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四人游戏

“耕介,真由,音弥,小禅,”梨花挨个儿数着几个小孩的名字,最后把手指向自己,“还有我。”

忽然,梨花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尖愣住了。耕介在旁边看着,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题呢。这时他们正聚集在宽敞的客厅中央,静静地瞪着梨花说话。

客厅里空空的,一件家具也没有,看起来像个长方形的大盒子。墙壁白的发青,屋顶很高,黑黢黢的。从天花板上悬下来的电灯,发出昏暗的光。

“是五个人,对吧?”梨花终于开口了。

耕介也一直在思考着答案。不,其实是不需要思考的,因为所谓的难题不过就是在场有几个孩子的问题,想知道的话数一数就可以了。但是,数了好几遍,答案都是一样的:五个人。

奇怪的是,刚才进地窖的时候肯定不是五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游戏叫做“四人游戏”。游戏是这样进行的: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四个人分别站在房间的四个角,然后依次拍下一个人的肩膀,四个人沿着房间的四周转圈儿。

教给孩子们这个月游戏的是本家(本家: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实行长子继承家业的制度。长子的家庭叫做本家,其他儿子的家庭叫做分家。)的三郎。三郎是从他的大学学长那里听说这个游戏的。游戏的来历是这样的:

有四个小孩子去登山。突然,山上下起了暴风雪,眼看他们有生命危险了。这时,他们发现了山间的一个小屋子,但是那里没有食物,而且又黑又冷。孩子们知道,如果睡着的话就会东西,于是四个人相处了一个办法来对抗寒冷和瞌睡。他们分别在屋子的四个角落里坐下来,其中一个人站起来,在黑暗中沿着墙壁摸索着走,走到下一个墙角,便拍拍第二个人的肩膀。被拍到肩膀的那个人走向下一个墙角,去拍第三个人的肩膀,以此类推。整个晚上,他们就依次拍着肩膀在小屋里转圈。熬过了那个漫长的夜晚,谁也没有睡着。第二天,四个人终于平安的下山了。

“可是,仔细想想很奇怪啊,”三郎说,“这个游戏不可能一直玩下去的呀,应该会中断的。试一试就知道了。”

这时,有一个声音说:“试试吧!”耕介确信那是本家老宅的小饭厅听到的。

正值暑假的时候名孩子们来到本家住一段时间。大人们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商量,都聚到大客厅去了,留下孩子们在小饭厅吃晚饭。本家在山里,孩子们平常看的电视节目少得可怜。无聊的时候三郎给大家讲起了一个恐怖故事。三郎是大学生,大人们让他留在小饭厅,照顾这帮孩子。

三郎讲的恐怖故事,让大家听得既害怕又入迷。梨花的弟弟光太才七岁,年龄最小,听着听着,他被吓得叫着妈妈哭个不停。没有办法,三郎只好抱着她去大客厅——留下小饭厅的孩子正好是四个人。

这时,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咱们做一下这个游戏吧。”做这个游戏必须在一个漆黑的四方房间里,“那就在地窖吧。”有人刚一提议,其他人就纷纷赞成。好奇怪啊,在那一刻大家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地窖这个地方。趁三郎还没有回来,孩子们溜出了小饭厅。

本家非常大,但到处都很旧。屏风和拉门隔出许多一模一样的房间,就像迷宫一样。每个房间都空空的,有点昏暗,还散发着霉味。孩子们悄悄地穿过这些房间,来到了铺着黑色木地板的走廊,长长的走廊就像一条幽森的隧道,而且是不是拐弯或与别的走廊交错着。

耕介想,这场景很熟悉呀,似乎在噩梦中出现过:走啊走啊,总是走不到头,也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地方,总觉得会遇到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发生。心想这下要到出口了,却又走到了同样的地方。那是相似的另一个地方呢,还是原地,怎么也弄不明白。

耕介想起昨天刚到本家时,第一次去地窖也是这样的。虽然是跟大人们一起走的,还是莫名其妙地紧张不安。而现在,天已经快黑了,也没有大人陪伴,在昏暗的灯光里走着,心里更加害怕。可能大家都一样吧,所以不知不觉把身体凑到了一起。走廊里电灯很少,平时都不开。每到拐弯处,他们需要首先摸索着打开电灯,然后借着微弱的灯光前进。

摸索着开灯的任务,落在了带路的耕介身上。梨花虽然年龄最大,上中学一年级,不过正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个"弱女子"。接下来就是耕介了,他上小学六年级,又是男孩子,理所当然,有危险他就得冲在前面。不过其实耕介心里非常不情愿。

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在某个拐角处打开电灯,耕介发现眼前出现了一条稍微宽敞一点的短短的走廊,于是,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走廊终于到尽头了,前面就是通往地窖的大门。

