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身边经常伴随着死亡。
不论是谁对自己张牙舞爪都不奇怪。
对自己还在活着积累着年岁会感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也就是说“人类是马上就会死去之物”这样的认识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们心灵的深处。
他们所住居的这个萨安托罗夫共和国中,白皮肤的那克巴族和黑色的鲁达族长期对立。
他们自身是那克巴族,面对支配此地的鲁达族处于被压榨的地位。
由于鲁达族单方面的独自尊大,那克巴族近年来持续受到压制,一部分反抗的同族转变为反政府组织。
由于反政府组织的活动,越来越多的鲁达族受到了那克巴族的袭击,将其视为问题的鲁达族也更开始了更加严酷的压制。
这样的负面链锁,毫不留情的将这对尚且年幼的姐弟卷入其中。
——现在。
他们坐在微暗的房间一角,母亲沾满鲜血的尸体横躺在面前,上面被随意的刻了许多字。
鲁达族的男人们站在周围,所有人手中都拿着柴刀或是棍棒,一边擦去反溅回来的血液一边检查钱包里的财物。
“这家伙肯定是告密的犯人。这里还有从反政府组织处得到的钱财。”
“真是不能对那克巴族的家伙们掉以轻心,稍微同情一下就会马上背叛。”
“这俩小鬼怎么办,要杀掉吗?”
“当然。他们会把咱们的事情告诉同伴,总有一天会回来复仇。没有让他们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顺便买给尸体爱好者吧?要是杀得干净一点,说不定还能赚点小钱。”
幼小的姐妹呆呆的听着他们淡然的对话。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且比起他们的谈话内容,倒在眼前的母亲尸体更能吸引姐弟的注意力。
姐姐抱住弟弟,弟弟也搂住姐姐,两个人的都只是目
转眼的盯着尸体。
他们没有父亲。
为了让尸体不被发现,自己马上就会被杀掉吧,大人们刚刚说了。
这样的事件并不罕见。那克巴族的尸体会被收集起来拿去喂家畜。
今天母亲也被杀了。
母亲不是很温柔。由于贫困也有无可奈何之处,偶尔会用严肃的态度对待姐弟,但没有完全放弃身为母亲的责任,感到讨厌的同时仍然在照顾他们。
面对这样的母亲突然死亡,幼小的姐妹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僵在原地。
母亲了得到薄弱的收入,帮助了反政府组织——从过来杀人的家伙嘴里听说,应该是这个原因。
但是由这对姐弟来看,这完全是栽赃陷害。
恐怕是同族的某人为了拿到这笔微薄的金钱,用这种无实之罪陷害了母亲。
在没有父亲的如今,他们不知道母亲是如何挣钱。不过,被鲁达族怀疑是“敌人”然后杀害已经几乎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这种意义上,感觉就像是“按照顺序”一样。
自己也会同样被杀害,尚且幼小的姐弟也能理解。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不合道理的死亡突然降临,然后终结一生。
即使大声悲鸣,也没有任何人会前来相救。
或是听到某人发出悲鸣,他们也不会插手。
死亡很可怕,所以混身颤抖。
男人们的视线看向了姐弟。
他们举起武器,向姐弟的方向缓缓走来。
幼小的姐弟闭上眼睛,祈祷疼痛能在一瞬间结束,死死的相拥。
但是——他们的愿望没能实现。
男人们的刀剑在姐弟的头上一闪,但某人却撞入了中间。
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声了男人的悲鸣。
「这个女人是谁?」
「突然出来要……!」
惊慌的声音还未说完就断绝了。
姐弟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女性的后背出现在眼前,露出了黑色光润的肌肤。
光滑的皮肤却处处隐约可见刀伤的痕迹。
身穿舞娘风格的暴露衣装,双手拿着细身的剑,她梳理了一下闪耀似的银色。
她站在了本应是同族的男人们面前,将姐弟保护在身后,轻轻砸了下舌头。
「——这个国家……真的什么都没改变。」
压低的声音中流露出了哀伤的感情。
在她的身边,三个男人已经变成尸体倒在了地上。全都是脑袋和心脏被贯穿,瞬间死亡。
女性的面前还有另外三个鲁达族男人。
「……你要做什么,女人!你和我们同样是鲁族吧!为什么会想要保护这些那克巴族?」
一个男人大声喊道。
女人仍然保持迎敌的架势,瞪着男人。
「民族不是问题。大男人居然想要对女人和孩子出手,太不知廉耻了——」
「他们是帮助反政府组织的动乱分子!」
另一个男人叫道。
女人均称的鼻子歪了起来。
「——你们总是这样呢。擅自冤枉无辜,打着审判的名号随意杀人。连这种不到年纪的小孩子都要出手,太说不过去了。你们,还有这个国家中的同伙——!」
女人回过头来。
她突然从姐弟的眼前消失,下个瞬间突然出现在了男人们的身后。
丢失目标的男人们连惊慌都还不及,就从背后被女人的剑贯穿。
毫不犹豫杀掉六名同族的女人,用十分憔悴的眼睛看向了姐弟。
「……你们也很不走运呢。」
她把剑收回鞘中,确认了母亲的尸体后,转过头去。
看到局势的突然变化,姐弟迷茫起来,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得救了”的感觉。
以后,失去监护人母亲的年幼姐妹还能生存下去,这个国家不是这样的天堂。
由于鲁达族的男人们死在了这个房间里,这对姐弟只要还在这个城市就会被当成“动乱分子”,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有被其他的鲁达族杀害。
只是死期稍微推后几天。
准备离开的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在原地按住了额头,思考了片刻。
而后她回过头来,向姐弟问道。
「你们的父亲呢?」
姐弟无法回答。
仅仅看到他们的这幅样子,女人似乎已经推测出了一切。
「那么,近处有可以依靠的亲戚吗——还是说,去求助的话所有人都会被杀?」
她用苦闷的声音如此说道,但实际上姐弟想不到任何的亲戚。
不久后,她缓缓的走回到了姐弟的身边。
果然还是要被杀吧,两个人凑到了一起。
「……你们的名字?」
听到问题后,姐弟都没有报出名字。
面对鲁达族不能报上名字——对那克巴族来说,这是保护自己的手段之一。
可以识别身份就容易受到怀疑。仅仅受到怀疑就会因此引来杀人之祸。
在“没有取名的某人”这样的状态下,低声下气的生活——
这是他们学习到的正确的生存方式。
在即将死去的眼下,他们仍然下意识的遵守了这条准则。
看到姐弟没有回答,黑皮肤的女人叹了口气。
她从挂在腰间的道具袋中拿出了小块的蓝色石头。
「……缪尔斯通。能听到吗?不忙的话请回话。」
蓝色石头发出了光芒。坐在地下的姐弟看不清楚,但从石头上延伸出来的光线中浮现出了人脸似的映像。
『拉达娜大人,有何吩咐?』
从石头中传来了不认识的女性声音。
「缪尔斯通,报歉。我这边发生了预定之外的事情——那克巴族的两个孩子,我想让你帮忙保护起来。能拜托你吗?」
『孩子……吗?是什么重要的人质吗……?』
「不是,只是普通的孩子。」
女人向下俯视姐弟,露出了困惑似的笑容。
鲁达族的女人想要对自己做什么?——姐弟为此感到迷茫。
难道是来“救自己”的吗,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拉达娜大人。我不太清楚你那边的事态,难道你的坏毛病又发作了?』
「拜托了,缪尔斯通。我会向鲁法斯大人取得许可。现在我还要在这边继续收集报——」
『……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似乎现在无事可做,我会让其中的一人去接他们,之后请那边协商。还有,我会通知鲁法斯大人。』
「多谢。以会我会报答你的。」
被称作拉达娜的女人收起了石头,向姐弟伸出了纤细的手。
「一起来吧。在这里肯定活不下去——虽然和我一起去不知是否安全,但我会尽自己所能的。」
姐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只是沉默的仰视着她。
女人强行拉起了两个的手,让他们站了起来。
「——没法帮你们埋葬母亲,报歉了。要是被其他的鲁达族发现就麻烦了,最好快一点。」
姐弟在女人的牵引下,离开了此地。
他们还没有理解状况。
只是,眼前的这位鲁达族女人,似乎不知为何救了自己。
幼小的姐弟对此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在牵引下跟在了女人的后面。
◎
大国萨安托罗夫被分割成十五个区域,分别独立统治。
国家的方针由统治各自区域的十五名领主集体讨论决定,担任议长的“国王”由这十五个区域的领主轮流担任。
国王的在位时间是十年——简单来讲,就是一百五十年轮回一次,各自的区域的领主轮流担任国王。
如果遇到国王在位期间驾崩,他的儿子会在剩余的任期内继续担任国王,所以一百五十年的周围不会发生变化。假如其他区域的领主为了王位,使用暗杀之类的手段杀害了现任国王,只要没有轮到他仍然不能踏上王位。
萨安托罗夫的国王只是充当议长的职责,虽然由于国内的特殊情况,和其他国家的王权相比有所差异,但国王仍然有若干权限。大部分是和贸易相关的权利,所以许多领主在任期的十年内积蓄了大量财产。
这个轮回的周期比人的寿命还要长,所以有些领主在一生当中都没有机会登上王位。
比如,统治萨安托罗夫西方的十五领主之一,尼斯罗夫•里贡。
三十岁上下的他自出生开始就与王位无缘。
双亲因流行病早逝,他二十过半就成为了领主,既称不上是名君,也不能说是昏君,在周围家臣们的支持下持续着无灾无难的统治。
由于他的父亲曾登上王位,所以当时积累了丰富的财产。
领土内民族纷争偶有发生,但与其他领地相比只是小打小闹,感觉不到特别的危机。
人种问题在这个国家中历史悠久。
黑色皮肤的鲁达族。
白色皮肤的那克巴族。
主要人口属于这两个互相对立的人种,现在鲁达族处于优势地位,压榨其他的民族。
回溯以往的时代,这个关系正好相比。
虽说历史会不断重演,面对只是立场逆转、但却还在发生同样灾难的现状,大多数人只能发出叹息。
不过,失去亲兄弟或友人,也就是被压制的经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产生憎恶的情绪也是理所当然。
尼斯罗夫是在萨安托罗夫处于弱势的那克巴族的贵族。
白色皮肤,粗壮的骨骼,紧实的身躯散发出威严之感。
在十五个贵族当中有十一人都是黑色皮肤的鲁达族,因此那克族的尼斯罗夫处于弱势的立场。
虽然与其他的贵族见面时不曾被差别对待,但在自己背口被说了什么,他大概上也有所了解。
萨安托罗夫的大部分的土地上鲁达族都处于优势地位,这已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首先是对待罪犯的差别。
只要是鲁达族的犯人就很容易得到减刑,而侵犯鲁达族的其他民族则会被施以酷刑。
就职时也是同样,鲁达族可以优先得到职业,所以其他民族只能从事苦力劳动或是就职于不适合自己的部门。
生活上的补贴以及税制上的优待基本上只有鲁达族才能享受,不公平的感受已经在此地根深蒂固。
而最让其他民族感到恼火的是,大部分的鲁达族已经将这种特权当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虐待其他的民族。
近年来,一些不堪忍受鲁达族压制的人民决起,为了打破这种支配体制在各地引发动乱。
但是,在领主尼斯罗夫自身即是那克巴族的领土内,鲁达族也没有得到特权,所以与其他民族的对立并不明显。
尼斯罗夫的领土内从古至今都是那克巴族的居住地。
本地的鲁达族不断向待遇更好的其他领地迁移,新迁来此地的人口也很少。由于没有激化对立局势的基础,所以这片领土得以过上安稳的生活。
如果鲁达族的人数增加,他们开始在此地要求与其他领地相同的待遇,恐怕这个领地也会激发出民族对立问题。但由于如今这片领土内鲁达族人数不多,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平衡的态势。
证据就是,只要稍微走出尼斯罗夫的领地,就会受到内乱的波及。
虽然也有利用对立当作政治手段的做法,但在萨安托罗夫,这种差别意识已经超越了可以利用政治来制作的阶段,甚至形成了扭曲病态的社会。
内乱就是无法避免的憎恶感的暴发,后世的史学家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吧。在尼斯罗夫的眼中也是如此看待其他领地。
所以他至少希望可以让力所能及的自己的领地保持稳定。
他的这个愿望如今大体上是成功的。
但是,尼斯罗夫如此安稳的领主生活从这一天开始迎来了巨大的变化。
导致这个变化的人如今就在尼斯罗夫面前。
倒在书房地板上、膝盖着地的尼斯罗夫仅能发愣的抬头看着“他”。
