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临了马可夏。这座城镇太阳西沉得早,晚餐时间天色就已暗了下来,点起了灯火。
旅舍『狄亚玛特旅店』的餐厅里也亮着橘色的灯光,女主人露薏丝为仅有的六位客人送上了晚餐。
今晚是配料丰富的炖羊肉汤和面包,辛香料的香气渗进了疲惫的身体。
「我们这边没辄了。」
史考特喝了一口汤,愁眉苦脸地说道:
「追踪魔法虽然好像还有效,但一点反应都没有。早知道应该再加上几种魔法的,这次做得太草率了。」
「我们试着在镇上感应利兹魔杖发出的波长,可是……」
结果不如预期——从艾莉爱尔音调低沉的语尾就可以得知了。
在马可夏这座城镇里,带着魔力的公共设施不多。在这当中也找不到魔杖的波长的话,可能是已经不在这个镇里了,或者是虽然位于艾莉爱尔探查过的地点,但被施加了防止感应的魔法。
要是对方已经对感应魔法采取了防护对策,而且还是用上相当强力的魔法……那恐怕得把魔杖即使被使用,也不会触动史考特的追踪魔法的可能性算进去。
希望不会糟到这种地步——忧虑的鞘伸手拿起面包。
「瓦尔娜,你那边怎样了?」
「嗯嗯……我试着向很多人问过了。」
从这句引言听起来,事情大概也没有什么进展。瓦尔娜不像平常那样开朗地微笑着,而是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从结论而言,就是没有找到魔杖的下落。不论是魔杖或看起来像魔杖的东西,都没人看到过。」
「这样啊……」
「应该说啊,镇上的人们都已经把魔王隆巴德当成过去的事情了,感觉上就是这样啦。明明是不久以前还折磨着自己的魔王所用的魔杖,大家却一点兴趣都没有耶!」
柯莉妮可丝大口咬下面包,大大的眼睛挤成斗鸡眼,一脸美味地不停咀嚼着。
「我想也是。因为镇上居民连隆巴德的长相都不知道,就算问有关魔杖的事,他们也不会懂的。」
芙蕾瞄了柯莉妮可丝一眼,喝下一口汤。看起来无心但是端整的动作,透露出良好世家的教养。
「而且,这与隆巴德的部下也有关系吧。」
鞘对芙蕾的话表示同意地点点头,这次换成谈他们负责的部分。
「我们在镇上调查矿石的交易关系,顺便去了隆巴德的宅邸。结果……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偌大的宅邸回荡着寂静,既没有以往总是像机械一样冷淡应答的男声,也没有负责看守的人在。
「我们也进入屋内察看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在……当然魔杖也不在那里,不只如此,连家具什么的也全都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原本布置到什么程度,但建了这么大一间宅邸,总不可能完全不放家具吧。像是石壁建造而成的仓库,还有漫长走廊旁的那几个房间,要是都荒废不理也就算了,正因为都打扫得很干净,才显得更不自然。
「应该是搬走了吧,因为芙蕾你们已经打倒屋主了啊!」
「柯莉妮可丝,才过了三天而已喔。主人消失三天就撤得这么干净,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有安排,是没办法这么俐落的。」
芙蕾有些无奈地说道。柯莉妮可丝应了一声,露出一副可以理解的模样点着头。史考特于是轻敲了她的后脑勺。
「你根本就听不懂吧。」
「才、才没有那种事咧,我懂啊!就是说,那个……大家从一开始就分配好,谁要带什么逃走对吧?」
「如果是这种情形,那把家具也带走未免太不自然了吧。」
鞘听着艾莉爱尔与柯莉妮可丝的辩论,因为这些令人会心一笑的互动缓和了神情,不过还是低头思考着。
「根据我们从居民那里问到的消息,隆巴德的部下从他被打倒的隔天就已经不见踪影了。说不定,那栋宅邸变得空无一物也不是今天的事。」
两天——也许只有一天,在这期间,『隆巴德』这名字加诸于镇上的一切,都徒留空壳消失了。
「不知为何,总有种任务还没结束的感觉。」
支配着马可夏的魔王隆巴德已经被打倒了——话虽如此,心头就是有种莫名的疑虑纠缠着难以释怀。
鞘本来以为是自己在途中失去意识的关系,但似乎不是那样。
「我也这么觉得。」
以和缓的声调表示赞同的是芙蕾。她不是在附和鞘,而是她也渐渐感觉到某些不自然的地方。
可是,在下一次呼吸前,就出现了连那份不自然的感觉也能全部吹散的声音。
「有劳了————————!!」
「唔喔!?」
突然响彻旅舍的一声大喊,让史考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怎、怎么了?」
