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副队长杰斯在内七个人,全都紧张地点点头……其中有几个人还露出恐惧的神情。
也有数名士卒显得格外不安,眼睛盯着覆盖着一层薄雪的地面,不敢抬头。
脸上明显写着「我不想去」!
葛色拉姆也无意责怪他们。
他们是从王都派来的警备队,训练与待遇远不及骑士。这几个原本是在乡镇和村落担任守卫的志愿兵,并非职业军人。
因此,对这次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去完成的任务,觉得踌躇不前。他们畏惧的程度不亚于一般老百姓,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住在附近乡镇或村落的善良老百姓。
……可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原本是以打战为职业的骑士,习惯了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奔驰。当然也不能说毋为自己是战士不是老百姓,才能存活至今。
葛色拉姆整理脑中杂乱的思绪后,为了激励部下坚定地点头,并且尽可能以平稳的声音说:「赶快把任务完成,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他就缓缓从树丛走出。
* * * *
战斗开始!
格尔特兄弟俩是落魄的冒险家,上个月他们收拢了一群地痞流氓开始为非作歹。
以前只要是佣兵到处都找得到工作,但最近大陆北部这一带完全没有战役,除了打战之外一无是处的他们,马上陷入无饭可吃的困境。
这种人自古有两条生存之道。
一条是加入像葛色拉姆那样的警备队,另一条路就是从事犯罪的勾当。
他们选择了可快速赚快钱之路,开始蹂躏起附近的村落或乡镇。
很不幸的是,这一带有很多类似格尔特兄弟的混混,不久他们的人数愈来愈多,给地方带来莫大的威胁。
麻烦的是,他们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有过度嚣张到必须由中央派遗骑士团来围剿的地步。
倒霉的是葛色拉姆他们这些警备队,因为上级会说他们怠忽职守,才会让盗贼猖獗起来,而村民则催促他们想办法消灭盗贼。
那些说二道四的人完全无视于警备队的现有状况,至不考虑警备队和盗贼作战的胆量。
最重要的是,警备队自己都没有与盗贼作战的胆量。
「啊,算了吧!」葛色拉姆暗自叹息。
总之,正当葛色拉姆无所事事,感到百无聊赖的时候,机会却悄悄上门。
他接获一个情报:大多数的盗贼到远方的乡镇搜括财物,巢中余贼不多。
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留守,但现在正是削弱他们战力的绝佳机会。
* * * *
葛色拉姆踏着残雪,蹑手蹑脚地走近贼窟,部下们则畏畏缩缩地紧跟在后。
盗贼的巢穴是搭建于森林中的一座宅院,屋子外面并没有设置任何岗哨,四周一片寂静。
所有窗户都垂挂着窗帘,完全看不到内部的情况。
不过,大门却是半掩着。
突出于外的门廊上,只摆了一组简陋的桌椅,而宅院的屋顶则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烟囱冒出袅袅的炊烟。
可是,完全看不到人影。
离门口数步之遥的地方,葛色拉姆突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啦?队长。」杰斯副队长表情僵硬地问道。
「感觉好熟悉噢!」
「咦?」
「一股腾腾的杀气。」
葛色拉姆拍了部下的肩膀,杰斯使劲地抿起双唇。
没错,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葛色拉姆惆怅地想着。
直到现在才察觉到杀气,看来我的第六感已经相当迟钝了,从骑士的职务退下来两年……是不是已经脱离战场太久了。
「可能有埋伏,我们的突击失败了,你们退到原地等我,我先去瞧瞧!」葛色拉姆命令道。
杰斯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刚开始是身负使命感,接着是迟疑不决,再来就是感内疚。
葛色拉姆暗忖:『我太清楚杰斯心中在想什?杰斯今年二十五岁,足足小了自己二十多岁。他毕竟太年轻了!』
此时,葛色拉姆觉得必须保住杰斯的面子,就小声下令道:「这是命令,当然也是作战行动。我也不想死……照我的吩咐去做。」
「……遵命!如果队长要我们这么做的话……」
杰斯比较强些,还会想掩饰自己的表情,其余六名部下显然都松了一口气,匆忙地离开。
当这种部下的队长实在吃不消,但如果自己的部下战死,那就更吃不消了!