这个男人身穿习祭的长衣。
黑色的皮肤是鲁达族吗,至少是和鲁达族血统相近之人。
白色的头发和白色的胡须使他看起来年老,但实际的年轻只在三十到四十之间,眼光也相应的强势。
身高大概平均程度,十分魁梧,在尼斯罗夫眼中他的身形比实际的还要高大。
他仅凭单人闯入了这座城市,短时间内就让包围过来的警备人员全部昏倒,追击领主尼斯罗夫来到了这个书房。
尼罗斯夫的领地与其他区域相比相对安稳,因此士兵们多多少少会有些疏忽大意,这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即使有这方面的考虑,单身闯入城中却毫发无伤的这个男人明显不是寻常的魔导师。
入侵的敌人只有一人——
在这个男人面前,如今的尼斯罗夫颤抖不已。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
司祭打扮的黑色皮肤男人用不像袭击者的冷静声音回答道。
「突然来访,失礼了。我的名字是德尔菲埃•雷伊斯哥尔•罗迪尔海德——姑且算是圣教会所属的司祭。」
从他的声音听不出面对败者的嘲讽以及身为胜利者的优越感,只是淡然的叙述。
「……司祭?圣教会的司祭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尼斯罗夫有些困惑。
萨安托罗夫的国内也有许多圣教会的信徒。
尼斯罗夫自身虽说不上虔诚,但算也是信徒,他对这次袭击的原因一头雾水。
「我不曾记得和圣教会为敌。」
听到尼斯罗夫的话后,名叫德尔菲埃的司祭用粗鲁的声音回答道。
「应该是那样吧。我也不是按照圣教会的指示行动。今天我只是按照个人意愿,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才来到这里。」
膝盖着地的尼斯罗夫无法站起。
不是由于害怕,而是腰和手足处有种被看不见的手绑住的感觉,为了不让自己活动而控制了关节。
恐怕家臣们也被这种看不见的力量所封锁了行动吧。
「想得到我的帮助……?你们这是向人求助的态度吗?」
「这一点毋须担心。你马上就会想要协助我了。」
德尔菲埃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本子。
本子的外面是金属制成的封面,相当厚实,散发出的强大魔力不禁让人毛骨悚然。尼斯罗夫感到皮肤起了鸡皮疙瘩,咬紧了牙齿。
「……你要做什么?那个本子——」
「你没有知道的必要。我不想让你感到心情不畅。」
淡淡的话完后,德尔菲埃用双手打开了本子。
用手指抚摸着打开页面的一角,他像是祈祷般的自语起来。
「寄宿于书中的英灵,觉醒吧——」
从德尔菲埃的手指抚摸的地方出现了白色的云气。
双眼圆睁的尼斯罗夫面前,云气化作一团流淌起来。
团块宛如人脸一般。
云气变形而成的眼窝凹陷下去,裂开的嘴歪成了嘲笑的样子。
一股腐朽的味道漂进了鼻孔,这个“幽灵”张开大口吞进了尼斯罗夫的脑袋。
「啊……!」
尼斯罗夫下意识的缩成了一团。
冷气舔面覆盖住到了脖子,进而浸入到了鼻子和眼睛的深处。
脑袋和心脏感觉到了冰冷的痛感后,尼斯罗夫的意识发生了变化。
「啊……哇……」
自然漏出来的呻吟声听起来就像是别人发出来的一样。
幽灵消失之后,尼斯罗夫不禁感到自己的思考也随着那个幽灵一同消散了。
这当然只是他的错觉,实际上尼斯罗夫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建立在这种认识上,如今他的心里不可思议的一片平静。
德尔菲埃用充满力量的眼睛盯住尼斯罗夫。
「那么,尼斯罗夫殿下,我会暂时只在这里,拜托你照顾一下了。」
「……当然,家臣们醒来说马上就会为你准备房间。」
尼斯罗夫在自己的意志下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
这是理所应当的做法,如今的他对此无可厚非。面对眼前的司祭,直到刚刚为止的敌意已经一丝不剩。
这个司祭德尔菲埃悠闲的坐到了房间里的椅子上。
站起身来的尼斯罗夫隔着桌子坐到了他的正面。
「那么,德尔菲埃殿下,我想请教你此行的用意。不可能只是来随便呆上几天吧。到这里想做什么?」
听到尼斯罗夫郑重的问题,德尔菲埃也用冷静的声音回答道。
「嗯。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想以这个城市为根据地,统一这个国家。也就是说我想帮你成为萨安托罗夫的国王。」
尼斯罗夫皱起了眉毛。
萨安托罗夫虽然内部情况混乱,但姑算也算是大国。
「你是认真的吗?本来我也没有当国王的想法——」
德尔菲埃用认真的表情摇了摇头。
「如果你不想当就麻烦了。不,你应该当。只要有我们全力的协助,战斗力完全没有问题。你要成为国王,纠正这个国家的扭曲。这就是我的愿望。若是外部人员随意出手会被当成侵略,反而会助长混乱的局面吧。所以必须要找一个国内的人当作象征。」
尼斯罗夫陷入了思考。
但是他的思考没有入更深的层次,而是转向了肯定德尔菲埃观点的方向。
「……这个提案还有商量的余地。但是你们为什么向我寻求这种事情?从肤皮来你,你本身不就是鲁达族的吗?」
尼斯罗夫老实的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德尔菲埃没有笑,立即做出了回答。
「首先是关于为什么选择你这个问题——正直而言,即使不是你也没关系。没有非你不可的理由。但在我调查的范围内,考虑到领地的地理条件和状况,以及当事人的资质,我觉得很适合。」
德尔菲埃没有一丝停顿,迅速的回答道。
「另外关于第二个问题,我的确是鲁达族。但是我觉得如今鲁达族的支配体制有问题。即使被同伴骂成背叛者,我也想要达成自己理想中的世界。所以有必要首先终于如今鲁达族的统治。」
这番世故的言辞听起来不像是撒谎。
「这就是你的目的?就是说,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存在方式——」
「正是如此。但是作为次要目的,我要将此地建成我们的根据地,调查附近的遗迹。如果成功,我还想这个国家当成防备圣教会的壁垒。」
尼斯罗夫皱起了眉头。
「防备圣教会的壁垒……?你是圣教会的司祭吧。为什么会敌视圣教会?」
德尔菲埃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的确是圣教会的司祭。但是我反对如今圣人的方针。现在的圣教会利用名为“信仰”的枷锁,以维持世界秩序的名义对世界施加束缚,形成对圣教会有利的局势。有一部分神官无法允许这种蛮横的做法——但没有后盾,也没有实权。」
豁达的声音中却透露出了热忱。
「我希望萨安托罗夫能够成为这群人的后盾,也就是他们所希望的地方。」
尼斯罗夫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虽然怀疑“这种事情有可能做到吗”,但没有说出口。
门旁突然传来了动静。
本以为是醒来的家臣冲了过来,尼斯罗夫向那边看去。
但那里却站着一名初次见面的壮年男性。
身上穿着像是魔导具的质地良好的外套,用理性的眼神看向房间里的德尔菲埃。
注意到的男人出现的德尔菲埃低声说道。
「是北天将鲁法斯吗?在此处相见真是奇遇。」
声音并不友好,但也没有感觉出敌意。
被称为鲁法斯的壮年男人混杂着叹息露出了亲近的微笑。
「我也很惊讶。本想在萨安托罗夫调查一下有没有适合拉入同伴的贵族,突然发现了这边的骚动。你还平安就好,司祭。还有——尼斯罗夫,初次见面。」
尼斯罗夫老实的回应了素未谋面的男人伸出的手。
「啊,初次见面。你是德尔菲埃司祭的熟人?」
「姑且算是同志。」
鲁法斯的态度十分自然从容,坐到了空余的椅子上。
然后他看向了德尔菲埃。
「古代魔导具“幽灵绅士录”吗?……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但还是再次感觉到了它可怕的威力。哈伊亚德傀儡只能单纯的操纵人偶和人类的身体,但在操纵人心方面,你的魔导具使用起来更加顺手。被操纵的人甚至没有这样的自觉——是吧,尼斯罗夫?」
「……真是失礼的人。我是按照自身的意志决定协助他,绝对没有被操纵。」
被问到的尼斯罗夫由衷的回答道。
尼斯罗夫自身对接受德尔菲埃的要求没有任何的怀疑。
对如今的他来说,这是根本不值得思考的事情。
德尔菲埃文雅的闭上了眼睛。
「……鲁法斯大人似乎还没有理解这个魔导具“幽灵绅士录”的本质。」
「本质?召唤出寄宿于书中的多个“寄生精神”,依附在对方身上,然后将其变成自己的伙伴——我认为就是这样的魔导具,有错吗?」
尼斯罗夫不太能够理解两个人对话的意思,只是在侧耳倾听。
双肘拄在桌子上的德尔菲埃低声说道。
「关于效果的解释是正确的。但是这个魔导具的本质并非如此简单。“操纵人心”只是表层的理解。这个魔导具在本质是上加深我和对象之间互相理解能力的魔导具。我如今正在不断理解尼斯罗夫,而尼斯罗夫也在不断的理解我。利用寄生精神连接而产生的这个效果不是操纵人心这样肤浅的现象,而应该被称为以互相理解为前提的“羁绊”。」
他的声音十分死板。
鲁法斯轻轻的耸了耸肩。
「——在能说会道方面,真是敌不过习惯言谈的司祭殿下。但不管再怎么用语言修饰,这个幽灵绅士录看上去就都是操纵人心的魔导具呢。」
「这就足够了。如果是仅仅认为如此的对手,反而更容易控制。」
听到德尔菲埃的这番话,尼斯罗夫也点了点头。
实际上被施加魔导具效果的他,自身也对德尔菲埃的话有所感触。
自己的情况和被随意的操纵有所不同。
如今的尼斯罗夫和德尔菲埃产生了共鸣,他所肩负的使命自己也想要完成。
按照这种观点来看,应该和洗脑,或是说盲目崇拜更加接近吧。尼斯罗夫相信他的行动会产生正确的结果。
想到可以产生正确结果的行动,就没有犹豫的理由。
「鲁法斯殿下,之前你说和德尔菲埃司祭是同志。就是说你也会协助我们?」
「嗯……我有此意。不过我们也不是赤手空拳呢。」
鲁法斯向走廊处喊道。
「乌尔巴泽,你也过来吧。比预想中更容易就结束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听到招呼声走进书房里的青年和尼斯罗夫同为那克巴族。
他坐在魔导具的长椅上,作为代步工具。
左眼上罩着绷带,右臂失去了手肘以下的部分。
短发染成了紫色,剩下的一只眼睛似乎摇曳着平静的火焰。
看上去像是不能行动的伤员,尼斯罗夫似乎对“乌尔巴泽”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像是在某处听到过的名字,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鲁法斯似乎看穿了他的这种暧昧的感觉,马上介绍了乌泽巴泽的出身。
「我来向尼斯罗夫和德尔菲埃司祭介绍吧。他的名字是乌尔巴泽,活动于相邻领地的反政府组织干部。如你们所见,他和尼斯罗夫同属那克巴族。我希望尼斯罗夫正式将他保护起来,然后他会向各地的反抗组织发表战斗檄文,然后组织成共同战线打破现有体制。」
在尼斯罗夫做出反应前,德尔菲埃哼了一声。
「连北天将也有参战的打算吗?政府军也太可怜了。」
「把我抬得过高可就麻烦了。我毕竟只是一介魔导师而已。能够改变这个国家的是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他们。」
被提及的乌尔巴泽老实的点了点头。
「……他救了我和同伴们的性命。死过一次的这条性格,我会不惜于再次奉献给改变同族命运的斗争。受到虐待的同胞们的长年积恨,一定要让鲁达族的所有贵族们品尝一番——」
这份压抑的声音让尼斯罗夫毛骨悚然。
(乌尔巴泽……对了,这家伙就是那个——)
他终于想起来了通缉令上的面容和名字。
他是相邻领地的反政府组织副官,受到了贵族们的追击。
袭击了刑务所、救出政治犯等等活跃表现为那克巴族的人民带来了一线曙光。
但是他最终在相邻的领地被逮捕,听说已经执行了死刑。
另一方面,还有传闻说是在临死之际被同伴救了出来。
关于其他领地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没有正确的情报传达到尼斯罗夫耳中,不过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是在执行死刑前得救了。
虽说是同族,但对身为贵族的尼斯罗夫来说,他也是应该保护警戒的对象。
因为乌尔巴泽失去了右手,所以尼斯罗夫善解人意的伸出了左手。
「你好,乌尔巴泽。咱们彼此虽然生活在不同的立场上——为了这个国家,共同协手吧。」
「……啊。我正是为了那克巴族的未来而战。至今为止都是如此,未来也是如此打算。」
言语上虽有若干龃龉,两人仍然简短的握了手。
尼斯罗夫明确的体会到,这个名叫乌尔巴泽的青年战斗的动机就是“对鲁达族的愤怒”。
就现状而言,心怀憎恶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但是过度的憎恶会遮蔽双眼,扭曲心灵。
独自战斗的话暂且不提,尼斯罗夫无法欢迎心术不正的干部。
(这个青年的器量——最终只有这种程度吗?)
