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事还是不知道,即使夸口看穿了一切,却也看不见未来,尽管装成飘逸的样子,却比别人都要纤细。
所以看到展开在眼前的光景,看到映在视野里的现实,她也会产生动摇。
「…………纪无、同学?」
虽是同伴,要称为朋友却仍嫌距离太远,她叫着那位少女的名字。
「你要找玉求的话,她才刚【退场】而已喔,游回。」
火焰的牢笼消失,出现的是结冰的水池和浅绯的身影,看到大约有一个人大小的洞,以及证明才刚有人死去的纯白粒子,游回就理解了。
「话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浅绯咔嚓咔嚓地玩弄着转轮手枪的弹仓,对游回正眼也不看一眼地说道。
游回顿时感到胜利远去的感觉,那不是错觉,而是单纯的事实吧。
她并不是完全没有预料到,却也不是完全预测到会这样。
玉求的败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当然的,所以让游回惊讶的并不是那件事,而是玉求的【退场】竟对自己带来不小的打击,她是对自己这样的变化感到动摇。
「为什么不说话?你和玉求的交情,应该没好到会为她的【退场】惋惜吧。」
浅绯以看似轻薄,像是随处可见的年轻人一样的轻松态度,向游回搭话,但是对于他语气中所含有的厌恶与些许杀意,游回不可能没有发觉。
「……冰里同学相当讨厌【意能者】吧。」
游回设法保持平静,一边装出和平常一样捉摸不定的样子,一边这么说道。
游回在说话的同时,思考也没停下,风守很快就会追上游回了吧。
光一个风守就应付不来了,这时要是再加上浅绯的话,那情况终于可说是绝望了。
必须打开活路才行,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才好?游回脸上浮现笑容,同时这么思考着。
「那是当然的吧?包含我在内,想要靠这个烂游戏实现愿望的家伙全都是人渣。我i自己都讨厌得不得了,对于看不到内心的他人,更是不可能喜欢。」
他说得很肯定,并没有准备藉口,对于做坏事有坏事的自觉。明明打从心底厌恶那样的自己,即使如此,为了实现愿望,他却也不惜弄脏自己的手。
那就是浅绯和其他A-1的人的不同。除了过去的绫皓之外,只他是为了别人而战,未恋固然也是为了朋友而战,但那行为是为了安慰自己,与浅绯有根本上的差异,蓝在这一点也是相同,不过游回并不认为她完全是敌人。
要找能突破的点,大概只有那一点了吧。
这时游回想到一条计策,但是那是真白彩的同伴所不该有的行为,而且大概会被彩讨厌吧,那是偏离他思想的坏棋。
「——终于追上了!」
彷佛要打断游回思维般的叫声敲击鼓膜。游回苦笑着慢慢转身面向声音的方向,只见风守唯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那里瞪着游回。
「……难得的可爱发型都乱掉了呢,风守同学。」
「都是你害的啊!」
她眼神锐利地瞪了一眼,肩膀上下起伏着喘起。看来她的想像力在游回之上,体力却比平常人差,大概认为那是自己不需要的能力,所以没有锻链吧。
眺望着那样的少女,浅绯搔了搔有如暗夜的头发,然后似乎感到乏味地开口说道:
「虽然不知发生什么事,但是第二位被第七位翻弄,那样不行吧。」
这时她才首次发现浅绯的存在吧。风守吃惊地抽了口气,随后迅速整理头发,然后浮现笑容,用撒娇一般的声音说道:
「原来是浅绯同学,你已经打倒敌人了吗?好厉害喔。」
看到那样的风守,浅绯明显不悦地看向她后,像是受不了她似地移开视线。
「啊?这个嘛,谢啦……虽然跟我无关,不过你也加油吧。」
他一只手挥了挥,转身背向两名少女。
「咦……?等一下呀,浅绯同学,你不帮忙我吗?」
游回的额上浮现汗珠,如果他回应她的要求,那游回的胜率就会降到零了。
「我虽然不是善人,却也不是主动享受死亡游戏的狂人,抱歉啦。」
听到他说得那么干脆,风守的脸不住抽动。
「可是可是!我们是同伴对吧?」风守仍然不肯死心,浅绯却笑了出来。
「我们?同伴?别笑死人了,我们只是不得已才服从夜云的杂鱼吧,即使聚集六个孤单的人,那也不叫同伴吧。」
听他说到这里,风守的表情出现变化——笑容的面具出现裂痕,露出了内在。
而游回的嘴则是笑成弧线,还没有确定败北。
「哼……不帮就算了……就算浅绯同学不帮忙,我也能取胜。」
风守呸?的吐出舌头,浅绯则是说「啊,是吗」。‘
血液从游回的右肩与左侧腹的伤口流出,滴落在地面,她全身被无关气候的寒气支配,感觉意识就像笼罩了一层雾,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要解决一个快死的神经病,应该用不到两名A-1吧。」
确认风守脸上露出残虐的笑容,游回不禁心里焦急,但是并没有表现在外。
「如果你办得到就好了。」
游回吐舌回嘴道,风守则是表情扭曲,咋舌一声。
「……真是气死人——斩杀。」
风吹起,化成刀刃,锁定游回为目标,只见化为刀刃的飓风,毫不留情地往少女杀去,而游回则是有如弹跳般——往浅绯的方向奔出。
「别逃来逃去!」
「只要你好好瞄准不就得了吗?」
以毫厘之差躲过一次两次,游回终于到达浅绯的身旁。看到这个状况,风守的猛攻一时停下,她咬着嘴唇,以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游回。
「……你这是什么意思?」
跟在风守之后,浅绯也瞪着身旁的游回。
「你以为只要待在我附近就安全了吗?就算是不得已的下策,这也太不高明了喔?」
无视浅绯傻眼之下所说的话,游回开始实行突破的策略。
「冰里同学,你不会让我【退场】吧?」
「……这个嘛,因为我没有杀你的理由呀。」
游回心想,没有比优先顺序明确的人更好操纵了,如果是重视同伴的彩,只要用同伴的性命威胁,他就会遵照游回的意思行动了。
如果换成是想要救助家人的青年的话——
「那么你可以帮助我吗?」
「「……啥?」」
风守与浅绯的声音重叠了。风守感到惊愕,而浅绯则是看不起她。
「真好笑,浅绯同学怎么可能会帮助游回嘛!」
不过浅绯没有笑,他用既像审视一般,又像估算一般的视线,凝视着游回。
「以你的个性来说,一定有什么想法吧,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所以你告诉我吧,在如今这个状况下,我帮助你似乎没有好处耶。」
或许是浅绯的应对出乎意料吧,风守又是「啥!?」的叫了出来。
「等一下啊,浅绯同学!你没必要听那种人的话呀!」
但是浅绯才是没在听风守说的话,他默默等待游回的下一句话。
在这个时点,游回的计划就可说是成功了一半,不过她并没有掉以轻心。
「我来救你弟弟吧。」
「「!?」」
浅绯瞠目结舌,风守则是停止吵闹,两人各自抽了一口气。
「除我之外的A-1所持有的『实现愿望的权利』,被称为『过关奖励』,那可以说就是到达A-1的奖励。不过我的不一样。」
浅绯点了点头。这事应该只有绫皓知道,不过看来浅绯也被告知了。
「我听说了。说来夜云之所以会把『过关奖励』留给我们,那是因为他知道我们不会用掉,因为如果使用那个而离开游戏的话,就会被夜云杀掉。」
虽然无法用『实现愿望的权利』杀害【意能者】,不过脱离『OverImage』的前参加者则不在此限。
也就是说,敢实现愿望就杀死,这个威胁对全体【意能者】都适用。
除了希望自己被消灭的魅影鬽黑,和希望世界破灭的梦坏游回以外。
「不过我并不觉得死亡可怕。虽然现在还有点不太想死,但是当时那样的威胁对我不管用,即使如此,绫皓同学还是想收我为部下——至少直到我再一次对上真白同学为止。」
所以他夺走游回的『过关奖励』,留下被称为『调整者奖励』的、『就算行使也无法离开游戏』的这个权利。因此游回就算实现愿望也不能离开游戏,而且当时她也没想过要离开。
但是,『实现愿望的权利』本身,她是拥有一个。
