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观像是略大的棺材,泛起银色光芒的样子落落大观,不过形状有些可怕。
银色的盖板上浮彫着金色的文字。
“所有记忆仅为记录,所有记录总会消失。”
浮彫于盖板上的这些文字可以说是诅咒的一种。
在魔导具中,由于危险性或是出于人道上的理由,有许多的物品被禁止制作以及持有。
这个“千万变化的记录”也是这样的禁制品之一,但实际上,它只是尚未完成的魔导具。
将人放入这个围绕着光芒的棺材里,然后在外面的其他魔导师的操纵下,就可以扭曲关在里面的人类的记忆。
这本来是用于『精密的篡改记忆』的魔导具。
不过,现状下这个魔导具连大致封印住记忆都已经竭尽全力,无法正确的实现把合适的记忆替换进去。因此它才被称为未完成之物。
而且,只有对年轻的大脑才能够发挥效果,而对老人的大脑收效甚微。
再加之已经被定为“禁制品”,所以如今几乎没有工匠继续研究如何克服这种缺陷。如果被发觉就会身败名裂,引起许多人道上的问题。
作为初期的试验品现在还残留了几个,绝对称不上是广泛使用的魔导具。
——现在,这个棺材中装着一个可爱的“少女”。
年纪大约三岁,香甜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孩子。
不过她的睡脸与其说天真无邪更近于面无表情,散发出些许的违和感。
将这位少女收纳其中,“千变万化的记录”起动了。
棺材的四角各站有一位魔导师。因为封印或篡改记忆需要庞大的魔力以及精细的操作,无法独自己完成。
四个人各自把双手放到了棺材四角处,伴随着思念全力的注入魔力。
淡淡发光的棺材中,魔力穿过少女鲜艳的金发覆盖着的头盖骨,触及到了里面的大脑。
稍远处,这个少女的母亲以及刚刚步入老年的魔导师站在旁边,一起观望众人的动作。
准确的封印记忆需要四位本领高强的魔导师花费数个小时。
「范达尔大人,非常报歉劳您大驾——」
少女的母亲郑重其事的低下了头。
拥有和女儿同样华丽的金发,从容貌来看完全想象不到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身材挺拔,楚楚动人,感觉受到过良好的教养。
被称为范达尔的魔导师受到了女性的施礼后轻轻叹了口气。
「……正直而言,我现在仍然迷茫于当初是不是应该拒绝。这个魔导具是禁制品,本来是不能使用之物。我得到特别许可能够持有此物也是为研究使用这个魔导具来进行治疗的方法,完全没有打算像这样用于实际用途。而且那个孩子才三岁……再过上几年说不定就能康复,也可以忘掉讨厌的记忆不是吗?」
六贤人之一的“魔人”范达尔如此说道,尚且年轻的母亲却摇了摇头。
「确实,我觉得也不是没有自然康复的指望。但是,如果不能这样康复过来——每思及此我都十分害怕。我不清楚菲利亚诺在那里看到了什么,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失去了所有感情。只要将当时的记忆封印——她应该就能恢复原状。」
母亲的声音让人心痛。
范达尔也明白她的心情,所以没有再继续强求。
「我们既然决定协助你,就会全力以赴。不过,这个魔导具的品质并不好。由于以前几乎没有对幼小孩子使用的先例,所以无法保证什么,长大后有可能出现情绪不安定的现象。虽然比起什么都不做还是要好上一些,但请做好觉悟这决不是安全的方法。」
少女的母亲——莉奥妮•布兰黛尔缓缓的点点头。
「我已经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即使如此,那个孩子——只要“菲利亚诺”能取回自己的心,冒着这样的风险也是值得的吧?」
范达尔转过头去,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这个选择是否正确,现在似乎还无法判断。莉奥妮也肯定在迷茫吧。没有人会想把自己的孩子置于危险当中。
不过,这个孩子像现在这样紧闭心灵一言不语,如果莉奥妮有个万一,她连一个人活下去都很困难。
「咱们会干扰到我的弟子集中精神,去那边吧。」
范达尔陪着菲利亚诺的母亲莉奥妮向旁边的露台走去。
露台本身并不大,不过由于范达尔的城塞建在山上,所以景致非常壮丽。向下眺望纯白的绵状云海,其余的视界全被苍空所覆盖。
这幅让人不禁想到世界尽头般的光景,对范达尔来说只是司空见惯的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魔人居住的城塞在另一个世界——这里与下界的隔绝甚至被传说到了这种程度。
重重险阻的山峦中连登山的道路都没有。周围只有竖立的绝壁,虽然能够登到半山腰,但要想到达顶峰就只能依靠在空中飞行。
这个魔人之城有三条到地面的道路,全部都是依靠扭曲空间这种特殊方法的移动手段。
当然,因为道路全都处于严密的管理中,单纯的旅人不可能因迷路闯入这里。
莉奥妮也是通过其中一条道路带着女儿,在范达尔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这座城塞。
他把莉奥妮引到了露台上的桌子和椅子旁。
「请坐。我想请您详细说明“布兰黛尔皇国的事故”。」
像是早已做好接受这个问题的觉悟,莉奥妮垂下了眼睛。
魔导具茶壶的自然地泡好了红茶,范达尔一边向茶杯中倒茶,一边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她。
「你说过菲利亚诺失去心灵也是由于目击了这次事故吧?而你的丈夫“弗罗斯贝尔克•布兰黛尔”和我的女儿奥加,还有鲁法斯他们也全都因此行踪不明——你们在那里究竟做了什么?」
莉奥妮仍然低垂着眼睛,悲伤的摇了摇头。
「非常报歉,范达尔大人。我真的没有被告知任何事情。我知道自己的丈夫和鲁法斯大人他们在那个研究施设做了“某事”。不过,我没有参与到研究中,光是抚养菲利亚诺就花费了我所有的精力,至于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泪水从莉奥妮的眼角滑落。
「发生那起事故的当天,我因感冒早早睡下——菲利亚诺肯定觉得有些无聊,所以走出了屋子,一个人去研究所玩……她在那里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怕是看不得的东西。——」
她的眼神不安的摇曳起来,似乎没有撒谎。
范达尔按住了额头。
「——我听说那天,布兰黛尔皇国的一个研究施设完全消失了。既不是爆炸也不是崩塌,而是完美的“消失”——周围似乎有火势蔓延的痕迹,但重要的中心部位却完全像是凭空消失一般。由于是秘密设施,所以没有引起舆论的喧嚣。活下来的只有你的女儿菲利亚诺——如果是我的弟子不小心犯下的错误,我觉得皇族应该会向我发出要求调查的通知,但遗憾的是没有任何消息。皇国无论如何也要隐瞒此次事故吗?」
莉奥妮遗憾的点了点头。
就是说,当时正在进行的是违法的研究。
是禁制品吗,要不是就是被其他国家知道会引起麻烦的研究,不论是哪样都不是什么正经事。虽说已经将他们逐出门下,但曾经的弟子和女儿参入到了这样的研究中,范达尔的心中也无法平静下来。
困惑之余,关于“研究的”的内容他联想到了一条线索。
(……鲁法斯他们难道——还在继续对“环流的轮环”的研究?)