鞘也是一脸愕然,盛满肉汤的汤匙悬在餐盘与嘴巴中间,只见汤汁啪哒啪哒地落入盘内。
发出大喊的本人,则是大踏步地在旅舍中前进,走入了餐厅。眼熟的伊斯卡里欧提制服,只露出指尖的手套,及肩的头发与结实的身型。
「亚莉露!?」
芙蕾因为出乎意料的人物登场而难掩动摇,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那是我要说的话,芙蕾。」
亚莉露一现身就摆出严厉的表情,居高临下瞪着坐在桌边的每一个人。
「你们不是来打倒想毁了这座城镇的邪恶魔王的吗!?为什么聚集了这么多人,却在这里悠闲地吃着饭啊!」
「哎呀呀,俗话说,饿着肚子是打不了仗的喔。」
在场只有瓦尔娜仍面不改色,毫不惊讶地轻笑着,还拿出椅子请亚莉露坐下。
亚莉露虽因困惑而带着怒意地皱眉,不过还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那个魔王已经在三天前被我们打倒了。」
将长发拨向背后、渐渐平静下来的芙蕾坐回了椅子上。
听了这句话,亚莉露脸色马上为之一变,但并不是因为芙蕾态度冷淡的关系。
「……啧,竟敢又骗了我啊,榭罗立克!!」
亚莉露砰的一拳击向石材做成的桌面,这拳要是认真的话,这张桌子早已变成一团无用的碎块,幸好她已经失去冷静,连要将魔力灌入拳头的动作也忘了。
「开什么玩笑啊,什么拯救城镇!连这种破纸都准备了……」
挥下另一拳的同时,亚莉露一直握着的信封也被丢在桌上。因为一直被握着的关系,已经变成皱巴巴的,不过这是来自伊斯卡里欧提中央学生会的信封没错。
「请等一下,这个可以让我看看吗?」
鞘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亚莉露身旁,将她紧握着的信封顺利抽了出来。
里面放的是几张文件,鞘将已产生皱摺的纸张取出摊平。
「真厉害……达南·隆巴德的成绩表啊。」
阿尔巴·巴雷斯分校的教务主任已经销毁了非法毕业生的在学成绩记录。这些是收集了阿尔巴·巴雷斯分校魔王科教师自行做的成绩笔记,还有请他们对于达南·隆巴德再次进行评分的结果,由榭罗立克独自整合而成的文件。
「……糟透了。这种程度能从魔王科毕业,未免太夸张了。」
如同芙蕾所说的,隆巴德的成绩相当糟糕。不论魔力、体力、运动能力,从基本魔法到应用、操控,要符合魔王科毕业所要求的最低标准,以他的能力根本达不到。
隆巴德只擅长使用一种魔法。虽然说训练也很重要,但这种魔法更需要的是施法者本身的天份,是一种特殊的魔法。
「亚莉露,谢谢你特地跑这一趟。榭罗立克说得没错,看来这座城镇还是面临着危机。」
芙蕾看着榭罗立克特制的成绩表说道。
鞘的脑海里浮现了与其说是推测、不如说是确信的想法。
「达南·隆巴德还活着,魔杖一定是他自己偷走的。」
2
风有些变强了。天空布满小块的白云,云层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不太圆的月亮。
此时已过了晚上九点,鞘一个人走在石板路上。
他远离通往城镇中央的大马路,在小巷子里转了好几个弯,往山区方向前进。离开中央区域后,路灯也逐渐减少,高层建筑之间要是没有照到月光,就会呈现一片黑暗。
离开旅舍后大约走了十五分钟。鞘在路上发现一个从反方向走来的人影,于是小跑步靠了过去。
「彼得。」
一出声喊他,人影立刻吓了一跳,停下脚步。人影将皮包紧紧抱在胸前,一直盯着这里瞧。
「是白峰鞘先生吗?」
可能是因为太暗而认不清楚,等到鞘走到灯光下后,那道人影——彼得便松了口气,放下紧张的情绪。
「因为不常有人叫住我,所以我吓了一跳。请问是出来散步吗?」
「嗯,差不多该回伊斯卡里欧提了,在那之前想先到处看看。」
鞘边说着边看向四周。本来以为遥个任务不会花太多时间,结果还是在这里停留了不少日子。等同城镇背景的岩山到了夜里,就有如巨大的黑影般耸立着,不过对这景象也已经完全习惯了。
像是现在彼得身后的远处,就可以看到凹凸不平的山峰曲线。
「啊,对了,有件事想问你一下,可以吗?」
「问我……吗?是什么事呢?」
「马可夏的矿山里,能不能采到一种叫纳雷姆的矿石啊?」
「纳雷姆……?」
彼得沉思着,下垂的眉间皱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没有听说过,那是……怎么样的矿石呢?」
「啊啊,是这样吗?果然……」
伤脑筋啊——鞘苦笑着搔搔头。他四下张望后,略微压低了声音,再度开口:
「有种叫雷姆那·雷姆那的矿石对吧。这个是和它性质相近,但是比起雷姆那·雷姆那,那矿石的魔力浓度又更上一层。」
