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话 与你冒险——或者,牛鬼的故事

嘶——我静静地吸了一口气。这深呼吸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但是,我的心里却一点都没平静下来,甚至背上的冷汗还越流越多了。

宁静的仲夏之夜。虽然说到夏夜那就是闷热,但现在这时候完全没那种感觉,反而还有丝丝凉意,不过这原因大概和气候啊气温啊没啥关系。

“应该是这环境造成的吧。”

在夜晚的游泳池用具仓库这一非现实的场所中,我这么想着。

“呐,真一君。”

有纤细的肩膀靠在我的肩膀上,还有小小的声音这么说着。

“你在想,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对吧?”

对于有点开玩笑性质的提问,我怃然答道,

“……说中了。”

细微的微笑声和说话声轻轻拂弄着我的耳朵。

“我也在想着一样的事呢。真不可思议啊,就好像心连心一样的。”

这么说着,声音的主人把身体靠在了我的背上。这身体虽然娇小,但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她的重量。

“好温暖呢……你的背。”

她好像在掩饰害羞似的笑着,这么说着。又一下子贴在了我的背上。

“——我一直,就想能这样子呢。”

……呃,抱歉,我差不多到极限了。

“我说啊学姐。”

我努力地不客气地问着。

“嗯。怎么了学弟。”

我背后的人突然切换到了不客气模式。这个人真的是没治了。

“你从刚开始一直在干什么呢。”

“人称盛夏的冒险之旅。怎么样,心跳了吗?或者是欲火烧身了?”

“哪个都不是……话说回来,在这种情况下你都能开玩笑呢。”

“说什么开玩笑少瞧不起人。我只不过是想缓和一下紧张感罢了。还是说咋的了?我迷你尺寸的肉体没办法让你兴奋起来?切,男人都这样。”

“我才没说呢,那种事情。”

“那么—换—谁—才—行—呢—果然是真命的小鼬?丰满的狐狸老师?啊,那个副会长身材也意外地好呢。”

“我说啊。”

哞噢。

墙壁的另一侧传来了像是猛兽或者是蒸汽机械的声音。我们反射般地住了嘴。

接着,“咚咚咚”的,有着重量感的脚步声靠进了过来。

“杯具。该不会过来了吧?”

“该怎么”

——办啊,就在我想这么说的时候。

“哞噢。”

像是鼓起气势一般的,强力而短促的吼声,还有崩坏的墙壁。

于是,在墙壁上开出来的大洞另一侧。在应急灯昏暗的光芒下混凝土的碎片飞扬四溅。在这非日常的光景中。

“哞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高达三米的怪物,仰天怒吼。

“……嗯。还是很给力啊。”

用一点也不高兴的声音,我背后的学姐这么说。

但是,怪物好像没听进去这句话。

“哞噢。”

只是,喷出一大口鼻息而已。

大的不光是鼻息。他的体型也是硕大,角也是巨大(从它的双角上挂着混凝土碎片看来,想必刚才是用头槌把墙壁砸烂的)。双手双脚也是一般粗细,前端全都是粗大的利爪。虽然确实很强悍,但这一个个设计都太极端了吧。

在其中也引人注目的,是那张介于牛和蜥蜴之间的巨大的脸。虽然眼睛啊角啊牙齿啊都够大更引人注意,但脸占了身体三分之一丛设计的平衡性上来说,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画的小怪兽。

还有,虽然刚才没注意到,他手臂下面像是鼯鼠一样的皮膜是什么啊。别告诉我长这么巨大还能飞,不可能的啊。

——说是这么说,鼯鼠系的妖怪的话前阵子那个就够呛了。

“……喂白塚?傻愣在那儿看啥呢?”

“啊,抱歉。”

没错,妖怪设计论先延后。总之现在,

“听好啰?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从门逃走。之后的事情接下来考虑。”

“了解了。”

只要想着从这家伙身边逃走就好了。……虽然没什么自信。

“哞噢噢噢噢噢!”