葛色拉姆轻轻握住剑柄,独自一人往大门走去。
虽然他不想发出脚步声,那脚步声让葛色拉姆听起来觉得宛如钟鸣一般震撼。
他推开半掩的门扉,化被动为主动,先让身体滑了进去。如果有埋伏的话,对方必然严阵以待,想躲也躲不了。
尽管如此,葛色拉姆改不掉自己已经养成的谨慎习惯,他注意周围的动静,一步步往前进。
跨过门槛后是大厅,左右两面墙旁各有一道通往二楼的楼梯,正面有一扇奇大无比的门。
门内确实有人,可是方才让葛色拉姆感觉有如解电一般的腾腾杀气,已然消失得无影无纵。
他只感觉到里面有人……而且只有一个人。
是其他盗贼屏住气息呢?还是盗贼本来就不在里面?
可是,葛色拉姆不认为这些二流的佣兵有那种能耐可以屏住气息,不让自己怠觉到。这样看来,门内多半只有一个人。
葛色拉姆觉得有些不痛快。
方才察觉到的杀气完全消失,对方宛如故意释放杀气,来取代大声向葛色拉姆的挑衅。
葛色拉姆觉得很疑惑,以那种方式来警告我们警备队,对方能获得什么好处?
他对自己斥责道:「葛色拉姆!反正非去弄清楚不可,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说着,就一脚顶住大门的门板。
至少,他感觉到里面有一个人……如果自己往年的第六感没有减弱的话。
对方只有一个人,那有什么好怕呢!
自己以前,不,现在也是靠着剑术为生。失业的佣兵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呢?
葛色拉姆深深地吸一口气,彷佛要甩掉迟疑不决的心绪一般,狠狠将门踹开。
里面是一间相当宽敞的房间。
有几根大柱子支撑着天花板,到处都摆着餐桌,简直就像餐厅一般。不过,住在这里的那帮人似乎把这里当作酒馆来使用。
葛色拉姆凝视着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相当冷静地想着:「人碰见出乎预料的景象,心神似乎更能镇定下来。」
除了尸体之外,他还看到散落满地的酒瓶。盗贼一个不剩地躺在地皮上,应该是全部断气了。
也不知是谁下的毒手?只知凶手手法干浄利落,刀刀命中要害。
葛色拉姆不由得全身颤抖,对久经战场的他来讲,委实不合身分。当他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恐惧的心情后,微微向上一望,看到正面的柜台前,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站着一名年约十五岁的少年。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珠、身穿黑色的衬衫和长裤,全身黑色的装扮令人联想到死神。
不,对躺在地板上的尸体来讲,这名少年确实是不折不扣的死神。
虽然如此……如果他手上没有提着剑,而且如果他的剑上没有沾满血,身上的衬衫也没被血溅的话,葛色拉姆会认为这名少年是被格尔兄弟抓来的。因为那少年的眼眸太过清澈,实在很难想象他会屠杀那么多人。
他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在血腥味弥漫的房间中,那少年一动不动地盯着葛色拉姆。
葛色拉姆回瞪一下,又打了个寒颤。这个少年的眼睛漂亮是漂亮,但眼神简直就像是盯着地狱一般,毫无一丝感情。过了一会儿,那少年少语气平和地说:「看来你的功夫胜过这群家伙很多。」
「我晓得……你的身手不凡,可以好好地跟你较量一下。」
「这么说来,这些人真的是你杀的罗?」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把我撂倒,否则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处。你不使尽全力,绝对打不倒我!」
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
葛色拉姆急得想知道方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虽然对方大刺刺向自己挑战,但怎么看这个少年都不像个坏人。
就在他解除戒心的时候,那少年的细瘦身躯突然模糊起来。
「怎么搞的!」葛色拉姆惊叫一声。
真叫人难以置信!难道这名少年身形移动的速度那么快?
事到如今只好拔剑出鞘,摆出备战的姿势。
这是经过长期训练和经验的累积所形成的反射动作。
可是,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对方已方近在眼前。
就在刚才,他还在房间的另一端呢!
