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卡罗/爱丽丝梦游仙境)
下午三点零八分
尸体。
失去生命。
停止活动。
没有意志。
没有力量。
无法做出任何行为。
没有价值的存在。
在地震发生同时,从各间教室里,纷纷涌出大量的尸体,数也数不清。
没有手的尸体,没有头的尸体,沾满血的尸体,内脏流出的尸体……各种破损的肉块一口气勇到走廊上。因为剧烈晃动而跌坐在地上的江崎,被楼梯旁边视听教室涌出来的尸体所淹没。
江崎的手被尸体腹部掉出来的小肠勾住,他用力甩了甩,结果被缠得更紧,还发出充满水分的声音,就像大蟒蛇在勒死猎物一样,整个卷上来。四周都是尸体,压得他无法动弹,流出的小肠一扯动,剩下的内脏也跟着掉出来。没有眼球的女学生尸体从上面滚落,肥胖的男学生尸体像篮球一样从旁边滚过去。
那绪美不见了。
江崎环顾周遭,可惜眼前一片阴暗,加上尸体都像爆米花一样滚来滚去,没办法找到人。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他转回正面,看到一具女学生尸体头下脚上整个人颠倒过来……也就是倒插在天花板上。江崎往墙边靠,避开女学生的头。
然而尸体还是源源不绝地涌出来。
没有意志没有力量也没有思想的尸体。
下午三点八分
浩之一边忍痛,一边躲避从楼梯掉下来的尸体,努力要爬到蹲在走廊的唯香身边。
「姐姐!」
唯香似乎有回应他,但是校舍倒塌的声音跟尸体滚动的声音太嘈杂,根本听不见。浩之在地震中努力前进。
这时候,一具肥胖的男学生尸体从走廊尽头滚过来,滚动着没有生命的四肢,带着恶心的笑容,朝唯香接近。喂喂喂,死都死了,还想冒犯活着的人——浩之边咒骂边把警棍丢过去。警棍正中实体的脸部,又掉到地板上。
然而尸体还是不断地前进。
随着地震晃动不断地前进。
下午三点零八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极度惊恐的村木,身体颤抖得比地震还厉害。周围发生的一切现象,周围存在的所有人类……一切的一切,对村木而言都是恐怖的。脑中虽然明白要赶快躲起来避难,但是那句没办法没办法的魔咒,就像锁链一样绑住身体跟思想,只能不停地害怕不停地发抖。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疑问不断在脑中出现。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种事?每天都安分过日子,从来不挑战任何困难,一直用「没办法」这句话度过风平浪静的人生,为什么还会遇上这种事?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过着平静的人生。
希望什么都不要发生,哪里都不想去,希望不要被任何人注意到,也不想成为任何人。村木对自己人生的唯一要求,就是平静。在平凡的早晨起床,在平凡的夜晚睡去。他只想要这样平凡的生活。
对未来,村木当然没有任何梦想。他不想当工匠,不想当老师,不想当运动选手,不想当政治家,不想当大导演,什么都不想,只想每天平平凡凡过日子,希望每天心跳的速度都维持不变……不,不完全是这样的,应该说不是村木渴望平凡的人生,而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他只能拥有平凡的人生。他什么也没有,努力也是白费功夫。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努力了。
挑战自己办不到的事,感觉很愚蠢,挑战比自己强的对手,实在是浪费时间跟体力。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只要每天平平凡凡地过下去就好。将这种想法具体表现出来的,就是村木伸一。
「喂,村木伸一!你要窝在那边抖到什么时候啊!」宇沙里的大喊,将他拉回现实当中。「你是馒头吗?真没用,看了就讨厌,是人就给我好好站起来!」
村木抬起头,跟宇沙里四目相接。她正按住右脚挣扎着站起来,用犀利的眼神睨视着他。
「啊,我、那个——」
「你跟垃圾有什么差别?看清楚!连尸体都会滚动了,比你这个活生生的人还有行动力。」