接着,就像是在嘲笑我们一样。怪物再次发出了吼声。

啊,顺便说一句。刚才被学姐问的“我现在在想的事”是,

“要是在这里的不是我,是小鼬就好了。”

就是这样。发自内心地同感。

——人类,真的是,无能为力呢。

“热死啦——热死啦——热死啦——”

知了们今天也很有精神呢。我想着这有的没的,移动着2B铅笔。

“呢——白塚。”

懒懒散散的,拖长音的声音。

“有什么事啊——”

“好热。”

“我知道啊。”

不热那才出鬼了,现在可是放暑假。

“还有啊——好闲。”

只听“叭噗”一声什么东西趴下来的声音。我回头一看,不出所料,经岛学姐趴在了书桌上。

“麻烦别说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话了。高兴地说这下可以轻轻松松地搞研究的是谁啊?”

我愕然地说,学姐“噗——”地应了一句,光光抬起头看着我。

“这种老掉牙的事老早就丢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过了一段平平无奇的时间使人都会要寻找刺激的。啊——就没啥新面孔妖怪出现吗——”

“说话太不小心了吧。再说了,新面孔的话前天不是刚出来过了吗。就是那个说起来平平坦坦的。”

“静饼那货?太老土了。再说了,soundonly的妖怪已经够了啦。小豆研啊扣畳啊天狗囃子啊静饼的,切,多出来的尽是些没有实体的妖怪。这是什么的伏线啊我了个去的—”

“噗噗——”学姐一脸气呼呼的。还是老样子是个自说自话的人啊。

顺便说一句,“静饼”的话,就是不知道从那里传来像是把面粉从饼上拍下来的“啪嗒啪嗒”的声音,只会这样子的妖怪。还有,“天狗囃子”就是,咦——那里传来像是祭典时候听到的囃子旋律很像的声音啊——,仅此而已的妖怪。无害的就好,我紧咬这一观点,温和地反驳。

“不过这比出来个危险的家伙好多了不是吗。像上周那个我实在不想再体验了。”

“上周?啊啊,辻神啊。”

趴在桌子上,学姐远目。

“嗯,那个确实挺给力的。也是,如果问我要不要再见一面的话,我毫不犹豫就会回答nothankyou的。”

“那是当然。”

“辻神”,又称“通行怪”或者直截了当称为“魔”(听学姐说好像每一个都是同一个妖怪所以说名字不特定)。它是会随机附身在别人身上大闹一通的,非常麻烦的妖怪。

听了已经混熟了的新井学姐的情报处懂得我们,好不容易把那货逼到死路,但关键时刻小鼬却主张“因为没有实体,所以没有容器的话我攻击不了”。学姐就判断了“那么让谁被附身了就好了”,就结果来说虽然接下来的流程是“白塚,拜托了”“没关系,死不了的”,但之后的事我实在不想再触及。再说我也想不起来了。没关系,我不会哭的。

揪着我这样子说服自己的时候。

“啊,早上好。”

“嗯。……是新井啊。没劲。”

学姐猛地抬起了头,但一看到来客的脸,又把脸贴回桌上了。

“很抱歉呢,是我。”

“没事没事。那么,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我这么说,副会长说着“辛苦你看着她了”同情着我。光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

“对了,其实……嗯。咦,伊达同学今天休息?”

