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面对着那盘旋的鸟,我们都说不出话来。
这要怎么去接受为好呢?
这只鸟竟然就是曾在地中海建造亚历山卓的法老托勒密。
与此相对,机器鸟却平淡地说。
「怎么了?吾脸上有啥吗?」
「不,那个……」
接下来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明明这边要问的问题堆积如山,却被抢先灌输了如此多的信息。连续不断超出想象的事让人一时间分不清优先顺序。结果喉咙就这么被卡住,成了个只能勉强张合嘴唇的生物。
「嗯,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也是惊呆了」
莱妮丝会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貌似是真的。严格来说,应该是被当时的阿特拉斯院复制了人格部分的托勒密的再现体。再过上百年的话,现代科学估计也能做到以人工智能来模仿个人人格了吧?」
「但是莱妮丝啊,人格的模仿和灵魂的模仿是两码事吧?」
师父说。
魔术师所称的灵魂,似乎有着特别的意义。
因为对他们来说,灵魂并不是形而上的存在,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根据师父的讲义,人能够被分为肉体、精神和灵魂三要素。
对于不是魔术师的自己来说,这是没太有实感的分类。
即便如此,我也曾遭遇过类似的事件。不,不如说自己的肉体其实也是与这个概念极为接近的术式所……
「根据阿特拉斯院的估算,有99%以上的概率会说出与本人生前同样的话。嘛,作为法老,就不提灵魂这类我也半懂不懂的话题了。那不是吾能负责的。
鸟儿愉快地摇晃着金属翅膀。
「总之,当成是自称是托勒密,并拥有托勒密记忆的鸟也行。管它是真的还是假的,这部分反正是没有区别的吧?」
「…………」
师父沉默了几秒。
看起来就像在挣扎着将不寻常的冲击沉入体内。
终于,他缓缓开口。
「你说过,你没有把你的存在告知过其他阿特拉斯院的人」
师父问道。
「这是为什么?」
「因为吾是备份」
说着,鸟挺起胸膛。
「被植入了安全钥的我的本体,存在于亚历山卓大图书馆的第四层——最深处。发掘调查团曾与那家伙链接以求对大图书馆进行调查。但不知被谁给偷了。本来那个时点亚历山卓大图书馆应该已经与外界完全隔离了才对。由于那个库尔德里斯的后裔启动了吾,所以才得以维持现状」
「你的意思是说,对偷心脏的凶手来说,你这个备份也是意料之外,所以需要保密?」
「就是这么回事」
旁边的拉提奥点了点头。
「既然凶手有可能混入发掘调查团,就有可能再次失去托勒密,我不能冒这个险」
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停顿。
发掘调查团里应该也有她的家人,但我感觉不到她有把那些人排除在嫌疑人之外的想法。
「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师父举起食指。
他的视线转向机械鸟。
「你说过你的身体本来应该是在最深处,这难道不奇怪吗?估计发掘调查团也还没有到达最深处。但是,最深处的托勒密身体的心脏却被盗了……」
「啊,是挺奇怪的」
鸟也承认。
「吾是因为在信息断绝之前,有通信说主机上的安全钥被拔掉了,所以才会这么判断。实际上在最深处发生的事情,作为备份的吾是不知道的。当时的发掘调查团也只是着手从第二层到第三阶层的调查,离最深处的吾之间有着一段距离。
「那么,有可能是完全不同于发掘调查团的人或组织入侵?」
「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性,因为亚历山卓大图书馆各处都设有后门。亚历山卓大图书馆是吾和阿特拉斯院之间的机密,区别于本体,作为备份的吾能只掌握到极其有限的构造。……但是,地面上的后门应该基本都已经沉了」
「……海底中的」
太难以置信了。我插嘴道。
我们是使用阿特拉斯的潜水艇潜入的这里。当然魔术也能做类似的事,但应该是极困难的。
也就是说,这是。
「密室……」
师父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这就是,法老密室杀人案?」
传来「咯咯咯」的声音。
是莱妮丝。
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颤抖着肩膀故意挑逗师父。她恐怕迫不及待地想跳个舞吧。
「兄长,人家说的没错吧?这是法老杀人事件」
「……啊,的确是这样。过去的法老们从木乃伊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们认定自己迟早会复活,那时身体将是不可缺少的。夺走心脏,就等于夺走第二次生命」
「哦,有在学习啊。不过,在我们那个时代,这个观念已经是很淡薄了」
鸟佩服地振翅。
虽然被偷的是本人的心脏,但他的动作却像在说别人的事。
「兄长,怎么样?」
那是宛如恶魔般的莱妮丝的低语。
「你很擅长处理这种案子吧?能不能帮一下你可爱的义妹?」
「开什么玩笑,我从没承认过这种特质」
师父正面否定道。
话虽如此,还是有些暧昧不清。大概是因为之前的事件,已经成为某种既成事实吧。
「…………」
自己也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次的事件实在是错综复杂。
(……因为,没错。)
海底的亚历山卓大图书馆。
时钟塔和阿特拉斯院的联合发掘调查团。
是谁,又是如何偷走了托勒密最深处的心脏?
为了什么?
师父苦涩地嘟囔着。
「……为了了解埃尔戈,这里的调查是必要的么」
深深叹了口气。
他叹完气后,这样宣布。
「这一事件,以君主·埃尔梅罗二世的名义,我接下了」
2
聊了一会儿,自己和师父决定一起散步。
因为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对这座大图书馆有更多的了解。
莱妮丝说还有一些事情要问托勒密,所以暂时分开行动。
「应该经历了两千多年的时间了。但我看不出来给人以这种印象」
师父喃喃道。
是回廊。
长长的走廊两侧排列着圆柱。
地板和柱子都完好无损,就像师父刚才说的那样,很难想象它已经建成两千多年了。
不过,天盖上没有天空,而是暗蓝色的大海。
「真的,好像没有尽头……」
我产生了那片海洋马上就要坠落的错觉,为了稍微分散一下注意力,开口说道。
「真是的。除了这个图书馆之外,还有其他周边设施。面积大的简直是没边儿了」
「不是说图书馆本身分为四层吗?」
「嗯」
师父点了点头,轻轻抬起四根手指。
「第一层是外周,就是我们现在走的地方」
食指弯下去。
「第二层是图书馆的主体,是当时阿特拉斯院和托勒密收集与披露的信息的聚集地」
中指弯下去。
「第三阶层是禁书库,是连在这个图书馆也禁止阅览的知识的去处。原本拉提奥寻找的——关于埃尔戈的知识,如果有的话,就是在那里吧」
无名指弯下去。
「然后,第四层是掌管所有这些的管理楼。从阿特拉斯院的感觉来看,这里的管理楼可能就是服务器机房」
「服务器吗?」
「你可以把它看作计算机的数据集成器。阿特拉斯院的本质就是信息本身,所以自然会贴近科学」
师父弯下最后的小指,抬起头。
「嗯?」
他的视线先被吸引住了。
我们正在走的回廊上,浮现出了另一个影子。
是通往二层的墙。
墙面充满了各种精心的设计,色彩鲜艳。
附近有一个长发男子一手拿着笔记本,一手正用着铅笔写画着。
「君主·梅亚斯提亚」
「且慢。叫卡尔玛格利夫就行了,埃尔梅罗二世」
男人回过头来,暧昧地笑着。
卡尔玛格利夫好像是在模画图书馆的样子。
(……和埃尔戈一样)
我想起了在地面上等待的年轻人。
虽然他在列车上画的素描和考古科的君主留下的笔记意义完全不同,但还是请原谅,我忍不住将二者重叠在一起。