她说得没错,许多尸体都被地震晃到走廊上来,彷佛还活着会跑会跳一样。残破不堪的尸体,就像是得到第二生命,感动的手舞足蹈,有如大型祭典活动,在黑暗的学校里,尽情狂欢着。
「咦——」
从祭典脱队的男学生尸体,开始朝村木接近,整颗头像是被踩烂的水果,血肉模糊,脑浆四溢。不赶快逃走,那颗头就要撞上来了。村木心里明白,但是面对突然状况,他一直以来总是告诉自己「没办法」,根本无法付诸行动。尸体逐渐逼近,从正面撞上来,脑浆直接喷到村木脸上,味道非常恶心,他立刻呕吐出胃液。
热闹狂欢的祭典还没有结束。
颠倒错乱的骚动也还没结束。
下午三点零八分
我们从楼梯滚到地板上,没有任何缓冲地一路滚下来。我的手抱住兵藤,撞到地板(而且是已经受伤的右手),冲击力加上兵藤的体重,简直是痛到了极点。
疼痛的感觉不只渗透到手臂,还扩散到全身,像血液一样流动着。头昏眼花,开始耳鸣,全身麻痹。意识越来越模糊,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落幕,我清楚地体认到,自己快要完了。可是——
我不能就这样认输。
那绪美就近在眼前。
还不到昏迷的时候。
我必须要找出那绪美,这是我跟棱子姐姐的约定。我是镜佐奈,是最温柔最有爱心的镜家三女,一定要守护无可取代的家人。区区的手伤算什么,哼,就凭这点小伤,休想限制我的行动。
快,快起来,行动吧。我催促自己因疼痛而麻痹的身体,但是肉体所承受的伤害,无法只用精神安慰去弥补,手脚依然不听使唤。
动弹不得。
全身都罢工了。
此刻的我已经成为了一具活尸,只剩下大脑能思考,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移动的活尸。快给我动啊混账东西,我拼命激励自己,却还是没用,这也难怪,因为整只手臂都伤痕累累快要报废,痛得让人想尖叫啊。坦白说……我眼眶已经湿了,差点就要喷泪出来,因为真的很痛,痛死了,我很害怕。
救命啊。
这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但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捂住嘴,硬是把这句软弱的话封印起来。不准求救,这一次我不要扮演弱者。创士二哥虽然不太看日本小说,但大江健三郎似乎是个例外,他曾经告诉过我,在大江健三郎的小说中有一幕描写战败的日本人被狗咬住正在哀嚎,听到饲主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结果反而用军刀杀死那只狗的故事。我也希望这时候有个人来狠狠地骂我一顿,让我快报废的身体重新启动,可惜这只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这里是埋在地底下的学校,公彦哥哥不会突然出现,温柔地对我说不痛不痛哦。还是靠自己吧,我借着地震晃动的作用力,撑住上半身坐起来。
发现兵藤就倒在旁边。
「兵藤!」
我用力摇晃他,但他后脑勺跟鼻子都在流血,一动也不动,大概是撞到头了。头部受伤,稍微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丧命,虽然有坚硬的头盖骨包覆,确实极为脆弱的部位。在剧烈的天摇地动当中,兵藤依然紧闭双眼,脸色发白的躺在地上,我伸手去按他胸前,把耳朵贴近口鼻仔细聆听……还有呼吸,心脏也还在跳动。太好了,我放心的吐了口气,挣扎着站起来。
同时再度响起妹妹的事情。
「那绪美!」我对着三年级教室的走廊大喊。
眼前一片黑暗,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刚才在地震当中有传来一些人说话的声音。而且身为镜家的一份子,我也不例外地具有天生的第六感,我知道最重要的妹妹一定就在附近。
「那绪美,你听得到吗?我马上过去找你,不要乱跑哦!姐姐马上就过去!」
虽然担心昏迷不醒的兵藤,但我还是做出残酷的决定,准备跑去找那绪美。
就在这一瞬间——
突然传来有如雪崩的轰隆声响。
是土石流。
填满办公室跟校长室的土石流开始松动,朝我们所在的楼梯间涌出来。
「哇——」我反射性地趴下。
土石流一下子就将兵藤吞没,直接往教室走廊那边流过去。
「咦?」
土石流一下子就将兵藤吞没,直接往教室走廊那边流过去?
「咦——」
土石流一下子就将兵藤吞没,直接往教室走廊那边流过去?