“啊——小鼬?那孩子的话,今天是每周两次的山里蹲之日。”

学姐有气无力地回答。话说,差不多该起来了吧,真的。

“山里蹲?这里还是尽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呢。”

“发生了很多事啊。”

虽然新井学姐一脸不解,但我只能随便混过去,又不能说是“为了提升妖怪技能的等级而在特训”吧。

——没错,丛令我不愿回想的特训开始那天起已经过了三周了。努力很有成效,那个危险至极的的技也渐渐成熟……大概。虽然因为如果去偷看就会被臭骂一顿所以看不到成果,但光看小鼬最近的表情,好像情况挺不错的。不愧是大妖怪。

但是,虽然光是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但小鼬的努力并没有到此结束。“一个人摸索的话,总有一天会在哪里碰壁的”,小鼬又是更仔细了研究了学姐数据库里面妖怪鼬的束,就连那个九尾狐稻叶老师她也去了解情况了。她那全身心扑上去的身影,美丽得令人感动涕零。说实话,我已经哭过几次了。还有这让小鼬稍微在意了一下。

顺带一提,稻叶老师现在还在担任一名充满朝气的高中老师。前几天她还跑来美术室“虽然我接受了学生会顾问的职务但工作多了这么多算什么啊!明明都暑假了,每天每天全都是做不完的工作!”地发了一通牢骚之后就回去了。……这里就只是美术室,既不是喫茶店也不是缓解压力的房间啊。

以上就是进入暑假之后这里的近况。

“哼——嘛,算了。那么,言归正传。”

好像没什么兴趣,新井学姐利落地打断话题,突然一回头。

“……喂,躲起来干什么。进来吧,没什么可怕的。”

“啊,对不起。打扰了。”

有个看起来很瘦弱的男生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新井学姐拍了一下手足无措的他的肩膀。

“介绍一下。这位是水球部的部长。”

“啊,我认识。是根来同学对吧。”

“咦,白塚君,你认识他?”

“算是吧,我和他是同一初中的。”

我这么一说,战战兢兢的水球部部长忽然“啊啊”地提高了声音,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啥呀,这不是白塚嘛。这么说来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张脸。”

“麻烦你再早一点想起来啊。”

“抱歉啦。不过啊,美术部的人可真少啊。”

“这里可不是全部人哟?有一个人在外头写生,有一个人在山里蹲。还有也有一个幽灵部员。”

“哼——,酱紫啊。”

幽灵部员说,暑假是赚钱的好时机所以没空露脸之类的。问他赚这么多钱要干什么,他死活都不肯说。

“那么,你是水球部的咯。根来同学,你是部长啊?”

“三年级马上就要引退了。夏季大会也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年轻人的时代了。”

“啊啊,原来如此。”

话说,已经到了这个时期啦。我们部和大会没什么关系,在春天令人感动流泪的重建剧之后我就是部长了,倒也没怎么考虑这档子事。

这时,在这个和平的再会时间,某人用感到很无聊的口气打岔了。

“好好好,催泪的再会场景打住。那么,那边那位水球部长大人,敢问到底有何事劳烦大驾屈尊我们弱小的美术部呢?”

学姐必要以上谦恭的一句话,让根来同学大吃一惊,战战兢兢地说着“关于这个啊”开了口。

“你看,我们学校不是有个室内游泳池吗?”

“嗯。的确有。”

直到不久前为止,我们学校在游泳部上花大力气也是有名的。和其他设施比起来明显不协调的室内游泳池好像也是那个时候建造的。话虽如此,当我入学的时候,游泳部的光辉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喂喂——这种事只要是我们的学生不管是谁都知道啊。你就为了告诉我们这点事特意跑过来?哎呀,感激涕零啊。回去请走那边我了个去!”

“呜,对不起!”

被学姐狠狠地一瞪,根来同学不禁低下了头。

“喂经岛,就算很热也不要摆出上级生的臭架子,还有根来同学你也不用赔礼道歉。”

被新井学姐催促着说下去的根来同学,好像难以启齿似的在那里磨蹭。

“我也知道这事很荒唐,但我听副会长说这种事情到这里谈最合适了。”

啰嗦完了一段长长的前置,他终于言归正传了。

“……在那个室内游泳池里啊,最近,出现了。”

“出现,什么出现了?”