因为每次消去对手一个权利,自己的权利也会被抵消,所以绫皓或许是不想多消耗吧,或者他对游回会许怎样的愿望感兴趣也说不定。
游回在一周前曾经宣言过,要把自己的『实现愿望的权利』让给彩,那个想法并没有虚假,不过她本来就不觉得那句话能够实现。
那是当然的。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会知道,撤回友人的死,并且想要结束游戏的未恋,她的权利在事前就被没收了;绫皓不可能对彩和游回特别看待,虽然在别的意义上将他们视为特别,但那和宠爱不同。
所以这也是个赌博。
『实现愿望的权利』是否还残留着,游回自己也不知道。
会在这场斗争开始的同时就被没收了吗?或者是被认为不会有机会行使,所以就放着不管了吗?如果是前者的话,游回就完蛋了,如果是后者的话,游回就赢了。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太明白呢,夜云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真白呢?」
「那件事和现在无关,重要的是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那么回到刚才的话题,你可以帮助我吗?」
「你说的帮助,具体来说是要怎么做?我只是第四位而已喔,我也不保证能打倒第二位的唯,就算能够打倒她,那也不表示真白就确定会胜利,所以我才要问,我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算帮你呢?」
浅绯没有动摇的样子,可是也没有要答应的迹象,对于游回提出的契约,他冷静的应对超乎游回的预料,不过风守却无法冷静。
「啊哈!你在说什么啊,浅绯同学!你要打倒我?你以为你办得到吗?再说浅绯同学已经打倒那个叫纪无的女孩了吧?既然如此,你就没有必要帮助游回了吧,绫皓同学会实现你的愿望啦!」
如果浅绯只是个愚者的话,那他根本就不会听游回说话吧。
如果他是只会唯唯诺诺服从绫皓夜云的呆子,那么他就会和风守同样,盲信绫皓的救济吧。
但是他不同,或者应该说如果没有不同,那游回就困扰了。
「绫皓同学对你们撒了一个谎,在打倒真白同学之后,他确实是打算结束这个游戏,可是他绝对不会实现你们的愿望。绫皓同学的胜利,不会产生任何救济,因为他是为了肯定对他人见死不救的自己,所以才想打倒无法不救他人的真白同学。」
「根本胡说八道!游回,就算你不想死,你也别说这么多意义不明的话呀!浅绯同学也不会当真吧?不然我们至今一直服从绫皓同学的意义在哪里?我们忍耐至今的理由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要被笨女人的胡说八道给欺骗吗?不是吧?」
「风守同学,你做的事只是逃避现实。只要相信就很轻松吧,只要想到会有回报,你就能够忍耐对吧?可是就算你那样做,你的愿望也不会实现哦。」
「气死人,气死人,你真是气死人了!过去在这种游戏中,欺负着弱者,逃避现实的人是谁呀!不就是游回吗!真白什么的我是不认识,不过你被那家伙感化,事到如今才想玩扮演善人游戏啊!开什么玩笑,别来妨碍我!」
「因为我的过去无法改变,所以不管你要给我怎样的评价,我都不会否定。不过如果你把我想改变今后的我也称为『游戏』的话,那你正在做的事,不也是『扮演人生游戏』吗?」
言词与视线交错。
如果曾经犯错的人指谪他人的错误,就叫做傲慢,就没有资格指谪他人的话,那么人类本来就不该互相干涉。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游回以前确实做过错事,但是因为她认为,她已经恢复到不再继续错下去的正常,所以她不会退让。
「冰里同学,你选择吧。绫皓同学还是我,我们哪一个值得你信赖呢?能够数你弟弟的人是谁呢?如果你选择错误,你和你弟弟都会没救。」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为了我用掉『调整者奖励』,那真白的愿望就无法实现了吧?我听说他至少需要两个『实现愿望的权利』哦?」
「那个也和现在无关,你该烦恼的只有一件事,你要相信至今利用你们的绫皓同学——」
这时风守打断游回的话,有如接着她的话说道:
「还是在胡说八道垂死挣扎的笨游回,你要相信哪一个?」
游回尽管垂下一边眉毛,对她感到不满,却也不订正她。
老实说,她没有那种余裕,她已经流血过多了。
只要使用【反转】,回到《色彩世界》,伤势就会消失,不过那样做会有两个问题。
使用【反转】或是遭到【反转】卷入的人,在那之后的十分钟内,将会不能在世界间移动。所以这时她逃走的话,至少会有十分钟不能再过来《反转世界》。那也就是说,她将会无法赶到真白彩的身边。
游回甚至连彩在哪里都不知道,为了得知那个情报,浅绯的协助是必须的。
第二个问题,虽说风守一直被游回玩弄于股掌之中,但在实力这一点上,她是游回所比不上的强者,所以她单纯是没有空隙逃走。
现在也是,只要浅绯往旁边横移一步,她大概马上就会把游回大卸八块吧。
现在的游回没有余力躲过她的攻击。也就是说,以游回来说,她罕见地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浅绯的选择,那与其说是信任,倒不如说更接近赌博……
「………………我决定了。」
那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沉默,或者说那是被凝缩的刹那吧。总之他花费对游回而言像是无比漫长的时间后,点了一下头。浅绯深深地吐一口气。
只听见咽口水的声音响起,那或许是游回自己,也有可能是风守的声音。
浅绯举起右手,他的手上仍握着转轮手枪。
枪是否有装子弹,游回与风守都不知道,只见枪口转向一名少女。
击鎚被扳起,他将手指扣在扳机上,然后毫不迟疑地扣下。
枪声响起,命中,痛苦悲鸣。
下一个瞬间,从中弹的那面开始,少女的身上被冰所覆盖。
■◇◆□
一轴灰抚的脸色不佳,脸上不是平时浮现的活泼笑容,双马尾看起来也像是萎缩似的。
站在身旁的桃濑未恋,虽然也是一贯看不出感情的面无表情,但是额上却浮现汗水。
两人被传送到的地方,是个让人分不出是广场、公园还是道路的地方。虽然在名义上是公园,但那条道路却长达约七百公尺,并且贯通南北,走在那条路上可以发现各式各样的设施,说是散步道或许最为接近吧。
灰抚她们目前是在美术馆前的道路,道路两旁种植了等间隔的路树,相反方向则是美术馆,以及设置在那前方,又一个像是道路的喷水池。
「你们两人是光着脚丫被卷入【反转】的吧?浅绯同学真是的,不知该说他是不体贴呢,还是冷淡呢……」
亲近地说出那句话的人,就是原本与彩约定见面的少女——逢坂蓝。而伫立在她身旁的是魅影鬽黑,一周前叛离真白彩的少女。
「虽然不知道内情……不过与青梅竹马和恩人正面敌对,灰抚认为那样的人才冷淡呢。」
听到灰抚的话,蓝笑了。那是张与其说像有女人味,倒不如说更偏中性,有如被搔痒时会露出的笑容。
「不过你们不觉得彩也很过分吗?我们又没有拜托他救我们,彩应该救的人只有妹妹,就好像你们以前只为了救朋友而战。」
「……就算是那样,这么做也不像蓝学姊的作风吧。」
未恋这么说道,而蓝则是侧着头感到疑问。
「不像我?」
她就连鹦鹉学话,看起来也有模有样,灰抚因此而畏缩,不过未恋却不同。
「……重要之人的定义……在我们没见面的这段期间改变了吗……?」
说到这里,蓝才「啊啊」的点头肯定,她在胸前拍了一下手说着「是那样啊」,再次点头。
灰抚也因此而想起,『不会对和他们在一起而发生的任何事情感到后悔的对象』,那应该就是蓝公言不讳,她对重要之人的定义。
灰抚记得这件事,先前听到时还觉得她这个人相当奇怪。
确实,如果她的那个意见没变的话,那她会与彩敌对就奇怪了。
彩拯救所有的败退者,抹消降临在自己重要之人身上的灾祸,就算他要让游戏结束,蓝应该都不会后悔不是吗?