这种震慑之气,不由得令葛色拉姆浑身发抖。
葛色拉姆觉得这位体格瘦弱的少年,发出的能量波动远远凌驾于在沙场上驰骋数十年的自己。
就在今天以前,葛色拉姆还认为他曾经与为数众多的强敌交过手,认识他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够否定这个事实。
这种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
过去的敌人和眼前这个少年相比,简直像似木偶对上真人。
仅凭对方释放出来的震慑力,葛色拉姆就足以确信,对方是自己过去从未遇过的高手。
在恐惧的驱使下,他几乎是凭本能做出动作——将身前的小桌子踢了出去。
这魔做,无非是想将桌子当作盾牌以争取时间。
可是当桌子刚飞到半空中时,直逼而来的少年宛如经过计算一般,飞身掠过眼前另一张桌子。
而且,在半空中迅速身往天花皮一蹬,借着弹回之势向下一冲。
令人惊叹的判断力和反射神经。
葛色拉姆脸色一阵青阵白,拚命用剑挡住从半空中袭击而来的长剑。
一股劲风猛冲而来。
那是少年体重加速形成的冲力。
近乎奇迹,葛色拉姆完全顶住这沉重的一击。
命运的女神对他微笑,那少年的剑禁不起冲击,铿锵一声硬生生地被折断。
少年的脸上微微露出一抺焦躁的神情,他恨手上的剑不能让他随心所欲使用,剑无法配合他高超的武艺。
就连葛色拉姆也不再迟疑了。
对于眼前这个敌人绝对不能手软,除非对方机运不佳,葛色拉姆万无幸存之理。
因此,在少年着地之同时,葛色拉姆立即趋上前去,拦腰挥出一剑。
剑势虽然劲急,却挥剑落空。
只见少年迅速扔掉断剑,毫不犹豫地将上半身一缩,凌空向后翻了一个筋斗,不仅动作姿势更是优美。
一个筋斗、两个筋斗、三个筋斗……等到他恢复站立姿势时,手上已经握着从尸身旁取来的一把剑。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没有浪费,似乎是经过一番精确的计算,有一种高雅之美。
简直就像是将「打斗」这种行为,锤炼达于极限。
难道他事先己经拟订好战斗计画,什么时候做什么动作都经过事先的排练吗?这种想法虽然愚蠢,但葛色拉姆却真的这么想。
否则那少年不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这些动作。
这家伙不是人,葛色拉姆赞赏道。
可是,现在并不是佩服对方的时候。
那少年的身体又模糊起来了。
他拉出视觉残留的影象(虽然像难以置信,但他的身形灵动快绝,确实像似闪电一般),迅疾如风地来到葛色拉姆的面前。
剑花一闪,对方的剑尖已经占满葛色拉姆整个视野。剑势之快,非葛色拉姆眼睛所能及。
葛色拉姆想奋力抵挡,整个人却往后飞出。在他撞倒椅子跌了一个狗吃屎之后,才知道自己被踹了一脚。
所幸那少年的体东,比起他对战的敏锐天赋来讲,还算普普通通。总之,葛色拉姆还能忍受着痛扭动身子。
附带一提,葛色拉姆之所以会扭动身子,完全是凭第六感。
在他即将摔倒时,少年的剑又攻了过来,他连忙扭身避开。只差眨眼的功夫,头侧就会挨少年一剑,但头发却被削下一绺来。
「你……你该不会是玩真的吧?」葛色拉姆在地上打滚,碰到桌脚后才陡地站起。此时,早已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相较之下,对方的呼吸仍然平顺,正静静地观察葛色拉姆。
葛色拉姆暗忖:『如果对方有心要我的命,早就一剑刺过来了!但他似乎在等我站起来。这小鬼,令人觉得火大。就当他是从容不迫吧!』
正当葛色拉姆心念电转之际,少年语气单调地问道:「打完了吗?」
「你……在说……什么?」葛色拉姆喘着气问逆。
「如果你使出全力,才这么一点能耐的话。下次遇到我,你就没命了。你不会永远像刚刚那样幸运。」
「……」
葛色拉姆的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竟然难以出声。他是个输不起的人,但他也了解到,世上确有超乎想象的强者,绝非自己所能望其背项。