握手之余,尼斯罗夫对此稍感不安。
了解到对方的程度之后,尼斯罗夫再次思考起自己的职责。
「但是,打倒在萨安托罗夫执牛耳的鲁达族,为了创造新的秩序而战——说的到是轻松,萨安托罗夫的军队很强大,咱们有胜算吗?」
对尼斯罗夫来说这当然是正常的疑问,德尔菲埃听到后却夸张的叹的口气。
「萨安托罗夫拥有强大的军队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如今的萨安托罗夫已经变成只是国土广阔的弱小国家。连内乱都无法镇压,遇到危机时也不能团结一致,非鲁达族的低端士兵更是毫无爱国之心。不足忧虑。」
「但是即使如此,仅凭鲁达族就能达到相当数量的兵力……」
尼斯罗夫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数量。各领地的兵力完全则各自的贵族自行裁量。
恐怕仅仅常备兵力就有数万,再行征兵的话应该可以有数十万之众,这个数量绝非不足忧虑。
但是德尔菲埃和鲁法斯对这方面似乎都很乐观。
连鲁法斯也露出苦笑。
「关于战斗方面毋须担心。憎恨鲁达族的人都是咱们的同伴,即使是我独自一人,遇到数千甚至数万程度的部队也可以一扫而空。」
听起来只是自信过剩似的玩笑。
尼斯罗夫紧锁眉头,鲁法刚刚所说的话就算他在梦中也不会相信。
驱散这股不信任感的正是德尔菲埃。
「不用担心,尼斯罗夫。我之前已经在这个城塞里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的部下虽说不过,但已经潜伏在了各地。在战乱当中,十四名贵族和他们的心腹大部分都会战死或是病死,也就是神奇的死掉吧。即使是鲁达族,底端的士兵大部分也很穷困。将失去头领的士兵招入反叛军中,只要能形成人数的逆转,对手也并不可怕。」
「暗杀吗?这种卑怯的手段,我实在不敢苟同……」
下意识吐出了感想引来了旁边乌尔巴泽的回应。
「卑怯的手段——吗?就我所知,那帮贵族们的做法更加卑怯,更加阴险,更加不可原谅。他们杀害我们的罪孽暂且不谈,对这种无法的举动,我们连反驳都不被允许——在这样的状况下,只不过是暗杀就故作清高的说是卑怯的手段,真是附合贵族身份的妄言。」
平静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寻常的怒气和压迫感,让尼斯罗夫哑口无言。
这番在平时即使发怒也合乎情节的无礼之辞,在得知其他领地中的那克巴族受到压榨的事实后,尼斯罗夫也断绝了发怒的想法。
尼斯罗夫也对自己安稳的生活在自己的领地内深感自卑。
乌尔巴泽没有任何后盾,孤身一人成为了反政府组织的干部,他就是如此的杰出人才。
他表现出来的怒火渗透出不能无视的力量。
「冷静一点,乌尔巴泽。你也看到尼斯罗夫大人的领地了吧。这里和你所在的领地不同。他拥有相应的良知,经常着自己的领土。把即将成为同伴的男人与其他贵族归为一类太失礼了。毕竟你们也是同族。」
听到鲁法斯劝告的青年沉默了下来。
尼斯罗夫和乌尔巴泽的年纪都还算得上年轻。
应该多听年长的鲁法斯和德尔菲埃的建议。
在这位奇妙来访者面前,尼斯罗夫感到此时此刻将,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巨大的变化。
就在数分钟前,他和与萨安托罗夫的王位无缘,不去理睬其他领地的状况,打算只考虑自己领土安稳的悠闲度日。
对尼斯罗夫来说,这件事拥有奉献自己一生的价值,他自己完全没有去考虑自己还会有除此以外的生存方式。
一瞬间的境界,眼见的世界改变了——
就是这样的感觉。
即使这是因魔导具的影响而产生的错觉,他如今已经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过去的自己,寻找到了斩新的人生。
鲁法斯所言极是,如今的自己肯定受到了德尔菲埃的魔导具的影响吧。
理解到这样的状况后,他仍然找到了一个希望。
(他们是来改变这个国家的吗?)
尼斯罗夫在自己的胸中感受到了“某个”没有受到魔导具影响的东西。
德尔菲埃说要让尼斯罗夫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
当然,那毫无疑问只是傀儡国王。尼斯罗夫还没有愚蠢到会做那种不着边际的白日梦。
但是不惜将乌尔巴泽拉进来,他们的意图——在某种程度上,有可能和沉睡在尼斯罗夫心底的理想十分接近。
「我还要向你们确认一件事。」
尼斯罗夫在鲁法斯、德尔菲埃和乌泽巴泽面前舒畅的说道。
谈到重要的事情时,他就会用这种不急不慢的语气。
「你们打算做和鲁达族同样的事情吗?比如,破坏现在的体制后,让我们那克巴族复仇,反过来支配鲁达族——你们希望建立这样的体制吗?」
尼斯罗夫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继续说了下去。
「我声明在先。我会帮助你们。即使获得成功也会让许多人丧生,失败的话当然我也会丢掉性命。我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希望你们不只是为了让这个国家成为你们的“方便”之地,而是帮助萨安托罗夫选择正确的道路。我不希望那克巴族受到特殊的优待。当然,让鲁达族继续受到特别待遇也免谈。我所希望的是,面对“犯罪的轻重根据所属民族定量,或是税务的负担和工作的前途因人种不同而有所差异”这样的不合理事态,大家都不会以为是理所当然的国家。」
尼斯罗夫自知这只是番迂腐的说辞。
即使如此,他也不希望帮助嘲笑这种理想的人。
「漂亮话谁都会说。我也不认为这样的体制可以轻而易举的实现。但是,我至少殷切希望我的子孙们,不管是一百年后还是二百年后,可以让这个国家变得稍微好些。我参考到你们的计划中,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这种想法。为了我的理想,即使被你们当作傀儡也再所不惜。」
尼斯罗夫轮番看向了德尔菲埃、鲁法斯和乌尔巴泽三人。
德尔菲埃和鲁法斯一言不发。
乌尔巴泽歪着眼角,没有嗤笑尼斯罗夫的愿望,但也没有肯定,只是像咬到了一只苦虫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静待片刻后,鲁法斯有些怀疑的说道。
「……德尔菲埃司祭。“幽灵绅士录”对尼斯罗夫大人真的起效了吗?实话实说,他的反应超乎了我的预料。」
「所以我不是说了么。你没有理解这个魔导具的本质。」
如此回应之余,德尔菲埃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惊讶之色。
德尔菲埃合起了桌子上双手,看向了尼斯罗夫。
「那么就此约定,尼斯罗夫大人。我们会帮助将这个国家引导向更好方向。我们本来的目的是为了控制位于萨安托罗夫内的数个遗迹。还有为了阻止圣教会继续的暴行,希望能使这个国家成为对圣教会的抑制力量。不论如何,我们和你的愿望都不冲突。德尔菲埃——」
德尔菲埃停顿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气。
「“南天将德尔菲埃”用自身的信义约定。关于萨安托罗夫的未来,我会竭尽全力支持你。这不是名义的约定,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反悔。」
德尔菲埃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充满热忱。
尼斯罗夫也因此安心下来。
不知鲁法斯和乌尔巴泽做何想法。尼斯罗夫看向乌尔巴泽的眼神中还略带敌意。
但是他由衷的感到应该相信这位“德尔菲埃”司祭。
他淡淡的认识到这种依赖感主要来源于魔导具的影响。
即使有这样的认识——
尼斯罗夫仍然信任了德尔菲埃。
好不容易让统治萨安托罗夫的十五贵族之一、尼斯罗夫•里贡与魔族产生了关系,他的生存方式也因此发生了巨变。
被后世称为“疾风革命”的萨安托罗夫动乱,就在数人的念头之下,如此安静的开始了。
◎
来到乐人雪莉露身边的赛罗等人乘坐飞在空中的浮游庭园,向萨安托国夫靠近。
不用自己动脚赶路而且衣食无忧的旅行,比起旅行更像是单纯的休假,即使如此他们也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再次想来,这个浮游庭园真是非常便利的魔导具。」
在苹果已经压弯枝条的果树园里。
赛罗一边抚摸着抱在怀中的
亚涅丝的脑袋,一边对旁边的阿尔凯因如此说道。
终于解开绷带的阿尔凯因露出黑色的后背沐浴在阳光之中,休闲的在长椅上圈成一团。
「的确呢。这个浮游庭园可以控制高度自由在空中飞行,同时还能一次次运送大量人员。而且这里的土壤还有促进成长的效果,很容易达到食物的自给自足。居然能制作出如此便宜的大规模魔导具呢。」
阿尔凯迷迷糊糊的打着盹,但似乎没有真的睡着,清楚的做出了回答。
赛罗和他为了逃出露娜丝
雅的视线,躲藏在这个果树园中。
曾经的西天将露娜丝缇雅总是想要得到黑猫阿尔凯因。
这个爱好即使在如今的露娜丝缇雅身上也丝毫不改,她一有机会就会抱住阿尔凯因,然后带到别的地方去。
由于露娜丝雅的魔族化已经解除,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但是取而代之,她恢复了曾经作为天才工匠的本领,在浮游庭园里的简易工房中制作出了捕捉阿尔凯因的魔导具。
几天前,睡着的阿尔凯因醒来后,发现不知何时来到了露娜丝雅的床上,似乎在为睡在玩偶之中的露娜丝缇雅陪睡。
只是如此的话还有些许可爱的成份,但阿尔凯因的魔导具不在身边,而且被圆筒状的锁束缚住,更糟糕的是还被戴上了项圈,绳子的另一头就在握在露娜丝雅的手中。
起床后被监禁了两个小时,其间阿尔凯因究竟遭受了怎样的对待,赛罗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不是阿尔凯因的徒弟西兹可拼命的寻找,监禁时间可能还会更长。
在这个不必担心敌袭的浮游庭园里,只有阿尔凯因陷入了赛罗和西兹可不在身边就无法安心入睡的状况。
阿尔凯因觉得赛罗也有些可怜,但赛罗反而因此同情起了阿尔凯因,时常用担心的眼神看向他。
“比我来说,还是你……不,没什么。”
赛罗没有听清阿尔凯因含糊的话,歪起了脑袋。
他从手边的树上摘了个苹果,坐到了阿尔凯因身边。
「霍克艾先生今天还在图书室里?」
「他似乎在那里赖着不走了。由于乘坐浮游庭园旅行,他也不能随意的去搜索沿路附近的遗迹。」
阿尔凯因话音未落,从洋馆中传来了轻快的小号声。
紧随之后,又传来大声的雪莉露的美妙声音。
『我回来了,本庭园穿过了萨安托罗夫的国境线!眼前是纯白的米古罗特山脉。真雄壮!蕾妮,稍微下降一些吧?』
『山上的温度可是以零度以下。』
『……继续全速前进!』
由于这个浮游庭园的周围设有防风结果,所以强风无法波及内部。气温也常年保持恒定,雪莉露她们虽然在控制室可以看到周围的风景,却无法了解附近的气候。
两个人的报站结束后,赛罗再次看向了缩成一团的阿尔凯因。
「雪莉露大人,为什么是那种性格?」
「说起六贤人,就是被神器选中的人……实际上,很多情况下都会选中奇怪的人。与性格以及是否优势都没关系,“被神器选中”只是可以“使用神器”而已。可以运用强大神器的贤人,当然会很强。就连雪莉露大人也不例外。」