鲁法斯为了让“环流的轮环”安定,曾经摸索过使胎儿和魔导具融和的方法。而在试验这种方法前,本来应该作为母体的范达尔的女儿却流产了,研究也因此停滞下来——
如果找到了别的母体,或是“流产”本身就是为了瞒住范达尔的虚假事情,那么这项研究很可能还在继续进行着。
人体和魔导具的融合——这本身并非罪孽。义眼、义手和义足等用魔导具来补充失去的机能,这样的案例十分常见。
但是,让“生命”本身和“魔导具”融合却被视为禁忌之法。
像这种把胎儿和魔导具融合在一起的研究,对范达尔来说只能想到是疯狂的举动。
如果他们成功了,就应该能从莉奥妮口中问出这项研究和事故的因果关系,但她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所坐的这把椅子不是普通的椅子。这个魔导具可以把握坐在上面的人类的精神状态,如果判断为说谎就会发出轻微的晃动。
对此毫无所知的莉奥妮正在双手捂着红茶杯子取暖。
「我的女儿当时应该不在研究所中。虽然那里不是禁止出入的严密场所,但我发现时,她正在施设旁边的木阴处,似乎正在一个人发呆。」
当时的记忆马上就会被“千变万化的记录”所封印。他们也因此无法获得进一步的线索。
「……你们之后要怎么办呢?回到布兰黛尔皇国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莉奥妮布出了寂寞的眼神。
「我不会回去。弗罗斯贝尔克大人已经不在了,对那个国家来说我只是多余的人。皇族肯定也不会欢迎我,还是借此机会去其他的国家吧。」
范达尔歪了下脑袋。
「抱着还那么小的孩子?不回娘家去吗?我听说你是某处的商人出身……」
这次轮到莉奥妮露出了苦笑。
「……报歉,范达尔大人。我对奥加和鲁法斯大人说了谎。我以前只对弗罗斯贝尔克大人说过——我其实来自名叫埃鲁福尔的乡下小国,是贵族多利亚尔德家的女儿。」
范达尔皱起了眉头。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稍等一下,是“埃鲁福尔”?」
莉奥妮有些困惑的点了点头。
范达尔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苦笑,肩膀也随之晃动起来。
埃鲁福尔是位于西方的边境之国,作为国家存在感稀薄。不过,在“大罪战争”时期曾经冒出一位叫“露提娅娜”的姬将军,她率领部队曾经击败过布兰黛尔的正规军。
在埃鲁福尔被视为英雄的露提娅娜,在布兰黛尔则被传说成了恶鬼。
由于两国之间还有其他国家,距离较远,所以表面上没有形成对立的事态。但在站布兰黛尔的立场上,对“埃鲁福尔”这个国家的印象非常差。
这个国家的贵族女儿成为拥有皇族血统的“弗罗斯贝尔克魔导师”的妻子这件事,肯定会让皇族相当丢面子吧。她自称是平民女儿反而会比较好。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如此隐瞒身份我也能够理解……但也不必瞒着奥加和鲁法斯。」
莉奥妮很报歉的点了点头。
「与其说刻意隐瞒,其实是我没有机会和他们论谈这种事……那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会在意别人的出身门弟。但是由于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能随便回老家。虽然还有哥哥在,可事已至此,我回去只会给他添麻烦。」
她的声音充了坚定的决意。
范达尔发出了叹息。
虽不至于不明事理,但一直接受贵族教育的莉奥妮,现在仍然不知世间的艰辛吧。把她和幼小的孩子弃置不顾,范达尔由衷的感到抵触。
「在圣都附近……我的熟人正在那里经营编制物的工厂,他那里有工匠用的空房。我也清楚你的本事,应该没问题吧。你暂时先去那里工作,那边全是女工,所以不需要担心。」
听到范达尔的提议后,莉奥妮眨了眨眼。
她沉默的僵住了片刻,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轻轻施了一礼。
「……非常感谢,范达尔大人。我就按您的吩咐去做。」
范达尔并不是因为普通的厚意才提出这个方案。为了掌握莉奥妮和菲利亚诺的行踪,把他们交给自己认识的人才是最佳选择。
这时有人打开了露台的门,一名弟子走了进来。
身穿长衣的弟子叫做海梓尔,年龄三十有半,是面容严肃的魁梧男人。
他的体格比起魔导师更像是骑士长。
他走到范达尔身旁,用莉奥妮听不到的音量窃窃耳语。
「——范达尔大人。泽尔德纳特大人发来了紧急通知。在布兰黛尔皇国的事故现场发现了“大小姐”的遗体——」
范达尔紧皱眉头。
听到事故的传闻后火速赶赴现场的泽尔德纳特和范达尔同为前任魔人的弟子。范尔达应该称其为师兄,但两人的关系更像是亲友一般。
而且,他还是因故事而失踪的“鲁法斯”的父亲。
由于泽尔德纳特的儿子鲁法斯和范达尔的女儿奥加已经结婚,现在两个人成了庆家。
范达尔的女儿——奥加似乎已经变成尸体被发现了。
范达尔面不改色的站了起来,虽然很在意报告的详细内容,但必须事先确认这个情报是否也能让莉奥妮知晓。
「报歉,我要失陪一会儿。马上就会回来,请待等片刻。」
「好的,请便。」
莉奥妮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下去。
范达尔随着负责联络工作的弟子回到了城中。
这个城塞中,住着大约一百名为“魔人”工作的弟子。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在白天从事魔导具的研究和开发工作。生活费可以由贩卖魔导具获得,这个城塞在作为修行之地的同时也可以称为一个“大工房”。
从莉奥妮身边离开后不用再担心被她听到,范达尔背对着石壁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这样吗。奥加果然已经死了吗?」
弟子海梓尔也痛苦的低下了眼睛。
关于女儿的死,范达尔早已做好了觉悟。事故发生已经过了两周,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早已失去了生还的希望。
「不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听说施设完全消失了,难道说有隐藏遗迹的地下室?」
弟子因范达尔的问题显得有些困惑,稍稍歪了下脑袋。
「详细的情况还——不过,找到的不只有大小姐的遗体,似乎还有一个活着的“孩子”。看上去还不足一岁,应该说是婴儿——」
意料不到的事情让范达尔皱起了白眉。
「婴儿——而还活着?在经过了两个礼拜的现在?」
由于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无法断言,但毫无疑问这是生命的奇迹。
海梓尔叹了口气。
「是的。根据泽尔德纳特大人所说,在调查已经消失的研究施设遗迹期间,突然从“空间”扭曲后的异世界中掉出了抱着婴儿的大小姐——大小姐已经故去,但婴儿虽然有些衰弱但却平安无事,现在泽尔德纳特正在保护他。难道,那就是鲁法斯大人和大小姐生出的长子——」
范达尔不由自主的按住了额头。
连孙儿的诞生都没有被告知,自己已经失去女儿的信任到达这种程度了吗,范达尔如此悲惨的想到。鲁法斯的父亲泽尔德纳特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
不过,与此同时——他还想到另一种“不祥的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报告确实吗?」
「泽尔德纳特大人也很困惑。范达尔大人不亲自去看看吗?」
思考片刻后,范达尔摇了摇头。