“偷窥?要不然是变态?这种情况犯人基本上都是内部人员。”

“不是啦。夏天说出现的话,基本上不都是约定俗成的吗。‘有’开头‘妖’夹在中间‘怪’结尾的,那个。”

好像是习惯了学姐的毒舌了,根来同学终于把话说溜了。本来他就是很健谈的人,这么一来事情也理解得快了……才怪啊。相反,因为说得太溜了反而搞不懂他在说什么。说起来他就是这种人啊。

经岛学姐随便附和着听他讲,但后来也终于听厌了,

“了解了解,不用再说下去了。”

把水球部长的话强行打断了。

“诶?可是只说到一半。”

“基本上明白了所以够了。简而言之,在泳池边上出现了女幽灵把部员给吓着了所以想要我们做点什么,对吧。”

“哈啊,算是吧,大体上是的。但是有点不对。”

“那个幽灵抱着婴儿,另外还有火球在飞,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这样行不?不对的话请用三十字以内在三十秒之内订正。”

“啊,不是,这都没错。”

“好OK我理解了。不过,眼见为实。”

学姐拍了拍小小的胸部。啊啊,又自说自话了。

“好了,虽然很抱歉,但是拜托了。”

听学姐一说,根来同学一躬到底之后,

“谢啦副会长,介绍了个好地方给我真是帮大忙了。”

他何来的时候一样,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哪有哪有,不用客气。”

新井学姐微笑着目送他离开,又转过头来望着我们。

“谢谢你们接受了。不光是水球部,游泳部和水上芭蕾部的孩子也被吓着了。这种事情,除了你们不也没有人可以信赖了嘛。”

“是哦——学生会大人也很麻烦啊。”

不是啦我说,我们只是小小的美术部啊,既不是妖怪驱逐社又不是幽灵破坏队啊。虽然我想这么说,

“嘛——既然可以打发时间,那就稍微出个门吧。况且结果也不怎么令人期待。”

“知道了。事成之后来告诉我。再见咯百塚君,替我和你女朋友问个好。”

就这样子新井学姐回去了。不过,我的女朋友是谁啊。小鼬?

“那么,学姐,接下来怎么办?”

新井学姐走了之后,我问学姐。虽然我尽可能地用了严肃的语调了,但这招对她不管用。

“什么怎么办。你没听到我怎么回答的吗?去现场转几圈还有timeismoney!”

学姐对着我翻了个白眼这么回答。那个,中间不需要加个“a”的吗?(译者:不需要。)

“我们要去收拾幽灵吗,还是现在就去。”

“Yes——ofcourse——!啊,因为好像那货晚上才出来,在那之前只能杀杀时间了,吧。我说,晚饭哪里吃好?”

“那么我要‘川村’的咖喱……个头啊,不是这个问题。只有我们去吗?还是叫上小鼬……”

“Don’tmindDon’tmind没事啦。这回既不需要火力又不需要妖术。”

学姐摇了摇手指,眼镜架上光芒一闪。在这里学姐停顿一下的意思是说,还想要听下去的话就发问。真是个麻烦的人啊。

“是是是。那么,理由是什么?”

“哦,想知道吗?那么我就告诉你。来吧,洗耳恭听吧!”

学姐蹭的一下窜了起来,毫无意义地转了180度。找到了消磨时间的方法就这么开心啊。话说还真开心啊。

“听好啰?根据刚刚那个关西人的说法来看,在泳池边出现的并不是幽灵。要是来了一抱着婴儿的女性形象出现的妖怪,那么这个十之八九,就是产女了。”

“产女?”

“没错。妇产科的产,‘酒与泪与男与女’的女,产女。虽然还有的情况是用更难写的汉字表达的,但要说明起来太麻烦了就省略了。这货是在河川啊深渊啊,简而言之就是在水边出现的妖怪哟?所以说,出现在室内泳池也不奇怪。”(译者:就是“姑獲鳥”)

“这样啊。”

“唔——这反应不给力啊。说到产女的话,那可是在全日本广为流传的。这可也是历史悠久的妖怪哟?啊啊,真想亲眼看一眼呢——日本之夏,姑獲鳥之夏。”

学姐双手抱胸,呆呆地望着天空在傻笑。

“麻烦你不要发呆。那么,这个妖怪会做些什么?”

