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声喊著芽芽的名字,铁道一瞬间心想:真希望仁太也一起大喊呢……但很遗憾,他无法如愿以偿。
当他注意到时,仁太已经和鸣子一同消失了踪影。
算了,也好。铁道心想。仁太光是提起了芽芽的名字,这样就够了。这样子就很完美了。
当时,仁太是大家的领袖。
让个头矮小、脑筋也不聪明的铁道加入超和平Busters的人,也是仁太。仁太冰雪聪明,运动神经也非常出色,有如闪闪发亮的英雄,像夏天的向日葵一样咧嘴灿笑,对铁道说了:
「你的名字是铁道,外号就叫……对了,火车都会发出噗噗声,所以你就叫波波吧!」
波波。这两个字的发音,对于在班上也一无是处的铁道而言,可说是崭新的洗礼般的名字。
他知道仁太没有去高中上课,但他觉得这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这世上还有某些更重要的事情,仁太发现到了。
于是,相隔五年重逢后,仁太精准地推了自己的心思一把。
仁太再一次说出了芽芽的名字。
这对铁道来说,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芽芽真的出现了吗?只是幻觉吗──这些事根本无关紧要。
是仁太从某个地方为他拉出了,他一直记在心上的「芽芽」。然后现在,超和平Busters又能够像这样重新集结。
仁太果然是大家的领袖,在铁道心目中,是比谁都强大的永远的英雄。
所以,他想要吶喊。从腹部深处,大声呼喊芽芽。
「芽芽!芽芽~~!」
配合著铁道呼唤芽芽,芽衣子也跟著吶喊芽芽的名字。在夜晚森林中回荡的回音,反射在铁道手中的手电筒光芒上,然后在芽衣子的胸口落下奇妙的影子。
芽芽感觉到了。藉由和铁道一起呼唤自己的名字,现在应该不在这里的自己,确实是超和平Busters一员的喜悦──以及现在应该在这里的自己,如今并不存在于超和平Busters之中的恐惧。
喜悦、恐惧,全然不对等的扭曲心情。但是,终究是喜悦的心情占了多数。因为,她和大家在一起。
「喂──芽芽──!」
听到铁道呼唤自己的名字,果然让她很开心。
「芽芽──!」
芽衣子声嘶力竭地大喊。为了连同大喊声,吐出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沉进内心底部的某种情感。
「呼……呼啊!」
鸣子一边奔跑,一边出神地心想著。
(我怎么会、穿有跟的鞋子来呢……)
每当遇到隆起的地面,跟鞋就跟著猛然一拐。早知道就至少穿楔型鞋了。
跟鞋也和衣服及指甲彩绘一样,都是鸣子的武装。鞋跟只要少些高度就会感到无所适从的脚踝,这时会有种紧绷缩起的感觉,让她能够比往常提起更多勇气,走到人前,沐浴在他人的目光中;也能够抬头挺胸,与现在外表成熟的朋友们并肩行走……
可是,她有必要连在超和平Busters面前也武装自己吗?鸣子不知道。
再说了,鸣子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奔跑。因为她并不相信仁太说的话。大家应该也都不相信,集只是在挖苦仁太吧。因为他──从以前就不怎么喜欢仁太。至于知利子在想什么,永远都是团谜,从前她就是个有些超脱,十分成熟的小孩。铁道可能……是发自内心相信吧。
(但话又说回来……那样子也很诡异吧?)
最先说出口的人或许是仁太。
但是,如果铁道没有表示赞成,如果集没有煽风点火,如果知利子没有视而不见……所以被大家愚弄的,果然还是仁太。
没错,受害者是仁太。鸣子在内心某处这样想道。
在打工的地方,虽然她对说出了芽芽名字的仁太大发雷霆,但是……她会生气不单是因为他提到了「死去的人的名字」,其实还有著更复杂微妙的情感。
仁太看得见芽芽。
如果那是事实──当然,是指某方面上的事实──那么,她无法原谅那样子玩弄仁太心情的超和平Busters成员们。理所当然地,自己也包括在内。不可以随著这么过分的事情瞎起哄,可是──
自己却每次都随波逐流,受到周遭旁人的影响。
仁太的背影在前方摇摇晃晃……她想阻止那道背影。再这样下去会受伤的……至今也已经受了太多伤害,痛苦的程度会再往上追加的,不是别人,正是……
「……喂!」
她发出了比预想中还洪亮的声音。仁太回过头来,那张表情。那一瞬间,总是略微张开的唇形……跟那时候一模一样。鸣子的胸口传来一记格外强烈的撞击声。她担心被听见,难为情地不由得加快语速。
「你、你不觉得……这样实在很蠢吗?」
(不对……不是这样。)
「说什么看到了芽芽,松雪也在胡说八道……只要你……别再提起芽芽,大家……一定也会……」
(不是这样,所以说……)
内心浮现的话语与说出口的话语,果然不同步。可能只有些许的差异吧。但是,差异又太过巨大……
仁太明显不悦地咕哝:
「……那你干嘛过来?」
「我……」
仁太没有继续说下去,往前迈步。
鸣子根本不想惹仁太生气,正想追上去时──她多余的武装却在这时弯作怪异的角度,滑下倾斜的地面。
「呀啊……?!」
她不禁叫出声,心想要跌倒了的下一瞬间──
「安城?!」
仁太跑回来数步,捉住鸣子的上手臂,变成了从后头紧抱住她的局面。
鸣子的耳朵霎时火红发烫。
「谢、谢谢你!抱歉……」
「别闹了。」
低沉的嗓音打断了鸣子。是早已变完声的,男人的声音。
(宿海……手在发抖……?)