「未恋的记忆力很好呢。」
蓝佩服地这么说道,那是将问题带离核心的回答。
「逢坂同学,差不多该……」
假如声音有颜色,那这句说话声一定是无色的吧。鬽黑的声音缺少了感情,宛如机械一般。那是竭尽全力,努力想要装出无情似的说话方式。
蓝听到鬽黑有如催促的话语,有些尴尬地应对,然后搔着脸颊。这时灰抚感到有细微的不协调感,心里觉得奇怪,却又不知道具体上是哪里不对了。
稍迟她才发觉。
魅影鬽黑、逢坂蓝、桃濑未恋、一轴灰抚,在场聚集的四人,全员都是与彩认识的人。蓝是【调整者】,鬽黑以A-1第六位的身分阻挡在前方,现在虽然已经是彩的同伴,但是灰抚和未恋、玉求最初也是敌人。
她们都是真白彩的敌人。难道会有这种偶然吗?
两百八十五名的参加者中,有认识的人包含在内的机率本身就没那么高,若说到那些人在这种战斗碰面的机率,数值应该极为接近零才是。
这只有可能是有人设计好的。是谁设计的?除了绫皓之外,还会有谁呢?
「……未恋,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是啊。」这么回答的未恋,她也不知道绫皓的愿望。
这就好像是经过设计的舞台,而她们就被当成是滑稽的童话故事的登场人物。
明明是当事人,却好像被当成第三者的不安,支配了灰抚。
然后,宛如要更加增强那难以形容的感情一般,事态突然有了转变。
「小鬽。」
蓝的语气就像是要说笑一般,可是不知为何,她在脸上的却是严肃的表情。蓝带着明明不协调,却又散发出魅力的气氛,说道:
「我们去救彩吧。」
「……什么?」「咦?」「……?」
鬽黑圆睁着双眼,灰抚的双马尾不住摇晃,未恋则是歪头不解。
当三个人各自显示出不同反应的时候,蓝独自继续说道:
「我想了很多,还是觉得不行。」
「……到底什么不行?」
鬽黑有如人偶一般的面无表情上,出现了类似感情的反应。
讶异地注视蓝的眼神,并不是看同伴的眼神,反而有点令人联系想到冰。
「我无法认同你会消失的结局。」
灰抚并不明白蓝在说什么,往身旁的未恋看去,她也只是眯起双眼,脸上浮现对现状的困惑。
听到蓝所说的话,鬽黑紧紧一咬牙。
「……像那样为他人着想,你会输掉重要的事物喔。」
「『魅影鬽黑』也很重要,所以我才会不想输掉她。」
「因为她是『真白彩』救过的女孩子?」
「因为她是能够为了别人而杀死自己的温柔女孩啊。」
蓝毫不害臊地笃定说道。只见鬽黑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然后瞪着蓝。
「……那样好吗?那样的结果,可能会有人无法被拯救喔。」
「因为我不是彩,所以我认为只要喜欢的人能得救就好了。」
那句话乍听之下是冷静又残酷,不过灰抚不那样想,甚至她反而认为那才是正常的。没有人具有连无关的他人都要拯救的义务。
只要认清自己的力量,恰如其分地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就好。因为无法拯救世界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守护身边重要的人就够了,那才是常人的最佳激法。
那么对蓝而言,鬽黑已经包含在重要之人的范围内了吧。
「……那么你想怎么样呢?」
彷佛视野中看不见灰抚和未恋一般,鬽黑对着蓝这么问道。
而灰抚觉得像是被晾在一边而感到困惑,即使如此,时间也不会停下来。
「只要选择能让小鬽活着,又能解救小色的选项就好了吧?」
蓝这么说完,往灰抚她们的方向走去,并站在她们面前,然后向后转身。
「我再说一次,我们去救彩吧。」
正当灰抚无法掌握状况的时候,未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蓝学姊……可能不是敌人喔」,为什么会是那样呢?或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灰抚勉强让快要短路的思考,勉强适应这个无法预测的现实。
蓝是【调整者】,和魅影鬽黑的关系就像朋友一样。她的愿望是拯救彩的妹妹色,同时也想要拯救鬽黑,现在正是要站在彩的这一边。
「……逢坂同学,你什么也不明白。」
鬽黑就像是受不了她的愚蠢般,用宛如轻蔑的视线看着蓝。
「我很清楚,绫皓对离开彩身边的小鬽说了什么,你为了救彩而订下怎样的契约,对于成为彩的负担,你是多么地后悔,多么地讨厌自己,我自认我全都理解喔,虽然单纯是自认就是了。」
人不可能了解他人的一切,这也是蓝的想法。
明明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却是每个人都容易疏忽的道理。
一定是因为会不安吧,如果没有了解他人的错觉,那就会感到害怕。
对于彩稍稍异常的温柔,未恋无感情的表情变化,灰抚也只是比别人了解而已,并没有完全掌握全貌。
就连彩的正义的根干和未恋以前的愿望,自己都不知道。
若说那样不会让她感到焦虑,那就是骗人的了,不过她不会想要勉强去知道。
所以蓝的『自认为理解』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那么也请你理解,为何我会选择和真白同学敌对的这条路,不用深思也能够明白吧,真白同学赢不了绫皓。」
她这句话说得非常断定,但是鬽黑以外的三人却无法提出强力反驳。
因为在场全员就算没有亲身体验过,她们也都知道,绫皓夜云是称霸只有七人能留名的A-1的顶点,并且持续守住那个地位长达数年的男人。
若不是偶然有能力相似的真白彩,他们根本无法与之一战。
「……嗯,这个我也了解。彩大概赢不了绫皓同学吧;因为彩什么也无法舍弃,可是你的选择太悲哀了。」
「哪里悲哀了?真白同学不想要救自己。不管自己能得到多少利益,是否会受到赞美,是否能处于优势,是否会被异性喜欢,这些每个人都会想到的事,他却丝毫不考虑。那才不是什么美德,是致命的缺陷吧。相对的就必须有人为他弥补缺陷才行,如果纪无、匹莉卡、逢坂同学都不那样做的话,那谁要来救他呢?」
「……所以,你才想要把那个当成自己的任务呢。」
虽然从灰抚的位置只看得见蓝的背后,不过只听声音,她也能想像蓝现在是怎样的表情。既不是怜悯,也不是恻隐,也不是同情,而是纯粹的悲伤。
而相对于那样的蓝,鬽黑也像是要发泄隐藏已久的感情般地呐喊。
那嗓音就像是哭泣声般地嘶哑,伴随着见者也要为之心痛的悲痛。
「只有这么做才能帮助他,这也是没办法的呀……!」
她的喉咙、发出的声音,以及她自己的心都在颤抖着,鬽黑大声地这么叫道。
对于魅影鬽黑这个人,灰抚只有情报上的认识。她希望消失,却又不想消失,是个矛盾的女人,灰抚对她只有这样的认知。
然而,现在在自己眼前喊叫,容貌有如女童的女孩子,在灰抚看来并不像恶人。因为是敌人,所以就是坏人,那样的方程式并不成立。
然后她想通了。太过迟来的后悔,侵蚀着灰抚。
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伤痛,大家都是巧妙地将它隐藏,过着日常生活,没有人生不会伴随心灵创伤,人生不会平顺到能够无伤度过。
即使在灰抚为失去朋友而痛苦的期间,也会有人在别的地方哭泣。
当灰抚欢笑的时候,也有人正尝到丧失的痛苦。
自己就连这么理所当然的事都没发觉,灰抚只想到除去自己的痛苦而已。因为伤口会痛,所以她要将伤口的存在整个消除,藉此而逃避伤痛。
彩所指责的就是灰抚的那种软弱。
软弱并不是错,否定痛楚也不是错。
错的是为自己的软弱找理由,使其正当化,让他人为自己付出代价。
在眼前喊叫的少女是那么地坚强、拚命、努力地想要前进。
然而那毫无疑问是逃避、是逆向奔跑、恐怕少女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因为如果对自己行为的正确性坚信不疑,那就不会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了。
灰抚忍受不住胸中涌起的罪恶感的漩涡,她不自觉地手按着嘴。
只要有个起因就会满溢而出的后悔。
自己至今在拯救朋友的大义名分下,尽管受到良心的>可责,却还是寻求救助,寻找藉口,到底都做了什么?