那少夫的说词并非傲慢,而是俨然的事实。
「你放弃了吗?……那也无所谓,但我可饶不了你。」那少年留下这段话的那一刹那,身影就消失。
其实他只是低身冲了过来,但他的动作和奔跑速度快得不合常理,所以看起来好像消失一般。
葛色拉姆基于生存本能,举剑抵挡,只见少年的脚在半空中划成一道弧形,葛色拉姆手上的剑登时飞了出去。在天花板上的灯光牛射之下,剑腹闪耀着银肥光芒。
葛色拉姆宛如事不关己般,茫然地望着那少年的剑往自己的颈项劈了过来。
实力差太多了,他一点悔恨也没有,死神正准备来拍他的肩膀。
然而,不知道是幸运女神还是死神一时兴起,葛色拉姆又获救了。
因为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杰斯的声音:「队……队长!」
「啊!」副队长将门豁然打开时,不禁发出惊叫声。
几乎同一瞬间,少年的剑势顿时停住。
「队长?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那少年将剑架在葛色拉姆的脖子上问。
葛色拉姆咕嘟地咽下口水之后,才洋洋得意点点头。那少年所说的「他们」,应该是指躺在地上的尸体吧!
「没错……我是首都派来此地驻防的警备队队长。」
那少年默然不语地回看一下葛色拉姆后,二话不说把剑扔掉。
「没用的老头,怎么不早说呢!」
说完之后,少年的脚步就踉跄起来。
「喂!」葛色拉姆扶住倒在自己手中的少年,同时责备道:「可恶!什么老头?我还年轻耶!」
可是,那少年早已昏了过去。
葛色拉姆暂时捡回一条命,松了一口气大声叫道:「什么跟什么嘛?这小鬼到了昏倒前还在嘲笑人。」
* * * *
「我按照您的命令,趁那小鬼昏迷不醒时,已经把他送进牢房里了。」
「辛苦你了。」葛色拉姆将手上那杯酒一饮而尽,灼热的白兰地滑入喉咙,感觉舒畅极了!
他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但愿不要被杰斯发现……身为队长却死惧到发抖,实在不像话!
「可是,队长……」杰斯在葛色拉姆的桌前采取稍息的姿势,困惑地问:「他还是个小孩,看来是属于正当防卫,应该还不至于必须将他送入牢房啊?」
葛色拉姆并没有立即回答,瞥了一眼警备队办公室的窗外。
他凝视窗外的飘雪,轻轻吐了一口气说:「杰斯,我告诉你……」
「是。」
「我到了这个岁数,始终认为没有剑术天才,不应该说是没有战斗天才。我一直以为,经验和训练才是使武艺进步的唯一之道。」
杰斯闷不吭声地回看他一眼。
他淡金色的头发下,一双蓝色的眼眸正诉说着:「队长到底是想说什么呢?这个小鬼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不懂也没关系。总之,不要低估那小鬼,他是个天才,恐怕我们再投胎几次都比不上他……世上确实有天才存在。」葛色拉姆以充满敬畏的声音说。
接着,又补上一句:「在你问出他去盗贼巢穴的目前前,最好当心一点。」
「那家伙有那么厉害吗?连身经百战的英勇队长也这么认为?」
「我是这么认为没错。」葛色拉姆浮现出自我嘲笑的笑容,悄悄将微微颤抖的手缩至桌下。
瞬间,他似乎被恶梦魇住一般地说道:「我今天非常走运!如果你晚一点进来的话……而且没有叫我一声『队长』的话……我恐怕已经死了。」
葛色拉姆在心中喃喃自语:『而且,杰斯你的下场,也跟我一样。』
想着想着,葛色拉姆又不寒而栗:如果那家伙有心这样做的话,他有这个本事杀光所有警备队队员——对他来讲,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杰斯说。
「姑且不论正当防卫,他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不是坏人吗?」
杰斯皱起眉头说:「如果是我们的话,我们也会做同样的事。」
葛色拉姆站起来,椅子同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给我牢房的钥匙。」