「有这种矿石……?」
彼得睁圆了双眼,嘴巴微开地听着鞘所说的话。
「隆巴德的魔杖好像是以雷姆那·雷姆那为动力来源。为了解读魔杖的构造,需要大量的古代魔力。」
「解读魔杖吗?」
「是啊……而且还发生了一点问题。」
再怎么样,也很难说出扣押的魔杖被某个人偷走了。更何况这里虽然几乎无人通行,但也只是普通民家的背后而已。
彼得虽然疑惑地歪着头,但没继续深入追问,而是问起了有关纳雷姆的事。
「那么,纳雷姆这种矿石外型是怎样的呢?」
「你有兴趣吗?」
「不、不是,因为……也许它混在矿山的石头里,所以谁也没发现也说不定……我想明天可以试着去问问看。」
彼得像要逃避鞘看着他的温柔表情,视线朝下,不自在地缩着肩膀。
「谢了。是外形偏黑,而且质地坚硬的石头。明早会有一些从伊斯卡里欧提送过来,所以并不急……要是有看到的话,可以麻烦你告诉我吗?」
面对鞘充满亲切的微笑,彼得低着头抬起双眼看向鞘,轻轻地点了头。
「那就,呃……晚安。」
彼得抱着皮包,回到原本所走的回家路上,鞘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出声叫他。
「啊,对了,彼得。」
「……是的?」
就在几步距离之前的彼得,缓缓地转过头来。
「今天在旅舍没看到你……怎么了吗?」
「今天是打工的休假日。」
彼得仅仅做出这样的回答,轻轻地点头致意后又跨出脚步,离开路灯下方进入阴影之中。
鞘目送他缩成一团的背影一会儿,在彼得弯过转角之前,便转过身,迈步往旅舍前进了。
随着天空里的小块云朵变得细碎,夜也变得更深了。
这是个平静的夜晚,只有风儿不时在高处吹着。
鞘没换睡衣,穿着便服坐在床上。差不多该睡觉了——正有这个念头的时候,传来了轻微的声响,令他抬起了头。喀喀,好像有人小声地敲着窗户。
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也就是位于二楼窗户的外面。
外头很暗,从床上看不清楚。鞘虽然觉得奇怪,还是走近了窗边,然后笑着慢慢打开了窗户。
「……怎么了,法尔?」
敲着窗户的人原来是芙蕾。
窗外有做为一楼遮雨用的一小段屋檐,芙蕾就站在那上面,任夜风吹动长发。
「抱歉,都已经这么晚了……想要稍微听一下你的声音。」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啦。不过,为什么要从外面?直接从走廊过来就可以了。」
站在夜空下吹着风的芙蕾,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可是要是说出自己看得入迷的话,她一定会因为害羞而马上离去。鞘的这段内心挣扎,因为芙蕾闹着别扭的声音而中断了。
「因为……在走廊上听到了瓦尔娜和艾莉爱尔的声音。」
「啊啊,原来如此。」
芙蕾不想要被她们发现而问起自己要去哪里。为了这样就特地跑到屋檐上,的确很像芙蕾的风格——鞘轻声笑了出来。
「要是脚踩空的话就不好了,进来吧。」
芙蕾才不会犯这种失误,这一点鞘很清楚,所以只是个藉口而已。
可是,芙蕾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了,没关系。真的只要一下就好了,我马上就回房间去。」
「没关系啦,这不会打扰到我呀?」
「不是的,在一起的话……我会忍不住想撒娇。」
与平常冷淡不假辞色的芙蕾相比,光是这样的发言听起来就已经像明显的撒娇了,不过这还是她拚命压抑的结果。她其实很想紧靠在鞘的身边,希望一直这样下去。即使没什么话题可说也没关系,只要两人可以在一起就好了。
不过,现在还在执行学生会的任务。
任务还没结束,所以不能忘掉一切、尽情地撒娇。
「鞘,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约定……是指暂时不会再乱来这件事吗?」
「才不是……当然那也很重要。」
那是生气了,或者应该说是闹着脾气的声音。
「任务结束以后,说好要一起度假的。」
「啊啊,是那件事啊。」
鞘笑着搔了搔头。他当然没有忘记,只是因为这件事太过理所当然,所以没有立下约定的感觉。
不过,对芙蕾来说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这点从芙蕾望着自己那恳求般的眼神就可以体会到。这个任务对芙蕾而言,一定是为了和鞘的约定才接下的。
任务结束的话,就可以和鞘一起度过假期,所以要努力完成任务。
芙蕾总是在任务开始之前,要求鞘和她约定好结束时要做什么。然而,每一次的约定,对鞘来说都是即使没特别约好也一样会付诸实行,极为自然的事。