「要是泽尔德纳特什么也没有发现,我去了也是惘然。身为“魔人”的我要是有所动作,就会刺激到布兰黛尔皇国,反而会让调查变得更加困难。要是泽尔德纳特发来增援请求另当别论,现在只要全都托付给他就好。」
海梓尔也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本来布兰黛尔皇国对咱们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范达尔亲自出去,说不定还会引发国际问题。」
听到弟子冷静的提醒,范达尔叹气以应。
「我们也没有恶意——他们应该能够分明善恶,但似乎做了有所愧疚之事。看来那边的皇族水很深呢。」
弟子恭敬的低下头,迅速的离开了。
范达尔也转过身,再次回到了露台。
莉奥妮正在那里远远的眺望天空的彼方。
她的视线聚焦在清澈湛蓝的天空和下方的纯白云海之间,一动不动。
在这次事故中,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和许多朋友,考虑到她心灵上的痛苦,范达尔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范达尔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用尽可能不让她感受到照顾的声音说道。
「让你久等了。之后的三天里,你就住在这个城里守候菲利亚诺吧。要是没问题,之后我会派人带你们去工房。」
莉奥妮点了点头,然后歪了下脑袋。
「非常感谢。说起来,那个——刚刚的报告已经讲完了吗?要是会打扰到您,我等在这里就好——」
听到这句话后,范达尔一时说不出话来。
——莉奥妮和奥加应该是亲密的好友。所以她应该也有知晓的权利,而且这也不是应该隐瞒的事情。
「……不是好消息。在那次事故的现场发现了奥加的遗体。现在,泽尔德纳特正在那边确认状况。虽然没有发现其他的遗体——已经可以说是绝望了吧。」
莉奥妮的肩膀颤抖起来,用手捂住了嘴。
至今为止,他们只是“失踪”,还没有绝望的被认为失去了生还的可能。但找到的遗体就意味着完全断绝了希望。
范达尔痛苦的注视着对面,莉奥妮也低下了眼睛。
「那个……范达尔大人。请您保重身体——」
「不,没关系的。我已经料想到女儿的去世了。变成一具尸体难道就是对父母的孝顺么。」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不太注意关心女儿,因此父女关系说不上亲密。但即使如此,对范达尔来说,奥加也是可爱的宝贝女儿。
范达尔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向莉奥妮问道。
「说起来,奥加的遗体似乎还抱着一岁不到的婴儿。你有什么线索吗?」
他没有用“生还者”这样的字眼。在还没有找到莉奥妮的丈夫弗罗斯贝尔克的情况下,让她产生多余的希望反而显得更加残酷。
莉奥妮的眼眶湿润了。
「说到婴儿——难道是“赛罗尼乌斯”?半年之前刚刚出生,是鲁法斯大人和奥加的孩子。」
自己的推论由她的口中得以证实,范达尔发出了轻微的惊叹。
莉奥妮似乎注意到了他没有收到“孙子出生了”这样的消息,表情也阴郁起来。
「……我觉得奥加他们不会一直瞒着您。那个——奥加的身体十分虚弱,很担心刚刚生出孩子就要交给自己的丈夫抚育……如果自己因孩子的出生而殒命,只会让范达尔大人和泽尔德纳特大人空欢喜一场。奥加他们肯定是在担心这一点。」
安慰的话听起来不禁有些苦涩,范达尔感到胸口一阵窒息。
他们隐藏孩子的理由——关于这个理由,他还想到了其他的可能。
「最终,理由仅仅如此吗……莉奥妮,我想和你开诚布公的谈话。我也觉得有些不太可能,鲁法斯和奥加他们难道没有可能使用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进行“人体实验”吗?」
莉奥妮皱紧了眉头。
「怎么会,这种事——鲁法斯大人和奥加似乎都很溺爱自己的孩子。这么恐怖的事情决绝不会发生的。」
范达尔也希望如此。不过他们虽然是自己女儿和女婿,也有让自己信不过的地方。
事实上,他和鲁法斯曾经因这件事起过一次冲突。
利用奥加作为母体,将魔导具“环流的轮环”和胎儿的生命进行融合的实验——奥加自己也是如此希望的,看来她继承了范达尔身上的一些“不太好的部分”。
「……魔导具和胎儿的融合实验不在讨论范围内,普通的人体实验以前我自己也经常会做。不过只是利用“自己的身体”。就结果而言,我获得了和魔人地位相配的能力,但是现在想来,那些都是愚蠢的行为。我只是侥幸而已,而且身边还有泽尔德纳特这个最棒的助手。正是由他一直在为我提供安全策略,我才能平安无事吧。但是,鲁法斯、奥加和弗罗斯贝尔克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如此——大概是这样的。」
听到范达尔这席话后,莉奥妮双手合掌做出了祈祷的姿势。
「……范达尔大人。事出突然,可能会让您感到为难。但是,请您相信奥加他们。她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是呢。可能的确是我想多了。」
如此无心的回答也可以暂时减缓莉奥妮的担心,范达尔姑且如此回答道。
同时,他坐的椅子发出了微微的震动。
莉奥妮坐的椅子和他坐的椅子是同样的魔导具。莉奥妮没有注意到如此微小的晃动,不过范达尔自己肯定感受深厚吧。
——范达尔确信自己的想法。
包抱他的女儿在内,在布兰黛尔皇国研究施设里的人们做了“禁止之事”,结果因此导致了不可思议的事故。
(自作自受——那帮笨蛋。)
不断的在心中咒骂自己的女儿和曾经的弟子,范达尔按住了眼角。
「范达尔大人……那个,看来您很失落——不管如何,请不要勉强……」
看到莉奥妮担心的眼神,范达尔咳嗽了一声。
「没,报歉,我没关系的。最辛苦的反而是你吧。今后你不仅要抚育一个孩子生活,而且还要从事体力劳动。如果你愿意,在这个城中生活也是可以的——」
莉奥妮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
「不。只有弟子才能在魔人之城长期逗留,这是金科铁律。我不打算勉强您这么做。而且,对“魔力”低微的我来说,在这里生活有些难以忍受——」
「啊,是这样。」
范达尔也为自己的考虑不周苦笑了一下。
这个魔人之城位于灵峰贝尔兹山的山巅。这座贝尔兹山几乎不存在精灵之力。
所以即使在下界可以发挥强大魔力之人,在这里也会受到弱化。对魔导师来说这也是一种修行,不过加之空气稀薄的影响,普通人难以在这样的环境难下长期生活。
已经习惯的范达尔不小心忘记了这件事。
「习惯之后也不坏呢。不过,生活的话确实在下界比较好。不论如何,在这里生活只会离浮世越来越远。因此我的弟子们全都是些怪人。」
这番话似乎是想活跃一下沉闷的气氛,不过莉奥妮的微笑显得苍白无力。
「魔导师都是怪人这点由来已久。我的丈夫也是,鲁法斯大人也是——但是这边的弟子们,我觉得大部分都是认真的人。特别是刚刚把我带到房间的那位“阿尔凯因”,虽然刚刚十岁,却表露出十足的绅士作风。」
那位魔导师在范达尔的弟子中也是特别的存在。
「啊,他可是十分罕见的暗属性魔导师呢。他虽是我的弟子,但经常在这里和达克菲尔德神殿来回穿梭。说不定将来能继承我的脚步成为下一任魔人。」
关于他的成长,范达尔似乎十分的期待。
女儿去逝在先,但他还必须培养其他的众多弟子。身为“魔人”,不能再继续消沉下去。
(即使如此——我和泽尔德纳特的“孙子”吗?)
活下来的“赛罗尼乌斯”让范达尔十分挂心。
作为生还者应该为他感到高兴,但不知何也有无法释然之处。和女儿的尸体共同从“异空间”出现,这点愈发增强了他的怀疑。
(难道鲁法斯他们打开了“神界”之门吗——?)