下午三点零九分
江崎感觉到走廊另一端 有某种超乎想象的巨大物体正汹涌而来,他很确定,那是土石流。
其他人似乎也察觉到这个事实,现场突然鸦雀无声。即使再怎么没有痛觉的人,也禁不住土石流的侵袭,江崎想要尽快挣脱出去,然而持续不断的地震却让人寸步难行,到处滚动的尸体更是碍手碍脚。
「那那那、那是什么东西?发、发生什么事情了?怎、怎么、啊——!」
那名二楼摔下的男学生开始尖叫。
然后……江崎有察觉到有新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他凝神细听。
泥沙的蠢动。
校舍的摇晃。
尸体的碰撞。
恐惧的尖叫。
还有另一种声音,确实参杂在其中。
那是——
……崩塌的声音。
早上第一次地震已经让建筑物失去耐久性,土石流的冲击更让一楼的天花板跟墙壁开始剥落。日光灯管摇晃,天花板的裂痕开始向外延伸,教室门板被冲走,有如火山爆发来势汹汹,所有的砖瓦碎片,都被土石流吞噬淹没。
在水泥砖瓦的阻力下,土石流逐渐趋缓,停止前进。
几乎同一时间,地震也结束了。
江崎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快。
他伸出手轻轻一跃,攀住刚才天花板被震开的大洞,直接爬上二楼。
「啊,『斗牛』逃走了!」
吉他少女大喊。江崎一到二楼,立刻奔入漆黑的走廊。
下午三点零九分
「又被他逃走了!」
红发少女背起吉他,跟着向上一跳,攀住洞口,也不在乎短裙飞起来,迅速往上爬,毫不介意裙底被看光,只专注追捕逃往二楼的男学生。村木擦去满脸的胃液跟尸体的脑浆,虚脱的站起来。他整个人都已经吓傻了,感觉像在梦游一样,抱着大西瓜般沉甸甸的头,双脚不停颤抖,有如被龙卷风吹到陌生牧场的胆小山羊。
「别想逃——」
宇沙里盯着天花板,想学之前两个人跳上去,却中途停下动作,不甘心的瞪着自己受伤的右脚。大概是伤口很痛跳不上去吧,村木心想。
「喂,村木伸一。」宇沙里急躁地喊村木的名字。「你,过来。」
「咦……为什么?」
「叫你过来就过来。」
「啊,哦。」
「背朝着我,蹲下去。」
「哦……这样吗?」
右肩跟头顶突然被踩住。
村木马上支撑不住而倒下。
「你果然是个废物,彻彻底底的废物。」宇沙里站在二楼洞口向下看。「最适合当垫脚石。」
「痛、痛死了……」
「村木伸一,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要跟过来也可以,不想就各自行动,怎么样?」
「我、呃、那个……」
「时间到。」
「哪有这样的!」
「谁叫你回答问题不干脆点。」
「什么嘛……」村木揉着被踩的地方,又使出他最擅长的魔咒。「我没办法啊……」
「因为你从来不认真面对才会没办法!」她给他一记当头棒喝。「我必须赶快追上那两个人,所以没时间跟你瞎耗,这点道理你都不会想吗?还是你对人生敷衍道连脑子都不会动了吗?」
「我、我……可是——」
「少吞吞吐吐的,胆小的乌龟。反正我一定要追上去,你就好自为之,慢慢等救援来吧。」宇沙里说完,就把警用刀丢下来给村木。「这东西给你,要用就用,不用的话就丢掉算了。」
「……哦。」
「好好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给我认真一点,如果你还敢说什么没办法。我会再教训你一顿。」
「啊,等、等一下!」
宇沙里的脸已经从洞口消失。通常在这种场景,离去前都会留下一个微笑的,但是宇沙里刚才俯视村木的眼神,就像看垃圾一样冰冷。
「《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颠倒版吗?」之前被村木撞到的男学生愉快的喃喃自语。「该不会现在兔子洞已经被搬到上面了吧?真不愧是新世纪啊,完全让人摸不着头绪。」
「浩之——」背后传来轻微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村木一回头,看到后面站着一个女学生,乌黑长发白皙脸庞,有如人偶般美丽。「你不追上去吗?」
「无所谓,反正妙子或是那位眼神凶恶的小姐会想办法解决掉斗牛的……才怪,这才不是我的台词咧。先前只不过是一时的失败,如果不扳回一城,祁达院浩之的等级就下降了,跟落水狗没什么两样。当然要追上去,无论如何都要追上去,把那个失败品给收拾掉,这才是我啊。」
「很好。」
「谢谢姐姐。」叫做浩之的男子高兴地笑着。「好,那就快走吧,这回一定要击败『斗牛』……」
「那个女孩怎么办呢?」
人偶小姐指着楼梯前方一个女学生,一个被深蓝色背心包裹的瘦小女生。有着盖住耳朵跟眼睛的短发,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散发奇妙光泽的乌黑眼眸,就像没电的娃娃一样动也不动,表情空洞的直视着前方。
「哎呀,你是跟『斗牛』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吧。容我冒昧的问一句,你跟那个失败品是什么关系啊?如果是情侣就太令人吃惊了,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哦……不过,我马上就要把那家伙给杀了。」
「…………」
「一开始我只打算把人抓到就好,但是男性的尊严是不容践踏的,所以很抱歉,我改变决定了,请你见谅。」
「…………」