把他人当成踏板,用脚踢开,践踏、否定他们的愿望,让他们从游戏退场,受到惩罚。其中有恶人,也有善人吧,不过几乎都是狂人。
但是那又如何?与他们的善恶无关,做错就是做错,事实就是事实。
灰抚必须承认自己的愚蠢,承认自己所犯的罪。
灰抚必须有所自觉,对于即使如此仍祈求与朋友再会的那份软弱,她必须有所自觉。
这时有人轻轻握住灰抚的左手,是未恋。不知她是察觉灰抚心中的想法了呢,或者是灰抚太容易被看透了呢,她忧心地看着灰抚。
虽说如此,乍看之下她还是一样毫无表情。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看到她,可能会误会她是在生气,不过灰抚明白,她是在担心自己。
「……没事吧?」
灰抚扬起嘴角,坚强地对她微笑。
「有未恋握住灰抚的手,灰抚有精神了。」
未恋只是回了句「……是吗?」,随后移开视线。表情虽然没变,不过她是在害羞。
鬽黑在那之后就一直默默不语,就像是要让情绪平复一般,不断反覆地深呼吸。
虽看不见蓝的表情,但灰抚理解她正感到困惑。
而未恋握着灰抚的手稍微一用力,她将视线移往鬽黑。
她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存在理由不是制造出来的。」
鬽黑的肩膀一颤,蓝也忍不住回过头,灰抚吃惊的程度虽然不小,不过未恋本人则是一直注视着鬽黑。过了一会儿,鬽黑开口了。
「那么是别人给予的吗?如果谁也不肯给,那么那样可怜的人要怎样活下去呢?」
比黑暗更深一层的昏暗眼眸转过来,捕捉到三人的身影。
听到鬽黑的话,灰抚感觉全身起鸡皮疙瘩。
那种事她从来没想过,甚至有「存在理由?那是什么?」这样的感觉。
平常日要在固定的时间起床很辛苦,头发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绑起来,令人感到焦躁。校规非常严格,班导很烦人,也有合不来的同班同学。体育和国语倒也罢了,数学可以说是天敌。父母很罗唆。晚上想要熬夜。
不过上学很快乐,放学也很快乐,即使回家之后,那份快乐也一直持续着。
朋友会注意到灰抚些微的变化,因为共同的话题而尽兴聊天。上课有不懂的地方,老师会做出说明,不用拜托,父母就会主动关心灰抚。
那些对大多数人可能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却不是全部人都共通的吧。灰抚从未对此寻求过理由,不过一定有人是需要理由的吧。
如果灰抚的人生,缺少了那理所当然的一切,那么灰抚觉得她会活不下去,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
如果那就是鬽黑心中不安的真相,那她的痛苦实在不是灰抚所能忖度的。
灰抚忽然产生疑问,自己的日常生活是如何得到的呢?
并不是取得而来,也不是有人借给她,不知何时,不知不觉间就——
未恋回答鬽黑的话。
「……也不是别人给予的。它就是『存在』。当您不在之后,学长看起来很寂寞,对于『缺少』您,他看起来很伤心……那难道不能成为您的存在理由吗?学长的思念……没有价值,没有意义吗……?」
「……!……那个人对谁都很温柔。」
鬽黑迫不得已之下,从喉咙挤出这样的话,而听到那像是反驳的言语,未恋也没有动摇。
「对谁都温柔的这个事实,会让他对您的温柔失去价值吗?至少就算我和他敌对……我也不觉得会有您不在时,给他带来的那种冲击……对谁都温柔的学长,确实是把您视为『特别』喔……?甚至到了让玉求学姊和我们嫉妒的地步。」
未恋结结巴巴,言词恳切地断言道。
然后她发出咳咳两声可爱的咳嗽声。
对平时文静且极度沉默寡言的未恋而言,刚才说的那一大串话,已经接近奇迹。
那令蓝张大了嘴,灰抚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然后,听完那字字句句充满感情的话语,鬽黑左手抓着胸口,以像是要将自己的脸撕裂似的力道将右手扶在脸颊上,身子不住颤抖。
「……你骗人……!因为真白同学身旁已经有很多人了不是吗?他不是有匹莉卡、青梅竹马、学妹和朋友了吗!那么就不需要我了吧?就算没有说出口,心里应该也会这么想……不只如此,应该还会认为……我是个累赘……那么我、至少、要为他立下功劳后……再消失……那样才……那样……!应该没有错……对吧……!」
鬽黑蹲了下去,漆黑的头发垂在纯白的地面,飘然晃动。她移动双手,像是抱住自己一般,再加强力道,力量大到身体也要发出悲鸣,像是要将动摇的心紧紧压住似的。
灰抚理解了,她觉得自己理解了。魅影鬽黑她讨厌自己,无可救药地,憎恨得不得了。即使如此,她仍设法找出了自己的价值。
那就是她向彩所追求的。她要藉由帮助彩,完美结束自己的一生。
灰抚不明白。她无法对那样的思考方式表示赞同,可是她自然地开口了。
话语就像满溢出来似地脱口而出。
「灰抚认为不是『需要』或『不需要』的问题。因为人不是物品呀。派得上用场所以放在身边;因为是累赘,所以割舍掉——虽然或许是有那种人、有用道理和利害构筑人际关系的人,不过至少真白学长不一样,这一点您应该也知道不是吗?」
人会用道理思考事物,但是只有道理无法推动他人。
有许多人为了重视的人,不会顾虑损失,为了家人、为了恋人、为了知交旧友,谁都会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那样或许是愚蠢,可是没有比那更美好的事吧。
或许『为了谁』是藉口,但是那会成为确实的原动力。
「如果您真是为了真白学长着想,那您就不该消失。您应该活着。如果您现在仍觉得他有恩于您,那您应该站在学长的这一边,除此之外都是逃避。」
鬽黑没有反应,只是低着头不动。
取而代之出声的人是蓝,她转身面向两人,握住她们的手。
「哎呀,彩真是有两个好学妹呢。」
她脸上绽开柔和的笑容说道,然后在灰抚的掌中塞了一张纸片。
「……蓝学姊?」
她依然面露微笑。可是她的样子却有所不同,感觉和这瞬间之前的她,似乎有什么致命性的不同。对了,彷佛就像有所觉悟一样,就像是今生的离别那般。
「请你们要帮助彩喔。」
「——!?逢坂学姊!」
回过神才发现,鬽黑已经起身,朝这里冲剌过来,她的眼角还残留泪迹。「切断。」鬽黑咏唱道,只见她的脚边染成漆黑,蠢动的影子飞上空中,模仿刀刃形状的影子,朝应是同伴的蓝逼近。「——瞬闪。」在即将触及她颈子的前一刻,影子炸了开来。有如爆炸一般,影子的残渣四散。灰抚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是彩还是小鬽,我都要救。」蓝笑着说道。「我很困扰。」鬽黑一口拒绝,而蓝的笑意则是更深了。短短一瞬间,她将视线移向灰抚和未恋,然后轻声说道:
「交给你们了——【强制反转】。」
下一个瞬间,两人被送回到《色彩世界》。
■◇◆□
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总算是站起来,向后方一跳,真是千钧一发。