想到这里后的瞬间,范达尔就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他觉得。
作为知晓曾经大罪战争真相的人,他们应该十分理解这种行动到底是如何的愚蠢。
由于还没有收到泽尔德纳特进一步的报告所以无法断言,但自己的弟子们应该不会如此糊涂。
「范达尔大人?你在想什么?」
莉奥妮似乎察觉到他脸色的变化,问道。
「……啊,没什么。好像要起风了,差不多回到城塞里吧。虽然这里张开了防风的结界,但已经老化的相当严重了。」
范达尔陪伴莉奥妮回到了城中,从魔导具“千变万化的记录”旁边走过。
在泛着银色光芒的棺材中,如今莉奥妮和弗罗斯贝尔克的女儿菲利亚诺的不祥记忆正在受到封印。
在布兰黛尔皇国的研究施设中,她看到了什么——
应该不是普通的事故情景。
她肯定是看到更加恐惧的某物,而为了逃避这种记忆才关闭了自己的心灵。
大概没有办法获取她的记忆,范达尔不耐烦的想到。
◎
时近破晓的特拉福特城区中,人们正在为收拾火灾现场而忙碌着。
黎明期间的突然大灾完全烧毁了数个建筑——万幸的是,城中的居民没有人因此死亡。
看起来名叫克利穆德的魔导师召唤出来的火焰,为了持续“燃烧”需要使用者不间断的提供魔力,所以在他失去意识失火势自然的消失了。
因此火灾没有大范围的蔓延,但被魔力之火烧到的范围内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药剂师亚奈特和她父亲租借的房子如此已变为一片灰迹。
亚特奈迷迷蒙蒙的站在只剩瓦砾的遗迹前。
鲜艳的粉色头发已被灰尘弄脏,眼睛也呆滞的不知看向哪里。阴云密布的天空中,她的身影更加让人感到心痛。
在她的眼前,城中的男人还在继续收拾着瓦砾。
魔导具同样被广泛的使用于这种工作时。台车来回运送着瓦砾,而驱动台车的机器,还有碾压地面的大锤,像这样适用于土木工程的魔导具大部分都极容易上手。
「……这里还真是被烧得精光呢……」
熟识的老人在亚奈特背后发出了同情的声音。他是农业研究所的所长,父亲的旧友。
「唉。真是轻而易举……」
「真是的。不过亚奈特,你没受伤吧?振作一点。毕竟你们父女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还活着就能重头再来。」
听到这席话,亚奈特暧昧的点了点头。
老人为了让亚奈特精神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也加入了收拾的工作中。
他说得对,“只要还活着”就总能想到办法。虽然货物和纪念品全被烧掉有些让人痛苦,不过烧掉的是租来的房子,而且视情况而定,说不定还能得到保险金。
但是,现在最让亚奈特感到忧郁不是这场火灾带来的影响——而是被某人掳走的少年,赛罗。
仅有十四岁的他作为药剂师还尚未成熟,性格老实且心地善良。他的心性完全不适合参与到争斗当中,但似乎不知为何被卷入了骚动,作为师傅的她感到十分困惑。
亚奈特成为赛罗的师傅完全是偶然相遇。
大约四年前,她拜托父亲相识的药剂师,为了修行移居到了米斯特哈温德。
但是,本来应该充当师傅的人却在此之后身体欠佳,于是仍然是新人的亚奈特接受了领主奥尔德巴的邀请,作为刚刚起步药剂师受到了雇佣。
虽然破坏了当初的计划,但却有意外的惊喜。
这个惊喜就是“赛罗”。
前任的药剂师倒下时,亚奈特为了找人帮忙而与赛罗结下了缘分,而后他成为了亚奈特的弟子。
无意于为贵族工作的亚奈特却被赛罗的境遇和好学心所绊住,这也是她答应多利亚尔德家的雇佣的原因之一。
在那之后的三年里,她一边培养着赛罗这名优秀的弟子,一边也享受自己的成长。
在亚奈特开始工作的第二年,赛罗的祖父泽尔德纳特就故去了,但赛罗之后却更加全力以赴的学习。
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无法使用魔导具的赛罗似乎预见到为了能够了自立于世间,自己只能走上“药剂师”的道路。
如果去年没有收到“父亲病倒”的急报,亚奈特原本打算一直守护到他成年。
在药剂师的工作中,知识和经验都很重要。赛罗学习认真,记忆力优秀,在知识上完美无缺,但却缺乏经验。
亚奈特当初本来打算把赛罗带到特拉福德,让他能够多多积累临床经验。
领主奥尔德巴也说“如果这是为了赛罗着想那我也没意见”,但赛罗自身却拒绝了。
如果亚奈特和赛罗一起离开米斯特哈温德,那这个城市里就没有药剂师了。对赛罗来说,他肯定想报答奥尔德巴的恩情吧。
亚奈特完全没想到赛罗会离开故乡到这里来。虽然菲诺也一起跟来让她有些惊讶,但最让她吃惊的是赛罗最终的旅伴是阿尔凯因。
(他们——到底被卷入了什么事情里?)
作为师傅,亚奈特必然会感到不安。
特拉福德的领主塞尔班没有从王都回来。虽然她明白在王都、甚至埃鲁福尔王族肯定发生了什么,但不清楚赛罗和菲诺是否与之相关。
如今的亚奈特连获得情况的手段都没有。
昨天晚上,袭击城市的男人中有操纵火焰的“克利穆德”和另一位叫做“巴尔玛兹”的老人,现在他们仍然没有醒来。心脏还在跳动,但意识却奇怪的没有回复。
连向他们问话都做不到。
亚奈特叹着气转过身去。
烧毁之物无法复原。与此相同,开始转动的命运齿轮也无法停止。
久违的赛罗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丝毫迷茫。
恐怕他不是单纯的被动卷入了命运当中,而是自己迎难而上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是,这种决定无论如何也太危险了。
“……只要能活下去,就总会有办法”。
想到了刚刚老人的话后,亚奈特再次对自己重复了一遍。
不论如何,他都希望赛罗和菲诺能平安无事。现在的亚奈特只能如此祈祷。
「——失礼了,大小姐。能稍微打扰一会儿吗?」
迷迷糊糊向前走着的亚奈特突然被某人叫住了。
低沉缓慢的声音,是她不认识的人。
外表很年轻,大约三十有半,即使比看上去要年老一些也只有四十岁的程度,结扎在脑后的头发乌黑发亮。
他身穿的紫色外套很高级,一眼看去绝不像是平民。
是贵族还是司教,或是高级魔导师?——不管是哪种身份,都不会是普通的旅人。
亚奈特转向了这个男人,轻轻的点点头。
「嗯,有什么事吗?」
男人的身体比亚奈特高了一个脑袋还多。两人间隔了些许距离,形成了亚奈特稍稍仰视的样子。
男人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并非卑躬屈膝一般,而是亲切的微笑,也没有表露出俯视(轻视)的神色。
如此自然的笑容获得了亚奈特的好感。
「报歉叫住你了。我有问题想请教一下。昨天晚上这里似乎发生了火灾……我听说街坊间传闻,有一个叫做阿尔凯因的黑猫处于事件的中心。而且他似乎住在你的家中,他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吗?」
亚奈特点了点头。
天刚刚破晓时阿尔凯因就离开了。当时已经无法阻拦,亚奈特只能看着他离开的背景。
「是的。阿尔凯因他们今天早晨就离开了。你是他的熟人?」
男人稳重的点了点头。
「唉,是的。看起来我们走岔路了。但是今天早晨刚刚出发的话,现在说不定还能追上——对了,他打倒的“红发男子”还在这里吗?」
「唉,那个纵火犯正暂时收容在对面的医院里。现在仍然意识不清,所以还不能直接扔进牢房……」
这件事没有特意隐瞒的必腰。今天早晨,他在骚动中被运到了那里,街道上的人几乎全都知道他所在的地方。
如果他们清醒过来肯定会立刻受到盘查,自治警备队的人也都在等待着,不过两个人似乎都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们不是单纯的沉睡,而是失去了意识。城中的各位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很讨人嫌。
绅士看向了医院的方向,突然小声说道。
「是这样啊?谢谢,美丽的小姐。那我就告辞了。」
绅士郑重的低下了头,然后悠然的走开了。
亚奈特叫住了他。
「那个,请等一下。你是谁?和阿尔凯因同样是贤人的弟子吗……?」
听到这样的浮想联翩后,男人的样子仍然悠然自得。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本事相当有信心,是不会露出这样的态度的。
男人转过来半张脸,微微一笑。
「不,我不是那么高层的人。因事务来到了这里——听说这个城市有场小纠纷。要是让“曾经帮助过的男人”简简单单的死掉就太愚蠢了,所以稍微多管了一点闲事。」
回答完后,亚奈特连皱眉的时间都没有——
男人翻动紫色的外套轻轻的飘到了空中。
惊讶不已的亚奈特还来不及眨眼之间——他的身影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现了金色羽毛的大鸟。
舒展的双翼令人眩目,他描绘出神圣的光线轨迹,向阴云密布的天空飞舞而去。
在亚奈特已经被吓呆的视野中,金色的鸟优雅的向医院方向飞去。
大鸟消失在了建筑物背面后,亚奈特才终于回过神来。
(刚刚的人是……魔导师?)