“做什么啊。她只会摆脱别人帮她抱抱孩子。不管她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危害的。”

“诶?不过,那样的话驱逐……”

我这么一问,学姐有点受不了地叹了口气。

“听好,哪里都没有流传下来产女的击退法。不过,因为鬼节一过自然就会消失的,跟他们说到那之前先忍忍就好了。我只是因为想看看产女才去的。”

抱歉咯,学姐挺了挺胸。呜哇,这人太可恶了。

“干吗啊一张臭脸的。啊,老老实实跟我去哟?有你在的话妖怪也更容易出来。我才不要无端端浪费时间呢。”

“呜,了解。”

我无奈地点点头。这份差事也挺熟练了哈。

“啊,对了。根来同学还说有火球和奇怪的吼声,那是……”

“嗯?啊啊,说起来他也这么说过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叫板啊前奏之类的东西吧,大概。那个也没什么危害,不去注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哈啊,是这样的啊。”

我虽然有点不安,但勉强认可了这说法。毕竟在妖怪知识方面我是赢不了这个人的,也就只能相信了,但,

“我也就随口问问。如果不小心接过那个婴儿会怎么样?”

“嗯——情况多种多样呢。主要模式是婴儿渐渐变重吧。啊,抱着接过来的婴儿从产女身边逃走会获得幸福,这种故事也令人在意……。怎么样,要去试试吗?”

“……还是免了吧。”

稍微想了一会儿,我这么回答,学姐也,

“也是,那就是在拼命。”

笑着肯定了。

我虽然不怎么了解情况,但从母亲(之类的吧,大概)身边抢走婴儿逃跑的话,罪恶感有点小大啊。就算对方是妖怪也是这样。我会这样想,大概是因为和小鼬在一起了吧。

啊,刚刚的“在一起”的意思,并不是男女恋人在一起的意思。

“注意啰——如此这般,我们现在来到了游泳池边。虽然时间不久就要到晚上八点钟了,但至今产女还没有出现!”

“你在和谁说话啊,喂。”

“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场景变换时这可是规矩。”

T恤外面套着运动衫的经岛学姐一脸气呼呼地看着我。虽然她散发着想要干一场的气场,但我勉强无视之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啊,同一个梗你要用多少遍才开心啊。”

“这也是一个规矩啊。话,说回来。”

学姐这么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我坐着的长椅上。

“没出现呢。”

“是啊。”

这是我们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的,脱力的交流。

“刚才,看到有青色的火球飞来飞去的时候人家还有点小激动的呢。那之后就啥都没出来了,浪费人家感情也要有个限度啊,我要去告状啰,真的。”

学姐软绵绵地向后倒,背靠在了长椅椅背上。小姐肚脐眼露出来了耶,虽然我想这样子提醒她,但还是算了,她自己反正也知道。

“——好闲啊。”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就在眼前,应急灯照亮的水面还是微微地泛着波纹。夜晚的游泳池虽然一开始有点阴森恐怖,现在都已经习惯了。话说回来,

“学姐啊,你还没吃饱啊?”

没有回答。取而代之地,我只听见什么刷拉刷拉的声音。好像学姐是整个人瘫在椅背上抓过了便利店的袋子在找些什么,就这么仰面朝天地。

……难道不会不舒服吗。

“白塚——可乐和炸肉饼面包,你要哪个?”