两人看待的重点虽然不同,但鞘一点也不觉得反感。
「决定好要去哪里了吗?」
「……还没。鞘呢?」
也许是心理作用,芙蕾在夜空下应答的声音显得无比娇羞。
「我也还没想到。在任务结束前,我会好好考虑的,所以法尔也先想个去处吧。」
鞘像耳语般低声说着,一字一句彷佛会被夜风所掩盖。可是,只要能让近在眼前的她听见就好了。
芙蕾轻轻点了点头,唇间浮现一丝柔和的笑意。
「……我要回房去了。鞘,要好好睡觉休息喔,你的身体状况还没完全回复。」
「嗯,法尔也是。」
中间隔着敞开窗户的室内与室外,产生一种奇妙的距离感。明明如此接近,却像身处不同的地方。
屋檐上的芙蕾朝隔壁房间走出一步,在踏出下一步之前侧眼看了鞘。
「鞘,下次让我来保护你。」
坑道的那件事还是让她很在意。不管鞘再怎么解释,她顽固的自尊还是苛责着自己,为此感到愧疚。
鞘稍微抬起了肩膀微笑着,这次他的确没有可以守护芙蕾的力量了。
「不能太勉强喔。」
「才轮不到鞘来说我呢。」
芙蕾的嘴角扬起恶作剧般的笑,脚步轻盈地回到了隔壁的房间。
飘扬的黑色长发发梢,沐浴在月光之下,散发出银色的光芒。
直到从窗户能看到的最后一根发丝消失,鞘才安静地阖上窗,关掉了灯光。
明天必须早起。将棉被拉到胸口之上,鞘闭上了眼睛。
3
天边还稍微残留着发白的月亮,夜色已逐渐被早晨的气息所取代。
时值清晨,天空虽然已从东边开始亮起,但距离太阳登场还要一段时间。
从名为亚雷因的小镇通往矿山城镇马可夏的上坡道,有一辆马车行驶着。
愈接近山边,空气也变得愈冷冽。
昨晚的强风完全平息了下来,安静的小道上只有马蹄声和车轮转动声响着。
这辆马车虽然未多加装饰,却是一台相当牢靠的载货马车。牵引着车厢的是一匹公马。货物上盖着防露水用的大块木棉布,从布面浮现的轮廓看来,货物似乎是几个木箱。
驾驶座上有两个人影,两人的身材都相当娇小。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两人都是少女,不过长相都无法看清楚。因为一人戴着帽缘宽大的大帽子,另一人则穿着过于宽松的大衣,兜帽遮住了半个脸。
可是就算隐藏面貌,还是明显看得出是少女。这附近发生过不少强盗案件,竟然这样毫无武装,实在太疏于警戒了。
马车喀啦喀啦地前进着。
要到看得见镇上街景的地方,还需要再走一段距离。
道路进入和缓的弯道,终于可以走出茂密的树林了。
天空中还不见太阳升起。
突然,早晨的平静被打破了。黑色的树丛深处,有人冲了出来。
是一名身形修长的高跳男子。披着斗蓬般的外套,兜帽盖到眼睛的位置遮住了脸,用小跑步接近马车。
「不好意思。」
他像是要挡住马车去路一样,站在路的正中央喊道。
马车当然停了下来,驾驶座上的两个少女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不好意思,可以打扰一下吗?」
男子接着走到驾驶座旁边,对此很过意不去似地开了口:
「我想要请问一下……这辆马车,莫非是载着来自伊斯卡里欧提总校的货物吗?」
「是的……不知道算不算货物,不过这是伊斯卡里欧提总校的马车没错。」
握着缰绳的那位少女,语带讶异地答道。无从得知她是怎样的表情,因为宽广的帽缘在她眼部周围形成了大片阴影。
这实在是很奇特的一幅景象,因为在场对话的三人全都看不到对方的脸。
靠了过来的这名男子,夸张地深深松了一口气。
「啊啊,果然。那么后面载的这些货,就是要交给中央学生会成员的东西罗?」
「是啊!」
握着缰绳的少女瞄向身旁,随即,另一位穿着宽松大衣的少女一大清早就以相当开朗的声音答道。话声一落,男子就从外套下伸出了手。
男子手上握着看起来是小瓶子的东西。他将小瓶子举向两个少女,手握缰绳的少女张开手掌护住脸部,两个动作几乎是同时进行。
不,少女的动作早了一些。
「什么!?」
男子惊愕地叫出声。他撒向少女们的瓶中液体,在眼前被弹开而消失无踪了。
这是戴着帽子的少女瞬间做出来的魔法障壁。
「……你果然来了。」
「呃!?」
耳中传来了意外的声音,男子明显动摇地转而面向背后。
从他原本所在的树丛对面,另一个较为茂密的树丛背后,鞘和芙蕾走了出来。
「啧……伊斯卡里欧提中央学生会的家伙吗……」
男子从驾驶座上的少女和鞘他们之间逃开,翻身移到车厢这边准备动手。不过,他并没有拿出剑或小刀,而是将两手放在外套之下。
鞘保持足够的距离,盯着身穿长外套的男子看。但他的表情却很复杂,乍看之下面无表情,但仔细一瞧,又像带着悲伤,又像带着微笑。
「从我的房间偷走利兹魔杖的人,就是你吧?」
鞘加以确认地问道。眼中已布满敌意的芙蕾向前走出,将鞘挡在身后。
