之心的结果。即使对方是亲属,但为了向比卖守家表示忠诚,只能让剩下族人把事情平息掉。如果不这样的话,日邑家就要完蛋了”
“……那么,我在那个小楼看到的并不是连合而是日邑家的族人咯”
我低声说道。
我明白他们表现出异常的紧张与敌意的理由了。这与他们是否知道我是比卖守家的“家神”无关,至少,他们觉得我是穗崇的同伴吧。
但是,那样的话,攻击我的那个琥珀色咒素是他们放的吗?但穗崇说过日邑家的咒素是“存阳之翼”。性质是“快暖”,是不可能那样攻击我的。这样的话,那就是别家的咒素……例如有着“追踪”之类的性质的某种咒素——
我正要询问,但马上就闭嘴了。
大概是听到声响吧,周围病房里有几个人探出头来诧异地窥探着我们。听到又是背叛又是死之类的危险的单词,偷窥一下也是当然的吧。而且我们在医院里大呼小叫的自然会引起他们的不快的吧。
圭佑盯着住院的患者,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容。我也许也该学着圭佑那样做,但我在精神上连仅是陪笑的闲暇都没有。
斎槻好像对那些视线感到不快般,把我搭在他肩上的手拂开,向着电梯走去。总之,我沉默着跟着她,如果在那边的话,应该没有刚才偷窥的人在。
我边走着边压低声音和感情问道。
“……这个,你讨伐穗崇是为了某个人?还是为了家?还是——”
“这是份出售生命的职业,所以,大家都有相当的觉悟的了。但是在这样的世界,如果把一条命看得太重的话,会很难忍受的”
斎槻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
“不管是我死了,还是父母死了,家都会留下来。这样如果不把我们视作名为家的一个生命的话,对于我们来说,世界就太过于无常了。名为家的东西……是束缚着我们的东西,但同时,也是以这样的形式守护着我们”
这个价值观我也是无法理解的。所以,我什么无法说。我知道我没有开口的资格。
“……而且,哥哥所做的事,即使在我们业界的人的观念中,也只是杀人。无论有着怎样的理由,都不能让他继续下去”
这份心情我理解。作为外人的我无法反对。
但是,我感觉不能在这里退让。
“——喂”
『知道了』
在我开口之前,姬就先低声说道,然后抓住斎槻的手腕。
『我也去』
斎槻睁开眼。
“……姬,你要去也没关系。但是,你想明白吗?”
总之我先告诫姬一声,我说的“要去”这个单词让圭佑有了反应。
“喂,喂,库拉。‘要去’说的是怎么回事啊!”
圭佑焦急地停了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千夏已经被卷入进去了,我们还要继续一头扎进去。我是知道我们这种行为是很任性的,所以,刚才我才问姬有没有这个觉悟。
姬露出认真的眼神,看向圭佑,然后,吻上我的嘴。舔食唾液后实体化。
“姬,姬君”
『对不起,圭佑,但是——』
姬深深地吸了口气,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刚才姬的动作和千夏的重叠在一起了。
『我不想只是中途插手,这对我们自己的心意和斎槻兄妹都是不诚实的。所以我必须要去』
“姬君”
圭佑像是畏缩般看着我。
“呐……库拉君也是一样想的吗”
“嗯嗯”
『……对不起』
姬再次道歉,然后解除实体化。
我和姬对他们抱着亲近感,只因他们是一对因为家族的事情而分离的咒素使兄妹这一点,他们的其他背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我们仅因如此,就在那个时候让身为咒素使的他们上我们家来。那个时候我们就做好了与他们扯上关系的觉悟了。不如说,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我们就不会打破母亲的遗言和期望,与咒素使扯上关系。
我们讨厌咒素本身。因此,我们对家族,对咒素使,就连对咒素所带来的不幸——都带着十分强烈的厌恶。
『所以,斎槻』
“请不要这样。这个是我家的问题。这与你没关系”
斎槻用手拂开姬伸出的手。
『你是我们家的食客,说没关系有点可笑吧』
姬用那只被拂开的手再次紧紧握住斎槻的手。
“我们之间有这种这种程度的信任吗?昨天你们两人去了那里,是因为相信了日邑穗崇的话是吧?现在又相信我的话,说要跟着我走吗?……你这不是温柔,而是天真”
斎槻用低沉生硬的声音说出这么一番话。
我想起一之濑嘲笑我“太单纯”的话,还被他说“还是不要太过信任其他人好”
斎槻的目光并没有看向我们,但姬却强行盯着她的眼睛。
『是啊,明明才相遇没多久,而且还是我们讨厌的本家的人。在一之濑的事件中一起战斗过,之后又暂时同居了一会儿,我们的关系就仅此而已』
姬边说着,握住斎槻的手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
『我对斎槻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才想继续跟你在一起多一些时日,如果能帮上忙的我也想帮忙……如果,斎槻犯错误的话,我想帮你改正』
姬的话让斎槻那像是玻璃般的眼睛晃动起来。
“但是,你们这样太任性了吧”
斎槻带着姬走进了到达的电梯中,一直按着“开”,她是在等我。这时,圭佑叫住了正要走进电梯的我。
“……库拉”
他看了我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稍等一下”
然后他全力飞速跑开,马上又跑回来了。
“这个是刚才回家时拿过来的,姐姐说让我带来的”
圭佑把里面装着酒的酒壶啪地递到我手上。
“嗯……?”