也可能是因为卡尔玛格利夫的举止不像君主。
「如果是你的话,不需要特意转印到纸上,能记录在魔术回路里吧?」
「不不不,这是感觉的问题。要给别人看的话,这样比较容易」
卡尔玛格
利夫挠着头说。
「这里的样式,世代混合相当严重啊。你看,那一带的狮身人面像比较朴素,有点像第四王朝的古王国,而旁边的女神——大概是巴图霍尔一类的,却有第十八王朝那样辉煌的气氛」
他指着墙壁解释道。
上面画着复杂的花纹和野兽一样的符号,自己只觉得都差不多,但在专家看来似乎很有区别。
「……嗯。很抱歉我对埃及的美术样式不太了解,第十八王朝应该是图坦卡蒙和图图斯三世的时代吧?虽然和亚历山卓大图书馆的时代相差一千多年」
「嗯,再从第四王朝算起,已经两千多年了。下令建造亚历山卓大图书馆的托勒密一世,本来就是一位热衷于复兴各种文化的法老,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很在意阿特拉斯院的影响。从我们这些时钟塔魔术师的角度来看的话,希望能把这些形式兼容到埃及魔术加以运用……」
卡尔玛格利夫和师父两个人聊了起来。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感觉本来就晦涩难懂的魔术和古代的讲义变得复杂了好几倍。
总觉得无处置身,我呆呆地望着墙面。
「对了,君主·梅亚斯提亚」
师父突然说道。
「什么事?」
「我听说你的助手被关在了第二层」
「……啊,你知道了吗」
卡尔玛格利夫的眉毛稍稍皱了一下。
「那么,你也听说了发掘调查中断的理由了吧?」
「听说是因为亚历山卓大图书馆的安全钥被盗了」
「是的。阿特拉斯院的成员原本远程链接了最深处的安全钥,但突然被中断了。结果,我的助手和联合发掘团的罗格·库尔德里斯·海拉姆——拉提奥小姐的父亲被留在了第二层」
「…………」
师父沉默不语,卡尔玛格利夫转过头去。
「莱妮丝小姐说要请你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反对,也是因为你的名声。『有魔术事件就找埃尔梅罗二世』。这说法被人口相传也是有很久了」
「……我不太喜欢这种侦探式的行为」
「这可真是意外的回答」
这时,我感觉到卡尔玛格利夫在头发后面睁大了眼睛。
「比起在背后窃窃私语什么『最弱的第十一科、时钟塔第一不上进的君主之流』的我,你应该比我更适合站在时钟塔的中心才对」
「您谦虚了。作为中立主义的领袖,您的名声是不可动摇的」
「那个只是单纯的立场问题」
卡尔玛格利夫耸了耸肩。
虽然不知道他有几分是认真的,但至少从他的言语和动作上,看不出轻视师父的样子。这也是君主中罕见的。在时钟塔上流阶层云集的场合,师父的地位既受人尊敬,又让人瞧不起。
过了几秒钟,卡尔玛格利夫继续说。
「我,或者说我本人是很羡慕您的啊。君主·埃尔梅罗二世」
「……我?」
「您不是从我这样的祖先那里继承下来的,而是从一个人开始的。您一个人扭转了没落的埃尔梅罗,甚至改写了时钟塔的版图。这不是壮举还能叫什么?十几年前,您从世界旅行回来后,就是时钟塔中的英杰」
「不,那个」
师父似乎真的很困惑。
他本来就不习惯被人夸奖。事到如今,学生们的赞扬络绎不绝,但还是感到困扰。
恐怕……在这一点上,自己和师父有一点相似。
我并不是在怀疑对方的真心。
也也不是在自我贬低自己的成绩。
但是,这样的评价中没有自己的位置。虽然讨厌被嘲笑,但被赞美也会感到不安。虽然我觉得这种情绪非常任性,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困扰,但我的内心还是会这么诉说。
我还记得师父在这次旅行中说过的话。
——『我只是想在充满后悔的人生中,至少在没有人的时候,悄悄地挺起胸膛』
确实,应该是这么一句话。
我太能理解那种心情了,每次想起来都站在原地不动。如果能这样,那该有多幸福啊,我想象着。
不管怎样,师父无力地摇了摇头。
「如果是出于中立主义的邀请,我想我不会给您满意的答复」
「呵呵,不是这样的」
卡尔玛格利夫笑了。
「好不容易在跟时钟塔无关的地方相遇,我只是吐露下个人的心声而已。这样的机会真的很少」
头发遮住双眼的卡尔玛格利夫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遗迹能让我一个人待着」
「啊,虽说是时钟塔和阿特拉斯院的联合发掘调查队,但君主·梅亚斯提亚亲自前来,让我大为吃惊」
「怎么说呢,正好相反」
卡尔玛格利夫轻轻抚摸着笔记本的书页。
「因为阿特拉斯院的每项研究都是机密。虽说与个人研究不同,集体的研究是可以共享的,但阿特拉斯院还是想尽量减少这个范围的。这样的话,与其在中间夹人,不如我直接来更方便吧?」
「……原来如此」
师父轻轻点头。
自己也大致明白道理。
有重要的机密事项时,不通过他人当然更有利于秘密的保守。但是,从师父的脸色可以看出,君主亲自到发掘现场其实是不寻常的。
(…………)
对于有着诸多共同点的两位君主,我感到莫名的不安。
虽然无法判断那是吉兆还是凶兆。
「那个……」
我叫了出来。
「嗯,有什么要问的么?内弟子小姐」
卡尔玛格利夫回过头来。
「我刚才也听说,阿特拉斯学院绝不会公开个人研究,这是为什么呢?听了莱妮丝小姐解释『因为是个人资产』后,我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了,但我觉得不仅仅是这样」
「哦?」
卡尔玛格利夫叹了口气。
「问的好啊。嗯,明明并不是正式的作为魔术师正在接受训练。埃尔梅罗二世不想放手你这个内弟子的理由多少我也能明白些了」
「倒、倒也不是这样的」
对挥着手的自己,考古科的君主微微一笑。
「当然,这并不仅仅是因为研究是一种资产。阿特拉斯院是一个试图避免世界毁灭的集团」
「世界毁灭吗?」
突然出现一个宏大而博爱的概念,让人不知所措。
但是,卡尔玛格利夫似乎非常认真。
「正是。过去,阿特拉斯院的第一任院长,就曾经鲁莽地证明了世界末日。为了避免这种终结,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们兼备了高速思考和并行思考,成为了能够持续思考的最优化生物。他们花费了几乎所有的思考能力,不断地要求自己去面对被预测的世界的毁灭。但是,在这场战斗中有一个意想不到的陷阱」
「陷阱?」
面对提问的自己,卡尔玛格利夫抬头看向墙壁。
看着完好无损的图书馆墙壁,仿佛眯起了被头发遮住的眼睛。
「听好了,内弟子小姐。这是一件很难用语言表达的事情。在阿特拉斯院的人看来不言自明,但在漫长的岁月里被附加上了其他的意义和传统,所以也没人追问了。在时钟塔和圣堂教会的人看来,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就是这样的生物,所以最终也没有人怀疑了」
声音在回廊里回荡。
「自己取得的成果只对自己公开,这是阿特拉斯院绝对也是唯一的戒律。阿特拉斯院产的武器的『不能带出去』的规定,也不过是这个戒律的派生。最原始的理由,那就是——作为避免世界毁灭的手段,和毁灭世界的手段几乎是同义的」
「啊……」
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同时,我有一种预感,自己窥视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避免灭亡的手段,有太多都可以简单地逆用。即使是不能简单地逆用的东西,只要稍加组合或变化,就可以逆转其道理。你明白吗?阿特拉斯院的研究,每一个都有可能毁灭世界。当然,危险程度有深浅,其中也有不可能实现的毁灭。但是,不加斟酌地公开这些作品的话会怎么样呢?」
例如,假设有一种装置可以使坠落在地球上的陨石偏离轨道。
那能不能作为将陨石引到地球上的装置使用呢?