「你差不多也该现出真面目了吧?」
芙蕾瞪着对方的视线像要将人射穿,而戴着兜帽的男人则大声冷笑着。
「真面目?你在说什么啊,小女孩。」
「喂,你太不乾不脆罗!」
穿着宽松大衣的少女——柯莉妮可丝从驾驶座移到车厢,快速窜到男子背后,掀开了他的兜帽。从有点脏的布料底下现身的,是有着剪短的黑发、眼神略显凶恶,脸颊上还有一小段刀疤这种粗野的长相。
「咦?哇,奇怪?」
柯莉妮可丝在近距离看到对方的脸后,惊慌地眨着眼往后退。与她原本所想的样子不同。
「混蛋,你搞什么鬼!」
「怎、怎么回事啊,跟之前说的不一样……」
「柯莉妮可丝,并没有不一样喔。」
再度握住缰绳的另一个驾驶脱下了帽子,从车厢里拿出了与货物放在一起的长斗蓬和大大的巫婆帽。她正是艾莉爱尔。
「……的确如此,白峰。」
回复平常的魔女打扮以后,艾莉爱尔直视着鞘。
鞘深深地点了个头,目光依然盯着这名脸颊有伤痕的男子。男子手上握的是有蛇头与黑色杖身的手杖——也就是利兹的魔杖。
「没有必要再掩饰了,我们认识你。」
走到这一步的过程可说是出奇的慢。
「你也认识我们吧?彼得。」
男子的脸色一变。
脸颊上的伤痕扭曲着而眉头紧皱.用力往上吊的眼睛里黑眼珠较小,偏向三白眼的感觉。
时间在鞘寂静的沉默和男子低吼般的沉默里流逝。
最后,男子解除了像在模仿武术招式的动作。
「这是为了引我上勾的饵吗……白峰鞘先生。」
外型虽然是陌生人,但从干燥的嘴唇之间发出来的无疑是彼得的声音。
那人嘴里咏唱一段简短咒文后,白雾状的东西覆盖了他,之后他挥动魔杖将烟雾一扫而空。
接着出现在那里的人物,已经不是脸颊有伤、身穿外套的男人,而是声音的主人——彼得。
4
「……为什么知道是我?」
彼得哀伤地垂下眉毛,他的肩膀完全失去了力气。刚才结实修长的身材已经消失无踪,在这瘦弱单薄的身体上,原本合身的外套变得过大而碍手碍脚。
「真笨啊,利兹魔杖在鞘的房间里的事,今天会有伊斯卡里欧提的货物送来的事,知道的人除了我们以外,就只有你而已了。」
芙蕾未加松懈地注视着彼得说道。
不只这样。
「而且你还知道隆巴德的外表,以及魔杖的外型,我一直很在意这一点。然后……在看过这份东西之后,一切谜底全都解开了。」
鞘拿出白色信封给彼得看,就是榭罗立克交给亚莉露的那个信封。
将这个送来的亚莉露,说是有急事而以惊人的速度跑回去了。
「这个信封里,装着达南·隆巴德在学的成绩表。」
「……成绩表?」
彼得听了顿时眉头一皱,脸上满是讶异。
「隆巴德的成绩,实在不能算得上优秀,要从魔王科毕业是远远不足。所以,他一定是以不正当的手段得到了魔王的资格。」
提供门路的,便是日前被芙蕾和鞘所逮捕的阿尔巴·巴雷斯分校教务主任。
「可是,有一项是他非常擅长的魇法。那就是……你刚才所使用的变身魔法。」
那是与成为魔王所需的素质没什么关联,只是做为应用教学的一环而学习的魔法。只有在学这个魔法的时候,隆巴德会展现出超群的才能。
鞘静静地以像要看进深处般的目光凝视着彼得的眼睛。
彼得的黑眼珠部分比较小,偏向三白眼的感觉。刚才的男人是如此,在坑道里与鞘和芙蕾对峙的隆巴德也是。
「彼得,你就是以非法手段从阿尔巴·巴雷斯分校魔王科毕业,取得维多·诺瓦分校研究室的利兹魔杖的人,也就是那位魔王——隆巴德对吧。」
彼得紧握魔杖,任由外套下摆拖在地上,缓缓放低了视线。经过一小段沉思的时间后,再度缓缓拾起头来。
然后谄媚般地露出笑容。
「真讨厌啊,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呢。隆巴德已经被你们打倒了,你们不是这么说的吗?」
「……那个时候,我也是这么以为。」
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在床上熟睡着。殊不知那段时间里,在各处发生了强盗案件。连有强盗团在收集雷姆那·雷姆那的消息,也是从榭罗立克那里捎来的。
「可是,并不是那样。崩毁的坑道墙壁被修复后,还是没有发现隆巴德的遗体。而隆巴德其实正以旅舍打工人员彼得的身分,从那之后一直待在我们身边。」
「请别再乱说啦,为什么……」
芙蕾从鞘手中抢过信封拿出一张纸,打断了彼得的话。这张像卡片的纸是照片。
照片上面是三个女学生,身穿阿尔巴·巴雷斯分校制服。大概是校外教学或什么活动的照片吧,背景里处处有穿着同样制服的男女。
芙蕾指向其中一角。
「这里面有拍到你。」
有个男学生不自在地着向前面的女学生,从后面经过。蓬乱的黑发,瘦弱的体型,眼神意外地锐利,是眼尾略微上扬的三白眼。与彼得十分相像。
「我们问了持有这张照片的毕业生,她就告诉我们这个少年的名字了。你猜她说什么?」