「喂喂喂,不要装作没看到,说点话嘛。人类多么幸运,有语言这种沟通工具,放着不用实在太浪费咯。」
「…………」
「不会吧?你把我当成可怕的怪叔叔了吗?啊啊真是的,误会大了,我是一个对可爱女生很温柔地男人哦,你尽管放心吧。」
「…………」
「哈喽……」
「…………」
「嗨嗨……」
「…………」
「…………」
「…………」
「噢我的天!」浩之夸张地抱着头。「这种类型的有姐姐一个就已经很够了,伤脑筋,又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吗?你嘴巴缝上拉链坚持不开口是吗?别闹了,开什么玩笑啊。
少女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该不会已经死了吧,村木害怕地想,不过看她还能有规律的眨眼,就表示人还活着。这个女孩子简直就像摆设品一样,他只顾着大惊小怪,完全忘了自己才刚被宇沙里批评为「废物」的事。
「好啦好啦随便你,没有反应的话,就让你留着这里继续待机好了。」浩之放弃跟少女对话。「那我们走吧,姐姐,赶快追上那些家伙……」
下午三点十二分
松动、崩塌、掉落,一连串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浩之立刻反射性地往楼梯方向卧倒。转眼间,天花板开始严重崩坏,瓦砾砂石如雨下。
浩之跟唯香之间已经被阻断了。
「姐!」浩之隔着瓦砾堆,向对面的唯香喊话。「姐你快逃!」
唯香一边盯着崩塌的天花板,一边逃进视听教室里。浩之也想跟进,可惜掉落的瓦砾数量太大,根本走不过去,再加上周遭情势危险,随时有可能会没命,最后只好跑上阶梯,丢下那个穿深蓝色背心的女孩子不管。
「喂喂喂……太夸张了吧。」
崩塌的声音越演越烈,浩之开始失去镇定。「我这样不就是丢下姐姐自己逃走吗?任谁来看都会这么认为吧?可是就算往姐姐那里跑过去,也只会被压成肉饼而已,马上就GAME OVER了。所以我的做法是正确的……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丢下姐姐急着逃命,真的是正确的行为吗?可是……可是什么啊混蛋!眼前的事实就是我丢下姐姐打算自己逃命啊!我正在逃命,正在逃跑,看吧,已经爬上楼梯,来到安全地带了。搞什么鬼啊?喂喂喂喂喂喂,我在搞什么鬼啊我?祁达院浩之,对你而言祁达院唯香不是最最重要得人吗?你很崇拜姐姐吧?那怎么可以自己逃走呢混蛋!可、可是……姐姐已经逃进视听教室里,她已经安全了,所以我才放心的啊,我才没有丢下姐姐不管。慢着,你是白痴吗?没看到那些瓦砾数量有多惊人吗?现在还啪啦啪啦地落个不停耶,就算躲进视听教室又怎样?到时候门被堵住就出不来了啊!不,不对,别想得那么乐观,如果再严重一点,连视听教室本身都有可能会被震垮,别说你没想到!怎么办呢?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要冒着危险去找姐姐吗?不顾瓦砾的威胁,硬冲进没有出口的视听教室,才是正确的选择吗?我在做什么啊,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啊真是够了……这次的表现简直一塌糊涂!到底该怎么办啊姐姐!」
就在这时候,背后有股黑暗的气息靠近,他连忙回头一看……是那个穿深蓝色背心的女孩子。少女缓缓地开口,平静地说,从现在开始自己做决定吧。
下午三点十三分
一楼的走廊已经完全被淹没,望着成堆的瓦砾跟砂石,我……已经不行了。
结果我谁也没救到。
这句话开始啃蚀我的精神意识,一个令人难过的事实——我没有救到兵藤,而且再度失去那绪美。之前的「第六感」已经消失,感觉不到那绪美的存在,我忍不住猜测她可能已经跟兵藤一样,被土石流吞没了,但棱子姐姐的预言是百发百中无懈可击的,应该不会有例外。她一定顺利逃走了。
「兵藤……」我呼唤着这个朋友,同时也是救命恩人的名字。「对不起,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却……我、我居然救不了你!」
没有力量是一种罪过。
平凡也是一种罪恶。
我同时带着罪过跟罪恶,是一个最差劲的女生。没错,我非常非常平凡,既没有大姐愈奈那样高贵的神格,也没有大哥润一郎那样的博学,更没有二哥创士那样的毒舌,完全是个平庸到极点的女国中生。这样的存在,别说要在这个地狱般的荒谬世界存活下去了,就连救人一命都办不到,多么没用!
眼泪夺眶而出,然而哭泣也于事无补。这个问题,不是哭泣流泪就可以解决得了。彻底的自我厌恶跟强烈的自我怀疑,开始在我体内流动。
「……什么都不行,我真的是,很没用。」我发泄地控诉自己的无能。 「果然像我这种人,就算努力也是白费功夫。这么平凡,这么没有个性,这么无能,就算再怎么拼命,也没办法存活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我、呜、呜呜呜……对不起,兵藤,对不起,那绪美,我根本。我根本就……救不了你们!」
我的开关又要转到OFF了。
然而这个地狱般的世界不会消失,即使哭泣即使死心即使转到OFF,也还是不会消失。会一直持续下去,永远持续下去。
如果不设法让一切结束,这个地狱就会不断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