同样,如果反用为了避免地球变暖的手段,不就变成了让地球冻结的手段了吗?
当然,这很极端。
然而,阿特拉斯院就是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啊,经过2000年的岁月,海底的亚历山卓大图书馆依然完好无损。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证明。
而且,由于拥有高速思考和分割思考等炼金术师的特性,无法简单地无视并排除这种可能性。
「拯救世界的手段,变成毁灭世界的手段……那这全部……」
「是的。如果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们无限制地公开各自的研究,这个世界就会充满毁灭世界的手段」
就好像伟大而高洁的英雄突然变成了散发腐臭的死尸一样。
师父大概了解这些内情,什么也没说。
卡尔玛格利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
「真是讽刺啊。阿特拉斯院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只是真心地想要拯救世界。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不断地反抗着毁灭。即使是现在,他们也为了避免无数的毁灭,想出无数的手段。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悲剧才不会结束。他们越是认真思考,世界上的毁灭就越多」
我曾在某部电影里看到过必须不断挖坑然后填起来的刑罚。
只是没完没了地挖洞。人类也能忍受。能感受到成就感。
但是,自己填补自己创造的漏洞,最终达成的目标化为零,这是人类无法忍受的。如此反复多次,达成的目标每次都归零,通过这样的反复认识,就能提高折磨人的效率。
阿特拉斯院的做法与此相似。
每次制定出避免灭亡的对策,其避免对策就会被灭亡所取代。
这难道不是与寻找着根源之涡,永远重复着无法实现的努力的时钟塔相似又相反的概念吗?
辉煌的才华不断被碾碎的无间地狱。
和魔术师一样,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也是如此……
「……无药可救」
「嗯,无药可救。虽然这不是我们能说的」
卡尔玛格利夫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那看不见的眼睛在哭泣。
「所以,阿特拉斯院是不会公开个人研究的,能做的,只有把这些记录在阿特拉斯院的中枢贤者之石——三尖赫尔梅斯上。这次得到共同发掘亚历山卓大图书馆的许可,是相当大的让步」
说着,他耸了耸肩。
「顺便一提,据说在阿特拉斯院的研究成果中,最值得大书特书的是七大兵器,但在我们时钟塔也几乎没有任何情报,只有『不要解开阿特拉斯的封印。会毁灭世界七次』这种魔术世界里的传言,想来那绝对不是夸张的说法吧」
「啊……」
不由得有些畏缩。
「……嘿嘿嘿,总不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吧?」
从右肩的固定器里咕哝着的亚德就是那七大兵器的复制品,这确实不可能说的出口。
阿特拉斯的七大兵器之一 的Logos·React。
自己从过去的事件中知道,那是足以毁灭世界的东西。
但是,与这件事无关。
「…………」
怎么回事?
觉得自己好像看漏了什么。
思考的一角,产生了细微的违和感。虽然不知道其正体,但很可能是可以触及事件核心的细线。多次参与离奇事件的经历,正对自己倾诉。
但是,在那思绪化作结晶之前,话题继续了。
「让我们回到正题吧」
卡尔玛格利夫坐直身子。
「安全钥被偷这件事埃尔梅罗二世是什么看法?」
「还没确定,因为现场还没确认」
「实际上,这一点其实也很困难」
卡尔玛格利夫摸了摸下巴。
「为了确认犯罪现场,必须要去最深处,可是如果没有安全钥,就很难进入最深处,这是非常矛盾的」
的确如此。
即使要调查,也从一开始就卡住了。
即使是推理小说,大部分的密室案件,也只是在案件发生时是密室而已。当然也有无法进入现场的模式,但如果为此必须潜入地下城,那就完全不同了。
师父想了想,问道。
「君主·梅亚斯提亚,我想确认一下,你为什么要参加和阿特拉斯院的联合发掘调查?」
「当然,作为考古科的一员,我想了解被遗忘的全部历史」
「反过来也一样么?」
「……什么意思?君主·埃尔梅罗二世?」
师父对反问道的卡尔玛格利夫说。
「比方说,与其泄露给别人,还不如把亚历山卓大图书馆整个毁掉」
「这想法倒是很时钟塔」
卡尔玛格利夫微笑着,并没有特别不高兴的样子。
「只是,我的情况……」
话还没说完,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卡尔玛格利夫取出怀表一样的东西俯视着。
「通信用的终端机。在亚历山卓大图书馆不能使用普通的通信手段,但在里面可以用这个」
卡尔玛格利夫收好,走向这边。
「到第二层的挖掘工作马上就要完成了」
3
当赶到现场时,发现两名炼金术师已经在距离遗迹大图书馆正门稍远的地方占据了位置。
瘦削的男人和相对丰满的男人。
夸特和朱塞佩。是这样自报家门的二人。
在他们面前,墙壁被挖了一大截。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剜法。
就像小孩子挖沙坑一样杂乱——表面的一部分像玻璃,闪闪发光。
「哎呀呀,一身灰的美丽小姐」
朱塞佩回过头朝这边行了一礼。
「机会难得,本希望能让您看到咱帅气的一面……很遗憾,现在轮到夸特了!」
「…………」
五色头发的男人一言不发——墙壁从夸特触及的地方开始崩塌了。
黏稠得就像吸了水的砂糖一样,失去了坚固的形状。
「融化了?」
恐怕是他运用了相遇时的家传特质吧。
退了一步的夸特回过头开口。
「喂,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好嘞好嘞」
朱塞佩以神灯魔人般的声音和动作,走到前面。
「小姐这很危险,离得远些吧?」
圆圆的手指倏地向前伸出。
墙壁融化的部分一下子蒸发了。
「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
不仅如此,朱塞佩触及的地方还发红发热,不断熔化。
据说岩石的熔点大约在一千度左右。如果是阿特拉斯院遗址——大图书馆的墙壁,应该会大大超过。那么,朱塞佩的手掌到底放出了多少高温?
「伊斯塔里奥的家传特质·表层变性机制(Molecule Face)」
不知何时,拉提奥站在了我身边。
「最大限度地利用皮肤表面积的运算机构,在此过程中,发展出的副产品——夸特擅长溶解,朱塞佩擅长发热」
换句话说,他们的皮肤本身就是一种武器。
夸特无法融化的墙,就会朱塞佩熔化。
朱塞佩无法熔化的墙,则由夸特融化。
就结果而言挖穿了墙。
「发掘调查中最完美的组合」
师父说。
大图书馆的墙壁正以惊人的速度倒塌。
原来如此,如此一来,就解释为什么形成像小孩子挖沙坑一样的火山口。虽然说两名成员被困,但发掘调查团并没有表现出焦急的样子,这也是因为加入人员的这种特性吧。
不断扩大的火山口,将夸特和朱塞佩的身影吞没。
墙壁的厚度达到了一米以上。
尽管如此,终于看到了内侧——就在这一瞬间。
有个影子从墙壁内侧飞了出来。
「呃!」
夸特的反应有些迟缓。
鲜血从肩头喷涌而出。
「夸特!」
朱塞佩意外地轻松地回避了。
丰满的身体在影子面前划出一道弧线。
在摆出功夫架势的朱塞佩面前,有个奇怪的怪物挡着。
那是一只奇怪的机械蝎子。
但是,上半身是人类的。那是一个像是由金属板复杂组合而成的人,脸部有多个齿轮啮合在一起。
「亚历山卓大图书馆的看守者……」
拉提奥低语。
然后,师父也盯着怪物看。
「比起埃及,更像美索不达米亚的圣兽帕比萨格啊。就是说,阿特拉斯院的文化范围理所当然地不受国家限制么!」
「师父,请退下!」
自己站在师父面前。
触到了右肩的固定部位,想要将其展开。
「亚德——」
「等等,格蕾」
被师父制止了。
「没有亚德,能应付得了吗?」
「嘻嘻哈哈!当然是我出场啦——诶什么?!」
亚德的声音在只有自己和师父能听到的音量下。
「也许能做到……怎么了么?」
「理由稍后再说」
「知道了」
点了点头,径直走向看守者蝎身人。
「小、小姐!」
背对着朱塞佩的叫喊,抬起视线。
蝎身人的身高大大超过了两米。在这个距离上,看起来几乎像一堵金属墙。而且不管是幻想种还是使魔,只要是生物就会放出的杀气,在这个怪物身上感受不到。
因为平时总是拿着镰刀的,所以现在心里很不踏实。
但是,恐惧感倒是很淡。
究其原因,我的眼皮底下已经烙下了比谁都勇敢的女人的性格。
远坂凛。
看过她几次八极拳之后,我也有了自己的印象。
这对这个怪物是否适用呢?