* * * *
葛色拉姆走下地牢,隔着铁栅往下窥视,只见那少年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铁制的床上,背对着牢门,多半已经熟睡了。
「……是要叫醒他呢,还是等会儿再来!」葛色拉姆心想。
他看了一会儿之后,向右转身准备步出地牢时,突然传来:「有事吗?」
「哇!?」葛色拉姆被吓得跳了起来。
「你已经醒了,怎么不早说?」
「我也没装睡啊!」那少年绷着脸嘟嚷道,同时坐起身来。
他横坐在床沿,用手梳拢浓密的黑发,狠狠地瞪着葛色拉姆。
那种无所畏惧的沉着神情,让人无法与他的年龄联想在一起。但其实他的脸上仍残留着一丝稚气。
「有什么事吗?」
「小鬼,我送饭来给你吃,趁热快吃吧!」葛色拉姆把热腾腾的饭菜递了进去。
那少年看着香气四溢的食物,首次露出与他年龄相仿的疑惑表情,「我没有理由接受你的款待。」
「什么理由不理由的,我只是送饭给牢里的囚犯吃。快吃吧!」
劝对方进食后,葛色拉姆又补充一句:「我想你大概好几天没吃饭了吧?才会在盗贼的巢穴昏过去。当时,我还听到你肚子咕噜咕噜叫呢!想到你武功如此高强还会这样,实在是太好笑了!」
葛色拉姆原以为那少年会涨红脸,却见他拿起餐盘和调羮,说道:「这顿饭算是我向你賖的。」
「你也真是的!如果要賖你这一碗饭,我就不会把饭添到像座山?我不会跟你计较的。你忘了?你刚刚差点就把我杀了!」
「那是你不对。」少年狼吞虎咽地吃饭,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因为你一开始没有说你是警备队,要是你自报名头,我就不会挥剑砍过去。」
「哦,是吗?你这家伙真不讨人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雷恩——」
葛色拉姆原以为他不会回答,想不到那么轻易就报出自己的名字。
「你的名字真怪。我叫葛色拉姆,幸会幸会!」
「葛色拉姆?你是华努邱骑士团的葛色拉姆队长吗?」雷恩拿着调羮的手停了一下,但随即迅速继续吃了起来。
「没错。你知道这件事?」
当葛色拉姆自豪地挺起胸膛时,雷恩却不客气地说:「我听人说过啦!可是,你没有我期望中那么强。」
葛色拉姆立即在心中暗骂:『你这小鬼!下次我要在菜汤内敦一只蟑螂。』
但是奇怪的是,他其实也不是那么生气。对方是天才,从那少年眼中看来,自己确实也没有那么了不起!
可是,「没有我期望中那么强。」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了,我问你!你去贼窟干嘛?」
「你不是都看到了?我是去杀那群家伙。不过,看来有一大部份的人都不在。」
「你为什么这么做?道你不知道稍有闪失就会送命?」
说到这里时,雷恩才完全下拿着调羮的手,喃喃自语起来,宛如葛色拉姆并不在身旁。
「我让自己变厉害!」
「什么?」
「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比世上任何人都强……这是我的目的。」
听到雷恩这么说,葛色拉姆惊讶到了极点!他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愚蠢的杀人理由。
换句话说,雷恩是为了要试一试自己的剑术达到什么程度,才会自前往盗贼的巢穴考验自己。
这个小鬼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不了解你真正用意。以目前栈讲,你的武功已经相当强,我认为即使找遍全大陆,胜得过你的人也不多。不仅如此,能与你并驾齐驱的人,更是没有。」
「不是完全没有。而且,我体力不够,还有很多弱点。……这是不行的!我对自己并不满意。」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能不能告诉我?」葛色拉姆低声催促。
可是,雷恩却突然闭上巴,板着脸放下餐盘,躺回床上。
「喂,喂!」
「我说得够多,不想讲了!」