普通人家都是把地窖建在园子里的,本家的地窖却是在走廊的深处。

大门是黑白相间的,上面挂着一把黑色的大锁头。耕介昨天来的时候看见过,钥匙就挂在旁边的墙上。他拿了钥匙,插入那把像个黑匣子一样的锁头里,刚想转动钥匙,没想到锁自己就开了。大门很厚,看上去大约有三十厘米,打开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费劲。打开大门,里边有一道木格子门,上面还蒙了一层铁丝网,看来这里并不是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这道木格子门上面也有一个钥匙孔,不过耕介记得这道门没有上锁。他试着推了一下,好像不是那么容易打开,于是他攒足了浑身的力气,使劲地推,终于打开了。

哇!眼前真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耕介又去摸潮湿的墙,好不容易摸到了电灯开关。开灯一看,果真就是地窖了。榻榻米铺得满满当当,四面墙上连一个窗户也没有。对面是一排黑色的折叠门,像是神龛。昨天来的时候好像就是关着的,今天还是没被人打开过。听三郎说过,那里供奉着守护本家的神灵,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才可以打开,平时就上着锁,钥匙被严格地保管着。

耕介昨天是第一次看到地窖。当他走过迷宫一样长长的、弯弯曲曲的走廊,发现走廊的尽头竟然是地窖的时候,他都惊呆了。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进地窖,那种森严的气氛很可怕也很神秘。

那以后,耕介很想再进地窖去看一看。其他几个孩子也一样。昨天只是老老实实地坐着行礼,这次进地窖他们想看看里边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虽然地窖里黑洞洞的,根本没有什么好看的。

后面的一个小家伙带头开心地大叫着冲进地窖,在宽阔的榻榻米上打了一个漂亮的前滚翻。其余几个孩子也紧跟着冲进去,尽情地跑跳翻滚着。大家都尽情地玩耍着,谁也没注意带头的那个孩子是谁,也不知道那时候有几个孩子。应该是四个,不过谁也没有数过。

就这么疯玩了一会儿,然后有人关上了地窖的大门和木格子门,灯也忽然熄灭了。几个孩子吵嚷着,摸着墙朝着四个角落散开了。耕介顺着地窖门口左边的墙摸索到一个墙角。后来不知是谁也来到同一个墙角,发现有人已经占领了这块地方,便朝着地窖里面走去了。

随后,地窖里好几次响起"好了吗?"这样的声音。

"好了!"好几次大家都齐声回答。

"开始吧!"好像是梨花说的。以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听三郎说,在游戏进行的时候不能有光亮,也不能出声。

耕介静静地蹲在角落里,黑暗中他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来一一好像是梨花。被梨花拍到肩膀后,耕介站起来离开那个角落,向自己右侧墙角走去。经过地窖的人口他摸到了入口处的木格子门,所以确信自己没有搞错方向。他终于摸索到了墙角,拍了蹲在那里的人的肩膀,耕介自己留在了这个墙角。而那个人便朝着下一个墙角走去,拍蹲在那里的人的肩膀,然后自己便蹲在那个墙角。第四个人会穿过神龛前面走向最开始的那个墙角,去拍那里的人的肩膀。

但是,这种情况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想想看,梨花离开她所在的那个墙角以后,那里应该就不再有人了,第四个人应该是拍不到任何人的肩膀的,这样游戏就玩不下去了。可是,那里竟然还有一个肩膀可以拍到!

所谓"四人游戏"就是这样的游戏。

一个本来不应该有的家伙混进来,一个本来不成立的游戏就可以玩下去了。这个家伙就是幽灵,所以三郎说这个四人游戏也叫"死人游戏"。

那么,耕介他们游戏的实际情况怎么样呢?

耕介蹲在墙角竖起耳朵注意着周围的响动。过了一会儿,传来一个小声的"哎"。耕介不由得环视了一下四周,但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后来眼前竟然出现了一朵盛开的花。他知道这是幻觉,于是使劲儿眨了眨眼,赶走了幻觉。再后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身边竟然传来声音,擦着榻榻米小心地走路的脚步声,还有手指摸着墙的沙沙声,声音非常轻微。耕介不敢相信,屏住了呼吸。这时,一只手碰到了他——一只温热的有点湿润的手。那只手没有拍耕介的肩膀,而是好像在确认耕介的存在一样摸索着,然后一下子抓紧了耕介的衣服。

"不对!"耕介突然惊叫了出来。只有四个人的游戏怎么可能这样呢?

也许是被耕介的叫声吓着了,那只手松开了。

然后传来一声悲鸣,接着是含糊不清的叫声和哭哭啼啼的声音,这时大家胡乱奔走的脚步声也响起了。耕介也顺着墙壁跑开,摸到了电灯开关。

开灯一看,几个孩子各自待在一个地方,都把身体紧紧贴着墙。耕介挨个儿数了数,一共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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