「…………」
蝎身人什么反应都没有。
也没有电影安全系统的警告。
这个看守者到底守护了亚历山卓大图书馆多久了呢?在无人光顾的图书馆里,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春秋。
时隔两千年的相遇,突然的开战。是怎样的心情?
手「吱」地动了一下。
像螳螂的镰刀一样,有着锋利而巨大的刀刃。
「喂,看这边怪物!」
「朱塞佩先生?!」
朱塞佩从我身旁跳出来。
那只手在燃烧。大概是在燃烧皮肤的分泌液吧。不会燃烧到身体,也是因为同样的分泌液。
「Molecule Face-Blaze!」
火焰仿佛活着。
从朱塞佩的手掌中冒出的火焰,分裂成几个部分,包围了蝎身人。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蝎身人正以意想不到的速度想要回避,火焰却半自动地聚集在他的前方。
火焰接连在怪物的手臂、头上和几条腿上爆炸。
「哈哈,无论哪条未来线,都逃不过我的火种」
朱塞佩半开玩笑地举起一只手。
这是阿特拉斯院的能力。
高速思考。
通过超越人类极限的思考速度,可以清楚地捕捉到未来的形态。将此应用到战斗中,朱塞佩总能提前数秒,堵到对方的前头。
「Blaze-Metamorphosis!」
他像挥动指挥棒一样,转动着手指,火焰变成了人形。
那是一团巨大的、美丽的女人的火焰。
女人的火焰拥抱着蝎身人。
其热量是以往无法比拟的。
凝聚的热和光,洗涤了大图书馆的回廊。
但是,当这一切平息的时候,蝎身人依然屹立不倒。
蝎身人的装甲抵挡住了连大图书馆的墙壁都能够融化的火焰。
人蝎吹着烟,披着还热得通红的外皮,叫人尴尬地回头看向这边。
(——阿特拉斯院的装甲)
和以前海盗岛被拉提奥袭击时一样。
她使出的骨之使魔们,就连展开了亚德的死神之镰也无法轻易地造成伤害。即使材质不同,强度也足以与之比肩。
赤手空拳能对抗这怪物吗?
像披着骑兵的冲锋衣一样,熏天的蝎身人向这边冲来。
就像面对着巨大的长矛。
一瞬间,喉咙僵住了。
(——不,不对。)
我突然意识到师父所说的意思。
(因为我现在是空手!)
面对突袭而来的蝎身人,自己斜着撞了进去。
交叉仅仅是几秒钟的事情。
但是,被「强化」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活动。
想起了凛曾经说过的话。
——「诶?训练时把埃尔戈举起来的格斗术?啊,那叫投掷法。在八极拳里不怎么用,就是一边进行打击一边进行抛掷的那种感觉」
话语带着意象。
凛然和埃尔戈训练时的身姿。凛战斗时的样子。在与大脑不同的地方,再现了那套拳法的套路。
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在被挥起的镰刀下,自己钻了进去。
把手猛地伸进蝎身人的腰际。
手没有用力。
基石始终是腰部的旋转。
支撑着它的脚和踩在脚下的大地的力量。
蝎身人的身体以自己的手腕为中心旋转了一下。
(————!)
手感少得令人吃惊。
这是从凛那里学到的武术技巧。利用对方的矢量,加上一点点这边的操作的技术。被『强化』到现在的极限的肉体叠加在一起的时候,那个效果膨胀到了本来的好几倍。
把像风车一样转动的人蝎身人的向量,转向相反的方向。
就这样,蝎身人的身体猛烈地撞向墙壁。
碎片从被挖开的洞里啪啦啪啦地掉落下来。
「小姐,牛的!」
背后的朱塞佩大声喝彩。
蝎身人也没有马上起身的样子。对于火焰耐受,恐怕对斩击也有耐性的装甲来说,现在的冲撞打击似乎是意料之外的。
有那么一瞬间,低头看了自己的手。
(……嗯。)
只是在心里轻轻点了点头。
在这次旅行中,自己也明白了一件事。
肉体停止的自己,无意识地将自己的框架也冻结了。莱妮斯、师父和其他学生都走在了我前面,只有自己被甩在后面。抱着这样的达观。
但是,不是的。
眼看着就变了的埃尔戈,告诉了我这一点。
我紧紧地握住了手。
(——也还有后路。)
一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自己。
「师父……」
「格蕾!后面!」
比起将视线回应师父的呼喊,阴影落在自己脸上的速度更快。
没能站起来的蝎身人——只有镰刀变形了,变得更大,甩到了我的头上。
但是。
比自己的反应,比蝎身人的镰刀,有着率先抵达的东西。
像箭一样射入裂缝。
用复杂的魔术式构筑的数道光,缝住了怪物的身体。
「简直了,真是够结实的。不愧是阿特拉斯院的看守者」
是卡尔玛格利夫。
手腕附近有一张银色的小折叠弓。就像两条弧形重叠在一起,是一把不可思议的弓。
「梅亚斯提亚的礼装——双银瞬弧(Shoot the Moon)。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但和我的魔术组合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卡尔玛格利夫抱歉地说。
(魔术?)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击中蝎身人的地点开始,箭或冻结,或腐蚀,或发出闪电,分别折磨着金属怪物。
名副其实千变万化的魔术之箭。
「时钟塔也对『变化』稍稍有些心得」
卡尔玛格利夫暧昧地笑着。
但是,再强大的魔术之箭,按照刚才的触感,也不可能打穿阿特拉斯院的装甲。
自己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原因。
从那身礼装中射出的箭,不仅具有多种性质。
阿特拉斯院的装甲在与魔术箭镞接触的瞬间发生了『变化』。
一种强烈的弱体化魔术。
虽然很多魔术很难影响到他人,但卡尔玛格利夫娴熟的技巧不愧于君主·梅亚斯提亚。
朱塞佩滑过身子,触碰到了被缝上的蝎身人。
「这个嘛,就算从外部能忍受,直接灌进去怎么样?」
火焰从他的手掌流了进去。
从蝎身人装甲的缝隙间,喷出了盛大的火焰。
忍耐了两千年的看守者,像痉挛一样颤抖,终于停止了动作。
「停止运作了?」
他敲了敲蝎身人的装甲,确认道。
接着,从缝隙里再把火焰塞进去,这一点很精明。
说到刚才的周旋,他似乎意外地习惯了战斗。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蝎身人内部的火焰也炸开了,他才对我微笑。
「好啊,我更迷恋你了,小姐,你还喜欢亚洲武术吗?」
「不、不,刚才只是模仿而已。而且,我也得到了大家的帮助」
「噢噢。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直觉就好得惊人了。嗯,既然是魔术协会之间的交流,希望你一定要教我。当然,只在你能教的范围内也没关系」
他微笑着向我走来。
原本是极其善意且友好的笑容,现在却变得可怕了。
「那个,那个」
想回头向师父求助。
他走近倒下的蝎身人,和拉提奥交谈着。
「本来不是说侵入第二层不会有问题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据拉提奥所知,第二层没有这样的看守者」
拉提奥俯视着机器蝎身人说道。
「这不是第二层,而是第三阶层——守护禁书库的看守者」
「嗯?什么状况?安保情报有误?」
「不……」
师父对欲言又止的拉提奥说。
「那么,留在里面的那两个人……」
最坏的预想,让我瞬间浑身颤抖。
于是,
「这边」
五色头的夸特正窥视着看守者出现的洞的另一边。
「我、我也去!」
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自己立刻跑到五色头身边。
洞里并不黑暗。
和外周部一样,第二层也充满了淡淡的光。
许多巨大的六边形柱体一样的水晶倾泻而下。看来,每一颗水晶都兼具阅览终端和记录设备的功能。
「……
简直就像水晶林」
这是非常梦幻的景象。
曾经的炼金术师们在这片水晶林中漫步过吗?