「你是……笨蛋吗?」
此时鸣子才惊觉,脚边就是流动缓慢,隐没于浓厚漆黑中的溪谷。
那幕景色……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起码曾经想像过。芽衣子的凉鞋逐渐飘远的……那幕景色。
「宿、海……」
「像这样、就这样……如果不只芽芽,连你也……」
伴随著热度,她感受著耳垂后方的男人话声,以及捉著上臂的颤抖手掌……和有著关节起伏的手指。
「你……长大了呢。」
「咦?」
不自觉间,鸣子放松了整个身体,也因此心与身的界线变得有些模糊……她吐气似地接著说道:
「欸……其实你,真的看得见芽芽吧?」
「咦……!」
「你以前果然……喜欢芽芽吧?」
「什么……?!」仁太恍然回神,迅速抽回捉著鸣子手臂的手。但是,鸣子没有住口。
「因为你真的、真的很喜欢她……才看得见实际上看不见的东西吧……」
「你、你……」
望著眼前狼狈无措的仁太,她感觉到眼睛深处慢慢发热。
她并不相信,可是……
「那个……既然你看得见芽芽,就对她好一点吧。虽然我脑袋也一片混乱,但拜托你了……」
「安城……」
这一次,这些话语确实与她的心情完全吻合。不只是为了芽衣子,也为了仁太……她希望他对芽芽好一点。
仁太手掌的热度彷佛成了疤痕,一直依附在鸣子的上手臂上。为了这么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触碰,全身就如此发烫的自己,总觉得真是没出息──
知利子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著集烤著买来的肉……带骨肋排该翻面了吧?现在一定有黑漆漆的焦痕。集的侧脸一派从容镇定,但心思大概不哓得飞到哪去了。
不过她没有开口提醒他。因为她想让集清清楚楚看见自己烤失败的烧焦痕迹。
「……啊──」
烟的颜色出现些许变化。集慌忙将肉翻面,轻叫了声。
「果然。你明明很少煮饭,却装模作样地买来这些东西。」
集哼了一声。
「……我倒觉得你那种像看穿人心的说话方式不太好喔。」
「怎样不太好?」
「你那样子不受男生欢迎吧?」
「感谢你的关心。」
超和平Busters中,依然保有朋友关系的只有集和知利子。大家都是好朋友,大家都在一起……话虽如此,其中仍有深浅之分。当时交情最薄弱的,可能就是集与知利子。
集在想什么呢?
知利子心想著。如果真能看穿他所有想法的话……即使她自以为一定程度上很了解他,但如果想再看得更加透彻,瞬间焦点就会模糊。
随著年纪增长,随著两人身为朋友的距离越来越近,知利子反倒觉得越来越看不见集。每当如此,知利子眼镜镜片的度数都会加深。
如果真能够看穿他的话。
「……你别妨碍我喔。」
「咦?」
听见集的低语,知利子答不上话。
因为,看吧,她又看不见了。
集抬起头。
在烤过头的肉飘起的烧焦白烟中,在掺杂著灰色的黑暗前方,蜡烛的火光左右摇曳,轻柔照亮了没有找到芽芽,灰心丧气地走回来的铁道他们。
仁太与鸣子走在一段距离外。
「搞什么~雪集,根本没看到芽芽嘛!」
「……」
集目不转睛地注视仁太。身旁就是他长年来朝思暮想的芽衣子,但集当然不可能察觉这项事实。
「欸~雪集,肉烤好了吗~?」
芽衣子叫著集的小名。
明明他一直渴望听见的甜美嗓音就在那里,集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她身上,仅集中在仁太身上。
没有去高中上课,头发也任其生长,不过身高增加得不多。尽管如此,他仍莫名觉得仁太十分帅气。
是真的很帅气,还是过去发生的种种才让集有这种看法?无论是哪种……
(都教人火大。)
集持续瞪著仁太。留意到他的视线,仁太也稍稍回瞪向集……但是,仁太没有坚持太久就别开了目光。
(是我赢了……)
孩子气的胜负心掠过脑海。但是,为什么?