亚奈特现在才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虽然不知道他使用的是什么魔导具,但可以化身为鸟的程度,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魔导师可以做到的事情。刚刚互相交谈时,他温柔和举止完全不会让人加以警戒,亚奈特不禁感到后怕。
(刻意打听医院的位置——他去那边有事吗?)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后,她追着飞走的大鸟向医院的方向跑走。
城里的人都纷纷用诧异的眼睛看向了她,不过亚奈特此时已经没有功夫去在意了。
刚刚的绅士如果是袭击“赛罗”的敌人的同伴——他肯定还会在此地引起麻烦。
为同伴被打倒而出气。
或是为了封住同伴的“嘴”。
或是为了救回不能动的同伴——
从他最后的话中可以推测他是来“帮助”的,这样一来,这次很可能会与自治警备队一战。
不久后,在路的前方出现了三层建的古旧医院。被围墙包住的景观如同往常一样,没有出现骚动的动静。
看着闯入的亚奈特,大腹便便的医生瞪圆了眼睛。作为药材批发商的女儿,亚奈特由于商业往来和他相识。
「喂,怎么了,亚奈特?如此慌张。」
「突然到访打扰了!早晨刚刚入院的克利穆德的病房是哪间?」
被亚奈特的气势所吓到的医生指向了楼上。
「他和那个老头一起住在二层的三号病房……有什么事吗?」
看起来这里还没有发生什么,亚奈特刚刚为此感到安心时——从二层传来了护士的声音。
「医生!医生!请快点过来!」
医生和亚奈特同时大吃一惊。
年长的医生在亚奈特之前跑了过去。
爬上用木板铺成的楼梯,然后来到并不宽敞的走廊后,轻微的香气嗅入了鼻孔。
并排的病房,为了通风门全都敞开着。年轻的护士姑娘从其中的一间中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似乎脚下没有了力气,她最终坐到了地上,不过却没有露出特别害怕的表情。
(是麻痹性的毒药……?)
做出如此判断的亚奈特用手绢捂住了嘴,来到了房间前。
病房里,两名自治警备队的男人成员正在木制地板上沉睡着。
两个床上都空了。
窗户大大敞开着,残留的香味似乎是“昏倒香水”,仍然很深厚的充斥于整个房间。
「喂,喂……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紧跟在后的医生有些发呆的说道。听到之前声响的医生和护士们也逐渐聚集到了这里。
警备队的男队员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看到他们似乎没有受到外伤,亚奈特也安心下来,然后走到了窗边。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这两名体型硕大的男性,无法想象那只鸟可以同时把他们运走。但是,如今那两个人都已经不在这里。
抬头仰望,一根金色的羽毛像是忘记带走一般落了下来。
亚奈特伸手,用指尖轻轻触碰那根羽毛。
突然之间,羽毛化作金色的颗粒四散开来,最终溶入空气消失不见了。
亚特的指尖没有留下任何的触感。
亚奈特像是想寻找大鸟飞去的痕迹,频频向窗外望去。但灰色的天空中空无一物。
(刚刚变成鸟的魔导师也是“赛罗”的敌人吗?)
想到这里,亚奈特纤细的肩膀又颤抖起来。
阴云密布的空中哗哗的下起雨来。
埃鲁福尔王国已经迎来了雨季。在夏前降下的雨水湿润田野,惠及万物。
但是,在如今的亚奈特眼中,连如此馈赠之雨也几乎成为了不祥的前兆。
◎
魔导具“千变万化的记录”还有几个亚种。
——不对,与其说是亚种,这种魔导具本来就不是已经分门别类的“正规物品”。
由于篡改记忆这种危险的目的,这个魔导具在研究阶段就很快的被定为禁制品。
因此这个魔导具没有得以量产。不过几个试验品非法的流入市场,工匠们以其为参考又各自花费功夫加以改良,最终导致了魔导具的名字相同,但“没有两个拥有同样的性能”这样奇妙的事态
可以封印部分的记忆。
还有对年轻人效果出众,但对年长者则收效甚微——虽然有若干像这样的共同点,但有关其精确度和效果的质量,绝对差异很大。
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派系所管理的“千变万化的记录”是现存品之中状态比较好的一个,可以毫无问题的“封印记忆”。但是另一方面,也拥有几乎无法“捏造记忆”这样的弱点。
虽然可以植入极其模糊的、像是“这种事情似乎在以前发生过”这种程度的记忆,但关于事件具体的内容则无能为力了。
所以魔族成员“拉达娜•索德旦萨•加利克”几乎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她如今站在自己也被放入其中处理过的棺型魔导具面前,心中的某些想法依旧无法释然。
由于早晨从天花板上落下的石块,棺材盖发生了稍稍的扭曲。
不久之前,故障部分终于调整完成,如今正在进行确认是否正常运行的测试。
名叫菲诺的少女正沉睡在银色的棺材中。
粉色的嘴唇轻轻张合发出微弱的呼吸,她的睡相宛如天使一般。
拉达娜从开在盖板上的窗口向下注视着菲诺,对站在棺材旁边的“千变万化的记录”的操纵者说道。
「……就是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意味着——这个女孩有之前使用过“千变万化的记录”的迹象。封印已经很久了,恐怕是十年前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当时,不知出于何种理由,她的记忆被封印了。」
技师缪尔斯通的话中细微的流露出困惑之意。
她的眼皮一直低垂着,但并不是盲人。她头上戴有可以察觉周围动静的魔导具——名叫“读风的触觉”的不显眼的发饰,兼顾对此的修炼,她一直闭着眼睛。
而且她还负责位于这个城中的魔族们的联系工作。以前在隆巴尔德,用共鸣石指示维奥莱与拉达娜汇合的就是这位缪尔斯通。
面容稳重,声音温柔,很受露娜丝缇雅的重用。
支在地下空洞的帐篷中,不只有拉达娜、菲诺和这位缪尔斯通,还有拉达娜曾经的部下维奥莱。她正在角落处沉睡,待处理完菲诺后,也预定将她魔族化。
在远离维奥莱的帐篷一角,放置着封印了“缇亚涅丝”神珠的“封咒之箱”。
外观只是普通的小木箱,但里面设置有可以封印受诅咒物品的简单结界,只要缇亚涅丝在里面就无法召唤出树兵。
粗鲁的梳理着茶色的朴素头发,缪尔斯通歪了下脑袋。
「那么——该怎么办吗?原本不是要让这个叫做菲诺的姑娘忘记赛罗,然后再让赛罗使用环流的轮环使她回复吗?」
「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吗?」
「也算不上是问题……我听说环流的轮环有解除咒术的能力。如果我再次覆盖她的记忆,在解除本次咒术的同时,肯定也会把她小时候的被封印的记忆力同时恢复。」
缪尔斯通的提醒让拉达娜陷入了思考。
由于还无法了解“环流的轮环”,在将赛罗魔族化前必须要几个实验。
即使要将他魔族化,在洗礼当中如果环流的轮环突然暴走,很有可能反而将己方魔族的魔族化解除。
达拉娜亲眼看到了维奥莱被赛罗解除魔族化的场景,但当时毕竟处于战斗中,所以难以了解详细的情况。
那次说不定只是“偶然的成功”,使用环流的轮环可能会有其他隐患。
在还没有弄清是何种隐患时,露娜丝缇雅不想让己方的魔族冒险,指示先用菲诺来进行实验。