隐匿各自研究的他们,是否从这个水晶中接受了庞大的信息,相依相偎地继续守护孤独呢?
是为了守护世界,继续奉献了卓越的思考吗?
成百上千人——孤独如冰原。
洞口旁边有一个半球形的建筑物,明显与图书馆不同。
似乎是某种避难所。
灰褐色的,有被多次砍伤的痕迹。
是那蝎身人之镰吗?这个建筑物经受住了镰刀的攻击多久了?
表面出现了裂缝。
它像蛛巢一样哗啦哗啦地扩散开来,在占了半球六成的地方,一下子裂开了。
从像雪花碎片一样散落一地的内侧,出现了两个人影。
「父亲!」
在这座大图书馆里,拉提奥第一次大声说话。
那张脸表露了感情。
「……拉提奥吗?」
是个身体虚弱的壮汉。
头发花白,胡子花白,穿着和拉提奥、朱塞佩等人一样的阿特拉斯院的衣服。身高超过180,从肌肉隆起的程度来看,体重应该超过一百公斤。
然后在旁边:
「哇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了不太适应状况的——某种意义上恰好的哭声。
是个戴眼镜的女人。
壮汉五十多岁,女性二十多岁。
一头茶色的头发扎成一束,身穿一件研究者模样的白大褂。
她看了看周围,猛地站起来,大步朝这边走来。
「什么?什么?」
两人擦身而过,直奔跟在身后的卡尔玛格利夫。
「卡尔玛格利夫大人!我没听说有那么危险的!」
「那个,蒂卡,非常抱歉……!」
「不,我不会忘记的!在卡尔玛格利夫先生请我吃顶级寿司之前,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寿司!不知道在亚历山卓有没有……没事,没事,我知道了!我请客!」
卡尔玛格利夫以一副厚重之躯,一个劲地道歉。
正当我瞪大眼睛看着她的样子时,女人旁边传来了声音。
「您是君主·梅亚斯提亚的助手吧?」
师父询问道。
在师父开始自我介绍之前,戴眼镜的女人用手捂住了嘴。
「哇。难不成,是那个埃尔梅罗二世吗? !」
「……兴许,是那个埃尔梅罗二世」
过于直率的说话方式,令师父不知所措。
这时,戴眼镜的她转了一圈,再次回头看向卡尔玛格利夫。
「怎么办啊,卡尔玛格利夫大人!连掠夺公都来了,卡尔玛格利夫大人还能捞得到油水吗?现在的考古科还支付得起我工资吗?」
「……蒂卡」
卡尔玛格利夫把手放在额头上,仰天长叹。
「总之,祝贺你平安无事。然后,如果可以的话,能把和君主的招呼打完吗?」
「啊,对了!」
深深地敬礼,转身面对师父。
「时钟塔考古科事务担当 蒂卡・梅尔阿斯迪亚・特鲁马克!久闻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传闻大名!」
「啊,啊」
即使是对师父来说,也肯定不是常见的那类。
在充满了各种各样「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的埃尔梅罗教室里,应该都会是属于那种是不会被埋没的人才吧。
还有一个人,
「这里也初次见面,埃尔梅罗二世」
拉提奥扶着他的肩膀,刚才的壮汉低下了头。
衣服好像是阿特拉斯学院的制服。
「是罗格·库尔德里斯·海拉姆,库尔德里斯的首领,也是这个发掘调查团的负责人」
应该和蒂卡一样被关了几天,身体衰弱程度的不同,大概是维持避难所的缘故吧。时钟塔的魔术师可以控制几天左右身体的水分和排泄,阿特拉斯院似乎也有同样的能力。
「刚才听拉提奥说了,说要帮我解决这件事」
「好像就是为了这个叫我来的——实际上有一半是被我妹妹给骗过来的就是了」
师父的视线瞥向外周的回廊。
「啊,发掘工作已经结束了吗?」
莱妮斯也从那里出现了。
大概是结束了与托勒密的对话。这个时机应该是被她看准了的出场时机。拼命收集情报,在最能展现自己的时候登场,这是她会做的事。
「罗格先生和蒂卡小姐都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以迷人的笑容,莱妮斯行了一礼。
这么说来,既然和拉提奥同时来到这个遗址,当然有时间和这两个人说话。
同时,
「……这就是全员吗?」
师父低声说道。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嫌疑犯全都到齐了。
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有四人。
——拉提奥。
——罗格。
——夸特。
——朱塞佩。
时钟塔的魔术师有三个。
——卡尔玛格利夫。
——蒂卡。
——当然,莱妮斯也不例外。
法老密室杀人事件。
这个光听名字就知道极其可笑的事件,究竟要以怎样的形式收场啊?
「…………」
不安的思绪突然被另一个威胁打断了。
是我们曾经走过的洞。
从连接第一层外周的洞里有异形蠢动。
「还……能动吗?!」
被烧得那么仔细的蝎身人,居然还能继续运转,追杀。
这次不得不展开亚德攻击了吗?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一股疾风从身旁吹过。
灰色的东西贯穿了蝎身人。
即使展开亚德,也不知道能不能伤到的蝎身人护甲,被他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就剜了进去。
那是一把骨枪。
「……只是一只的话……」
拉提奥扶着罗格的肩膀,他举起着右手。
手掌上剜出了一道大伤口。
骨矛似乎就是从那里射出的。
从物理角度考虑,失去骨头的右手似乎会耷拉下去。恐怕是马上就形成了新的骨头吧。
如果朱塞佩和夸特的伊斯塔里奥家族是皮肤使,那么拉提奥和罗格的库尔德里斯家族就是骨骼使。
「嘎」的一声。
被骨矛射穿的点才是重生的核心吗?
这一次,人蝎崩溃了,分解成许多齿轮和发条等零件。
师父盯着滚到脚边的齿轮,开口道。
「没有必要自己成为最强,创造并使用最强的东西就行。这是阿特拉斯的格言……不过是单一个看守者,就这么……」
在机器看守者消失的昏暗中,那个僵硬的声音响起。
4
在亚历山卓的住宅区里,有一栋被称为幽灵公寓的建筑。
新婚夫妇发疯啦,有人跳楼自杀啦,各种议论纷纷,到处都是谣言。后来才发现其实公寓根本就是个烂尾楼。内部装修动就没动过……正因为如此,这里才最适合作为藏身之处。
埃尔戈眯起眼睛。
夏日的阳光透过有裂痕的窗户射进来。
「……你到底是……」
他呼唤道。
并没有被束缚。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身体也可以自由活动。
可以喝桌子上的杯子里的水,也可以赶走飞到脖子上的苍蝇。将幻手实体化也没有问题。
但是,他无法逃脱。
只要想要做出这样的动作,年轻人的身体就会笨拙地停止。
这样的诅咒是从未受到有过的。
设局的人就坐在眼前。
她名叫希翁,是阿特拉斯院的一名少女。
「我刚才也说过了,我的任务是对阿特拉斯院进行内部监督」
「……内部监查」
女孩说她在找叛徒。
既然如此,埃尔戈想。
那个叛徒,今天,埃尔梅罗二世和格蕾会接触对方不是吗?