“可恶,姬君是个老好人,库拉是个笨蛋,所以最后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吧,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啊,怎么说呢,你们真是顽固啊”
圭佑哎地低下头推着我的肩把我推向电梯那边。
“大概,姐姐也会这么说的,回来之后就对你们进行说教,所以要好好接受说教——要回来哦”
“知道了”
『约定好了』
我对着圭佑真挚地点了点头,然后走进电梯里。此间,斎槻一直盯着电梯的控制板。
“有一点我先说好了”
我丢过去这么一句话,斎槻没对此做反应,即使如此,我还是说下去。
“我并不是因为做人圆滑才信任你的话的,虽然我和你不是朋友,但我想和你成为朋友。所以,为了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一下,才想和你一起去的,仅此而已”
不知道这番话她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她的眉根瞬间皱了一下。
只有太阳落下的山边有着微微的光亮。东边的天空上已经可以看到星星了。我们走到医院外面,走在一条两旁都是农田的小路上。苹果树的百花在微暗中摇曳。我们跟着斎槻穿行在路上,用接近小跑的快步走着。
“日邑穗崇被我射入了拥有‘管理’性质的‘八足系锁’,所以他现在已经某种程度上无力化了。但他毕竟也是咒素使,我无法操纵他,但却可以暂时封印他使用咒素的能力”
也就是说,那时候那声格外响的枪声是斎槻射的,河岸地上飞来的石块突然失去咒素的效力掉落,也是因为射入了“八足系锁”的原因吧。
即便如此。
“最后,这事和脖子上的伤与消失的尸体有因果关系吗?还是说,那个行为自身有着什么意义?”
我的问题让斎槻的眼神黯淡下来了。她像是颤抖般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地呼出。
“……我觉得不可能”
斎槻压抑住感情,用平淡的声音低声说道。
“但是,因为亲眼看到过……。所以不得不认同”
“什么啊……?”
完全不明所以。、
“他自己与生俱来的楔很脆弱,……因此他的身体也很弱”
他?说的是谁啊。
在我发问之前,斎槻很艰难地低声说道。
“全部都是日邑穗崇搞的鬼”
太阳完全西沉了。天空已经被黑暗覆盖,没有阳光了。
斎槻停住脚步,低头看着地面说道。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夺走楔说的是,他夺走其他人的楔,作为自己的东西,强化自身的身体”
“楔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就被夺走的吧?为什么这样……”
“……这个,我根据家人的话中综合整理推导出来一个结论,他的身体为了可以做到这点,用数十种咒素的合成物改造了,现在的他可以说是一件人形的咒具”
“人形,咒具……?”
对业界的事情所知不详的我对此毫无实感,呆呆地问道。
“……我想是跟他之前所说的那个‘从比卖守家派来的医生’有关,但即使我问了日邑家和比卖守家的人,他们都说没有派遣医生这回事,所以现在关于这个人我还一无所知”
『这样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吗』
姬问道。是啊,一之濑说过夺取楔的咒具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在理论上……不,即使在设想上是可能的,那也是不可能做到的,这是做不到的。但是,实际上就是这样,……只能认同的吧”
斎槻低垂着双眸,慢慢地向前走去。
“这是一项好像用纳米级的卡去搭扑克塔那样极其细密的高精密技术。可以做到这样的技术本身就值得赞赏了,但用这个技术完成的东西却是——”
斎槻那平淡的声音到这时嘶哑起来了。
“——吞食同族性命的怪物”
然后她像是触摸自身的留恋般,用手指轻轻地摸了摸耳垂上的耳洞。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看起来就像快要哭出来一样。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姬犹豫着开口问道。
“什么问题?”