露娜丝缇雅轻松的用三寸不烂之乱诓骗了赛罗,让他成为了己方的同伴,这点达拉娜早已预料到,但却没有体会到露娜丝缇雅更深的用意。
拉达思考片刻整理了下思路,向缪尔斯通问道。
「小时候被封印的记忆……吗?呐,缪尔斯通。说起来,现在能了解到记忆的内容吗?」
技师女孩子露出了优雅的苦笑。
「非常遗憾,没有这样的功能。千变万化的记录不是读取记忆的魔导具,只能封印过去的部分记忆,并在上面进行改写的魔导具。而且改写的精度只能说是马马虎虎。」
这件事情拉达娜有着亲身的体验。
在拉达娜的记忆中,关于自己过去曾经是旅行的舞娘这件事完全找不出丝毫证据。正因为如此,她不由得认为那是“千变万化的记录”赋予自己的记忆。
但是,即使那是虚假的记忆,但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也合乎情理。对拉达娜来说,只有这个事实是重要的,而事已至今,她已经不再执着于过去真实的记忆。
银色的棺材旁,缪尔斯通还在歪着脑袋。
「但是很不可思议。说到十年之前,这个孩子大概还是二岁到六岁之间。这样的孩子有什么记忆要被封印呢——要只是实验的一个环节还可以理解,但这个孩子是贵族家的千金吧?看来她身上大有文章。」
平时一贯冷静的技师姑娘罕见的露出了好奇心。
事实上,使用“千变万化的记录”的案例十分少见。
魔族开始行动只有数年之久,十余年前似乎还没有“魔族”这个组织。
使用者应该是其他人,但对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记忆必须要进行封印吗?难以理解。
这个事情很是奇怪,但目前却不是拉达娜等人应该在意的问题。
「这次封印记忆应该没有问题吧?那么就继续。在击败阿尔凯因后,如果她被赛罗解除咒术、取回了记忆,那时再向她本人求证吧。」
缪尔斯通闭着眼睛扑哧笑了出来。
「了解了。那到,开始封印工作。」
缪尔斯通认真的开始向“千变万化的记录”注入魔力。
她所管理的这个“千变万化的记录”即使在数个亚种当中也算精挑细选后的改良品。通常需要数人花费数小时完成的记忆封印,如今一个人单独就可以完成,而且时间也缩短到了一个小时。
但作为代价,精度上有若干不安定的因素,如果受到强烈的冲击会偶然性的恢复记忆。
简而言之,就是“千变万化的记录”的缩水版。
大约一小时后,菲诺就会忘到赛罗,暂时成为魔族的同伴吧。
然后,为了让菲诺回到自己身边,赛罗应该会使用隐藏在自己身中的力量。
「那么,我回去做迎击阿尔凯的准备,后面就交给你了。」
由于王城中设有数量众多的高精度警报机关,只要出现入侵者,就连一只猫都不会漏过。不过,因为刚刚受到梅露露西帕的强袭,战力已经减半。
把后续工作交托给了同伴,达拉娜刚要转身时——
兼作实验室的帐篷入口出现了不认识的身影。
身穿紫色外套,严肃的面貌上露出绅士的微笑。
年纪在三十过半到四十之间,虽然说不上年迈,但已不算年轻。
拉达娜想到他可能是这个国家的贵族,表情极为轻松。
(是负责警备的人吗?擅自来找我们?)
帐篷外似乎没有传来特别的声音。
惊讶之余,拉达娜向他说道。
「怎么了?我们正在工作中,你进错帐篷了吗?」
他可能不是魔族,也就说是来历不明。
男人抚摸着下巴,泰然自若的缓缓走进实验室。
「不,没什么。我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在那边的是“千变万化的记录”吧?不错。如果不着急的话,我也想使用一下。我想治疗我的两个同伴。」
绅士慢慢张开紫色的外套,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箱子,是毫无装饰的简单木箱。
他打开上面的盖子,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在拉达娜和缪尔斯通眼前,这个小箱子中掉出了两个男人。
确认了两个人的身份后,拉达娜下意识的吸了口气。
发型宛如热带鸟一样的肌肉青年以及肥胖的老人两个——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是和拉达娜一同旅行的同伴。
「……克利穆德!还有巴尔玛兹?」
在特拉福德败给阿尔凯因的两个人,如今正四肢无力的躺在眼前。
他们没有清醒的迹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拉达娜本来打算在迎击完阿尔凯因后再去特拉福德确认两个人的状况——但是却以意想不到的形式与他们再会,她心中困惑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来帮助我们的吗?」
达拉娜在问话的同时走了过来,绅士和缓了脸色。
「原来如此,他们是你的同伴啊。阿尔凯困果然太天真了——他似乎没有给这两个人最后一击。不——不说如这正是他的策略吧。按照大罪战争的英雄狂野狮子的兵法,己方的累赘比被打倒的敌人更加麻烦。」
用一幅通情达理的表情如此说着的绅士注视起棺形魔导具“千变万化的记录”。
缪尔斯通也有些困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绅士指着脚下的克利穆德。
「恐怕这两个人被阿尔凯因的“暗黑神的圣谭曲”用黑暗封锁住了意识。那是使用黑暗块,让黑暗侵食对手心灵的技艺。能够自然治愈,还是这样下去再也无法醒来,到底会如何只能看他们的幸运值了吧——如果利用“千变万化的记录”封印住当时战斗的记忆,就很有可能让他们返回到开战前的状态取回意识——因此值得一试。这位先来的大小姐非常“着急”吗?」
缪尔斯通听到男人理性的言语后,有些麻烦的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么回事……」
「那样的话,请先让这两个人恢复吧。今天晚上,阿尔凯因应该就会到这个王城。参加迎击的同伴还是多一点比较好吧。」
拉达娜抬起巴尔玛兹的胳膊,从脉象中确认了他仍然存活,然后抬起仰视着男人。
对他所说,拉达娜也表示同意。
不过,仍然有重要的事她还没弄清楚。
「……十分感谢你把他们两人带回这里。但是在那之前,你到底是什么人?要是魔族的成员,我却没有从露娜丝缇雅大人听到任何消息。」
「啊……因为我被他讨厌了呢。平时见面都不会打招呼,这次只是悄悄来访。」
混杂着苦笑的言辞完全看不出对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有任何的畏惧之意。
从声音中察觉到这些的拉达娜不禁毛骨悚然。眼前的这个男人恐怕是比拉达娜地位更高的魔族。
拉达娜在他眼前低下了头。
「——我是效忠于露娜丝缇雅大人的拉达娜•索德旦萨•加利克。如果有任何失礼之处,还忘海涵。能请教您的尊姓大名吗?」
先行报上名字是她的礼仪。
刚刚质问他的名字时,他似乎无意回答。拉达娜觉得这是由于“面对达拉娜这种程度的人,不打算先报上姓名”。
男人俯视着态度改变后的拉达娜,缓缓的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能被露娜丝缇雅看上,应该是个聪明人。既然你已报上姓名,我不说出来就太失礼了——我的名字叫鲁法斯•萨德莱恩•海尔汉特。或是说成“北天将鲁法斯”比较容易理解吧?」
听到这个名字后,拉达娜低着脑袋混身僵硬。
(“北天将鲁法斯”……?这个男人是——?)