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但阿尔凯因所说的应该就是事实吧。
「雪莉露大人拥有“乐神的竖琴”吧。阿尔凯因知道那是怎样的魔导具吗?」
「嗯。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但听说是操纵人心的魔导具。人听到它的声音就会接受并服从乐人的意志——我也不清楚这个说法是否属实。」
赛罗瞠目结舌。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魔导具,那么遇到怎样的敌人也不会畏惧了吧。
「那个对魔族也适用吗?」
「嗯……我之前也说过,对魔导具来说有“耐性”这一概念。神器是相当强大的魔导具,所以事实上很少有魔导师可以抵抗,但对强大的魔导师来说果然还是无法起效吧。」
说完这番建立在暧昧的推测上的话后,阿尔凯因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像这样做用于精神的魔导具由于难以制作所以数量极少,再加上十分强大,因而广为人知。比如……之前克雷哈所说的就是那个呢。使用在她身上的肯定是名为“幽灵绅士录”的魔导具。」
赛罗在小时候就知道这个魔导具的名字,以「被诅咒的魔导具」的形式记载在祖父的笔记本里,对幼小的心灵来说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克雷哈还是普通神官时受到了这个魔导具的作用,成为了魔族的同伴。
现在她的魔族化已经平安解除,在这个庭园作为佣人生活。
但是,如果没有“环流的轮环”,这种诅咒本来难以解除。
「我也在书里看到过那个呢。书本形的魔导具中住有幽灵,召唤出其中的幽灵依附在人的身上——」
「嗯。不过克雷哈也弄错了,正确而言那不是幽灵,而是工匠制作出来的意识,被称为“寄生精神”。举个例子的话,就像缇亚涅丝一样。」
被赛罗抱在怀中的亚涅丝感到不可思议似的歪了下脑袋。
「和我一样?」
「当然,缇亚涅丝是特例,在严谨的意义上不能说是相同——目的在于将寄宿于魔导具当中的人造意识“依附到人的身上”,这样的一系列魔导具统称为寄生精神。大多用于遗迹的警备之类,但也有应用于魔导具之中,不过比起普通的魔导具更难运用。如果控制寄生精神失败,大概使用者和制作都会都悲剧。」
赛罗想起了记载在书中的关于幽灵绅士录的说明。
这个物品被称为「受诅咒的魔导具」是因为大部分的使用都非自然的死去。
幽灵绅士录制作于何时尚不得而知,一种说法是在大罪战争时期。
某个工匠为了替被当权者杀害的同伴报仇,将这份怨恨制作成寄生精神封印在书形的魔导具中。
由于制作的同时自己的生命力也在不断被削弱,完成的同时这们工匠就殒命身亡,但重要的魔导具却通过士兵的手被当权者收缴。
之后,领主每天晚上都为幽灵一般的寄生精神而苦恼,不久后他得知原因就在于这个魔导具“幽灵绅士录”,所以意图将其封印。
他没有尝试破坏这个魔导具,是由于破坏之后寄生精神就会得以解释,他害怕这些幽灵还会依附在自己身边。
魔导具被封印后,附身的寄生精神仍然没有放开领主,最后领主发疯,搭上家人和家臣,一把火烧了宅邸。
据说从火灾遗迹中找到的“幽灵绅士录”,页数增加了和当晚死去之人相同的数量。
这个魔导具是否真实存在还尚不确定,不过如果落魔族手人就麻烦了。
「乐神的竖琴没有像幽灵绅士录一样,有这样的被诅咒或是里面寄宿有寄生精神之类传闻,但在“操纵人心”这点上还是能闻出危险的气味。雪莉露大人也不怎么想去使用吧。」
阿尔凯因说话的同时伸了个懒腰,而后闭上了眼睛。
赛罗望向万里无云的清澈天空,思考起来。
亚涅丝是古代之民制作出来的存在。
但是她拥有和人类相似的感想,不是单纯的魔导具。
同样,在埃鲁福尔打败的“哈伊亚德傀儡”也扔有和人相近的意识。
据说魔导具当中怀有工匠的心灵。
就
亚涅丝和哈伊亚德傀儡这样的例子来看,说不定魔导具中也有可能寄宿“工匠以外的心灵”。
想到这里,赛罗突然联想到了“神器”。
根据神话传说,神器是众神的馈赠。
但是这毕竟只是名义上的说辞,实际上也有人认为是古时代的优秀工匠制作出来的。
(如果“神器”真的是由神明制作出来的——寄宿在神器中的意识就是神明意识吧……?还是说,并非神明的某种寄生精神住在里面呢……)
神器似乎可以自行选择自己的主人。
考虑到这一点,赛罗觉得自己刚刚的思考大概只是在原地转圈。
「阿尔凯因。那个神器能让我看看吗?」
「大概不行吧。即使是相关人员也难以轻易见到,特别是你,你可是拥有“环流的轮环”呢。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糟糕了。」
「我当然不会破坏。只要不接触就没问题吧。」
「即使你有这个打算,力量也有可能暴走。」
听到暴走这个词后,赛罗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阿尔凯因仍然躺在椅上子,抬头看向了赛罗。
力量的暴走——
滞留在埃鲁福尔期因,赛罗曾怀疑这样的理由,做了好几次噩梦。
与西天将的战斗当中,魔族的拉达娜表露出了十分害怕的神情。由于赛罗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他想到自己可能做出了某种“暴走”的行为。
但也由于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他无法得知自己当时陷入了什么样的状态。
阿尔凯因金色的眼眸看穿了赛罗的心理活动。
「——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赛罗,最近你一直在强颜欢笑吧。我本打算尽量隐瞒起来,但要是你自己也感觉到了,我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吧。」
赛罗点了点头。
他理解阿尔凯因的担心,为此而苦恼,所以才迟迟没有告诉赛罗吧。
不过,埃鲁福尔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赛罗自身也微微的察觉到了自己做过的事情。现在的话,应该可以冷静的整理一下思绪。
「我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不过做了好几次相同的噩梦——在王都和露娜丝缇雅的战斗中,我果然做了什么很残酷的事情吧?」
阿尔凯因像人类一样坐起了身体。
「首先,打倒“敌人”并不是那么“残忍”的事情。对方也是为了打倒咱们而战斗,只是彼此彼此而已。但是,你的强大有些超出常识之外,战斗方式阴森恐怖也是事实。」
阿尔凯因为了斟酌合适的话语,缓缓的继续说道。
「露娜丝缇雅的侍者斩断了你的一只胳膊。在那之后——我认为是由于环流的轮环的效果,周围的魔导具完全失去了效果。因此魔族失去了正面的战斗能力,他们只是单方面的在被你攻击。」
赛罗吞了口唾沫。
即使没有这样的记忆,从阿尔凯因听到这些后,赛罗也能理解到事实就是如此。
「这种力量似乎在你身受重伤时才会发动,按照霍克艾的分析,你大概被施加了名为“狂战士的代价”的特殊诅咒……这种诅咒和“环流的轮环”在效果上互相促进,才使魔族的拉达娜露出了怯意,发挥出了无可匹敌的战斗力。不久后你就力尽倒下了——」
黑猫在此停顿了一下。
「……正直而方,之后的事情就连我也弄不清楚。你一度陷入了假死状态。最后在霍克艾的身边复生,原因仍然不明——这就是真相。有些扫兴吧?」
赛罗不知该做何反应。
阿尔凯因应该不会说谎,但结局的地方,由于失忆毫无现实之感。
阿尔凯固似乎是从赛罗暧昧的表情中感觉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
「我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吧?」
「不,谢谢你能告诉我。」
行了一礼后,赛罗深深的吸了口气。
「拉达娜曾对我说过,“没有自觉的杀人者最差劲了”——阿尔凯因,我之前也提及过,我想要和魔族战斗。如若战斗的话,我想肩负起相应的责任和觉悟。怎么说呢——我讨厌杀人,但如果遇到必须这么做的情况,我觉得一定要将当自己做过的事情铭记于心。我在埃鲁福尔时没能做到这点吧。」
赛罗觉得自己有些“狡诈”。
虽说是敌人,杀死对方却没有相应的自觉是对死者的不敬。
听到赛罗的这番话后,阿尔凯因感到不可思议的歪了下脑袋。
「真是让我出乎意料呢,虽说失去了当时的记忆,我本以为你还会更加动摇一些。」
「我确实动摇了。不过在此之上,总觉得自己有些可耻……」
在如今的赛罗心中,思绪迷迷糊糊无法开解。
在埃鲁福尔,对方是“敌人”。在种意义上还能想得明白。
但是下次若是引发同样的事态,说不定会将敌人之外的无关人员卷入其中。
在赛罗的噩梦中最甚的是——
亲切杀死菲诺的梦。
赛罗的肩膀颤抖起来。
「……阿尔凯因,我有一个请救。」
「什么?」
「如果我再次做出同样的事情……那时,我万一对菲诺或是大人出手——我希望你即使杀掉我也要加以阻止。」
阿尔凯因金色的眼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怀中的亚涅丝像是害怕似的紧紧的抱住了赛罗。
赛罗为了哄她,继续说道。
「当然为了不发生这种事,我会小心注意的。不过,到了战场上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报歉——我大概做不到吧?」
阿尔凯因用笑容回应。
意想不到的轻快声音让赛罗有些不解。
「那个呢,你没有相应的自觉也是办法的事情,正直而言,那个时候的赛罗根本无法靠近。如同我刚刚所说,在赛罗的周围无法使用魔导具,所以我就会变成一只普通的猫。再加上赛罗的身体能力也会飞跃达到异常的程度,大概谁都无法战胜。就连那位北天将鲁法斯估计在你面前也绵软无力了吧。」
听到这番话后,赛罗才终于注意到一件事。
阿尔凯因很强——在这种先入观念下之余,他也是名魔导师。不论是再怎么优秀的魔导师,无法使用魔导具的话就什么都做不到。
「但是呢,赛罗。在你变成那样的时候,我应该可以帮你保护重视的东西。菲诺,缇亚涅丝,还有与战斗无关的人——所以,没有必要如此不安。而且你是我们最后的王牌,所以最好不要经常去前线,我希望只在『就是现在!』这样的时候借用你的力量。」
黑猫温柔的话语让赛罗的双眼涌出了泪意。
怀中的缇亚涅丝也对赛罗细语道。
「没问题的,赛罗。因为我是魔导具,在赛罗变成那个状态时什么都做不到……但我不会让赛罗变成那种状态。为了不让赛罗再次受伤,我和纳修雷会好好守护着你。」
精灵般的少女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有抑扬顿错的声音充满了真情。
「……谢谢你们,缇亚涅丝,还有阿尔凯因。」
胸中的千万言语最终汇成了这一句话。
站在阿尔凯因等人的角度上,身体被塞入麻烦魔导具的赛罗看起来十分可怜。
但由赛罗来看,与其哀叹自己的命运,反而是因此能与阿尔凯因等人相遇更加值得高兴。
自己可以帮上他们的忙,在这种意义上,还要稍微感谢一下“环流的轮环”的力量。
自己的力量将成为对抗魔族的“王牌”,赛罗拥有这样的自觉。
此时赛罗的心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既视感。
(……唉?)
