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治很少见地大声说道。
直也张着嘴呆呆地注视着结花的脸。
“那、那个,结花,可以再说一次吗?”
勉强地咽了口唾沫后,直也说。 _
结花用手语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怀孕了。——
秋天也即将过去了。
自从启太郎紧抱作为Orphnoch的结花以后,两人的恋爱一直持续着。
然后,结花知道自己怀孕了。
“难道是那个家伙吗?那个洗衣店的……叫启太郎的混蛋?”
听到直也的话后,结花有点害羞地点了点头。
——是的。但他并不是个混蛋……——
勇治在这时,才知道结花和启太郎正在交往。
而且,都已经到怀孕的地步了,所以不可能不惊讶。
——我说,那个男人,到底哪好啊?——
直也无法平息自己的怒气。就像是被抢走妹妹的哥哥的反应。
——很出色的人。非常出色——
直也突然改变了态度,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一样,拍了拍手。
——直助?——
“这小鬼的名字。有本大爷的名字里的一个字。”
“不,还是叫勇介吧。”
勇治插嘴道。
“勇介?你说啥?为什么要给本大爷的孩子起那样的名字?叫直助啊,直助!”
“为什么成了你的孩子?勇介才更帅一点吧?”
勇治非常高兴。的确一开始非常惊讶。但是,立刻变得高兴起来。的确,这是不得了的事情。会引起很多问题吧。
但是,现在就先高兴高兴吧。
结花帮自己完成了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
与普通的人类恋爱,然后生下孩子。
这正是人类和Orphnoch的共存。
可以说,结花帮勇治把理想变成了现实。
勇治觉得,至少看到了希望之光。
在因孩子的名字而互相争论的勇治和直也的旁边,结花一直高兴地微笑着。
但是,这只是为了隐藏自己不安的情绪的微笑。
幸福反而让结花感到不安。
结花还没有告诉启太郎这件事。当然,启太郎一定会高兴的。一定会一如往常温柔地拥抱结花吧。
和启太郎交往的结花尝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幸福的滋味。
启太郎犹如窗户一般的存在。小时候,过去一直抬头仰望的叔叔家的地下室里的窗户。
犹如从窗户外射入的阳光,结花被启太郎的温柔所包围。
已经听不见那个尖叫声了。
从心底涌上的恐怖的尖叫——
犹如否定结花的存在的母亲的尖叫——
那个叫声已经不会再使结花烦恼。
但是,结花感到不安。
——如此幸福,真的可以吗?——
结花想。
自己曾经杀害过好几个人类。
虽然勇治和直也还不知道,但自己身上沾着很多人类的鲜血。
的确在知道自己怀孕后非常高兴。
如果成为母亲,自己一定会把小时候自己希望得到的爱全部给予这个孩子。但是,结花越幸福就越觉得不安。
我不能变得幸福。不可能变得幸福。
菊池洗衣店的餐厅里,启太郎正在给真理讲自己的恋爱故事。
在吃饭时间,一直持续着这个话题,胃里似乎都消化不良了。
今天吃的是栗子饭。这也是启太郎约会之后带回来的。
和结花一起乘车兜风,途中发现了一片栗子林,捡回来了多得堆成山一样的栗子。
启太郎的手指里扎进去栗子的刺,也是结花用嘴吸出来的。
启太郎一直在没完没了地讲述这样的故事。
最初,巧和真理对于启太郎和结花在交往这种事是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似乎是真的。
——真好啊,启太郎——
真理在心里这样想。
如果把启太郎这样的人都变得不幸的话,那这个世界才显得奇怪吧。
巧吃着栗子饭,沉默地听着启太郎的恋爱故事。
沉默就意味着巧并不讨厌这些故事吧。
真理很羡慕启太郎和结花的关系。普通的这样的恋人关系就很好。
真理立刻感到了在旁边一直吃饭的雅人的存在。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只是在自己旁边就感受到了雅人对自己的强烈的热情,这真是不好受。
每当被雅人拥抱的时候,想起汗水的味道、急促的呼吸、肌肉的活动,真理就想要从这里逃出去。
关于雅人的事,真理对巧和启太郎保持了沉默。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似乎逐渐加深了雅人和真理的关系,因此真理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为什么我接受了草加君呢?真理想。当然和勇治分手的悲伤也是原因之一。但是,关于这件事,真理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终究,这是在开始之前就结束的爱情。
所以,这无法成为被雅人多次拥抱的理由。
从那以后,店里没人的时候,雅人多次渴求真理的身体。每当此时,真理就被雅人紧紧拥抱。虽然最初做了抵抗,但后来怎么也无法拒绝。
——为什么,我——
但是,真理知道答案。
救救我,真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真理明白了,雅人还无法忘记过去的悲伤。
流星塾的时候,真理听雅人说过一次他自己的过去。
那是雅人失去母亲的时候的事情。
雅人说,自己不记得父亲的相貌。
据雅人说,雅人在自己懂事之前,就离家出走了。即便没有父亲,雅人也不觉得寂寞。因为,母亲非常温柔。
每年夏天,母亲就带着雅人去各种各样的地方,雅人非常期待两个人旅行。
某年夏天,母亲被熟人邀请,带着雅人去野营。被美丽的山峦包围,去钓鱼、采山菜,全是雅人初次感受到的快乐。
野营的最后一天,雅人他们乘着橡皮艇观光两岸的风景。
雅人和母亲两人乘着小小的橡皮艇,顺流而下。
超乎想象的激流使橡皮艇撞上了岩石。
之后,雅人落入了水中。橡皮艇翻倒了。
无数的银色水泡在眼前乱舞,水流进了口鼻之中。
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从水里出来。
挣扎着的同时,感到像是就要落入黑暗的地底一样。
——妈妈!妈妈!——
雅人拼命地寻求帮助。