“这是哪门子的二选一啊。”

“我请你啦快点回答。这动作很不舒服的啦。”

啊,果然。

“那么,请给我炸肉饼面包。”

“好——”

学姐发出了一声很难受的声音,又刷拉刷拉地在塑料袋里翻找了起来……但是,要找的东西迟迟找不到,刷拉刷拉的声音一直不停。

怎么说呢,总觉得有点悲哀啊。

“学姐,不用找了啦。”

话说回来,用正常点的姿势找怎么样。我这么说着回过了头。

“好的。”

与此同时,忽然,有什么东西递到了我的手上。我接过了大约一抱大小的那个,

“啊,谢了。”

我不经意间反射性地双手接了过来。“咚”的一下的重量感传到了手上。

咦,“咚”的一下?

炸肉饼面包没有这么重吧——应该。

话说,刚才那声音,好像也不是学姐的声音吧。

“……该不会是。”

我有非常不妙的预感,低头看看手上的那个。

被布包裹起来的那个,露出了一个讨人厌的笑容,

“呜哇——”

哭了起来。

啊,中招了。

“白塚!你个傻瓜拿了什么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起来的学姐吼了一声,终于让我如梦方醒。

我慌慌张张地抬起头,就只见面前站了一名微笑着好像在说“上钩了”的和服女性。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是谁,好像呼吸一般极其自然地把婴儿推给了我的那家伙的身影就突然变稀薄了,接着消失了。

有一只小手拍了拍因为太过于快速的展开而呆住的我的肩膀。

“干得好,我就只能这么夸你了。虽然我以为我够诚心诚意起到她出现了,但也实在没想到人家会就这么若无其事地递过来呢。呼呼,这回完完全全是我败了。”

“麻烦别自说自话说自己败了。”

话说啊,该不会这人从头看到尾了吗,喂。

“啊,干嘛啊这副表情。话说在前头,我站起来和你接过婴儿几乎是在同时发生的,想要怨我那就是你的一厢情愿了。……那么?怎么样?重不?”

“你为什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问我啊!话说,这孩子该怎么办啊?”

我束手无策地望着抱在怀中的小婴儿。所幸,他的重量感并未增加,但现在就把他扔掉我又有点抵触。光用看的话,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的婴儿嘛。

“嗯——理论上来说,只要把他还给产女的本体就好了。”

学姐思考了起来。不对啊但是,

“……可是那个人马上就回去了啊。放弃育儿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杯具了啊。还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该对这婴儿怎么办?我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阴暗的未来,但学姐一笑置之。

“怎么可能?按照模式与逻辑行动的那才是妖怪哟?天底下怎么会有把婴儿推给别人就消失的产女啊。如果说采取这个行动的话,那么那个就不是产女而是别的什么……咦。诶。啊。哦。该不会是。”

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学姐一脸恍然地望向了水面。

与此同时,平静的水面,突然翻滚起了泡沫。

“是这样啊!我了个去——,傻了!”

呃发生什么事了啊麻烦你不要一个人理解,就在我这么问的时候。

婴儿突然变重了。我低头一看,只见婴儿突然露出了一张邪恶的笑脸。看到他的瞬间,我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很抱歉我可以撤回前言吗。

我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婴儿也在变重,都已经超过十公斤了。

“白塚!快把那个扔掉!要来了!”

我一口气把婴儿举过头,将那个越来越重的婴儿给,

“马上就做!对不起!”

把他扔进了翻滚着泡沫的泳池中——正确说来应该是放进了。只见婴儿水面都没接触到,就像刚才的女性一样消失了。

……呼,暂时安心了。

“啊,说起来学姐。什么要来了?”

这么说着抬起头来的我所见到的是。

“哞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伴随着异样的咆哮,有一匹怪兽的身影出现在了水面上。

“……啥啊这个展开。”

还有这是什么啊。蜘蛛一般的身体,加上被压扁的水牛一样的脸。更惊人的是,虽然它在宽广的水面上看不太出来,但身长至少有五米了。正确说来虽然这家伙也是妖怪,但这体魄说成是怪兽也不为过了,嗯。

“喂现在不是评论的时间呀白塚真一!”