不知何时——除了阿尔凯因以外的人,曾经将自己说成是“王牌”。
思考片刻后,赛罗终于想起来是在“梦境”之中。
大罪战争时期的英雄们。
梦中的人物和他们拥有相同的名字,而且称呼赛罗为“斯特拉达”。
“好好干吧,斯特拉克!因为你可是我们王牌。”
女豪杰露提娅娜如此激励自己的记忆突然复苏。
但是这种感觉宛如梦中的记忆一般生活,很有现实感。
赛罗因此感到一阵恶赛。
与西天将的战斗中,自己杀了人——这种感觉很不好,但似乎还有更加复杂的东西混杂在自己的记忆当中。
究竟是什么呢,赛罗弄不清楚。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至今为止总是这样……)
看到赛罗的脸色突然苍白,阿尔凯因歪了下眼角。
「赛罗,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吧,你的脸色不好。」
「不,没关系……但还是稍微躺会吧。」
赛罗躺到了长椅上,
亚涅丝陪在旁边,阿尔凯因也在他的脑袋处缩成了一团。
在旁人看来,这样的情景就像悠闲的午休一般。
但是他们的心里都笼罩着不安的阴影。
即使在平稳的日子里身处长满果实的果树园员,赛罗仍然不由得感到心中如同雾霭一样。
◎
浮游庭园的洋馆内,菲诺正在寻找赛罗。
「呐,露娜丝缇雅。你知道赛罗在哪吗?」
「不知道。另外,请告诉我黑猫去哪了。」
菲诺在走廊里遇到到了露娜丝
雅,她抱着白色的兔子玩偶,和菲诺同样在找人。
同样在找人的菲诺和露娜丝
雅彼此对视了一眼,意义不明的互相点了点头。
这是确认对手“不是敌人”。
菲诺虽然对曾经的西天将露娜丝雅心怀怨恨,但现在的露娜丝雅看起来应该不会再对赛罗出手了。
因此,对菲诺来说她不是当面的敌人。
露娜丝雅与当西天将时有所改变,头发扎到脑袋后方,穿着极富少女趣味的可爱纯白衣服。
但是不知为何,只有她散发出来的氛围与担任魔族西天将时一成不变。
她怀中的兔子玩偶大概是缝制的吧,给人某种奇怪的感觉。
可爱是很可爱,但眼神有些可怕,似乎在张着嘴角,也不能单纯的用“可爱”来形容。
「……那个玩偶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是哥哥给我做的。」
那个带刺的梅露露西帕一言不发的做针线活,想象着这幅光景的菲诺不知该做何反应。
「……嘛,好吧。露娜丝缇雅,如果看到赛罗记得告诉我。」
「好。同样的,如果你发现黑猫也要告诉我。」
露娜丝
雅抱着兔子玩偶,走过菲诺身边开始去其他房间寻找。
菲诺也继续在宅邸寻找起来。
但是洋馆内房间众多,想要隐藏的话确实难以寻找。
不久后,菲诺来到了洋馆的食堂。
由于乐人的佣人全都会在此进餐,桌子和椅子的数量看起来如同城市中的饭店一样。
通常在贵族的生活中,主人和侍者不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乐人神殿中似乎有“吃饭要大一起”的规矩。即使在这个浮游庭园的旅途中,所有人也遵守着这个规矩。
现在还没有饭点,菲诺本以为这里空无一人,却看到西兹可在角落的桌子上看书。
她的眼神十分认真,看上去也可能是在苦恼着什么。
「你好,西兹可小姐,在看什么书?」
「啊,菲诺——」
西兹可抬起了头,菲诺从他身后窥探起书的内容。
“吸引男性的基础讲座•第十八项,磨练的话,比起外表更要重视内涵。”
菲诺似乎看过这本书。
「……我读过这本书,没什么参考价值。」
「唉?」
西兹可大喊了出来。
「不、不行吗?我本以为好容易找到了一本好书,所以特意从图书馆中借了出来!」
由于洋馆内的图书室已经被霍克艾占据,在里面读书会很不方便吧。
菲诺露出了微笑。
「因为,对方是阿尔凯因吧?看上去不会是因这种小伎俩而感到高兴的人……不对,是感到高兴的猫。我觉得这本解读书大概也不适合西兹可。」
菲诺似乎一语中的,西兹可说道。
「……就是这样呢。读了之后也没有想到任何灵感——本以为是救命的稻草,但却看不出写作的含义……」
菲诺点了点头。
这本书中的大道理条条是道,却难有可以实践的内容。
「比如这里的“偶尔用小差错刺激对方的保护欲”,我虽然有这方面的自信,但似乎对阿尔凯因大人没什么效果……」
「啊,那个难道是故意的吗?」
「不,就是我的本来面目,但我觉得效果应该是同样的吧?」
她的声音中流露出若干自嘲的味道。
菲诺坐到了西兹可的身边,目
转眼的看向她。
素材不差。由于不知道阿尔凯因的喜好所以难以断言,但她的性格不错,面容对大部分的男性来说也算得上“可爱”。
不过气迫稍显不足。
「怎么说呢……西兹可小姐大概气势不足。」
「气势……吗?」
西兹可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抓住的实际上是“刀刃”,探出了身体。
「嗯。就阿尔凯因来看,西兹可小姐的好意已经传达给了他,但总觉得他还是把你当成小孩子对待。实际上,你们的关系就像是指导教会和学生一样,这样就无可奈何了……所以,只要西兹可小姐表露出更加“认真”的态度,他的应对也会有些许的改变。」
西北可陷入了思考。
「但是,要如何表露才好呢?修毛,梳毛之类的我如今也在做……我打算和他一直洗澡的时候却被他逃掉了。」
对方是猫似乎有些麻烦。
「好意已经传达了出去,在这方面已经算是合适了吧?关于之后的认真程度,用话语难以表达,应该用更简单的、不能无视的诉情什么的——」
西兹可思考了片刻。
「那个……我之前就想问菲诺,你和赛罗交往之后,有什么需要留意的地方吗,或是需要注意的地方?」
听到这个问题,菲诺也想了一会。
很多情况下都是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但说的留意的地方,或是在西兹可身上也可以应用的方法,转眼间能想到的只有一件单纯的事情。
「不能让其他女性靠近,吧?」
「我学到了!」
看到年长的西兹可尊敬的眼神,菲诺露出了害羞的微笑。
菲诺觉得这是基本中的基本,但西兹可的占有欲还远远不足,仍然允许露娜丝
雅靠近阿尔凯因。
「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被露娜丝缇雅抢走呢。必须要加以提防。」
「哈……阿尔凯因变成猫时,我本以为“这样对手就会减少了”……没想到反会吸引来了喜欢猫的的人,感觉上竞争也变得更加激烈了。」
「啊,这种事情也会有呢。我和赛罗一起旅行时,本以为没有必要警戒路过的当地人,但魔族,缇亚涅丝,公主大人,圣教会的人,敌人反而增加了。」
「这还真是可悲呢。明明你如此的一心一意……」
意气相合的两人背后,不知是谁发出了深重的叹息。
「……你们谈论的太恐怖了,拜托不要继续兴风作浪了好吗?」
回过头来,戴着眼睛的女生正是这个浮游庭远的影子主人,一幅疲惫的样子站在那里。
蕾妮作为一行人中唯一拥有良的人,受到了赛罗和阿尔凯因等人的尊敬。
菲诺还在为这份尊敬会不会转变成爱情而处于警戒当中。
当然,从现的态度中还看不出这样的痕迹。
蕾妮坐到了桌子边,轮番看到菲诺等人一眼。
「但是,你们还真有出息呢。在如今的状况下还在为恋爱而烦恼,这份从容值得我来学习。」
看起来蕾妮不像是在说风凉话,她的声音十分开朗。
西兹可用认真的表情盯着蕾妮。
「不。哪里说得上是从容,我已经烦恼的要死了。比起打倒魔族,我觉得攻略阿尔凯因大人是更困难的问题。」
「正直而言,只要赛罗在身边,之后魔族还是圣教会怎么都好。」
「……报歉,看起来是我弄错了。」
老实的承认错误的蕾妮,不知为何像是很累似的背过头去。
从这三个人的头顶传来了雪莉露的声音。
『阿尔凯因,蕾妮,请回来一下!远方有某个村落着火了!』
蕾妮的表情突然一变。
菲诺也和西兹可对视了一眼。
此地究竟混乱到了什么程度,就连阿尔凯因等人也没有掌握相关的情况,菲诺就更不用说了。
越过国境线后立即传来的噩耗让所有人都感到萨安托罗夫国内的动乱可能超乎了想象。
雪莉露所在的控制室位于这个洋馆的地下,虽然没有窗户,但地板和墙壁可以全方位的映照出外面的情景,操作浮游庭园也在那里进行。
「回到控制室吧,你们也一起过来。」
菲诺和西兹可跟在了快步离开的蕾妮身后。
赛罗大概又要在这里做危险的事情了吧。
(我必须要死死的看住赛罗——)
再次立下决定后,菲诺紧紧的闭上了嘴唇。
◎
「这里已经——完全被烧光了呢。」
听到背后传来霍克艾发愣似的声音,赛罗也呆然的站在了原地。
蕾妮和乐人雪莉露留在浮游庭园中,赛罗等人来到了久违的土地上,然后在此等待他们的确是一幅火灾后的废墟。
这个村落不算大,四处还残留有烧焦的柱子,几乎没有能辨认出来的房间。
周围还在冒着烟。
脚边的阿尔凯因眺望着这幅由灰烬和焦炭组成的画面,叹了口气。
「如此规模的村落,却没有发现尸体或是生活者呢。是去哪里避难,还是被抓走了?」
虽然有几个像是尸体的黑块,但数量太少了。
赛罗用胳膊紧紧抱住旁边的菲诺。
两人虽一同从浮游庭园降下,但菲诺一直依偎在赛罗怀中,所以没能仔细的欣赏周围的风景。
她对火灾后的现场抱有很强的恐惧感。
似乎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有过类似很可怕的经历,连赛罗也不知道她的这段历史。在伊莉娅德潜曾经伏过的黛纳斯克酒馆中,菲诺也在火灾后的遗迹面前表露出与平时迥异的胆怯。
「菲诺,你先回到浮游庭园吧。」
赛罗很照顾的如此说道,但菲诺却轻轻摇了摇头。
「……报歉。虽然有些难受,但只要赛罗在身边,我就能安心下来——」
声音有些嘶哑。
缇亚涅丝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回到了神珠中。
「看过搜索生存者已经没有必要了,至少要弄清楚是谁搞的鬼,他们又离开多久了。」
霍克艾回答了阿尔凯因的上述疑问。
「火灾大概是在六小时到半天前发生的吧。火中充满了魔力,所以如今还在燃烧,但袭击者已经早就离开了。」
「是魔族干的么?」
「这个么——话说烧毁位于边境位置处如此小的村落,我不知道究竟有何意义。还有一种可能性是这里是那克巴族的村落,鲁达族袭击了这里。」
听完霍克艾的说明,赛罗想到了一个疑问。
「也有相反的可能吧?这里是鲁达族的村子,那克巴族袭击了这里——」
白色皮肤的那克巴族,黑色皮肤的鲁达族,在萨安托罗夫中鲁达族处于优势地位,赛罗对这些都有所耳闻。
霍克艾耸了耸肩膀。
「有这样的可能性。但鲁达族的村子应该会更大一些,萨安托罗夫中,像这样贫穷的村子大抵上都属于那克巴族。而在更大的城市中,两个民族也会住在不同的区域内。」
赛罗能够理解霍克艾的见解,同时也感到一阵心中郁结。
他不清楚居于此地的人们的故事。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也不能说是毫无责任,但如今赛罗看到眼前的场景,也能理解到他们的不幸。
巨大的“裁决魔龙”从空中落了下来。
梅露露西帕和露娜丝缇雅和龙背上走下地面,来到赛罗面前。