感到口渴。比起被捕的自己,埃尔戈更在意自己的老师和师姐的安危。
「你是埃尔梅罗二世的弟子吧?」
「老师……是这么说的」
「原来如此」
希翁点点头。
少女的紫色麻花辫在水泥内饰的背景中随风摇曳。
就连摇晃的方式,都让人觉得像几何一样。
与其说他面对的是一个人,不如说他面对的是人类形态的数字。
在埃尔戈见过的东西中,印象中最接近的应该是日本刀吧。明明是用来伤人的武器,钻研之后却变成了一级美术品。
拉提奥也有相似的印象。但希翁的感觉更锋利。
然后,
「不用尝试」
希翁补充道。
「你有两次想要伤害我,第一次是从死角出拳,想应该
可以找找看不见的方向来打。第二次,你想,如果以绊倒的方式布置,偶然给我造成伤害的方式,是不是也可以。不怠惰是值得称赞的优点,但也应该考虑一下对方」
少女的话,准确地描绘了埃尔戈想要做的行动。
年轻人并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而是问道。
「这也是炼金术师的力量吗?」
「连接你脑神经的以太线,是来自我的家族——阿尔特纳姆家族」
希翁举起了手镯。
埃尔戈感知到,从手镯中流淌出微米单位的丝线。
所谓的以太线,就是那条线吧。
「相对的,高速思考和分割思考是阿特拉斯院的基本默认能力。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最少能分割三个思考。现在,将其中的一份用于控制你的脑神经,所以在你的处理能力范围内,无论你想做什么,它都会传达给我」
希翁的话让埃尔戈屏住了呼吸。
以前,在海盗岛上与拉提奥战斗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高速思考和分割思考。
据说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凭借这种能力,能够窥探有限的未来。
当时不明白的能力的异质性,现在的埃尔戈是理解的。
比如——
「和时钟塔的魔术师大不相同啊」
「目的和方针都不一样」
希翁冷冷地回答。
「本来,大气中的魔力在进入公元后应该马上消失,所以阿特拉斯院并不依赖这种东西。能依赖的,只有自己身体的内侧」
「……拉提奥小姐把骨头变成了很多东西」
「是啊。库尔德里斯的家传特质是通过骨头来提高运算能力的骨骼操作。话虽如此,你不像是时钟塔的魔术师。刚才也确认了是埃尔梅罗二世的弟子,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联?」
「这……」
埃尔戈也欲言又止。
其实我已经没有记忆,但也不可能说什么「好像把神吃掉了」之类的话。
「喰神?」
「嗯?……」
「我不是说过,它连接着你的脑神经吗?虽然不是完全的,但我还是能窥视到你的大脑。虽然一下子很难相信你喰神,但确实很难找到你的记忆」
年轻人眨了眨眼,希翁继续说。
「所以我判断还是让你通过对话来联想比较方便」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我说话,似乎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希翁的眼睛直视着埃尔戈。
宛如是在宣言说,即使是构筑年轻人的一个细胞的运动,也不会视而不见。
「无论在物理方面,还是在魔术方面,你的大脑都发生了很大的质变。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也有同样的倾向,但无法和你相比。如果这是真的,那你就是不可忽视的异类了。根据情况,我的任务的优先顺序可能会被调换」
「比如」戴着手镯的手转了一圈。
与此同时,放在旁边桌子上的瓶子也飘了起来。
像木偶一样在空中跳舞的瓶子,下一瞬间无声地断裂了。她所操纵的不可视之线,只要一个意念就能化为无与伦比的利刃。
「我可以切掉你的大脑,也可以操纵你跳海自杀。我可以问你喜欢的方法」
埃尔戈再次感到身体被束缚了。
连年轻人的幻手被无效化,以太的神秘。
不仅如此,剧烈的疼痛刺痛了他全身的神经。
与希翁手环相连的微米单位的第五架空元素以太线,像活物一样从背后侵入年轻人的脑神经,将其信号完全插入。
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死亡本身的感觉。
「怎样?」
希翁问。
「本来,人能感觉到的疼痛是有下限的。这是为了保护自我的功能。但现在的你已经暂时解除了。只要风一碰到,就像血管被泼了硫酸一样舒服吧」
少女冷冷地低语。
在亚历山卓的废墟中,像一个残酷的恶魔。
但是给他带来痛苦的希翁在几秒后,皱起了可爱的眉头。
「你为什么会对现在的痛感感到安心?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那个……对不起」
埃尔戈喘着粗气回答。
「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可道歉的?而且不应该是道歉而是求饶才正常吧?」
(——分割思考·四号线,报告 以太线 正常)
说着,希翁确认了分割思考诊断扫描的结果。
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无法完全访问记忆,但以太能以极高的精度读取现在的思考。
年轻人的态度里不掺杂任何谎言。
所承受的痛苦程度也和预想的一样。
即使埃尔戈真的吞噬了神,年轻人也会受到难以抗拒的剧痛。这一切与那无关。
正因为如此。
她皱起眉头。
那里面包含着些微——真的些微的焦躁。
「可是……你说的有道理……」
「当然。既然我是阿特拉斯的女儿,推导出的答案是正确的,就不可能改变行动」
希翁的视线一毫米也没有偏移。
如果埃尔戈的回答不让她满意,就会立刻执行刚才的宣言,把埃尔戈的大脑切尽。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能道歉。因为我没有推翻你的理由。考虑到很多人,也许死在这里才是正确的。……但是,最近我不想被杀」
他发出气喘吁吁的声音。希翁反问道。
「以前被杀无所谓吗?」
「嗯,在那个海贼岛上的我,什么都不缺」
「…………」
希翁沉默了。
线正确地捕捉了他的情绪。
希翁的分割思考正确地解释了这种感情。
埃尔戈在海贼岛的时候,真的很幸福,很满足。
被年轻的海贼和孩子们包围,听远坂凛讲述魔术世界的种种的日子里,没有任何不足。
如果那个时候有人说自己的存在会威胁到谁,年轻人一定会坦率地献出生命吧。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在希翁的引导下,埃尔戈开始联想。
没有虚伪也没有策略的思考,立刻回答了希翁的疑问。
「有想赢的人吗?」
「是的」
埃尔戈坚决地点了点头。
「输了一次,再让姐出面,打平。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不想被任何人杀死」
(……白若珑?)
这个名字,希翁也读出来了。
吃了太祖龙——提丰的褐色皮肤的青年。
对埃尔戈来说,他是唯一一个真正的同胞。
(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吗?)
如果不是直接读取了他的想法,恐怕很难相信。
神,龙。
应该都在神代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存在,有人将其身体吸收进来。
更不用说,造就这个年轻人的,是两千年前的山岭法廷和彷徨海——以及当时的阿特拉斯院。
希翁追查的事项对阿特拉斯院来说也是大事。
但是,从规模来看,这个年轻人超过了很多。因为与时钟塔的君主两名有关,所以本来打算走一走钢丝,但没想到入口会冒出这么大一个异状。
(是否请教教官们判断?)