我骂了一声面对过于非现实的场景而逃避现实的我,强制让自己恢复清醒,往左右一扫。左边,没地方躲。右边,发现了一间开着门的小房间。顺便还发现了学姐。逃得太快了吧,喂!

“哞噢噢噢噢噢!”

怪兽咆哮。你看,它果然上岸了。啊,视线相交了。

“白塚!快点过来!”

就像是被躲在门后面大叫的学姐的声音牵引着一般,我撒腿就跑,摔进了小房间里。学姐在绝妙的时机掩上大门。又是在绝妙的时机,门对面传来了一声“咚”的一声沉闷的声响。只见在金属制的门上,堂而皇之地印上了一个怪兽的手掌印(脚掌印?)。

“啊!”

“咿!”

我们吓得往后蹭了一段距离。但是,幸亏铁门意外地坚挺,承受住了怪兽的拳打脚踢外加舍身冲撞。

“哞噢噢噢噢噢!”

只听到仿佛很不甘心似的怒吼——以及接踵而来的沉默时间。

不知道它是厌倦了还是放弃了,总之,我们好像不会被秒了。大概。恐怕是吧。这样就谢天谢地了。

“唉呀——刚刚真是千钧一发呢。这种魄力加上这种惊悚,简直就是全美都为之哭泣的跳楼价呢!”

呼唏——,学姐长出一口气。虽然我觉得在这种状况下还能说出这种话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才能了,但绝对不会去尊敬她的。谁会去尊敬她啊。

我这么想着,开始习惯黑暗的眼睛扫视起了这间小房间。三角柱,分隔泳池中泳道的带子(名字不知道),还有水球用的球。墙壁上有剪贴板和内线电话。嗯唔,估计是体育仓库的泳池版。

……这么说来,该不会是。

“啊,话说在前头,这间房间的出入口只有那扇门。请不要抱有‘成绩逃离敌手’的软弱想法。姊妹办法打碎墙壁,那就是不可能的。”

“……了解。”

也就是瓮中之鳖咯。

“算是吧,总之这里好像是经受得住一次爆击的。喂,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啊。”

不是啊没什么。我才没有想如果这里不是仓库而是更衣室的话就会有连到泳池外面的门了那我们就能够安全逃离了啊——之类的想法呢。不过啊,在刚刚的情况下这也不大现实。

“比起这个,那怪兽是啥啊。你不是说了不会有危害的吗。”

“哦呀,我应该有加了‘如果不接过婴儿的话’这个前提的吧。”

“呜。……确实如此。”

我无话可说。要说是被敌人拉近了巧妙的陷阱中的话,那确实是学姐的失误。学姐并没有在这一点上多作辩驳,只是在温柔地,又有点无力地微笑着。呃,这反应真意外。

“啥呀——一副被驴踢了的表情。嘛,既然这回确实是我的失误,我认罚。”

学姐这么说着,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唉呀——非常不好意思。我完全看错敌人了。”

“看错了?你是说她不是产女吗?”

我警戒着凹陷的门这么问。所幸并没有第二季到来的预兆。

“没错。现在想来,证据全都集齐了呢——。蓝色的火球,不明原因的吼声,抱着婴儿的女性,还有水边。我也不弯弯绕了直说吧,那个怎么看来都是牛鬼。”

“牛鬼?”

“嗯。‘牛久大佛’的牛,‘哭泣的红鬼’的鬼。牛鬼。”

“又是个够直来直去的名字呢。”

我坦率地说出了感想。学姐苦笑着说“就是这名字”。

“牛鬼,虽然那是个在整个西日本流传的妖怪却是个有点奇怪的家伙呢——。根据不同地域,流传的故事内容也天差地别。”

“这也就是说,在某某村是好家伙,在别的什么村就是坏蛋。是这意思吗?”