「就从空中侦察所知,周围没有人类的动静。但是似乎有若干个隐匿处。」
一如往常的冷静声音中听不出特别的动摇。露娜丝缇雅表情平静,看到火灾遗迹后也没有皱眉,淡然视之。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光景并不罕见。
「森林周围的岩石山上有数个洞窟,说不定会有人逃到那边,更远处还有个贵族的城市。」
「难道是十五贵族的某位?」
西兹可假装无所事事的把提问的阿尔凯因抱在怀中,似乎害怕他又被露娜丝缇雅抢走。
露娜丝缇雅的表情突然失落了下来,梅露露西帕摸了摸她的脑袋,回答道。
「不,不是十五贵族之中,大概是他们的属下吧。估计是附近的领主,硬闯进去问个明白么?」
「嗯……这只是我的一己之见。你们回到浮游庭园,与雪莉露大人和蕾妮商量一下吧。我们在稍微调查一会再回去。」
「明白了。露娜,回去吧。」
梅露露西帕操纵起裁决魔龙,将龙爪伸到了露娜丝缇雅的身边。
露娜丝缇雅一直注视着阿尔凯因,估且遵从了指示。
「再见猫先生,回来再陪你玩吧。」
「……报歉,我现在很忙。」
露娜丝缇雅仍然很遗憾的挥着手,阿尔凯因迅速移开了视线,用肉球叩了下西兹可的胳膊。
「西兹可,已经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不,再让我抱一会。」
阿尔凯因僵住了。
她是受了菲诺的影响么,即使在赛罗的眼中,眼下的西兹可也比以前更加积极了。
目送着回到上空中的裁决魔龙,赛罗再次摸抚了菲诺的后背。
虽然已经不再颤抖,但果然与平时的样子有些不同。
无法明言的不安让她的身体僵硬不堪。
霍克艾指向了还有些许火星的方向。
「阿尔凯因,暂且先在周围转一圈吧?虽然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线索,但说不定还能捡到些小钱。」
正在他开玩笑似的提出这个建议的同时,远方的一角有一个纤细的人影闪过。
霍克艾的眼睛瞬间锐利起来,阿尔凯因了动了动耳朵。
有生者么,赛罗也慌忙的看向了那边。
但位于那里的明显不是这个村里的村民。
黑色的皮肤,舞娘似的衣装打扮,银发的舞姬——
「拉达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赛罗下意识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拉达娜•索德达恩萨•嘉莉格,在埃鲁福尔时她曾是露娜丝缇雅的魔族部下。
此时的她正用严厉的表情注视着赛罗等人。
虽然消除了脚步声,但却没有隐藏自己的人影,他从远方缓缓的靠近。
缇亚涅丝也出现在了赛罗脚下。
「赛罗,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召出纳修雷。」
「嗯,缇亚涅丝也多加小心。」
拉达娜十分不谨慎的走了过来,让人感到似乎有陷阱。
在离赛罗等人一定距离处,她停下了脚步。
「……久违了,阿尔凯因。我看到了不断靠近的浮游庭园,想着难道会——能在这里见面真是奇遇呢。」
拉达娜用比以前更加认真了几份的声音打了招呼。
看到赛罗在场后,一瞬之间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但她马上就看向了阿尔凯因。
阿尔凯因提高警惕,用绅士般的声音回答道。
「啊,好久不见,拉达娜。这个村子的惨剧……难道是你们搞的鬼?」
「——是呢。虽然不是我们亲手所做,但在某种意义上是我们导致的。」
她的指尖轻轻撩起了银色的长发,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赛罗戒备着她的周围是否有同伴埋伏。
拉达娜似乎是看出了赛罗的用心,摇了摇头。
「不用这么担心,这里没有伏兵,只有我一个人。这里我不打算和你们战斗。」
「仅仅一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么?这还真是值得赞赏的勇气。」
「是,是呢。如果是像你这样的绅士,如果我没有表现出敌意,应该会听我说几句话吧?」
她已经看穿了阿尔凯因对敌人的天真。
虽说被看出了弱点,但拉达娜说话时的表情十分认真,赛罗与其说是恼火更加觉得有些奇怪。
其他人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沉默的等待着拉达娜的后续动作。
从她的肤皮来看,大概出身于鲁达族。
「……果然会听我说话呢,故且通知几件你们在意的事情。学士先生的推断正确,这个村子是那克巴族的。」
看起来拉达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偷听赛罗等人的谈话。
她用手揉了揉黑色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但是前来袭击的不是我们,而是附近领主率领的鲁达族军队——如今在这里,以那克巴族为中心的反政府组织正与领主率领的鲁达族进行内战。这个村子被认作反政府组织的一处据点,因此受到了袭击。」
西兹可皱起了眉头。
「那么,村里的人去哪了?」
「被袭击前,在反政府组织的带领下去避难了。现在,魔族正在帮助这个国家的反政府组织。从外表就能看出我是鲁达族,所以没有与以那克巴族为中心的组织汇合,所以为了收集情报正在独自工作——这个国家已经不能像这样放置不管了。看到鲁达族对那克巴族的压榨,鲁法斯大人做出这样的判断。」
拉达娜的声音十分僵硬。
像这样的民族问题,赛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赛罗所居住的埃鲁福尔既没有鲁达族也没有那克巴族,全部由没有特定名称的单一民族构成。
硬是要起个名字的话也就是“埃鲁福尔人”这种程度,所以他对民族对立这样的问题没有切身的感受。
即使如此,在旅途中、在浮游庭园中,霍克艾也教给了他一些。
“两民族对立的原因,根结在于什么呢?”
面对这个纯粹的问题,霍克艾苦笑一声,如此回答道。
“是由历史本身造成的。”
最开始是由哪方先攻击哪方,现在已经无法辨别。
黑色皮肤的鲁达族曾经是被镇压的一方,现在的情况恰好相反。
“反动与历史随行。民族受到镇压与优待,过度的话,总有一天会受到反作用。嘛,没有受到反作用而是直接灭亡,也会有这样的例子——让后代承受这样的痛苦,若说是可怜的话也确实有些可怜。但是实际中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吧。”
霍克艾说到这里,夸张的叹了口气。
“安易的生活会让人变得软弱,一旦立场转换,后世当中压制者和被压制者很可能会颠倒。久而久之,双方的关系会愈加恶化,当事人就会被由历史编织出的仇恨锁链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样一来,只能举手投降了。”
如今的那克巴族与鲁达族的关系,就是一个范例。
但是阿尔凯因听到霍克艾这番混杂着他的人生观的讲义后,像是开玩笑似的如此说道。
“我弄不明白这样复杂的问题,只是观察眼下的状况,与让人讨厌的家伙战斗。”
在这样时代中,反复无常的人类会让事态更加恶化,当时的霍克艾呆呆的如此说道。
不过赛罗在心情上与阿尔凯因比较接近。
如果受到压榨而不做任何抵抗,确实不会产生叛乱,但是这样一来,就会永远承受着痛苦的生活。
在这种意义上,那克巴族在萨安托罗夫起义是理所当然的举动。
从历史的观点发出,这样的做法是否正确只能由后世来判断,行为的善恶另当别论,他们至少敢于对自己受到的“压榨”说不。
如果他们失败,肯定会受到更加严酷的镇压吧。对希望维持现状的人来说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但若是他们得胜,就可以从被压榨一方的立场中解放出来。
包含拉达娜在内的魔族似乎正在为“解放那克巴族”而行动着。
对赛罗来说有些意外。
赛罗对眼前的拉达娜问出了这个问题。
「拉达娜,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像对待埃鲁福尔一样准备窃取这个国家么?」
「不是——虽然我想这么说,但也无法让你们信服。不过,我想让你们明白一点,我是鲁达族,但不认为如今的鲁达族将这个国家当作私有财物的做法是正确的。正义感或是使命感,不是这样伟大的道义——明白说出来的话,就是看到这个国家的特权阶级突然想到的。」
不屑的言语中却充满了强大的感情。
「埃鲁福尔比这里要好得多,所以我们本打算取回克拉姆克拉姆罗盘后就将国家还给王族,所以尽可能的减少人员死亡。直到阿尔凯因出现前任务一直很轻松,我也有一半玩耍的态度。但是这个国家,只要不改变鲁达族的支配体制,事态就会越来越坏。这个国家变得怎么我觉得都无所谓……但鲁法斯大人决定帮助反政府组织。所以从此以后,我也会竭尽全力。」
她真挚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热忱。
阿尔凯因有些怀疑的眯起了眼睛。
「你从之前开始就如此认真么?还是说因为这里是你的祖国?无论如何,我觉得不太像你的作风。」
她听到阿尔凯因的话后,移开了视线。
「……看着这个国家的状况发展,我的性格也变化了吧。你们要是想掺上一脚就要做好觉悟。」
拉达娜还很年轻,虽然比赛罗等人年长几岁,但还足以称得上是小姑娘。
阿尔凯因似乎是理解了她的回答,用爪子在耳后挠了挠,再次回头看向了火灾遗迹。
「我们在埃鲁福尔休养的一个月内,似乎发生了许多事呢。对你们来说是同伴的这个村子变成了这种境况,……北天将鲁法斯不在这里么?」
拉达娜哑口无言。
没有关系,阿尔凯因逐渐看穿了魔族所处的状况。
「如果鲁法斯在,击退边境领主率领的小部队简直轻而易举。而且除你以外的魔族也不在这里。难道是在别的地方作战,所以来不及救援这里么?」
这番分析似乎一语中的,拉达娜咬紧了牙齿。
阿尔凯因露出了牙齿,用金色的眼眸注视着拉达娜。
「那么你为何故意甘冒危险,出现在我们面前?难道说只是为了提供情报就来向我们搭话么?」
拉达娜按顺序巡视了众人,最终视线落在了赛罗身上。
「作为敌人,我是来确认你们的方针的。继圣教会后,你们也打算介入这片混乱之地么——能告诉我么?」
赛罗吃了一惊。
「圣教会也介入了这个国家的内乱?明明刚对埃鲁福尔出过手——」
经过伦德伦德骑士团的那件事后,他如今对圣教会只有坏印象。
「似乎是这个国家的国王请来的,同时送上了大量的献金。」
就是说他们是请来佣兵。
打着信仰的名义,除士兵以外的信徒们也会成为同伴,在这种意义上他们是比普通的佣兵更加麻烦的存在。
与他们对立,就会被当成异端处理。
阿尔凯因用手指压了压帽檐。
「……做得有些过头了呢,克拉尼恩大人。圣教会中没有人阻止他么?还是说某个高位神官暴走,克拉尼恩大人无法阻止他呢?」