「我会保守袐密的。如果你不说,我会把你处死。」
「随便你……我不在乎。」雷恩的语气平静,听起来似乎说的是实话。
葛沙拉姆还痴缠了一会儿,但最后只好作罢。
两天后,雷恩正式被释敦。杀了悬赏缉拿的匪徒非但没罪,而且还会受到表扬,没有理由将他逮捕。
雷恩声称自己已经过十五岁,所以也不必叫他父母来保释。但是葛沙拉姆一直到最后还念着雷恩,这也是事实。
然而,他没想到三天后还会与雷恩重逢。
* * * *
酒味、汗臭味从敞开的门扉涌出,并且传来少女凄惨的呼叫声。
雷恩威风凛凛地踏入屋内,以格尔特兄弟为首,满脸横肉的一群人,一起望向雷恩。
脸颊上有刀疤的男子(据情报指出,他是格尔特兄弟中的哥哥)正将少女胳肢臂反拧上去,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是谁?」
那名少女还穿着衣服,幸好未被糟蹋。
可是,她的脸颊红肿,多半是因为抗拒遭到殴打。她一看到雷恩,立即伸出细瘦手求救。
雷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们这群轻易毁掉别人一生的家伙,武功大概也不怎么样。」
他拔剑出鞘,以瞧不起对方的口吻继续说:「你们之所以群集在此,是因为对自己的武艺没信心。真正的高手都是独来独往的!你们本来是不配跟我交手的,但你们劫财劫色,无恶不作——」
目光锐利地环视房间。
十多个男子回瞪了口气傲慢的雷恩一眼。
「我非常不喜欢你们,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小鬼!你太狂妄了。」格特尔猛力将少女撞到一旁,站了起来。
其他盗贼彷佛在配合头目的动作,全都将剑拔了出来。
雷恩一脸高傲,完全不把他们看在眼里,他在趴于地上的少女身边弯下身来,「你还好吧?」
声音之温柔,让人实在无法与方才大声斥责盗贼的那个人联想在一起,少女彷佛着迷般频频头头。看她样子,于过是个孩子。
「可…可是…」少女嗫嚅地说着,连话都说不完整。
「嗯?」
「快……快逃吧!这些人杀人不眨眼。」
「谢谢你的关心!我的武功高强,你不用担心……不过,如果冒犯之处请你原谅。」
在少女还来不及反应之前,整个身体就瘫软下来。
雷恩点了那少女的睡穴,把她抱到墙角边,自己也顺手将剑拔出。
他气定神闲,毫不慌张与那群盗匪对峙。
「来吧!如果你们斗办法支撑五分钟,我会夸你们厉害!」
话音刚落,黑影模糊起来。
「喂!为什么你又来了?」葛沙拉姆刚一踏入屋内,就与雷恩四目相接,他不由得抺一抺额硕上汗珠。
屋内遍地尸体。
这次的人数比上次多了许多。
雷恩照例毫发伤。
「听说发现盗贼新的巢穴,我就过来看看,想不到你又早了我一步,真拿你没办法!」
「你要处我死刑吗?」
「你这浑小子,差一点就送命!你也未免太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了。」
「……我正在等你呢!」
「有什么事吗?」
「那边有个女孩。」雷恩指着靠在墙边坐着的少女。
「……那女孩还好吧?」
「幸好没事:但她一定是受到惊吓了。帮我把她回家……但愿她的家人没有遭到杀害。」
葛沙拉姆闷不吭声地回看雷恩一眼,接着对背后的杰斯扬扬下巴。
杰斯会意地眨眨眼,就向部下发出指示。
不夕,那少女就被抬了出去。
「喂,你要去哪里?」葛沙拉姆慌忙抓住正要离开的雷恩。
「我打算再次踏上旅途。难道这次真的要判我死刑吗?」
「啊!不……反正已经将你释放了!」葛沙拉姆摇头的时候,雷恩已经快速迈出步伐。
「慢……慢着。」葛沙拉姆不由得发出声音。
「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剑让我看一下。」葛沙拉姆硬是从雷恩的剑鞘拔出剑来,仔细凝视后,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一把破烂的剑。你的本领太高强了!使用这把剑只会碍手碍脚,可能还会拖累你……说不定哪一天还会要了你的命。之前你与我交手时,不也是把剑折断了吗?」