思考,立即认定分割思考二号线是徒劳的,废弃。
按照他们的性能,要下决定大概需要半天吧。
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这种延迟可能是致命的。如果是院长的话,应该会马上做出判断,但那个戏剧狂人一年只会出现几次。
而且,希翁不太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
猛地拉了拉右手。
坐在椅子上的埃尔戈突然向前倾。
从束缚中解放出来了。
「……可以吗?」
「看来你有特殊嗜好,所以我判断痛苦不是最合适的方法。不管怎么说,你的心脏还是连着的,所以不能做出伤害我的行动」
希翁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埃尔戈缩了缩脖子。
「难不成,我被凶了?」
「我没有生气,只是惊讶而已」
少女回答道。
「怎么了?好像又开心起来了」
「不,我真是总被比我小的女孩子训啊」
埃尔戈苦笑道。
年轻人脑海中浮现出的面孔,传到了希翁的那里。
「……你还是不了解状况吧?我不是你们两个的朋友」
少女为难地说。
然后,
「为了让你联想,我把我的情况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意见,听着就行了」
注视着年轻人的眼睛。
并不是在怀疑以太线,但既然这个年轻人的异质性不容忽视,那么浮在表层的信息也会变得重要。
慢慢地说。
「我本来是打算逮捕远坂凛的,因为我已经收集了埃尔梅罗教室和掠夺公的情报,如果和他们正面接触的话,有可能会暴露我们的神秘。我认为,在控制弟子的情况下,
以我方优势在短时间内进行谈判是最合适的方法」
虽然没有关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情报,但正因为如此,希翁才将突袭正当化。
因为应该最先排除非正常因素。
无论调查花费了多久的时间,对埃尔梅罗二世这一人物的特殊性充分理解都是必要的。他作为君主并不是一个优秀的魔术师,但他能从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一针见血地提出反败为胜的一招。
以亏乏的才能,能维持住现代魔术科不是偶然。
大概是异常善于抓住别人的弱点吧。
以掠夺公闻名的他,不仅肢解别人的魔术并为自己申请专利,而且有很多魔术师都因为小看他,反而遭受了巨大的损失案例。
虽然信息残缺,但是埃尔梅罗二世的名字──其本名韦伯・维尔维特──传言名为第四次圣杯战争的远东的仪式,当时还未发迹的他,在无数的强者中脱颖而出。
不仅如此,回归后他还被安置在了当时被杀害的前一任君主·埃尔梅罗的位置上。
恶意地考虑,从前任埃尔梅罗被杀开始就是他的阴谋。
从善意的角度考虑,上一任埃尔梅罗以自己的死,为一直关注自己的弟子让路。
无论哪一方,都不可能被轻视。
虽然这只是传闻,但也有传言说他和阿特拉斯院的院长有过接触。院长这个身份首先可能出了什么差错,但如果他真的和阿特拉斯院的高层有所勾结,希翁的计划甚至有可能被彻底推翻。
如此一来,即使劫掠公无法应对,只能事先采取一切手段,挟持人质,在短时间内结束谈判。
抱着这样的觉悟,希翁对远坂凛等人展开了先制攻击。
「对于埃尔梅罗二世这个人物,我给予最大限度的评价。在这个时机来亚历山德里亚,可以说是有一双不放过任何魔术世界异变的慧眼了」
说着说着,希翁的分割思考对年轻人的思考进行了诊断扫描。
由于记忆的存取有限,要重新按时间顺序放置也很麻烦,不过,就在这几周他的君主完成了惊人的冒险。
(……果然。)
不禁咋舌。
不是一般人物。
在远坂凛他们分开行动的时候袭击是正确的。二世和其出众的弟子在的话,恐怕光是拘留也不能如愿以偿吧。
然后,她在思考的一部分中,发现了一直在寻找的信息。
「……拉提奥!……」
「拉提奥小姐怎么了么?」
「我说过不需要意见」
希翁毫不留情地回答。
「但我回答你。阿特拉斯院有人违反了绝对戒律」
「戒律?」
「自己的研究成果只对自己公开」
面对红发年轻人的提问,说道。
「这是绝对唯一的戒律。我判断有违背戒律者。然后,埃尔梅罗二世在其参与的可能性非常高。嗯,根据你现在的想法,我也证实了,拉提奥·库尔德利斯·海拉姆果然和外部的魔术师有接触——!」
不知不觉间,声音里夹杂着安心。
对君主的弟子进行攻击,即使是少女也需要相当大的决心。但是,这次她赢了。
「在阿特拉斯的六源中,有人泄露了研究成果,我们判断了两个月后,终于抓住了尾巴。幸好,她和你们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这样就不用把时钟塔当作敌人了」
「…………」
埃尔戈没有马上回答。
希翁也感觉到年轻人在犹豫。
应该是性格所致吧。
与拉提奥在初次见面的海贼岛上就差点被杀,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怀疑,可见这个年轻人是个老好人。
「还有其他怀疑拉提奥小姐的理由吗?」
「当然」
希翁点点头。
「三年前,原本应该成为库尔德里斯继承人的她的弟弟离奇死亡」
5
「怎么……」
凛将小小的绿柱石放在太阳穴上,呆呆地低语。
距离希翁藏身的废墟大约百米的小巷里。
凛表面上是在逃亡,其实是在追捕二人。
也没告诉埃尔戈,他的衣服里藏着宝石碎片。
现在正在做的,就是利用宝石进行窃听。
为了不被感受到魔力的气息,无限融入埃尔戈的波长。在埃尔梅罗二世那里学到的,作为五大属性持有者的技术应用。
「阿尔特纳姆家……果然和库尔德里斯一样,是阿特拉斯的六源吧?」
就像时钟塔的君主家族一样。
凛还记得拉提奥在海盗岛事件中说过的话。
——「就像同属阿特拉斯院的阿尔特纳姆家族将以太线视为自己的神经一样,库尔德里斯家族将外置框架视为自己的骨骼」
视为自己的神经。
因此,从逃亡前埃尔戈的样子,可以判断出他的脑神经是否受到了干扰,所以早早地逃走了。
虽然系统不同,但凛也精通骇入的魔术。
但是,通过窃听得到的情报,超出了凛的想象。
(阿特拉斯院的……叛徒?)
如果这是时钟塔的话,就可以断定是派系之间的斗争。
因为时钟塔这个舞台,本来家族关系就不好,互相拖后腿的话,可以磨叽上几百年。
但是,阿特拉斯院呢?
(……意外的,这种印象很淡薄。)
时钟塔会成为互相拖后腿的地方,归根结底是因为资源有限。
与他人分享的神秘会被淡化,无论是权力还是资产,共享份额都是有限度的。
但是,阿特拉斯院的情况,原本就和这种情况没有什么关系。
人类的运营的组织,当然也有嫉妒,也有时反目吧,但由于「自我的研究只对自己公开」的戒律,交流本身就切断了。既然是特意组成的组织,即使有必要的最低限度的联系,也不可能形成互相拖后腿的、某种意义上浓烈的关系。
「可是,叛徒……」
思考,对迄今为止的信息进行仔细调查。
毫无疑问,应该是时钟塔和阿特拉斯院的联合发掘调查团。
如果只有阿特拉斯院还好说,但如果牵扯到君主·梅亚斯提亚,能想到的类型就会瞬间激增。
考古科虽然在时钟塔不太被人注意,但毕竟是中立主义的佼佼者。传统根基深厚,在时钟塔的各个角落人才枝叶茂盛。
特别是珍藏的礼装的质和量出类拔萃。
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和考古科的知识以及秘宝结合在一起,会发生怎样的奇迹,凛也无法想象。
「这个案子意外复杂……」
沉重的低语在大海与沙漠之国的小巷里徘徊。
几秒钟后,拍了拍自己的脸。
转换意识。
现阶段,集中精力进行有意义的思考。
「其实首先应该考虑如何夺回埃尔戈,但目前看来还不会怎么样」
埃尔戈的拷问开始的时候,进行到了强行突入的极限,不过,之后意外地以安稳下来了。
也许是因为那个年轻人身上的气息吧。
海贼岛也是如此,明明拥有那么可疑、巨大的力量,埃尔戈这个年轻人却没有激起我的戒心。
倒不如说,在交谈的过程中,不知为何会产生一种想要帮助他的心情。海贼岛的孩子们都很亲近他,想必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如果是以前的英雄,这可能是一种被称为超凡魅力的资质。
(……那倒是。)
把思绪转向少女。
名为希翁的炼金术师所使用的以太线,相当棘手。
虽然估计不可能做到在互相移动的战斗中还能刺中脑神经,但如果在松懈的时候遭到突袭,那将是致命的。
而且,从她和埃尔戈的对话来看,应该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应用方法。
(……即使是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性能规格也有点怪吧?)