他一点也无法觉得是自己赢了──这是为什么?
「喂喂~难得买来的肉都烤焦了嘛!」
「第二轮马上就好了,你等一下吧。」
侧眼看著松雪为肉撒上胡椒盐──我拿起切成螃蟹状的香肠,对其形状没有任何感动就放入口中。烤好后放了一段时间,香肠已经完全冷了,肥肉黏腻地沾附在臼齿上。
真不舒服……这个湿气极重的夜晚也是,所有的一切都让人不舒服。
松雪一脸若无其事地烤著新买的肉。嘴上说什么看见了芽芽……神情也太悠哉了吧。
错不了,这家伙铁定是为了耍我才撒谎。搞什么啊,事情要做却做到一半。反正都说谎了,至少贯彻到最后啊。
「话说回来,雪集,你太过分了!竟然这么老神在在,你应该跟我们一起去找啊……」
「啊~……因为这是芽芽的要求。」
「咦?」
松雪没有停下烤著肉的手,爽快地回答了。
「芽芽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说了,要我们不要再继续大惊小怪。」
「咦……?」
松雪笔直望著我,又是皮笑肉不笑──那种试探著我的不怀好意眼神。
「咦咦?芽芽说了那种话吗?」
站在我身旁的芽芽呆呆地微侧过脸庞。
果然……这家伙什么意思啊?
就为了瞧不起我,特地参加烤肉大会吗?甚至特地买了昂贵的肉?
「她要我们别擅自说要实现愿望就瞎起哄。对芽芽来说,我们这样子可能让她很困扰吧。」
松雪继续说道,依然注视著我。
「松雪,等一下!」
大家慢慢察觉到松雪的企图。安城来回看著我与松雪,一脸不安。
「芽芽大概觉得很不舒服吧?都已经过了五年了喔?居然一直都还优柔寡断地割舍不下。」
「喂!雪集,你……!」
「唔……!」
「我也在反省了。虽然忍不住就配合宿海胡闹……可是我们这样子,芽芽绝对不会高兴的。」
「……」
「因为宿海看起来很可怜啊。芽芽不在了,现在又没办法去学校上课,实在很教人同情……」
「仁太……」
芽芽瞪大了双眼看著我。
我俨然成了沙袋。算了……随你高兴怎么说吧。
「可是,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我觉得真正可怜的不是宿海,而是芽芽……」
我不懂松雪在想什么。他对我有什么怨恨吗……是因为我在那一天,对芽芽说了那种话吗?
因为我伤害了芽芽……然后芽芽就……
「才不是这样!」
我吃惊地看向芽芽。
芽芽像波浪鼓一样连连摇头,并不是针对我,然后环顾众人。
「才没有这回事!怎么可能会很可怜……芽芽自己也不太清楚啊!我的确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有很多事情很害怕,现在也有很多事情不懂!可是……」
这时我才发现,芽芽哭了。她的脸蛋皱成一团,用力地握起小小的拳头。
「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大家可以回想起芽芽,这样子更加、更加让我觉得开心啊!」
「啊……」
「欸,宿海……还有你们也是,都忘了芽芽吧。不要再一直耿耿于怀了……」
「我不要!不是……就说不是了嘛!」
无法传进松雪耳中的吶喊。但是,芽芽仍然没有放弃。
「就算芽芽死掉了……我还是希望大家一直~一~直都是好朋友啊!所以……!」
芽芽用力地摇了下头,用力到眼泪几乎要飞出眼眶。
「所以……大家不要因为芽芽而吵架!」
……
「……这算什么啊。」
「咦……宿海?」
我不禁脱口而出。这算什么啊?
居然叫我们不要因为芽芽而吵架……这种时候还担心我们吗?
明明听著他人径自说出与自己想法截然不同的话语,就算想否认,对方也听不见,话语无法传达出去。
受伤最深的人……不正是你吗?