彼得一脸为难地望着照片,闭口不答。芙蕾接下去说道:
「听说是达南·隆巴德喔。」
彼得是假名。眼前这个纤瘦的少年,名叫达南·隆巴德。
看起来虽然像还小了鞘几岁的少年,但其实是年长他五岁的青年了。
「你扮演少年彼得,另一方面又以魔王隆巴德的身分控制城镇。改变姿态却不改变名字,是因为你是以达南·隆巴德这个名字获得魔王资格的。」
艾莉爱尔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以冷静的声音淡淡说着。无力战斗的柯莉妮可丝紧紧跟着她的脚步。
「我想马可夏的人们之所以没见过隆巴德,是因为在街上行走的时候,一直是身为彼得的你。毕竟要长时间保持变身魔法相当费力。」
就读异端科的鞘,虽然不会学到这种高程度的魔法,但在课堂上读过。持续想像另一种面貌好几个小时,凭一般人的集中力是办不到的。
「我们去了隆巴德的家好几次,却见不到人,是因为那时你正在旅舍打工。要是在休假时间去的话,搞不好就能见到了呢。」
「你在坑道里没有成功将我们灭口,就装成隆巴德已死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回到旅舍。」
芙蕾边说边把照片放回信封里。要是继续拿下去,她可能会将照片捏烂。
芙蕾随手把信封丢出去,信封就像被吸过去一样进入柯莉妮可丝的手里。
「一副自己只是一介普通镇民的模样,用道谢的名义确认了魔杖在鞘的房间里,然后再偷了出来。」
芙蕾的声音里含着轻蔑与愤怒。那个时候鞘是真心地相信了彼得的话,认为这座城镇已经回复了和平,而那个男人却背叛了鞘的这份心情。
另一方面,在后方的鞘面带哀伤地眼神暗了下来。
「……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你四处袭击商人或运输业者,搜刮雷姆那·雷姆那。不但改变了外貌,还雇用了强盗团。虽然不知道你是打算向我们报复,或是想在我们回伊斯卡里欧提后,重新支配马可夏,不过你应该已经从抢回来的雷姆那·雷姆那当中吸取魔力,储存在魔杖里了吧。然后……听说有比雷姆那·雷姆那更能有效收集魔力的纳雷姆存在,便想要在它被交到我们手上之前夺走,于是来到了这里。」
说完之后,鞘深深吐了一口气。只是开口说话就觉得一阵疲惫,一定是因为对方是自己认识的人吧。令人想起刚来到马可夏的那一天,彼得送上来那杯茶的茶香。
略带苦涩的那个味道,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可以把魔杖还给我们吗,彼得?」
鞘刻意不叫他隆巴德。
因为这不是对曾经支配这座城镇的魔王隆巴德所说,而是对在旅舍『狄亚玛特旅店』打工的少年彼得所说的话。
如果彼得归还魔杖,并非以隆巴德,而是以马可夏的少年彼得的身分留在这座城镇的话,鞘会就这样返回伊斯卡里欧提。
然而,彼得表情扭曲地笑了。
「这支魔杖是我的东西。擅自主张你们的所有权,我会很困扰的。」
如此说着的同时,彼得转动了魔杖。
比起熟练的动作,更令人吃惊的是他的眼神。芙蕾不喜欢的——总是在观察他人脸色的那种怯懦眼神,此刻已完全换了个人般,变成轻蔑眼前一切的眼神。
「真是的……都已经让你们完成工作了,快点回去不就好了。别一直待在这种山里的乡下地方啊。」
「什、什什什、什么啊那个态度!你和之前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嘛!」
讽刺、失望、嫌恶,那种像是瞧着无聊东西的神情,让柯莉妮可丝满脸惊恐地指着隆巴德。
彼得用不耐烦的眼光瞪向柯莉妮可丝。
「是啊,我又不是彼得。」
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将手放在过大的外套的扣子上,用能一把撕开的力道猛力脱掉了外套。
「我的名字叫达南·隆巴德。就如你们说的一样,在学园里是吊车尾的。谁也不会去注意我的才能,只会瞧不起人地说我不配当个魔王。」
如此说着的彼得——隆巴德抚摸着魔杖上的蛇头,他怜爱地眯起眼后,眉间微微出现皱摺。
「可是,事实上呢,可以完全变成他人的我,不论谁的财产都能手到擒来,钱要多少就有多少。有了钱之后,再来要的就是力量了。这时,我知道了这支魔杖的存茌。」
即使自己的魔力有限,只要利用这支魔杖,就能吸取外在东西的能量,存进魔杖里,与鞘左手的力量有点相似。
「我只动用一点钱,魔杖就得手了。我盖了房子,也雇了些像样的家伙,然后不费吹灰之力,马可夏的居民们就臣服在这支魔杖的力量之下了。」
喉咙发出少年声音的隆巴德愉快地咯咯笑着。