惊讶之余她却没有发出声音。背后的缪尔斯通似乎也是同样的状态,至少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魔族的排位以一位“主人”为顶峰,下面接着分别管理四方地域的四天将。虽然还有其他干部,但在现场率领各方面的人员这点上,这四位天将才是魔族的中流砥柱。
北天将鲁法斯就是其中的一位,身为资格最老的魔族,他最为受到主人的信赖。
不过他所管辖的区域是北方,本来是不可能刻意到这里管闲事的。
(为什么会特意来到已经被制服的埃鲁福尔……是“环流的轮环”的事情败露了吗?)
拉达娜瞬间想到了这点。露娜丝缇雅虽然说过“在确认之前暂不报告”,但是如果情报从某处泄露了出去,那么北天将会来到这里也是可理解的了。
获得环流的轮环对魔族来说并不是优先度很高的事情。而且连其“是否真实存在”都还在受到置疑。不过如果证明其确实存在,而且还顺利入手的话,事情就大大不同了。
成功入手之后,她毫无疑问会在魔族中飞黄腾达。拉达娜这次抓到了赛罗,已经得到了露娜丝缇雅之后会让她出人头地的保证。
但是即便如此,她的地位离能够在“北天将”面前颐指气使的程度还差得很远。
「……请恕在下毫不知情,对您无礼了。」
鲁法斯抱起沉睡的克利穆德的肩膀,走过了拉达娜身边。
「你也没做什么无礼的举动,普通的相处就好。而且我也很不擅长应付这种繁文缛节。所以我才不想报上自己的名字,经常根据不同对方而使用假名呢。」
他的话中稍稍混杂着叹气声,听起来想是出自真心的。
「说起来,请治疗克利穆德他们吧。先把那个孩子从棺材里拿出来。」
缪尔斯通有些困惑的看向了拉达娜。
按照在此处的排位,拉达娜的地位比她更高。她觉得不能越过拉达娜直接做出决定。
拉达娜也为目前的事态感到了苦恼。
四天将同为魔族,但露娜丝缇雅却处在和鲁法斯的对立中,而且超过了交情不好的程度,更像是敌对的关系。正因为如此,鲁法斯单身至此才让她感到十分奇怪。
目前在此处的都是像拉达娜这样攻于心计的人还没什么问题,如果遇到血气方刚的魔族,说不定会引起一场纷争。露娜丝缇雅的部下都完全的敌视鲁法斯,甚有人仇恨到会趁他不备加以谋害的程度。
(他明知我们对他的敌视还到这里来——就这一点来说,他对自己的本事这么有自信?)
虽然有种被轻视的感觉,但由于对手没有露出丝毫敌意,所以完全生不起气来。
「我们也很想治疗克利穆德他们,但这个女孩是阿尔凯因的同伴。在阿尔凯因到来之前如果能让她成为我们的同伴,说不定是可以派上用场的棋子。我觉得应该先完成这件工作,再着手对克利穆德他们的治疗。」
拉达娜面对鲁法斯的要求说出了完全拒绝的话。
鲁法斯「嗯」的点了点头,重新抱好了克利穆德的肩膀。
红发青年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就像死人一般稳重的沉睡着。
他的胳膊上已经没有“凶炎的护手”了。
虽然是合乎情理之事,但拉达娜还是感到了些许失落。
失去了习惯的魔导具,即使他能清醒过来也难得成为战斗力了。
不管是怎样的魔导师,只要没有魔导具就只是普通的人类,在这一点上即使是魔族也毫不例外。
优秀的魔导具经常能够达到“手足的延伸”,甚至是“身体的一部分”这样的程度。
与普通的道具不同,会随着使用者共同成长,运用自如后感觉就如同自己的手脚一般。而且越加锻炼,就越能发挥出更强大的效果。
因为有这样的特性,即使从敌方夺得了强大的魔导具,短时间内也无法运用自如。偶尔还出出现宛如被魔导具“拒绝”一样完全无法使用的情况。
魔导具中寄宿着制作者和使用者的“魂”。
虽然也有强大的魔导师可以同时运用多种魔导具,但大致上只专精于几类魔导具比较容易成为高手,而且遇到紧急情况时更能派上用场。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都失去了一直使用至今的重要魔导具。
即使现在给他们新的魔导具,要想回复到和之前同样的强大也需要很多的经验和时间吧。
(性命无虞已经谢天谢地了……但在和阿尔凯因的战斗中,他们已经派不上用场。所以,把这两个人的治疗拖后也没关系——)
拉达娜如此考虑到。
像克利穆德这样血气方刚的家伙肯定还想参与战斗。不过以如此弱小的状态与阿尔凯因为敌肯定会被杀掉无疑。
巴尔玛兹应该稍微狡猾一些,但这次也失去了惯用的魔导具,不知道可以战斗到什么程度。
拉达娜面对鲁法斯,毫无胆怯的挺起胸膛。
「恐怕今天晚上,阿尔凯因就会攻击这座王城。西兹可和霍克艾也会一起来。比起失去魔导具的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还是让阿尔凯因的同伴魔族化更有用处。」
「确实在理。」
出乎拉达娜的意料,鲁法斯点头表示了同意。
不过他马上就忘掉了刚刚的劝说之辞。
「但是,我这边也有某些原由,不能让这个孩子继续受到“千变万化的记录”的处理。不,只是受到这种处理没有问题——但之后要是“环流的轮环”让她恢复记忆就麻烦了。她的事情被魔族无所谓,不过我不希望这个孩子更加“过去的回忆”被六贤人知道。这也是“主人”的意思。」
意料未及的话让达拉娜皱紧了眉头。
果然鲁法斯已经知道了“环流的轮环”的事。甚至他似乎还获得了连拉达娜等人都不知晓的情报。
「——这个姑娘是埃鲁福尔边境处的贵族养女。这种小女孩的久远记忆到底包含有什么秘密?」
鲁法斯浅浅一笑。
他的笑容让拉达娜有些怀念,但也微妙让人心痛。
「边境贵族的养女,吗——按照布兰黛尔皇国的官方记载她早已死去……没想到居然会在如此边境之处默默生存着。这个女孩是目击者,她亲眼看到了关系到我等魔族“诞生的事故”。被封印的记忆恐怕就与此相关。」
拉达娜裸露的肩膀轻微的颤抖起来。
拉达娜似乎听说过布兰黛尔皇国这个国家。那是位于北方的历史悠久的古老国家,大约四个月之前,魔族和六贤人的势力在那里经曾有过激烈的战斗。
和如今的埃鲁福尔同样,魔族为了夺取布兰黛尔皇国引起了战乱,但在那里双方都受到了严重的损失。
结果魔族也不得已决定撤退,然后到了现在。
「布兰黛尔的记载……?那个姑娘是这个国家的多利亚尔德家的千金。和北方的布兰黛尔皇国有什么关系吗?」