「我赤手空拳也厉害。」
「我想也是。不过你听我说,本镇的北方有一座第拉德山,半山腰有一处古代的遗……」
「嘘!……队长!」杰斯紧张地抬起头来用手制止。
葛沙拉姆却继续说:「听说那里埋藏着一把稀世宝剑,但是遗迹中也布满致命的机关,格第恩(遗迹的守护者)也在最深处严阵以待,而且……」
「而且什么?」雷恩反过来问道,似乎引起他很大的兴。
葛沙拉姆也不确定传言的真实性如何?但还是!说:「而且根据传说,那把宝剑会选择自己的主人,没有资格拿到那把魔剑的人,一定会疯狂而死……」
雷恩的回答很简洁:「我去看看!」
说完,就转身朝门口走了过去。葛沙拉姆的部下们默然不语地让出一条路。说真的,虽然他的年纪还小,武功却那么高强,大家看到他都不寒而栗。
这次葛沙拉姆再也没制止他。
不过当雷恩步出贼窝之前,却回过头来说:「老爷爷——」
「谁是老爷爷?」
「……承蒙您的照顾。」
就这样,雷恩头也不回地离去。
「队长,你告诉他那一把剑的事情,这样好吗?」
「杰斯,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葛沙拉姆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那扇门,他安慰杰斯:「那是一把危险的剑,说不定那家伙会在遗迹中丧命。但总之,如果他照目前的情况下去,迟早也是死路一条,不管他的武艺有多高强。哎呀,我好像有点多管闲事了。」
「你是不是很欣赏那小子?虽然他那么傲慢无礼。」杰斯讶异地问道。
葛沙拉姆耸耸肩地回答:「那家伙也确实令人讨厌。」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话呢?」
「……哎呀!这怎么说呢?应该是说,他的眼眸太过澄澈漂亮了。哎呀!真是难为情……浑蛋!」葛沙拉姆害臊地猛捶杰斯一下。
杰斯心想,既然我们队长都这么说了,雷恩应该也是一位不错的人才罗!
最后,葛沙拉姆愉快地自言自语:
「雷恩,这个令人难忘的名字……也许有一天,这个名字会响遍全大陆。」
* * * *
在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
有一对母女正在房间内,妈妈耶蕾诺雅将女儿置于膝上,手拿着棒针在打毛线。女儿突然坐起来,妈妈就停下手上的工作。
她看着女儿的脸庞,不禁怜爱地皱起眉头。
只见女儿雪菲簌簌地淌下眼泪。
「……哎呀!怎么啦?」
「我做了一个梦。」
「做梦?」
「嗯!」雪菲抽抽搭搭地啜泣,同时发出了口齿不清的童嫩稚音,费劲地说明:「我梦见一个大哥哥,他比任何人都厉害,也比任何人都温柔。他真的非常温柔,可是却总是抑制住自己的感情……」
「……这样啊!」母亲哄着她说。
雪菲宛如做梦般地说道:「我心里有一种预感,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一定会遇到那位大哥哥。」
她的声音充满坚定的信心,耶蕾诺雅不知如何回答。
耶蕾诺雅觉得也不能单纯地把它当作一般的梦。
因为雪菲是个特别的孩子,因此妈妈就询问她心中最在意的事情:「……那个中哥哥会帮助你吗?」
「嗯。」雪菲露出天使般的笑容。
『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下子哭一下子又笑。』看到她的笑容,耶蕾诺雅松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需要朋友……而且非有不可。
如果雪菲口中的大哥哥比任何人厉害,比任何人温柔,耶蕾诺雅当然会伸出双手表示欢迎。他大概不会像别人那样歧视这孩子吧!
「我好喜欢那个大哥哥噢!希望能快点见他,我要给那个大哥哥抱抱——」雪菲高兴地说。
窗外吹进一阵微风,轻抚她的脸颊。
不久的将来,正如雪菲所希望的那样,她会与雷恩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