芙蕾眼神的温度愈来愈低,而鞘则相当难过地紧抓着衬衫的胸口。
「真是一群笨蛋,只知道在山里工作。那么憎恨隆巴德的话,半夜去放火烧了彼得的家一切可能就都结束了,可是谁~也没有发现。」
笑声逐渐加大。
隆巴德扬起单边的眉毛,睁大了他的三白眼。
「你们也很可笑啊,一边盘算着要怎么抓我,一边喝着我泡的茶,啊哈哈哈!」
「别笑了。很难听啊,令人不愉快。」
芙蕾手腕上镶着黑色宝石的手环发出闪光,巨大镰刀出现在她白皙的手中。连月光也能吸人的闇色之刃,现在则是因为早晨的露水而发出寒光。
「哼,在坑道里连我都碰不着,以为在宽广的地点就能与我一战了吗?」
隆巴德再次转动了魔杖,将蛇头对准芙蕾。银色蛇头里原本漆黑的宝石,现在微微带着淡紫色光芒,这是雷姆那·雷姆那的颜色。
果然已经从抢来的雷姆那·雷姆那吸走所有力量了。
「……唔。」
鞘突然皱眉,因为左手又感觉到刺痛。
看到这幕的隆巴德眼睛亮了起来。
「那个奇怪的手臂,好像和这个一样是古老的魔法道具呢。从魔杖传来了奇怪的感觉,挺恶心的。」
方才还盯着芙蕾的蛇头,唰地向旁横移,朝向芙蕾后方的鞘。
「再像之前一样让你来碍事的话可就麻烦了,鞘先生。」
宝石当中闪现强光,朝着鞘飞射而来。
「啊!?」
连要吸气也来不及。
视野瞬间被光束所遮蔽,接着胸口便感受到一股冲击。
「唔哇……!」
脚动也动不了的鞘往后一倒,就这样跌坐在地。
可是会感到疼痛的只有手心而已。
鞘反射性地理解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慌张地站起身,视野里映出了飘然飞舞的黑色长发。
「法尔!」
鞘放声大喊到喉咙发痛的程度。
「……鞘,你没事吧……?」
芙蕾回答的声音虽然十分平静,但回头看向这边的脸庞却痛苦地扭曲着。
她的另一手用力抓着握住镰刀的那一只手。
黑色洋装的袖子像被利爪撕裂一样,渗出了红色。伤得不轻。
「芙蕾,你的手臂……」
「呜啊啊啊,糟、糟了!」
远离隆巴德退到后面的艾莉爱尔与柯莉妮可丝,发出了尖叫般的声音。
可是芙蕾一看到鞘没有受伤,就露出了微笑。
「太好了……」
「法尔,你的手……!」
「没关系的。」
芙蕾制止鞘跑向她这边,再次面对隆巴德。她放开了压着手臂的手,将自己沾在上面的血甩掉。
「……你瞄准了鞘是吧。」
芙蕾低声说道。映在她双眸里的意念,是否已正确地传达给隆巴德了呢。
隆巴德刻意挖苦地笑道:
「那又怎么样,小姑娘。」
在坑道里听到的红发男人隆巴德的声音,以及眼前带着雀斑的少年面容的隆巴德声音,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震荡着,变得不知道哪边才是真正的声音了。
不过,那种事对现在的芙蕾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不可原谅。」
芙蕾沉重的话语一落,她的身体便被轻风所笼罩。不,这并不是出于自然现象的风,而是接近斗气或者灵气一类的东西。
从她身体里溢出的魔力像旋转的风压一样,将芙蕾的长发向上卷起飘动着。
「什——」
什么啊——因为无法理解的事物而动摇的隆巴德话才说到一半,芙蕾的洋装背后已裂了个大缺口。从那里露出的不只是晶透白嫩的背部,还有撕裂肌肤隆起的,黑色而柔软的东西。
然后像是在深呼吸一般,那团东西慢慢地舒展开来。是光泽如同暗夜般一片漆黑的羽翼。在开始渗入阳光的黯淡天色中,展现着令人忘却时间流动的美。
左右各有四枚,全部总共八片的黑色羽翼。
隆巴德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啊……啊……漆、漆黑的八翼……」
只有身为纯正魔族的魔神族才拥有的黑色羽翼。
只要是与伊斯卡里欧提有关的人,大半都曾听闻,伊斯卡里欧提中央学生会里,有唯一一个背上长着漆黑羽翼的成员。
中央学生会副会长,芙蕾亚尔多·法尔。
被誉为在魔王之中也是武力出众,力量可以匹敌大阿尔克那,学园创设以来难得一见的英才。
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哈、哈哈……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身分啊……」
本来以为只是个娇小、略懂魔法的小女孩,隆巴德为自己这种程度的肤浅大笑不止。但是,这不断涌上的笑意,绝非仅止如此。
要是打倒了那个芙蕾亚尔多·法尔,魔王隆巴德就能变成名符其实。管他是不是依靠魔法道具,这个事实就足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隆巴德将利兹魔杖对准了芙蕾。对着这个背上有着八片羽翼,来自伊斯卡里欧提中央学生会的怪物。