斎槻用平淡的声音回答道,姬对她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那个耳坠真的只是为了操纵依童而送的礼物吗?』
“所以在赠送这个礼物的第二天,他就这样用了……就是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第二天?』
“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我,夜晚,到朔良大人的房间……打扰的事情”
斎槻像是很难开口那样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瞬间思考了一下,表情就抽搐起来了。
“……也许”
“正如你所观察到的那样。在这次事件里,身体虽然是我的,但里面却是日邑穗崇。那不是我的意愿。希望你们不要误解”
“……。这样啊”
一之濑的Kiss就算了,为什么我会这么有男人缘啊。我忍住眩晕,把手放到额头上。
“……你期待着我对你示好吗?”
“不,但这是没有好意的行为,的确有点……”
『这种情况下,不要说无聊的笑话』
姬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啪地一声好听的声音响起后,我向前摔去。
“又,又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斎槻对我们露出苦笑。那是像是有点困扰般,与年龄相应的少女似的笑容。这也许不是苦笑,而是笑容。
“不,但是……穗崇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知道呢。我不知道”
斎槻目露伤感地说道。那明显是撒谎,从她那逞强的语气里就能听出来了。但这是她的性格。她想要隐瞒的,即使我们再问她也是不会回答的吧。而且,这也许是不想对外人说的话。
『……斎槻打算怎么阻止那个男人?』
“是啊,还是先告诉我们吧,我们行动起来也容易”
听到我的问题,斎槻先紧紧地咬了下嘴唇,再回答道。
“……作战计划是在我佯攻的时候,族人用注入了‘废龙’的咒素弹狙击他的颈椎,毁灭他在楔上那施了术的咒素复合体,意图让他无力化,流程就是这样”
拥有“灭尽”性质的“废龙”如果在熟练的咒素使手中的话,不仅可以破坏,而且还能按术者的意思,消去指定的物质。就像斎槻以前消灭我身上所中的一之濑的“八足系锁”那样,这也能消灭穗崇体内收入的咒素的吧。
“这样做确实可以阻止穗崇的吧?”
“本来他的身体是虚弱到连外出都不可能的,这样做的话,我想他会变得无法再继续战斗的”
原来如此,那么,昨晚斎槻在河岸地射出的咒素弹就是为了这样的吧。
“……那个咒素弹要是射到颈椎之外怎么办?”
“如果没射到该毁灭的对象的话,是不会发挥效力的。只有作为橡胶弹的威力而已”
『在一之濑事件中,消灭被操纵的女孩子们的‘八足系锁’时,看起来好像并没有瞄准的吧?』
“对于比自己高位的咒素使身体内吸入的咒素,如果不瞄准它的核心的话,是很难起效的”
这么说来,我就想起之前斎槻对我零距离射击的事情。那大概是因为我相对于斎槻来说是上位咒素使吧。没有接受什么教育的自己是上位咒素使?我这样的疑问在斎槻接下来的说明中得到了解答。
“朔良大人是宗家的家神,日邑穗崇是我的哥哥,日邑家的下任族长,对于因血缘而生的咒素使来说,序列是绝对的。这个是无法颠覆的”
一之濑夺走了我的影后能轻易地操纵比卖守家的尖兵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么。而且斎槻无法解除被操纵的尖兵身上的“八足系锁”,也是因为那是一之濑变得等同于家神之后,再注入他们体内的咒素的吧。
“……战斗结束……。之后呢?”
“那就结束了。之后…会被制裁的吧”
制裁。
他杀死了数个亲人。这个罪名绝对不轻吧。我找不到话接下去了。
“还有其他的疑问吗?”
斎槻边面无表情地说道,边把枪从绑在大腿上的枪套中拔出,确认装填的弹药。
“……这样啊——”
“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昨晚,我们去见一之濑了”
“一之濑苍……”
“那时候,听他说之前的事情全部都是一个叫名叫‘长脚伯伯’的人指示的计划。你有什么头绪吗?”
“……长脚伯伯,吗?没有……”
斎槻露出思索的表情,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你好好想一下,有没有想到什么?』
“……嗯,我想到的是,比卖守家也查到了一之濑苍背后有个支持者的事情,但所有可以作为线索的东西都毁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至少,我不知道……”
“呐,昨天的那场作战……。穗崇是在河岸地跟谁战斗?是和在小楼时一样与日邑家的追兵作战吗?”