鲁法斯像是在闲话一般露出了苦笑。
「你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个孩子还有持有“环流的轮环”的少年全都是出生于布兰黛尔呢。因十三年前发生的某次事故离开了祖国,然后被范达尔和泽尔德纳特合谋隐藏了起来。当然,不是为了防备咱们魔族,而是为了瞒过布兰黛尔的研究人员以及其他国家的莽撞之人……我没有从范达尔那得到任何情报所以失去他们的下落,而后一直想不出办法寻找他们。这回要好好感谢负责搜索这片区域的露娜丝缇雅呢。」
鲁法斯似乎由衷的感到了放心,深深吐了口气。
「这个女孩被封印的记忆与咱们的秘密有关。泽尔德纳特和范达尔把持有“环流的轮环”的少年和这个女孩放在一起,是为了更有效率的同时监视两人,但却给咱们添不了少麻烦。正如我刚刚所说,被咱们魔族知道没有关系,但如果透露给六贤人就麻烦了。即使终究会被对方发觉,但现在还时机未到。这样你能理解了吗?」
拉达娜歪着眼角。
——他刚刚对拉达娜说出了“她原本不该知道”的事情。不是说漏嘴,恐怕别有用心。
“如果听到了,请回答。知道了真相后,还请担负相应的责任。”
拉达娜的耳中似乎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即使如此,拉达娜还有必须要确认的事情。
「鲁法斯大人,您定然知晓远超我等的真实……关于这个姑娘的事情能更加详细的告诉我们吗?还有您之前说起“关系魔族诞生的事故”,如果这个姑娘的目击不太方便,当时就应该一狠心把她杀掉。」
拉达娜的判断作为一名魔族无可厚非。
鲁法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轻抚下鄂向“千变万化的记录”走去,打开了棺材的盖板。
达拉娜和缪尔斯通只能观望着他的动作无法阻止。若是贸然出手恐怕会有性命之危。
向下俯视着沉睡于棺材的金发少女,鲁法斯眯起了眼睛。
「——原来如此。能看出莉奥妮和弗罗斯贝尔克的样子,真令人怀念。」
拉达娜没有听说过他喃喃低语出的名字。
「……是您的熟人吗?」
「她的双亲是我的旧友。所以我想救她的性格——恐怕也掺入了过多的私情吧?」
鲁法斯把抱着的克利穆德放到了地面上,然后用肩膀担起了菲诺的身体。
缪尔斯通似乎战战兢兢的想要出手阻拦,但却因鲁法斯的泰然自若生心动摇。
「当时应该一狠心杀掉她,我也能够解你的这个建议。不过这个女孩可以成为连系拥有“环流的轮环”的少年和我方不错的枷锁吧。能给我吗?」
拉达娜把手放到了蛇身剑的剑柄上。
「我明白您的心情,但请稍等一下。这个姑娘现在处于露娜丝缇雅大人的管理之下。只要没有露娜丝缇雅大人的许可,即使是北天将鲁法斯大人的请求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嗯——这样的话,你要竭尽全力的阻止我吗?」
平静稳重的声音让拉达娜的背脊一阵发冷。
不是强大的压迫感。
也不是被恐怖的纠缠。
他的声音只是让拉达娜感知到了纯粹的“力量差别”。
「我并不打算与露娜丝缇雅为敌。虽然她似乎把我当成了敌人,但如果要在这里迎击“阿尔凯因”,我也可以协力作战。这个少女就当成报酬如何?」
「……我没有判断是否可行的权利。」
拉达娜好不容易如此回答道。如果再说出多余的话,自己的膝盖似乎就要被碾碎了。
北天将点了点头。
「也是。那么,我就去和露娜丝缇雅直接交涉吧。要是她能听我的话就好了——」
拉达娜慌张的转过头去,此处已经没有了北天将的身影。
就像是最初就不存在一般,连脚印都没有留下。
拉达娜走出了大帐篷。
守备在外边的警卫如此正在地面上沉睡。
「……嗯——」
拉达娜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然后向缪尔斯通大喊。
「缪尔斯通,赶快用“共鸣石”通知露娜丝缇雅大人!我也会去保护露娜丝缇雅大人。你就在这里处理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
看到拉达娜立刻就要赶过去的背影,缪尔斯通急忙叫住了她。
「稍待一下,拉达娜大人。北天将应该对露娜丝缇雅大人没有恶意。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件和北天将相关的事情。」
缪尔斯通睁开了眼睛。
和头发同为茶色的眼眸牢牢的注视着拉达娜。
郑重其事的举让拉达娜停住了脚步。
「那位北天将鲁法斯和名叫“赛罗”的少年有关系。如果我以前从哈尔姆巴克身上得到的情报是正确的,那位鲁法斯和名叫泽尔德纳特的魔导具工匠是“父子”关系——这样一来,称呼泽尔德纳特为“祖父”的少年难道就是……」
听到缪尔斯通冷静的发言后,拉达娜用力的吞了口唾沫。
这件事情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现在完全无法理解。不过刚刚遇到的“北天将”和名叫“赛罗”的少年之间似乎散发出了某种相同的气氛,这也是事实。
「……你赶快与露娜丝缇雅大人取得联络!即使那个男人没有恶意,他也肯定会抢夺菲诺和拥有“环流的轮环”的赛罗!」
虽然对北天将不甚了解,但先过来抢走菲诺只能认为是他想“抢占先机”。
之后只要他在赛罗面前保证菲诺平安无事,赛罗就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只能遵从北天将了吧。
(真是的——北天将居然单身出现在西天将的作战区域内……除了阿尔凯因又来了不速之客,真不希望场面更加混乱了。)
这次北天将的到访不能老实的把他当成“援军”来考虑。至少露娜丝缇雅大人一直敌视着鲁法斯。
万一冲突起来,哪方会获利呢——作为魔族,绝对要避免鹬蚌相争让阿尔凯因渔翁得利的情况。
拉达娜驱使起“告死鸟之靴”,反复进行着短距离的瞬间移动向露娜丝缇雅的居室急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