「你以为让我看了那对羽翼,我就会心生畏惧,就此投降吗?可是啊……我还有这个在!」
隆巴德伸手抓住盖在车厢上的木棉布。他一口气掀了开来,丢到空中。
「比雷姆那·雷姆那更高密度的古代魔力……看我把这些全都吸光,让你们不留一个地消失干净!」
鞘哀伤地凝视着隆巴德傲慢的笑容。
「彼得。」
这份深切的悲痛,深得能够吞没芙蕾的怒意。
「你错了。」
鞘摇着头,好不容易挤出了这句话。
山区的早晨很冷。
鞘的声音滑入冷冽的空气中,逐渐渗透了进去。
「并没有纳雷姆这种石头。」
时间慢慢停了下来。只有彼得的——应该说隆巴德周围的时间逐渐凝结。
睁大的眼睛里,偏小的黑眼珠像发着抖一样直盯着鞘。然后,他为了反抗这段失落的时间,看向了车厢。
上面堆着几个木箱,盖子全都紧闭着。
「骗、骗人的,怎么会……!」
隆巴德嘶吼着挥动魔杖,敲开了木箱。声音轻得让人不会相信里面放着矿石,从中流泄出来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砂石。
「我们是从坡道下面收集来的。」
艾莉爱尔说道。要是现在跑下马车爬过坡道的话,想必会看到明显被挖走一块,很不自然的地表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骗人的!」
隆巴德伸手捧起木箱里流泄出来的砂石,激动地吼叫着。就算握着魔杖发出命令,宝石也完全没有被吸取的现象。
「你这个人真是笨呐。」
听到芙蕾冰冷无比的声音,隆巴德急忙回过头。东方的天空变得明亮,岩山对面已透出了阳光。
「你没听到刚才那些话吗?我们昨天就已经知道你的真面目了,你以为我们还会特地把对敌方有利的情报,透露给隆巴德这个人吗?」
光线像是朝向芙蕾伸展着,漆黑的羽翼一一受阳光照射闪耀着光泽。
「竟敢骗我……竟敢说谎来骗我!?」
隆巴德把手中抓住的石头掷去,高举魔杖。
石头在碰到芙蕾之前就已经烟消雾散了。
芙蕾举起镰刀。
「当初是你先骗了鞘……我要你付出相对的代价!」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隆巴德猛力挥舞着魔杖,射出无数的光球往芙蕾身上袭来,这股魔力和在坑道时比起来浓缩得更加精纯了。
芙蕾的羽翼卷入了空气,升起她纤细的身体。跃入空中的芙蕾挥动镰刀,白光随之一闪。
所有的光球被一举弹开,闪着光芒四散消失了。
这里不必担心任何会被破坏或限制住芙蕾行动的东西,顶多是因散裂的眩目光芒眯起眼睛,对芙蕾的影响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压倒性的威严以及力量。
芙蕾着地的位置,与隆巴德之间只隔着一把镰刀的距离。
「咿……」
这回让他连要发出惊叫声都来不及。
芙蕾镰刀高举,将隆巴德手中的魔杖一刀两断。
就在这一瞬间。
「啊、咕、啊……」
手还向上举着被斩断的魔杖,隆巴德的身体僵住了。痛苦地仰望天空的双眼圆睁,下巴发抖颤动着。
「啊、啊啊啊、唔啊啊啊啊啊啊呵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惨叫声从他的喉咙迸出,魔杖产生有如电流的紫色光芒,从隆巴德的手臂传到他的全身。
同时还发出了宛如火花四射的骇人巨响。
「怎、怎么怎么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柯莉妮可丝一边尖叫,一边紧抓着艾莉爱尔,艾莉爱尔也脸色发白地注视着这副光景。
「魔力从魔杖逆流到隆巴德身上了。」
「对使用现代魔力的人来说,不可能容纳过于强大的古代魔力,他最后会变得像颗臭掉的蛋吧。」
「具体来说,会变成怎样呢,史考特?」
史考特不直接回答柯莉妮可丝心惊胆颤的提问,用下巴指着隆巴德。
只见隆巴德双膝着地,手臂无力地垂下,呆呆地仰望天空。
「……古代的力量吗……」
鞘喃喃自语着。
隆巴德失去了意识。但就算他醒了过来,恐怕也无法保持正常的神智了。
过于强大的力量所带来的不一定都是益处。对于这一点有切身感受的鞘,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走过去帮隆巴德的身体平躺下来。
看着昏厥倒地的隆巴德,鞘暗自在心中引以为戒。
太阳终于从东方的天空升起,以温暖的光芒照亮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