成群的银枪如瀑布般、如豪雨般降下,剌穿地面,喀、喀、喀,如挖掘般的声音断续响起,震撼了大地。十几支的枪,在地面深深地留下锐利的伤痕,扬起些许的尘土后,便似达成自己的任务般,消失不见了。
如浓雾般的白色,一时间遮蔽视线,随着尘土逐渐散去,对面出现银发红眼的敌人——银城镜香的身影。她以无趣的表情对匹莉卡说道:
「什么啊,你躲过了啊。」
少女似乎没有特别在意的样子,就像是随着呼吸,顺便说出这句话,便玩弄起头发。
匹莉卡用手按住仍残留痛楚的腹部,狠狠地瞪着镜香。不过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因为那种程度的事就动摇。
「我说你啊……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匹莉卡。」
该说是扫兴呢?还是期待落空呢?——她接着这么说后,望向匹莉卡。
同时银枪再度在空中展开。出现在大约离地面五公尺的位置、匹莉卡的斜前方,首先是一支枪开始落下。
「我们久别重逢不是吗?匹莉卡,在那之后你很快就转学了,你应该累积了不少对镜香的怨恨吧?可是你却什么也不说,简直到了让人感到无聊的地步。」
匹莉卡以毫厘之差躲过逼近而来的银枪。枪尖掠过随着她的动作而飘飞的金发,削去了她少许的头发,随后第一支消失,第二支紧接着被投下。
「比如说,为什么绫皓同学要撕裂镜香与匹莉卡的友情,难道你不在意吗?还是说,匹莉卡知道什么吗?」
匹莉卡不回答,但是镜香的话语,确实动摇了她的心。
闪躲过第二支、第三支枪之后,匹莉卡确信,镜香不打算杀掉她。
更正确地说,她并不打算让匹莉卡马上【退场】。匹莉卡之所以能像这样,好几次逃过她的攻击,单纯是因为这个理由。
她是想看匹莉卡怒不可遏地叫唤的模样吗?想要观赏匹莉卡遭到背叛而哀伤的模样吗?或者是想找出绫皓难解的行动所隐藏的答案呢?
无论她有怎样的想法,除了利用那份傲慢之外,匹莉卡没有其他胜利的手段。
「镜香毕竟也是很在意喔。他为什么会来找我们,为何会在两人之中选镜香呢?最初镜香以为升上A-1,很快就能脱离游戏,所以当时并不在意,可是绫皓同学却不容许我们脱离,这样还不感到奇怪的人,那才是奇怪吧?对吧?」
「……使用【伦理反转】时的你还真是多话啊。」
从容地躲过第七支枪后,匹莉卡像是受不了她似地说道。
因为现在的状态和平常相反,所以平常的镜香很沉默寡言。
或者应该说,她的言行非常没有自信,说话也小声,一句话之中一定会说错一次。
然而如今她的双眼炯炯有神,嘴角扬起,心情非常愉快且多话。
「除了绫皓同学之外——该说是资深吗?活最久的A-1是梦坏同学吧。《人间失核》现在是匹莉卡的同伴对吧?」
她提到游回的名字,游回的脸瞬间在匹莉卡脑内闪过。而彩和玉求、灰抚和未恋,顺便连鬽黑和彩的青梅竹马——蓝的样子,也伴随在她之后浮现在脑中。
从状况看来,虽然可以推测鬽黑与蓝是绫皓的同伴,但是感情却妨碍她接受这个推论。鬽黑不可能与彩敌对,但就现实而言,她已经不是同伴了。
如果不可能发生的事实际上已经发生,那就必须要接受事实才行吧。
鬽黑是敌人,蓝也是敌人,而且镜香也是。不知何故,绫皓选择镜香和匹莉卡,破坏两人的关系,引导两人在这场斗争中冲突。
由于太过谜团重重,所以找不到能够对应所有谜团的明确解答。
只不过有一件事很清楚。那就是若无法在此战胜,她就会【退场】。
她想回避那样的结果,想要取胜,然后前去帮助彩。
那么匹莉卡就必须想像才行,想像从劣势展开反击,想像胜利。
对于遭背叛之事的无尽愤怒、自己害怕被人得知的心灵创伤、说再多也不够的怨恨言语,这些全部都先收在心中,一切都只为了胜利。
「——【幻现境界】。」
匹莉卡想像一如往常的西洋剑,只不过——
「…………哦,匹莉卡也稍微有些成长了呢。」
镜香这么说道,表面上像是佩服,但是表情却似乎感到索然无味。
在匹莉卡的背后,四把无光泽的金色西洋剑,以剑尖指着镜香的状态,飘浮在半空中。
「你做得到的事,我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虽然匹莉卡露出自信的笑容,回了她这一句话,但那是虚张声势,那是她硬着头皮的即席创造,没有任何可以成功的保证。
然而,只是固定在空中并没有意义,于是匹莉卡开始想像。「穿透。」随着匹莉卡的话声,四把刀剑为了将少女的想像反映成现实,开始动作了。
缠绕着雷电的剑群,笔直地朝镜香前进;而尽管目睹了那些剑,镜香的笑容却仍然没变,她满不在乎地拨弄着浏海说道着:「推回。」只是如此而已。
少女眼前出现全银色的巨大穿衣镜,那是一面很大很大的镜子。原以为镜子会被匹莉卡的剑碰到,却见它将全部的剑都吞入,镜面泛起波纹,不断蠢动着,然后在数瞬后——来了。只见染成银色的四把西洋剑,带着银色的电击,从穿衣镜射出。
掌握她的能力的匹莉卡,已经做好回避的行动。最后穿衣镜消失,镜香现出身影。
「没用的,匹莉卡。以你可爱的,破坏不了镜香的《镜子》。」
镜香嘲讽似地笑歪了嘴,彷佛要叫她放弃似地说道。
「所以呢?那种事才不构成放弃的理由呢。」
「啊哈哈,很好,你那种逞强,镜香看着就火大起来了。」
「「——穿透。」」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分别创造了武器——镜香是八支银枪,匹莉卡是四把西洋剑——使之朝着对手射去。与方才不同,四把西洋剑分别从不同方向袭向镜香。匹莉卡一边闪躲对方的银枪一边所做出的想像虽然需要专注力,不过也还没到办不到的程度。
但是就结果而言,那全部的剑都被展开在四方的巨大镜子所吸收、反射了。
「你要学乖呀,大小姐。你擅长念书对吧?」
「…………是啊,失败的教训要在下次活用才行。」
那是对应前后左右,拥有完美防御性能的盾,加上附带将敌人的攻击反射的能力,而且为了弥补不具攻击能力的想像核心,她还准备了可以自主行动的银枪。
银城镜香是A-1第三位,能够从正面破坏她的《镜子》的人,大概就是第一位和第二位了吧。如果战斗这样继续下去,匹莉卡迟早会躲不过银枪,那就结束了。
面对最高性能的盾,匹莉卡却没有可以破盾的矛。
最不利的是匹莉卡曾经一度败给她,实力明显有差距。
不过匹莉卡既认为自己会胜利,而且也丝毫不打算输。
「在下次活用?啊哈哈,是是,你加油吧。」
镜香有如嘲笑匹莉卡般地说道,而对她那种倨傲的态度,匹莉卡则是露出微笑。
当知道要与A-1乃至【无理想像】战斗时,当初匹莉卡还感到不安。
不过听游回说到对战对手是镜香时,在惊愕的同时,她也觉得幸运。
匹莉卡曾遭镜香背叛,但是相对地,匹莉卡也了解她的能力与为人。
匹莉卡既不认为自己强,而且她也清楚,自己就连鬽黑都臝不了,根本没有打倒A-1的实力。不过,只有镜香是例外。
自从遭到背叛的那一日起,匹莉卡就一直在预想,迟早会来临的再战之刻。
而且在战斗开始的同时,她就开始想像,一直在等待时机成熟。
这时准备结束,想像完成了。
匹莉卡宛如要扣下扳机般,进行咏唱。