「哦……喂,宿海,你有话想说吗?」
松雪像在表示接受了我的挑衅般,露出微笑。
必须……说点什么才行。我心想道。
「啊……啊……」
想说的话应该堆积如山才对。然而,言语好像牢牢地黏在了喉咙深处。因为不管我说什么,肯定都只会被瞧不起。
我不想被瞧不起。
并不是为了完全失去领袖资质的自己。那种身分我老早就放弃了,可是──
现在在这里的芽芽──是啊,她也许是我的幻觉。但是,她确实存在于这里。我不想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娇小的肩膀不断颤抖的芽芽被瞧不起。
一旦我说了些什么,松雪更会喜不自胜地试图伤害我吧。但那样子远比起我,更会伤害到芽芽,所以……
「喂,宿海,你怎么了?回答我啊。」
「雪集!你够了吧……!」
就在久川想抓住松雪手臂的时候。
「……」
芽芽像是下定决心,猛然抬起头往前冲。
「咦……?」
她跑向安城丢在原位不动的烟火,朝袋子伸出手──
「相信我啊……!」
大喊之后,开始啪哩啪哩地慢慢拆开包装。
「……咦!」
一开始大家并没有发现,但沿著吃惊得说不出话的我的视线望去……然后,也完全和我一样哑然失声。
「什……?!」「噫──?!」
不一会儿,大家找回来的声音,就是夏季尾声亲眼见到了灵异现象的人会有的平凡反应。
眼前的芽芽拆开烟火包装,从中选了一支烟火。在我眼中是这样……但在他们眼中──
「怎、怎么回事!烟火竟然自己动起来……!」
「喂,宿海!你别开玩笑了,这是用了什么把戏?!」
连松雪也脸颊僵硬,声音变尖。
「住手……芽芽,快住手啊!」
其实我早就隐约察觉到了,这个芽芽可以触碰到某些东西。明明是幻觉?不,是真是假已经不再重要。
既然如此,要向大家提出芽芽就在这里的证明并不难。
但是,我之所以不想那么做,是因为我不想让芽芽……让曾是大家的同伴,让现在仍觉得自己是大家同伴的芽芽;让露出了和当时一模一样的傻气笑容、说著「Desuyo。」和《鼻毛真拳》等孩子气词汇的芽芽──
被超和平Busters将她想成是再适合夏天不过的「幽灵」这种存在。
「芽芽……!」
但是,芽芽没有停下来。她丝毫不畏被大家害怕、被大家误会,将手上的烟火轻轻地举向鹤见放置的,正好符合鬼故事气氛的蜡烛。
嘶……
然后像是汽水往外喷出一样,发出了清脆到教人吃惊的声响,点燃了烟火的前端。紧接著……
「!」
就在大家眼前,芽芽开始在半空中转动烟火,划出的光之轨迹,在黑暗中灿然浮现──
那是那年夏天的记忆。大家一起出零用钱买了烟火。因为大人禁止他们玩火,他们就像在做坏事,抱著在做违法事情似的兴奋感,一起等著日落到来。
那一天好像也是「嘶」的一声,像汽水喷出一样点燃了烟火前端──「哇啊!」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欢呼声。
「呜哇!仁太好厉害。划圆圈!划圆圈!」
果然我们还是小孩子,根本无法静静地欣赏斑斓艳丽的烟火,享受放烟火的乐趣。我们不断用力挥舞烟火,当四周天色变暗,开始用烟火接二连三地划出轨迹以取乐。我灵活地转动手腕,得意洋洋地不断让半空中出现圆圈。见状,芽芽说了:
「那么!这个是什么~!」
然后她挥起烟火,做出了奇怪的动作。
「那是什么?数字8吗?」
「啊!难道是无限大?」
鹤见发现后,芽芽欣喜地点了点头。
「没错,这是无限大的符号唷!」
「咦咦~无限大是什么?」
「波波,你不知道吗?无限大就是会永远一~直持续下去的意思喔。」
听了松雪的说明,芽芽又是嗯嗯地连连点头。
「是啊,这个指的就是超和平Busters喔!」
然后,脸上带著灿烂无比的笑容──
「意思就是大家永~远永远都是好朋友喔!」
「……芽芽……」
浮现在黑暗中,因烟火轨迹而生的花朵。
那朵花的花语──芽芽一再一再地转动烟火,一再一再地创造出「好朋友」。
「啊……!」
刚才为止大家还惧怕不已的表情……在回想起那个记忆后,开始领悟,然后改变,不再是亲眼目睹到了夏季灵异现象的那种表情。
有著惊讶、困惑……甚至不只如此。
「真、真的是……芽芽……」
安城不由自主低喃的那一瞬间。
「……别胡说八道了!」
松雪忽然放声大叫。芽芽的动作倏然停下。
「雪集……?」
「别开玩笑了,这算什么?……我才不相信!我绝对……不会相信的!」
松雪的吶喊在夜晚的森林里回荡。
他焦躁地跑走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谁也没有阻止他,静静地竖耳倾听。
松雪制造出的声响消失后,反之夏季尾声的虫鸣声支配了四周。但是,大家依然缄默不语。
这阵沉默──正以莫大音量持续诉说著大家相信了芽芽的瞬间。
芽芽手上的烟火不知什么时候嘶嘶嘶地熄灭。
「仁太。」
芽芽朝著我笑了。和那天一样,是非常笨拙又傻气的笑容……然后──
「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地……开口向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