之后,黑暗的水中,母亲白色的手映入眼帘。
雅人拼命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
不可以放手,只要握住这只手,妈妈一定会救我,雅人这样想。
但是,母亲甩开了雅人的人。
犹如要丢弃碍事的东西一样。
母亲用难以置信的力量甩开了雅人的手。
但是,讽刺的是,得救的是雅人。
雅人很走运地被冲到了岸边,母亲的尸体在下流被发现了。
这就是真理听到的故事。
大概,雅人还没有从河里逃出来。
还在水中挣扎着。正因如此,真理无法拒绝雅人。
真理不知道的是,到达岸边的时候,雅人的手掌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那是母亲想要甩开雅人的手的时候留下的伤痕。这个伤口很长,而且没有愈合,一直在流血。不,即便是现在,伤口依然没有愈合。
血一直在流淌。雅人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鲜血。
所以,雅人必须不停地擦拭自己的手。
母亲放开了雅人的手。
而真理握住了雅人的手。
雅人在流星塾被欺负,哮喘发作,哭泣着,是真理向雅人伸出了双手。
雅人紧握真理的手,站了起来。
所以,雅人爱上了真理。
对于雅人来说,真理或许会成为如雅人的母亲一样的存在。
启太郎的爱情故事依然在继续着。似乎就这样一直说到早上也不会结束。
巧最后没了兴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雅人在桌子下面握着真理的手。
真理无法甩开或者去握住雅人的手。
真理只能以模棱两可的心情,看着启太郎的高兴的表情。
真理向雅人宣布分手,令人意外的是,是因为木村沙耶。或者至少说沙耶是分手的契机。真理结束送货工作、回来之后,从工作间里传出了雅人的声音。是正在和某个人打电话的声音。真理想起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
真的很惊讶于那时候雅人的冷淡的口吻。
而且,雅人现在也在用同样的口吻说话。
“我应该说过,别再打电话过来了。”雅人说。
“别让我重复说同样的事情。我不可能再回到你的身边了。已经结束了,沙耶,我们之间的关系。”
沙耶?
真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难道是草加君和那个沙耶?
这时,真理想起以前在沙耶的房间见过一张照片。
沙耶快乐地抱住男朋友的胳膊笑着的照片。
沙耶像是很害羞似的立刻把照片藏了起来,她的男朋友的脸只看了一眼。
但是,真理把那个人的样子和雅人重叠了起来。
没错。沙耶和雅人过去交往过。
打完电话,雅人从工作间走了出来。
“没什么事,别在意。”雅人说。
“对不起,草加君,果然还是不行。”真理小心地说道。
雅人的脸上,稍微露出了慌张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我和沙耶已经结束了。”
“和这个没关系。不是这样的”
真理直接看着雅人。
“是我的心情的问题。我不能和草加君交往。我觉得我可能不行。”
“为什么要这么说?”
雅人的脸上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我说,你有什么是不行的?”
“因为我接受了草加君。虽然我也并不想这么做。”
“骗人!”
雅人的叫声响彻整个房间。
“骗人!骗人!”
真理使劲地摇了摇头。
“你应该是爱着我的。或者说……连你也要松开我的手吗?”
对不起,草加君,对不起。
“……对了……我明白了”
突然,雅人的口吻变得镇静下来。 _
“我明白了,是因为木场勇治吧。还喜欢着那家伙吗……”
“不是的。和木场先生没关系。”
“谁知道呢。你知道木场的真面目吗?”
“真面目……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雅人歪着嘴笑了起来。
“我要亲手杀了他。”
打开车窗,略带凉意的风轻轻吹着勇治的脸。
买完东西,勇治正驾着车返回公寓。
如果顺利的话,结花在明年夏天就可以成为妈妈了。
在副驾驶座上的纸袋里,放着满满的勇治买来的书。
这是为结花买的书。有关母亲的心得、起名字的书。
现在结花已经成了照耀着勇治通往理想的路上的希望。
勇治有时会想起真理。想起真理的笑容。
如果早点知道启太郎和结花的关系,自己或许也会更加直率地去爱真理吧。但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不,真的是这样吗?勇治想。或许可以重头再来。
这时,前方有一辆摩托以极快的速度正在逼近。
让人能感受到杀气的速度。
是雅人。
脱下安全帽,雅人从摩托车上朝空中跳起。
无人驾驶的摩托朝勇治的车冲了过来。
勇治急忙转动方向盘,车子撞在了护栏上。被车甩出去的勇治摔在了地上。
雅人在空中戴上腰带,变身成了Kaixa。
Kaixa从空中落了下来,站在了勇治的面前。
“上次被乾那个家伙妨碍到了,但这次不会再让你逃走。”
Kaixa的杀气是货真价实的。
只能战斗。
勇治的脸上出现无数黑色的条纹,身体逐渐变成了HorseOrphnoch。
突然,勇治从侧面感受到了某个人的视线。
真理正站在那边。
因为真理驾着摩托,追上了从洗衣店跑出去的雅人。
在成为HorseOrphnoch的勇治的眼前,所有表情都从真理的脸上消失了。
惊愕的表情、恐惧的表情、笑容、后悔,都在真理脸一一上浮现,然后消失。最后留下的,只有像是要否定现实的、对什么都毫无兴趣的的表情。
真理调转车头,从这里逃走了。
Kaixa的攻击在HorseOrphnoch身上爆炸了。
HorseOrphnoch豪无抵抗的意志。毫无斗志。
即便如此,步履蹒跚地想要从这里逃走。
听到了追上来的Kaixa的低沉的笑声。
之后,Kaixa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某个人在呼喊雅人的名字。
这个人,是另一个Kaix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