「我从圣教会内部的探子听说,是克拉尼恩亲自下的命令。我不清楚六贤人那边的情况,你们会如何行动,以后何去何从?」
听到拉达娜的问题后,阿尔凯因点了点头。
「我们刚刚进入这个国家,之后也要收集情报,现在还没有决定具体的计划。」
赛罗清楚阿尔凯因的真心想法。
虽然不想对这个国家放手不管,但要尽可能的避免胡乱介入。
作为贤人的弟子,不论是谁支持某一方面,之后都会留下祸根。
但是,如果“魔族”介入了这片混杂之地,就无法对此放置不理。
拉达娜似乎也看穿了阿尔凯因此时的迷茫,暂时闭口不言。
不久后,拉达娜四脚僵硬的说道。
「……一直处于完全对立的立场,我也知道现在没有任何道理拜托你们……」
这番懊悔的声音让人完全想象不出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阿尔凯因,还有赛罗,你们敌视魔族,我们也以你们为敌。总有一天咱们会决一胜负,那时不用顾及的杀死我也没有关系。但是,如今——只是现在,拜托了。」
拉达娜深深的低下了头。
「……我不会要求你们成为我们或反政府组织的同伴。不过,不过拜托了,也不要帮助这个国家的政府。打破由十五贵族构成的支配体制大概还要几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希望你们能保持旁观的立场。」
听到这个要求,霍克艾露出了苦笑。
「这真是……自私自利的要求呢。从你的口中说这样话真是让我意外,似乎把这番话当成是“陷阱”更加合情合理。」
拉达娜闭紧了嘴角。
霍克艾扶正了眼镜的位置,笑了起来。
「既然你知道这是自私的要求,那有什么回报么?总不能空着手提要求吧。与你们做出这样的约定,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坏心眼的声音明显是刻意为之。
引对手发火,然后再诱导出她的真实想法。但拉达娜不仅没有发怒,反而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有……好处。这个国家大概会稍微走上正轨。」
这个回答让霍克艾笑得晃起了肩膀。
「这句话不应该由你们这帮破坏埃鲁福尔和平的家伙来说吧?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束之高阁,说出这样的漂亮话。如果魔族将这个国家的内乱扩大化,做为魔族的弟子我们不能不理不管。阿尔凯因,怎么办?虽然对这位舞姬小姐有些报歉,咱们似乎站到政府那一方比较好呢。」
「等、等下!」
拉达娜的态度转变了。
霍克艾突然收起了笑签,斜眼瞪向了她。
极其罕见的严厉态度让赛罗的后脊一阵抽冷。
「……拉达娜。我认同你一个人前来的诚意。但是要想和我们交涉,请首先表述出你的本意。手里的“蛇身剑”——请交给我们。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听你多说几句。」
对魔导师来说,自己擅长的魔导具就是生命线。霍克艾所言如同“把你的命交给我”一样。
拉达娜吸了口气,懊悔的低下了头。
赛罗也觉得,即使是试一下对方的真意,霍克艾刚刚所言也是白费。
阿尔凯因眯起了眼睛,沉默的在旁边观望事态的发展。
迷茫的拉达娜像是失去了力气般叹了口气。
「……交给你们的话,就能和我约定吧?」
在旁边默而不言的阿尔凯因睁圆了双眼。
她从纤细的腰要解开了蛇身剑的剑鞘。
赛罗也哑口无言的看着她的样子。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不小心问了出来。
蛇身剑似乎不是十分珍贵的魔导具,只要能够逃离这里,之后还可能得到另外的相同物品吧。
但即使如此,将惯用武器交给敌方的行为也需要相当的觉悟。
拉达娜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
「……如果用我的武器就可以达成交流,十分便宜呢。你们明明看清了周围的情况,却还没有认请自己的立场有多重要。」
赛罗歪了下脑袋。
周围的情况还没有看清,不如说正因为没有把握周围的状况,所以己方在萨安托罗夫才会像这样开展调查。
关于己方的立场,像这样小的势力,在现实情况下不仅无法逼迫魔族,也无法阻止圣教会的暴走。赛罗在心中辩解道。
而拉达娜居然用“重要的立场”来形容自己的位置,赛罗觉得她的真实意图难以理解。
看起来,她的认识与赛罗等人有所差异。
「我听说你们在埃鲁福尔受到了圣教会的袭击。但是,为什么圣教会会做出这种事,你们能够理解么?」
这个问题没有问的价值吧,赛罗困惑起来。
「当然是……想要得到环流的轮环吧?伦德伦德骑士团的目标是我。」
解下剑鞘的拉达娜摇了摇头。
她就此将两把魔导具“蛇身剑”扔向了霍克艾。
霍克艾面无表情的接了过来。
「当然,目标是环流的轮环——但是故意袭击埃鲁福尔的理由并不仅仅是想要夺取魔导具。圣教害怕“你们”。你们人数虽少,但不仅对圣教会还是对魔族来说都是相当麻烦的存在。」
话题颠倒了过来。
对赛罗来说,圣教会和魔族才是极其恐怖的。自己、阿尔凯因以及其他同伴居然会为人所惧,实在是难以相信。
「圣教会的暴走,一部分神官已经有所自觉。但是如今由于恐惧没有人敢反抗。对圣教会来说,明明白白的举起反旗,就是由于身为魔人弟子的阿尔凯因和年轻的乐人雪莉露——即使眼下只是一个小势力,但若让圣教会的暴为世人所知,不久后就很可能成为获得广泛支持的存在。所以克拉尼恩将在眼下就将你们击败。」
阿尔凯因歪起了眼角。
收到拉达娜的蛇身剑的霍克艾也饶有兴趣的倾听。
「明白了么?伦德伦德骑士的任务不仅是夺取环流的轮环,还要在众人的面前“打倒阿尔凯因和魔人的弟子”。实际上,阿尔凯因不是也败了么?圣人要用自己的部下打倒阿尔凯因,然后以此向内部的神官们展示“没有魔导师可以战胜圣教会”。」
阿尔凯因伸出了爪子,咯吱咯吱的挠起了肚皮。
「不过是以一只猫为对手,成不了什么大人气的故事吧?把我高看到了这种地步,真是诚惶恐呢。」
拉达娜露出了微笑。虽然解除了武器,但看起来更加的镇定沉着。
「你果然不明白呢。“不过是一只猫”却拥有打倒西天将的力量,而且还有可以惊动乐人的人脉,更甚的是背后还有魔人范达尔的影子——而这次,连拥有“环流的轮环”这样王牌的同伴也招在身边。迟早不仅是贤人们,各国中对圣教会不满的人们都可能在你们的穿针引线下联合起来。圣教会认真到派出伦德伦德骑士团以及重要的浮游庭园,其背景就在于此。」
听完拉达娜条理清楚的分析后,霍克艾露出了坏笑,轻轻的耸了耸肩。
「原来如此。圣教会故意在人目聚焦的王都袭击我们的原因终于明白了。他们想到得到“战胜阿尔凯因”这样的成绩,然后众口相传,将这个事实扩散开来,那次袭击很出色呢。阿尔凯因你被算计了呢。」
霍克艾轻轻的叩了叩被西兹可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的脑袋。
阿尔凯因表情依然。
拉达娜冷眼看着两人互动,继续说道。
「圣教会害怕你们之后的表现。总有一天,你们会成长为推翻他们的存在。在圣教会想要扼杀于未然时挺身而出的乐人真不愧是贤人之一。」
虽然她这么说,但就连赛罗也知道她想多了。雪莉露预想到的是“魔族的袭击”,而不是“圣教会的背叛”。
细微之处有些于误判,但拉达娜的分析大致上正确。
拉达娜踩在了火灾遗迹的灰上,似乎有些冷的抱住了双臂。
「如果你们继圣教会之后也站在了政府一方,仅仅如此政府方就有了大义名份。受过你们恩情的埃鲁福尔王国军队也有可能会前来援助。所以拜托了,我不会要求你们成为我们的同伴,但也不要站到政府那边去。」
阿尔凯因闭上双眼,手背来回蹭着脸颊。
「……拉达娜,非常遗憾,我不能做出这个约定。我们还没有把握这个国家的情况。」
拉达娜咬紧了牙齿。
放弃武器时她出了会得到这样回复的觉悟,但对她来说也实为冒失之举。
阿尔凯因从西兹可的怀中跳下,拔出了黑色切糕刀。
「——我们眼下的任务是追击魔族。如果魔族在此地暗中活动,我们会调查状况,选择己方认为正确的道路。然后——我们如今没有做其他事情的打算。」
拉达娜的眼眶颤抖起来。
阿尔凯因的这份天真让旁边的霍克艾发出了叹息。
「你还真是不懂得交涉的方法。这样的结论我本来打算要尽能卖个高价。」
「我不明白你施恩的方法,欲望过高,反受其累。从她嘴里也得到了不少情况,这样就足够了吧。」
拉达娜转过身去。
「对敌人说出这种话说不定有些愚蠢——谢谢。」
阿尔凯因把切糕刀收回鞘内,重新戴好了帽子。
「我有言在先,下次与魔族为敌时我不会手下留情。不过,如今我也没有帮助政府军的打算。」
「这样就足够了——多谢。」
拉达娜回过头时已经双目含泪。
这份安心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演技。
赛罗一时间得到时重新理解了她的本性。
魔族化会改变本人的性格。但是另一方面,虽然变成了魔族,也是名副其实的本人。
在埃鲁福尔被魔族化的骑士维奥莱和史学官库洛加,他们的性格就完全没有改变。
另一方面,圣教会的神官克雷哈等人在解除魔族化后就像失去了附身似的恢复了令人赞赏的本性。
关于拉达娜的本性还了解不多。
一段时间内,从拉达娜的部下维奥莱的话中可以得知,作为魔族中的小队长似乎很得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欢心。
虽有些许狡猾,她也有堂堂正正之处。在与阿尔凯因的敌对中,也没有将毫无关系的第三者卷入其中。身为魔族执行任务看起来了忠实可靠。
「啊,稍等一下。」
霍克艾将两把“蛇身剑”扔给了正欲离去的拉达娜。
拉达娜吃惊的接了回去。
「唉?这个……?」
「最终,阿尔凯因也没有做出承诺呢。顺势拿走的话就太自私了。看在你觉悟尚可的份上,就姑且还给你吧。」
听到像是施恩般的言语,拉达娜扑哧一笑,重新别在腰间就此离去。
被赛罗抱着的菲诺说道。
「那个人……总觉得和以前的氛围有些不同呢。」
「嗯,说不定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清楚拉达娜的本性,但至少以前她的身上看不出将自己的武器交给对方的品德。
也曾怀疑是否有陷阱,但她离开的干净利落。
西兹可也歪起了脑袋。
「拉达娜似乎是刻意而来呢。前辈,那么做不好么?顺势收缴了她的武器,下次战斗时也能轻松一些。」
霍克艾笑了出来。
「这样就好。和爱丽丝•伦德、露易丝•伦德的战斗时,那是她必要的魔导具吧。这样一来,圣教会和魔族之间互相火并可就帮大忙了。」
赛罗哑口无言。
看来起他在有某有打算的前提下,才把魔导具还给了拉达娜。
听到霍克艾的话后,阿尔凯因也似有所懂的眯起了眼睛。
「与擅长接近作战的露易丝•伦德对阵有些困难,但在中距离战斗中面对爱丽丝•伦德也有胜算。虽然是敌人,但也希望她在和圣教会的作战中武运昌隆呢。」
「与伦德伦德骑士团想比,拉达娜更容易处理。呀,本以为咱们这样下去同时与魔族和圣教会为敌累的要死,但敌方势力之间互相攻击真是太好了。暂时咱们就在云上看热闹吧。」