「——落下。」
正如她所说,挟带轰隆声响与闪电,压倒性的《雷电》从天空落下了。
「……咦?」
围在镜香四方的穿衣镜,如烟一般消失。那是因为创造主镜香的意识产生紊乱的缘故。现出身影的少女,表情因惊愕而扭曲,脚步摇摇晃晃地前进数步后,便倒在地上。
虽然没有死,不过已经不能动了吧。
匹莉卡创造出剑,握在右手,同时朝倒卧在地的镜香身边走近。
「……为……什么?」
她似乎尚未接受自己已经输了的事实,不过那或许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她是因为从在绝对防御的范围之外——天空落下的雷鎚尝到败北。
匹莉卡安心地叹了一口气后,在镜香的眼前弯腰蹲下。
「你完全没有成长,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镜香咬牙切齿地瞪着匹莉卡,但是身体却违背她的意思,动也不能动。
「『基本上是站在原地不动』『就算守住前后左右,上方却不会展开《镜子》』,因为你不需要对吧?由于至今为止就算不那样做,你也不曾尝过败绩。」
既然能够防御各种攻击,那么镜香在战斗中就没有移动的理由。没有与多强的人战斗就升上A-1的镜香,想像不到竟会受到从上空发动的攻击。
她的败因是放弃为到达A-1所做的努力,以及小看匹莉卡的她本身的傲慢。
匹莉卡把剑抵在镜香的颈子上问:
「彩和绫皓在哪里?」
「…………说了你就会杀掉镜香吧?」
「彩和绫皓,在哪里?」
她在言词中施加压力,以不容对方拒绝的语气,再度询问。
镜香原本闭口不答,但是过了不久,或许是认输了吧,她脸上流着冷汗回答了,那是一个游乐园的名称,位于匹莉卡目前地点不到十分钟路程的场所。
匹莉卡简短地回答「……是吗」,接着有意地眨一下眼,消去了剑,然后笑了出来。
「我不会杀你,因为我受到某个笨蛋的影响,正在扮演伪善者。」
镜香注视着那样的匹莉卡,眼神就像是看到难以置信的事物。
那让匹莉卡感到愉快,放声笑了出来。
「我是第一次看见你那样的表情呢。」
明明有一段时期总是与她一同行动,自己却不够了解银城镜香这名少女,不管是她对匹莉卡所抱持的不满,还是她的这种惊讶的表情。
放弃深入了解,说什么遭到背叛,摆出一副被害者的脸孔,匹莉卡对那样的自己感到可耻。
如果匹莉卡不在了解她的努力上懈怠,或许就不会受到背叛了。
「……匹莉卡。」
她有话想说,匹莉卡却刻意打断她,取而代之则是带着一点报复心理,单方面地把自己的真心传达给她。
「对不起,大概我也有错吧——【强制反转】。」
随即镜香的身影消失不见,被送回《色彩世界》的镜香,接下来十分钟内将不能再过来这一侧,也不会再度向匹莉卡挑战了吧。
匹莉卡站起来,伸个懒腰,反覆深呼吸后,开始奔跑。
如果说她们曾是朋友的话,那么自己当时应该阻止镜香对【伦理反转】的依赖才对。
因为害怕会被疏远,而没那么做的自己,大概错得比镜香更严重吧。
因为有了这样的自觉,她才没有选择让镜香【退场】的选项。
匹莉卡心想,这样就好了。至少比起为了愿望而排除他人的时候,心情固然要好多了。
匹莉卡这么想着,急急赶往游乐圜。
■◇◆□
行使『实现愿望的权利』的方法有两个。
第一个方法是在《反转世界》口念「申请过关奖励」,后面再说出愿望。这个方法不太建议使用,因为不容许说错,而且好处也少。
第二个方法是在《色彩世界》登入『OverImage』的网站,连结至专为A-1到达者准备的页面,在那里以文字输入愿望。
如果是在确实性的这个意义上,这个方法是较为安全。
而游回现在则是看着在眼前嚎啕大哭的冰里浅绯。
绿意盎然的草坪和树木,视线前方辽阔的蔚蓝大海,活泼奔跑的孩子们,以及微笑眺望孩子们的大人,在那样的自然公园里的一个区块上,一名青年单手拿着手机,脸上还流着泪。
冰里红夜,浅绯脚受伤的弟弟,游回的『实现愿望的权利』依照约定,以奇迹的力量治愈了少年的伤势。
没错,浅绯选择的是与游回订下契约,遭到意外偷袭的风守唯则是【退场】了。
游回赌赢了,而浅绯的愿望也实现了。
终于,通话结束,浅绯擦拭着泪水,转身面向游回。
「令弟的脚看来确实痊愈了。」
「……是啊,我姑且还是向你道谢,谢谢你。」
游回似乎不甚在乎地笑了,回了他一句「不客气」。
「那么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呢?受到恩惠的份,我会为你效力偿还喔。」
「哦,既然你明白那我就可以省下口舌了。」
游回睁大双眼,感到有些佩服,而浅绯则是只有唇角带笑。
「你的『调整者奖励』没有被消除,那么我的『过关奖励』可能也还在,那么干脆就用那个愿望,让『OverImage』变成不曾存在过如何?」
「不行,第一,如果那样做,令弟的脚就仍会维持受伤状态喔?」
就算『OverImage』不曾存在,浅绯的弟弟也是同样会出车祸,脚因此受伤吧。但是到那个时候,在没有『OverImse』的世界,浅绯就无法解救弟弟。
不,遵照『愿望不能是取消先前已实现过的各种愿望,或者违反过去的愿望,否则将无法实现。若是有部分抵触的情况,则只有抵触的部分不会适用』这个规则,即使在没有『OverImage』的世界,浅绯的弟弟或许也会奇迹似地恢复。
「……那么,在这时候结束『OverImage』呢?」
「不行,那样得利的就只有你而已,我怎么可能接受。」
游回冰冷地这么说道,然而浅绯却将试探性的视线移向少女,继续说道:
「但是我能做到那件事。」
「你可以试试看呀?不过到时我可能会杀掉你弟弟喔?」
游回笑容满面地这么一说,浅绯一瞬间被她的气势压过,这么回答:
「既然如此,我就先让你【退场】,再结束『OverImage』就好了。」
「没关系呀,啊,不过因为我现在最恐惧的是『「OverImage」会永远持续』,所以让我【退场】的话,你也会一生被囚禁在这个游戏里吧。」
这次浅绯就无话可说了,游回则露出坏心眼的笑容,等待他开口。
游回赞同彩的愿望,所以她现在的罚则就是彩的愿望不会实现,也就是无法让游戏不曾存在的状况。弟弟恢复后的现在,浅绯一定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游戏吧,就结果来说,协助游回是达成他的目的最近的一条路。
最后浅绯终于露出苦笑,像是投降似地举起双手。
「现在我很清楚了,你的性格就和你的想像核心一样,非常地扭曲歪斜。」
「看来你已经理解了,我很高兴喔。」
「……这个嘛,我原本就打算报答你的恩情。了解你不是只会相信人的笨蛋,这样我就放心了,因为我不想遵从笨蛋提案的作战。」
游回并不是害怕败退才向浅绯哭泣求援,她是经过仔细的考虑——虽然即使如此,那仍是一场赌博——认为有成功的可能性,所以才向他提案的。
「那么既然我已经通过冰里同学那太过简单的测试,那我要向你打听,你知道真白同学在哪里吗?还有一轴同学和桃濑同学呢?」
「真白在游乐园,从这里大概要花上十五分钟吧。国中生组则是在美术馆前。话说你不问金发美少女在哪吗?」