凛一边思考,一边打磨魔术回路。
监听中的情报,哪怕一个也不能听漏。
然后喃喃道。
「拉提奥的弟弟,非正常死亡?」
*
「拉提奥小姐的弟弟?」
「你好像不知道」
少女一边观察着埃尔戈,一边小声说。
「阿特拉斯院不一定重视家族,但六源是例外。在库尔德里斯家族中,拉提奥的弟弟塞弗·库尔德里斯·海拉姆被视为继承人,长期被抚养」
「塞弗·库尔德里斯·海拉姆……」
埃尔戈完全不知道这位是谁。
不对,自己原本就不了解拉提奥的事情。
他们曾在海盗岛和新加坡的海上战斗过两次,其中一次曾共同战斗过,但此后就再也没有来往过。埃尔梅罗二世的妹妹又和现在的拉提奥缔结了何种互助契约,对于以上的一切,埃尔戈仅仅只是听别人提过而已。
「可是,这个塞弗三年前淹死了」
「……溺水?真的是溺水吗?」
「字面意思。
另外,就是亚历山卓的海」
希翁面不改色地继续解释。
「当然,在亚历山卓也会有波涛汹涌的时候,也有记录称是在暴风雨过后的第二天发现的。但是,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在度假胜地溺水而死,实在是令人费解的事件」
「那……当时没有调查吗?」
「话虽如此,阿特拉斯院本来就是一个对他人不感兴趣的组织。也没有值得一般警察特别留意的案件性。……炼金术师拉提奥的行动,从这个时候开始突然发生了变化」
「……变化吗?」
「是的。一直躲在阿特拉斯院的她,开始积极地接触外界。虽然没有掌握泄露研究的证据,但似乎以接受各种委托为条件,得到了各种情报。上个月,终于在新加坡近海与你接触了」
「…………」
希翁的话让埃尔戈想起了当时的事情。
她率领着骨之巨人坦格雷和众多使魔,袭击了海贼岛。
当时的拉提奥认为自己是为了实现几千年前库尔德里斯的夙愿而来的。埃尔梅罗二世也得出了大致相同的结论。
但是,真的只是这样吗?
希翁所说的三年前的事件,如果也和拉提奥有关呢?
拉提奥通过得到埃尔戈,究竟想达成什么?
「现在,拉提奥在海底」
「啊?海底?」
「是的,海底的亚历山卓大图书馆」
这番荒唐的发言让年轻人瞠目结舌。
在第一次来的国家的废墟里,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少女束缚着——把这种状况,从意识中炸飞的,巨大的冲击。
「就是世界史上提到过的亚历山卓大图书馆吗?」
「严格地说,与此同时,根据当时法老托勒密与阿特拉斯院的契约,另一座亚历山卓大图书馆。以前就有传言说,有这种遗失物(Lost Namber)存在,这次,时钟塔和阿特拉斯院正式组成了联合发掘调查团,开始着手调查。埃尔梅罗二世和其弟子,也被邀请到这里」
「……老师,你在搞什么啊?」
不由得脱口而出。
不,已经切身体会到那位老师有着被卷入其中的异常体质,海底大图书馆这个词果然有破坏力。
「我之所以出面,也是因为在联合发掘调查团发现了疑似阿特拉斯院研究的代码。为了不让事情马上败露,我们采取了多重加密等措施,但最终还是判断这有百分之八十二的概率是阿特拉斯院炼金术师的研究成果」
希翁淡淡地说。
「因为是和时钟塔联合调查,而且没有完全的证据,所以教官们还没有行动,但我认为这是对阿特拉斯院的背叛」
「也就是说……这是你的独断?」
对于埃尔戈的问题,希翁不高兴地噘起嘴。
「与你没有关系!我已经被授予教官的地位和权利了!总之,是不是我的自作主张,对不是阿特拉斯院的你来说没有意义吧!」
「嗯、嗯」
迫于气势,埃尔戈点点头。
看到她的样子,少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咳嗽了一声。
「说实话,当时我也束手无策,因为被埋在海底遗迹里,我没有追查的方法。已经向阿特拉斯院的教官们申请了追加装备的许可,但考虑到目前阿特拉斯院的速度,装备交付之前的时间差,就有四成以上的可能性让犯人逃脱」
未厘清所有的关系性,便袭击了二世的弟子。这就是原因。
对于目前的希翁来说,时间已经不够了。
就算泄露研究的凶手是拉提奥,或是联合发掘调查团的其他人,也没有追查到海底的手段。
当然,犯人也迟早得从那个遗迹里出来。但如果在这里被逃掉,很有可能再也追不上了。
「……可是……」
少女低语道。
看着孤零零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
不知道对方是否还记得,就在不久前,她还在认真地拷问自己。她越是生气,他就越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不。
原本希翁与外界的人就没有接触,甚至无法判断出他的行为是否正常。
就连在阿特拉斯院,她也一直是孤独的。
以太线让她变得太过无敌了。
还不满十岁什么的,根本不成问题。
一切知识,只要从他人那里篡夺即可。只要翻一翻以太线,再优秀的头脑也会在她面前说出所有的信息。不仅仅是脑神经,甚至可以介入灵魂的设计图-灵子,读取其思考法则。
虽说具备艾尔特纳姆家族的家传特质,但能将难以驾驭的以太线塑造成如此异能,正是因为她有着自现任院长以来少有的才能。
年仅八岁就获得了阿特拉斯学院教官的地位和特使的权力,正是因为拥有巨大的情报收集能力。
相反,以太线让她变得孤独。
即使在每个人都孤独地追求守护世界的阿特拉斯院,依然被恐惧、被忌惮、被回避。
那是当然的。
谁都不希望自己的灵魂受到干预。
花时间钻研、提炼出来的智慧也不想被剽窃。
尽管如此,希翁还是相信技术是合理的,不去怀疑。
自己的未来没有问题。
不可能有。
找不到那样的理由。
(……切停二号线)
把自己的分割思考封印起来。
视线又回到红发年轻人身上。
「但是,能找到你,真是意外的幸运」
「我?」
「嗯」
希翁认真地说。
异常规性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它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一旦被我掌握,就有可能成为绝对的joker牌。
喰神的年轻人。
与现代脱节,压倒性的神秘格不同,这个牌有它的使用方法。
「既然已经逮捕了你,说不定就会迫近他们」
*
凛也听着他们的问答。
沉默了几秒。
「海底的亚历山卓大图书馆?」
这几乎是痴人说梦。
不过,这样一来,格蕾的邮件也就不难理解了。
时钟塔和阿特拉斯院的联合发掘调查团。
还有,君主·梅亚斯提亚的来访。
即使是如此夸张的阵容,如果目的是这样的遗迹,也就有了真实感。
在世界史上赫赫有名的亚历山卓大图书馆——而且是隐藏在历史背后的另一个大图书馆,竟然还存在于海底。
「一个接一个的,真是叫人闲不下来啊」
她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