我向仍旧低着头的斎槻问道。
“而且……。地处北方的日邑家的穗崇为什么要特意来到这边?即使要从追兵手上逃跑也可以逃到别的地方的吧?”
“这个是为了用咒具操纵我……”
“难道那个长脚伯伯也跟这次的事有关,如果跟那个帮助穗崇的‘医生’有什么关联的话,穗崇的目标不就是我吗……不对吗?”
斎槻沉默了一下。
“怎么样呢。我缺少可以做出判断的材料,我无法得出任何结论……”
斎槻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嘴角像是笑得很勉强般翘起。
“话说,朔良大人,刚才你拿到酒壶……能让我确认一下吗”
“嗯?哦哦,这个怎么了?”
在我把酒壶递到她手上的瞬间,她就把酒壶远远地丢出去了、银色的画出一道抛物线消失在了黑暗中。
“你做什么啊”
我喊道,与此同时,我胸口受到了一下冲击,斎槻握着的手枪就在我眼前。而且那枪的枪口还冒着烟。
——被射了。
“……为什,么”
子弹并不是实弹,但展开的“废龙”的红色光芒却把我吞蚀了。勉强保持着平衡的身体内的咒素进一步增加了,我跪在沥青路上,因中毒的疼痛而打滚着。
『斎槻』
姬怒发冲冠。斎槻把枪口指着我,牵制住姬。
“请不要动,我不想再开枪了”
『为什么……』
“因为你们随便相信我。你们可没什么资格问为什么”
我边把手撑到地面上,边抬头仰望着她那如同人偶般面无表情的脸。汗水从我脖子上滑过,啪嗒啪嗒地滴湿了黑色的路面。
“我一个人去。所以请你们两个不要跟来”
『这是因为你自己于心有愧?还是因为无法信任我们?』
姬的痛斥让斎槻的表情僵硬了。
“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
『我是……真的想尽一份力』
姬想要靠近过去,这让斎槻那仍旧放在扳机上的手指用了点力,接着只要再扣一点就能向我开枪了。她的手指就放在这样的极限位置。
那根手指就像要爆发般簌簌地颤抖着。
“因为,这是没办法的事啊”
像是挤出般细微的声音。
“因为哥哥想要杀死朔良大人”
斎槻保持着的面具出现裂痕了。像水渗出来般,被感情沾湿。
“……我现在回答刚才的质问。河岸地的那个事件是他自己自导自演的。在最后的时候确实是与日邑家的人战斗……。他提出一个假想敌是想让你警戒那个假想敌,然后他抓住你的破绽把你击杀。……所以……”
『这样的话,我们不是更应该帮忙吗』、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到”
她的面具已经完全崩坏了。她的感情表露出来了,大喊道。
“……我不能带你们去啊。我也不想这么不领情的”
『这不是什么情的吧。我……』
“……我”
斎槻打断姬的大喊开声说道。她的声音不大,但却有种能让姬沉默的悲痛。
“我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如此渴求力量。……不,我不明白的一定是,哥哥本身吧。无法理解哥哥的孤独,重压”
斎槻继续单手用枪口指着我,另一只颤抖着的手捂住自己的脸。
我们面对着她,无话可说。我们从未试过因无法理解家人和信任的人的心情而叹息。
“……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去么”
我忍着被射入咒素的苦闷问道。
“这是我应该背负的东西。不管是我杀了哥哥,还是被杀——我都已经不打算回到那里了。虽然时间很短……但真的很感谢”
说完这些,斎槻继续用枪口指着我向后退去。确保了距离之后,她就转身背对着我们。
“保重”
她所跑向的是一辆停在路边待机的运货车。车子像是要将她吞入般把斎槻迎了进去,然后开走。
“姬,不用管我,尽力而为就行了”
她和我分开的距离有限。不可能一直追着斎槻。
“去追,那家伙”
只有方向,不看清的话。
『但是』
“去吧”
我冲担心着我的身体的姬喊道。
“这要是成为我们和斎槻的离别的话,你可以接受么”
『……是啊』
姬重重地点了点头后,跑了出去。我目送着姬离去后,就倒在了冰冷的沥青路上。虽然脸摔在地面上,但现在感觉并不是那么疼。
我感觉到自己那进得要命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我暗暗念道,快点平静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