「这个嘛,因为史塔卡特同学大概不会输吧。」
「那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A-2,而且是【存在想像】的她,能够赢过镜香吗?」
「如果是她的话,她是能够赢过银城同学的。因为绫皓同学是这么安排的。」
「……啥?」不理会发出怪声的浅绯,游回开始思索。
游回所做的判断违背了彩的意向。治好少年的伤,看起来像是善行;但是别说是独善其身,她甚至连丝毫的善意都没有。彩或许会生气也不一定。
不,自己想要的并不是得到彩的好感,而是想引导彩取得胜利。
那么不管是被怨恨的角色也好,坏人角色也罢,再多身分她都愿意扮演。
「总之我们去救真白同学吧。」
听到游回的提案,浅绯开玩笑似地点头。
「了解,首领。不过那个叫真白的可能已经输了喔。」
「真悲观呢,你这样不会受女孩欢迎喔。」
「你才是性格恶劣呢,你没有朋友吧?」
「有,别小看我……哎,目前还只有一个就是了。」
听到游回的回答,浅绯的脸上抽搐。
「啊……这个、那个……该怎么说,既然如此,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喔……?」
「不必了。」
「回答得那么快!?」
斜着眼看着一副受伤表情的浅绯,游回迈步前行。
「我们要用跑的罗,冰里同学……还有,请不要提到你让纪无同学【退场】的事。」
「对真白吗?既然你那样说,我是会照办啦,不过对他说了的话会怎样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不建议你那样做而已。那就等同于,如果杀死你弟弟的犯人出现在你眼前,开始坦承罪行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啊?原来如此,不过如果你再早一点来,她也会没事的说。」
「请别把自己的罪责推卸给别人好吗?」
两人就这样拌着嘴,开始快速奔跑。
■◇◆□
逢坂蓝在『OverImage』里,不曾让【意能者】【退场】过。
也就是说,她在这个游戏里,一次也没有杀过人。
不是因为良心的苛责,或是力量不足杀不了人。
单纯只是害怕得不敢杀。彩的妹妹几乎等于是自己的妹妹,如果是为拯救有如家人的少女,不管是怎样的事她都做得到,她本来应该是做好了这样的觉悟才是。
然而,即便有这是游戏的藉口,但是要她杀害活在现实的人,让对方不幸,为了自私的愿望排除他们,那样的坏事她做不出来。
所以她的等级是【无理想像】中唯一的——C-3。
知道枪的使用方法,带着子弹,却无法使用枪的人,没有人会当他是威胁。
蓝对没用的自己失望,蓝对无可改变的现实绝望。
她不能不战斗,因为万一自己不小心败退,败退的处罚将会使重要的家人、青梅竹马、朋友们,以及没用的自己不幸。
只要是和重要的人共度的时光,不管发生任何事,蓝都不会后悔·,但是她唯独不能容许自己犯下致命的失误,给重要的人造成困扰。
在那样的时候,绫皓夜云出现了,他这么说道:「如果不想杀人,那也可以,只要成为【调整者】,在即将到来的时刻为我出力,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
她不可能拒绝得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青梅竹马玉求也在那里。
然后她得知真相,知道了魅影鬽黑和真白彩的始末。
原来如此,于同时期连续发生的蓝她们的『不幸』,都是因为彩的败北所产生的惩罚,然而如果不是那个叫做魅影鬽黑的少女存在,彩也不会输。
之后经过两个月左右,她被告知彩再度成为【意能者】。
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和魅影鬽黑与彩接触后,玉求也以【调整者】的身分与他接触。
玉求似乎无法隐藏对鬽黑的愤怒,不过蓝不同。
彩庇护鬽黑是出于他本身的意志。自己救助即将被车撞到的小孩,那也是自己的意志。不管是彩的【退场】,还是自己失去田径,两者都是意志招致的结果。
没有他人置喙的余地。
「——切断。」
鬽黑的咏唱打断蓝的回想。刀刃状的影子有八道,加上挥动鬽黑挥舞的镰刀,九种斩击袭向蓝。鬽黑从正面,影子化成的剑则是左右各自四道夹击蓝。
蓝一边露出不快的表情,一边应对攻击。
「……瞬闪。」
认知、指定九个对象。蓝色粒子朝周围扩散,有如细雪的粒子群,彷佛被吸入般地附着在影子上,然后同时发出声响,使影子崩坏了。
鬽黑不甘心地咬牙切齿,马上又重新创造镰刀,朝这里突进过来。
「小鬽……那个、不好意思,你的攻击—」
「我不想听。」
那是单调的大动作攻击。蓝后退数步,躲过她的攻击,与鬽黑拉开距离。
蓝露出困扰的苦笑,让灰抚和未恋逃走是很好,不过接下来才是问题。
虽然想设法说服鬽黑,前往帮助彩,但是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蓝再怎样也是【无理想像】,除非发生奇迹,否则鬽黑不可能会胜利。
现状只有九人的【无理想像】,几乎都拥有介入他人的创造的手段。
如果是绫皓夜云的《空白》,可以创造出对手的想像所不及的领域;真白彩的《侵蚀》可以将他人的想像归为己用·,梦坏游回的《歪曲》可以破坏一切有形之物;桃濑未恋的《拒绝》可以阻碍攻击的到达;逢坂蓝的《瞬间》可以在认知的同时使想像无法维持。
风守唯的《神》是例外中的例外。她的能力是操纵灾害。在没有科学的时代,人们将各种自然灾害,认为是神的作为。想要操纵复数能力的她,便利用自己的解释,把那个做为想像的核心。
无论如何,蓝他们都是在一般的参加者所无法到达的位置。
那是根本上的性能差、无可弥补的实力备、使反抗的身影也显得空虚的现实。
然而魅影鬽黑这位少女却不放弃。
她明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却为了自己的恩人不惜弄脏自己。
蓝觉得很可怕,同时也觉得那样的她很危险,而且也感到同样程度的恼怒。
鬽黑与绫皓订下的契约是这样。
只要她在这次斗争中有充分的表现,他会为了鬽黑『实现「取消真白彩的惩罚」的这个愿望』。
彩能赢绫皓那自是最好,即使败北,这样最少能救济到彩。
但是,绫皓对鬽黑提出的条件还有另一个。
在面临战斗前,鬽黑被要求使用今早击败前任第六位所得到的『调整者奖励』,实现『若是真白彩或绫皓夜云【退场】的时候,魅影鬽黑也会同时【退场】』这个愿望。
也就是说,当绫皓臝了彩的时候,当然因为绫皓没有主张不杀的原则,所以彩会从游戏败退,尽管失去『OverImage』的记忆,却能够不受惩罚。
但是魅影鬽黑却会连带地一起GameOver,她将变成不曾存在过。
而万一彩决定要杀害绫皓,那绫皓大概会提到与鬽黑的契约吧。那样一来,彩就无法对他出手了,就结果而言,胜利的可能会变得更为绝望吧。
鬽黑打从一开始,就以自己的消灭做为交换,只想要救彩而已。
蓝对那样的做法看不过去。