「稍、稍等一下。这样好么?我不想说毫无责任感之类的话,总觉得有些狡猾,过分——」
似乎是对两名前辈观望主义的发言有些在意,西兹可慌张起来。
但是阿尔凯因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是眼下的最佳选择。情况之后说不定还会有变,首先要调查现状。回到浮游庭园吧。」
阿尔凯因通过共鸣石向上空发出了信号。
在特殊的力场作用下回到空中,赛罗再次注视起眼下的风景。
大片被烧毁的村落,毫无村民的踪迹。
不久之前还有人居住的这片地方被烟雾所覆盖,然后渐渐腐朽。
赛罗的肩膀颤抖起来。
遥远的过去——
在非常遥远的过去,似乎在某处看到过类似的影像。
无法回忆起当时的时代。
感觉上那是比赛罗出生更加遥远的过去。
「……萨安托罗夫……不对。弗兰克多尔……?」
突然在脑袋中浮现的这个地名,赛罗随口说了出来。
「哦?对这么古老的地名知道的很清楚嘛。对,正好就是这里。」
转过头来,霍克艾的表情十分高兴。
阿尔凯因似乎也不知道,扭着肥胖的脖子。
「怎么了?提到弗兰克多尔。」
「萨尔托罗夫成立之前,大罪战争时期位于此处的小国。当时的情况正与现在相反,那克巴压制着鲁达族。而后鲁达族叛乱,这里也被鲁达族的贵族占领,两族的立场转完逆转。历史虽说不断重要,呀,历史的轮环真是罪孽沉重呢——」
听到他的话后,赛罗后背的恶赛甚至产生了疼痛之感。
本不该短简的词语与史实相符,新的词语又在脑海中浮现。
「那么……那么,夏亚鲁尔这个地名……?」
霍克艾的眼睛在眼镜的内侧眨了又眨。
「是说夏亚鲁尔僧院吧?听说那里在两、三年前被毁。那里似乎违逆领主的意志,藏匿了那克巴族的反政府组织——对了,魔族的“巴尔玛兹”曾被那里雇佣过。」
拉达娜的同伴,肥胖的老人。
在王都傅丽叶附近的特拉福德,阿尔凯因打败了他和名叫克利穆德的魔族。
当时的阿尔凯因使用了名为“暗黑神的圣谭曲”的技能,不巧的时赛罗和菲诺被拉达娜所捕,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
之后被收容进医院的巴尔玛兹和克利穆德被鲁法斯带走,赶来王都的师傅亚奈特如此告诉赛罗。
对赛罗来说,这是几乎快被忘的名字。
「巴尔玛兹在魔族化之前,也是相当知名的魔导师,即使称他为夏亚鲁尔防备的中枢也不为过。但是,历史可以上溯到大罪战争时期的僧院如此已经化为废墟——赛罗?赛罗,怎么了?」
听到霍克艾的问题后,赛罗注意到自己身上冒出了非同导常的大量汗水。
「说到夏亚鲁尔僧院……对了,亚加莫尼大概……」
「亚加莫尼?你是说大罪战争的英雄、亚加莫尼•拉兹?赛罗,到底是怎么了?」
阿尔凯因很担心的碰了下赛罗的膝盖。
被问到的赛罗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片断般的“某种”知识埋藏在脑海中。地名、曾经的英雄姓名在大脑中来回旋转。
想要把这些知识挖掘出来,身上的恶寒也变得更加严重。
菲诺和缇亚涅丝抱住了他的左右。
「赛罗……赛罗,振作一点!」
菲诺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回响在耳边的是她的声音,但回响在赛罗大脑中的声音却是别人。
“那个藏在夏亚鲁尔。为防万一,必要之时去取回。是你的话,我施加的封印可以毫无问题的解开吧。”
“粗鲁的声音像是十分疲惫,同时也伴随着几分安心。”
“……说起来,我也希望不会再次出现需要拿用那个的事态。”
赛罗听不到担心的呼唤着自己的菲诺和阿尔凯因的声音,取而代之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却十分让他怀念。
在这个声音的牵引下,赛罗的意识也坠入了黑暗。
“那么,斯特拉达——再见。”
这是在陷入沉睡之前,赛罗想起来的话语。
◎
眼中的视界全都染成了黑与红。
「斯特拉达,快下来!」
红黑色的火焰之柱位于青年面前,后面传来了激动的声音。
被灼热的劫火所覆盖的城市已经陷入了无可解救的状态。
站在街道上的青年,衣襟被马上的姑娘抓住,顺势被她拖行后退。
她向列队整齐的部下们喊出了指示。
「过来!一人不留全都杀掉!」
从被火焰包围的城市中,“某物”的群体向外面逃去。
被称为斯特拉达的青年在姬骑士露提娅娜的拖拽下看着他们。
眼中只能看到十几个人——
身上缠绕着火焰,张牙舞爪的面容明显如同野兽一般。
但是,四肢的长度与人类相似,并且双足步行。
脚上、手上都长着比人类更长的五个指头。
纯黑色的眼球,赤黑色的皮肤,鼻子和耳朵像是被削过似的平坦。
头发各有差异,既有长发也有秃头。
没有穿衣服,但取而代之外混身覆盖着火焰。火没有烧焦他们的皮肤,简直如同身体的一部分似的熊熊燃烧,反而保护着他们的身体。
——他们在数刻之前还是“人类”。
与斯特拉达等人毫无差异,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普通人民。
明知这点的斯特拉达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中断了思考。
身边的骑士们遵从露提娅娜的指示,举起魔导具的弓朝向了他们。
这种弓被称为辉线的豪弓(shiningray),是玛丽安努工房为这个部队刚刚量产出来的新型兵器。
从马上同时放出的光矢凭借人眼无法知觉的速度贯穿敌人,连背后燃烧着的民居墙也随之崩塌。
不断靠近的怪物之中,受到箭矢直击的,身体开了一个圆洞然后倒下。
失去胳膊和腿的怪物还在继续前进。
没有胳膊的怪物摇晃着身体,没有腿的就不断爬行,毫无感情的朝向城市之外移动。
「亚加莫尼大人!斯特拉达就拜托了!」
露提娅娜抓着斯特拉达的衣襟,抡圆了胳膊将他扔向了高大的男人。
蛮勇的神官亚加莫尼•拉兹单手拿着战斧,接过了他的身体。
「啊……啊……」
「振作点,斯特拉达!这里已经是战场了!」
既使被亚加莫尼大声叱喝,斯特拉达也无法从已经变为怪物的人们身上移开视线。
城市中到底都是涌起的火柱,简直如同拥有自主的意志一般。
红莲的夜空中看不到一颗星星。
仅仅是接近城市中心的空中张开了纯红色的空间。
从与异世界相联的那个门中,虽然眼不能及,似乎有某些异形之物正不断涌出。
「第二次射击,准备!」
露提娅娜喊道。
强力的弓无法连续射击。数秒之间,骑士们再次拉紧了弓弦。
「露、露提娅娜!不行!这些人们,这个城市……!」
「发射!」
露提娅娜没有理睬斯特拉达的声音,发出了指挥的命令。
忠诚于她的骑士们在瞬间的犹豫过后,遵从了露提娅娜的指示。
更加接近的怪物们再次被箭矢的齐射所贯穿。
「不行,露提娅娜!」
亚加莫尼用粗壮的胳膊押住了想要挣脱的斯特拉达。
「放弃吧,斯特拉达!即使凭借你的力量也已经无法挽回了。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
「毕竟,毕竟,刚刚他们明明还是普通的人……!」
呆然的斯特拉达向混杂在骑士们中的温和青年说道。
「帮我阻止露提娅娜,芬达斯!由你来说,就算是露提娅娜……!」
埃鲁福尔的军师芬达斯与露提娅娜既是主仆关系,同时还是她的恋人。
冷静的军师平时总是抑制住容易暴走的露提娅娜,但现在连他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歪着眼角。
「……报歉,斯特拉达。既然公主大人决心背负这份罪孽,那我就替她分担一半。毕竟我也和公主持相同意见——继续攻击。」
面对混身火焰想要离开城市的怪物们,箭矢再次射出。
似乎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一味前进的他们没有对箭矢感到恐惧,甚至没有做出躲避的动作。
其中还有大量混杂着像是小孩子的怪物。
亚加莫尼用力握住了还想大喊的斯特拉达。
「斯特拉达,在人道的意义上你是正确的。但是,面对面实露提娅娜是正确的。即使考虑到未来——只能认同露提娅娜的行动。」
亚加莫尼•拉兹的声音仍然在顾及天真的斯特拉达。
注意到这份心意的斯特拉达闭上了嘴巴呆站在原地。
痛苦之情,众人相同。
做出这个决断时的心情绝不轻松。
「他们想要从这里扩散到世界各地。如果在此优先考虑一时的感情,就会有更多的不幸遍布世界。所以,必须阻止在这里。即使我等会变成屠杀者。
斯特拉达明白。
他真的明白,露提娅娜是正确的。
被他们的火焰所卷入的人也会变成和他们同样的怪物。
城市被火焰包围时斯特拉达等人能平安无事,只是因为他们当时正在城市外围驻守。
在弗兰克多尔国内的这个城市中,魔导师埃斯哈尔的部下正在进行打开“神界之门”的研究——得到这样的情报后,斯特拉达等人包围了这个城市。
城市的居民们并不知道埃斯哈尔的部下,却被无辜的卷入其中。
本来是想让他们顺利避难才如此布阵——
但埃斯哈尔的部下研究失败,引发了暴动,慌忙间将道路堵住形成了包围网。
斯特拉达咬紧了嘴唇。
同伴们在痛苦的煎熬下才做出了这个决断。
无法明确这种态度只是由于自己的软弱。
负责通信工作的骑士冲到了指挥官露提娅娜的身边。
「神鹰旅团赶到城市南侧了!东边是罗维尼奥大人,西边是波鲁德尔大人和玛丽安努大人。虽称不上万全,但一时之间不会有漏洞。」
「知道了。不能让任何一个城内居民逃掉。全部在此地解决。歼灭战结束后,到那中央——」
露提娅娜看向了位于城市上空张开的红色空间。
「派少量精锐去那个正下方。不知道还会出来什么东西……异界之门打开后,将其关闭就是咱们的任务。斯特拉达,你还能战斗么?」
随着她凛然的声音,斯特拉达利落的点了点头。
那个不是埃斯哈尔所寻求的神界之门。
与神界不同,那个门连接的只是普通的“异世界”。
从里面出现的火神、恶魔,或是怪物——不论如何,在将人类变成异形似的存在后,就可以判断他们并无善意。
每当辉线之弓闪耀,逃向城外的怪物就会倒下一片,道路上尸体成山。
活的时候身上缠满火焰安稳无事,但在死后就会烧成灰烬。
不久前还生龙活虎的城内居民逐个死去,只留下人肉烧焦的臭味。
斯特拉达握紧拳头,凝视着眼前的情景。
只到将城内居民全部“处决”,才会停止对他们的包围。
——在弗兰克多尔国某城内发生的这次虐杀,没有引起世人的怀疑,被埋葬于历史的暗面中。
参加那次战斗的人们还留有当时的记忆,却几乎没有任何书面记录留存现世。
残存的少量文件也混杂于贬低英雄们的其余伪书之中,真实性受到了质疑。时代就这样不断向前。
同时名为赛罗的少年仍然不知道这份力量的本体,被卷入到了战争当中。
他和斯特拉达没有直接的关系。
但是通过环流的轮环,在记忆和性格上受到了影响。
达观的思考方式以及药草学的一部分知识也是从斯特拉达身上继承而来,当事人赛罗对此却没有自觉。
如今的他,还完全没有把握自己看到的“梦境”与遥远过去发生的“史实”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