不管是对利用鬽黑对彩的恩义的绫皓,还是对把彩做为死亡理由的鬽黑,她都无法接受。
「小鬽……我认为你那样不是忠义,而是依赖喔。」
鬽黑不回答,只是什么也不想地,挥动不可能碰触到的刀刃。
「我不会说你的自我处罚是错的,但是当知道你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而消失,彩真的会感到高兴吗?我可不那么认为。」
鬽黑的肩膀一颤,接着面无表情地用镰刀横扫,然后说道:
「那是已经决定的事了。」
听到那句话,蓝无可奈何,只能下定决心一试。
「…………啊?哦?是那样啊,你要那样说啊?」
这么说完之后,蓝深深叹了口气,用双手夹住脸,啪啪的拍打。
「好吧,既然你不肯退让的话,那也没关系,我也不会退让就是了。」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
鬽黑冷冷地说着,同时挥落镰刀,不过镰刀却在碰到蓝之前爆炸消失。
「我有点火大了,我要惩罚你罗,小鬽,别把我的青梅竹马,用来当作自杀的理由,彩并不是为了让你为他舍命才救你的。」
「我的命要怎么使用,那是我的自由吧?」
「既然如此,你就别把彩当成理由,一个人消失呀?」
听到这突来的话,鬽黑一脸惊讶地停下动作,这时蓝有如趁胜追击般开口说道:
「灰抚和未恋前往游乐圜了,你已经无法达成『充分的表现』,如果你真的重视彩,现在该做的就不是这种事吧?」
「…………」
「你是想帮上彩的忙吗?还是在寻找最适合死亡的大义呢?是哪一个呢?不管是我还是彩,我们都不希望你消失。如果这样你还想消失的话,那就别把彩当成藉口,现在马上就用过关奖励消失不就好了。」
鬽黑的表情产生变化,大镰从她的手上滑落,掉落到地面上,发出金属的声音。
她感到害怕,害怕变成一个人,害怕丧失存在价值。
对于无依无靠的少女而言,彩可以说是有生以来第一个愿意看着自己的人。那样的少年为了庇护自己而背负惩罚,这让鬽黑感到深深的罪恶感,甚至足以让她想要改变过于柔弱的自己。
鬽黑虽意外地与恩人再次相会,但是对他的愧疚,让她无法像以前那样依靠他。而彩顺利地得到实力在鬽黑以上的支持者,那让原本就对自己评价低落的鬽黑,更加焦躁不安,终于在日前到达极限。
进入彩的愿望可能会实现的阶段,尨黑发觉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OverImage』这个死亡游戏结束后,彩的学年、性别、兴趣都和自己不同,他和自己的关系不就会到此中断了吗?
因为彩很温柔,所以暂时还是会和自己保持关系,但是那并非永远,大概最多会有一两年吧,在那之后鬽黑又会变得孤独一人。
她大概异常地恐惧这件事。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知道受到温柔对待的温暖,知道漫无目的的聊天是多么舒畅,知道不是孤独时候的乐趣。
尝到那些滋味,她就再也无法回到不知道的时候。
可是自己却迟早会倒退回到孤独一人。
鬽黑讨厌那样,讨厌得不得了,所以她要寻找消失的藉口。
而绫皓就给了她那个藉口。
蓝不会认为她很可怜,或是无可奈何。
「你只是掩饰自己的真心,想要消失而已。我可以清楚告诉你,那样是错的。」
听到蓝说的话,鬽黑软弱无力地笑了,她的表情像是放弃了一切,用乾哑的声音说道:
「……逢坂同学和真白同学一生都无法理解吧。」
「我想也是,因为我和彩都知道扮演悲剧女主角是没有意义的事。」
「这是最初就注定好的事。在面临逆境或苦难之际,有的人会勇敢面对,有的人则是会选择逃走。眼前明明一片黑暗,真白同学和你却毫不在意地全力冲剌,那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得到的。」
「你是要去帮忙彩,还是要在这里毫无意义地擅自消失呢?这是很简单的二选一。」
鬽黑摇摇头,她的表情就像快哭出来似的,眼眶中噙着泪水。
「我无法选择。即使选项摆在眼前,即使一定要做出一个选择,我还是办不到,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决定。既没有自信也没有把握,我会害怕……而且事到如今,我有什么脸去见真白同学他们呢?」
就蓝看来,那已经几乎是答案了,鬽黑早就做出选择了。
「你就抬头挺胸去见他们就好了呀?与朋友见面,不需要什么困难的礼节啊。」
「所以说……!就是有人做不到那样啊!」
鬽黑露出锐利的目光,大声地喊道,只听见悲痛的叫声在纯白世界里回荡。
魅影鬽黑她既不知道交朋友的方法,也不知道和同伴相处的方法,所以她感到恐惧。
自己该不会犯了什么致命的错误呢?这样可以吗?对鬽黑而言,那些全部都要自己摸索一度背叛彩后,如今她的思考已经无法运转了。
但是正因为如此,鬽黑她必须自己做出选择。
因为依赖和停滞是没有未来的。
蓝走近到鬽黑的眼前,向她伸出手。
「我现在要去帮助彩,你如果要一起去的话就握住我的手。」
鬽黑的眼眸中满是迷惘,眼中的光芒微弱地晃动,最后她移开了视线。
那毫无疑问是逃避,她到了这个地步,仍然想要逃避选择。
「……我看清你了,你不是背叛彩,而是抛弃了彩。」
蓝无可奈何地笑了,把手收了回来,然后转身背向鬽黑,迈步前行。
蓝不打算责备她,只是鬽黑的精神比蓝所想的还要脆弱而已。
蓝把鬽黑当成朋友,也不希望她消失,可是她本人停下思考的话,那就没意义了,蓝还不至于伪善到想去救没有求救的人。
「…………一下。」
忽地,一道微弱的,像是会被脚步声盖过的细微声音,从背后叫她。但是蓝不停步,接着后方传来的脚步声逐渐变大,声音的间隔缩短,最后终于追上了蓝。
但是让作没察鼙。
只听见少女像是受伤似地用喉咙发出的沙哑声。随即,脚步声消失了。
然后,少女吸了一口气说道:
「请等一下……!」
鬽黑用力握住蓝的右手。蓝停下脚步,目光冷淡地看着鬽黑。
少女满脸通红,视线游移不定,额头上浮现汗珠。或许是紧张吧,她的呼吸紊乱,小小的身体在颤抖着。
不过她的表情却无比逼近现实,足以留下蓝的脚步C
带有水气的黑曜石双眸,楚楚可怜地抬头看着蓝。然后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说道:
「我讨厌自己。」
「……嗯。」
「没有主见,既没有梦想,也没有个性。明明内在空无一物,却漠然地希望有人能为那样的自己找出价值,结果依赖着真白同学,我最讨厌那样的自己。」
「…………嗯。」
「我一直想要消失,就算是现在这个瞬间也是……可是我更想要成为真白同学的助力。」
这时鬽黑做个停顿,大大地深呼吸一次,然后继续说道:
「就算不被原谅,就算今后也一直会孤单一人也没关系。我想帮助真白同学,只有这个想法绝无虚假。因为这是我的真心话,所以——」
然后她露出楚楚可怜的微笑。
「请带我一起去。」
朋友下定那样的决心,蓝当然不能轻忽,她笑着承诺。
「好,我们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