“可惜,差得远了。牛鬼故事的多样性,并不是在这种轻而易举的地方。在滋贺流传的牛鬼是青白色的火球,在和歌山是在山中哀鸣的妖怪,是会舔人影子的鬼,在四国又是食人的二足步行怪兽其他还有各种各样的etc。名字虽然都一样,但内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啥啊这是。再说了,在滋贺的那既不是“牛”也不是“鬼”嘛。滋贺县民在想些什么啊。

“……虽然大约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继续说明。那么,现在在那里绕来绕去的像大号蜘蛛似的那玩意儿,大概就是鸟取版的。首先以女性的形态出现,把婴儿推过来,再以怪兽mode袭击的模式也和传承中一样。啊,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话因为我以为不知道所以就别问了。总之,这些事请你弄明白。”

“明白了。那么,击退方法之类的呢?”

牛鬼的全国展开战略暂且不提,我想问的就只有那个。

“啊啊,鸟取版的话,避开第一击那就万事大吉了。放着不管的话它应该就会沉下水里的,确实是。”

“诶?那么,”

“唉呀呀高兴得太早了少年。”

学姐纤细的手指笔直地指着我。

“这里有点问题。那个牛鬼,好像是全国各地的不同版本重合的存在,而且表现出来的版本还换来换去的。你看,刚才不是还有青白色的火球在飞吗?”

啊,的确。那个原来是滋贺版的牛鬼啊。然后,现在就变成了鸟取版的牛鬼了。

“……这样的话,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它又会变成别的版本的了?”

我被不安驱使着这么问道,学姐的眼神好像在说“我喜欢理解得快的孩子”,但马上语气又变回原来那样子继续说了下去。唱独角戏好忙呢,真是的。

“按照至今为止的情况来看,这个可能性很大。如果变回无害的滋贺版的话还好,问题就是转职成四国或者和歌山版的场合。”

呜——,学姐抱住了头。呃——四国的是吃人怪兽和歌山的是舔影子的。四国的先放一边和歌山版的(虽然有点恶心但是)好像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吧,我刚想这么问,却被学姐先发制人了。

“嘛,那样的话就是彻彻底底的杯具了。因此麻烦你去肉眼确认了。”

学姐指了指歪斜的门旁边的磨砂玻璃窗,微微一笑。你自己去看不就好了嘛,虽然想这么说,但我撤回了这句话。毕竟着窗户这么高,学姐够不到啊。我在心中向她道歉着,小心翼翼地滑开窗户偷偷观察泳池边上的情况。

“在不?”

“请稍微等一下。呃——啊。”

在应急灯的灯光下,有一个在泳池边徘徊的黑影映入了我的眼帘。

“你看到了?怎么样?”

“就像是学姐预计的一样,它变形了。有一匹双脚站立的,有着巨大的眼睛嘴巴和角的怪兽。”

“嘁。”

学姐微微咋舌。我也同感。啊啊,如果是滋贺版的话那就好了啊。

这时,学姐问我。

“几头身?”

“头身?啊啊,差不多是三头身或者四头身。”

“也就是说四国是香川版的啊。算了,比和歌山的好多了。谢了。”

既然学姐允许了,我也就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窗,小声地问。

“顺便问一声,那个是怎么样的?”

“正统的吃人怪兽。也没有什么每天晚上要吃寺院里的小和尚或者不吃会怎么怎么之类的弱点,对抗手段就只有物理性的肉搏争胜了。照传说来看,好象以前有个著名的武者把它干挺了。”

“请问,这个哪里好多了啊。”

这怎么看都是个很麻烦的家伙好不好。我用眼神这么抗议道,学姐苦笑着说“这只是相对而言”。

“和歌山的那位不但有舔了别人的影子就会弄死人家的讨厌技能而且智能也很高很难忽悠,而且偶尔还会有‘看到它就会死’的传说。”

“……确实,比那个好多了。”

话说回来。

我刚才该不会是被差遣去侦查了一个将不定看到人家就会挂掉的家伙吗,喂。

“好了啦,过去的事不要再提,这可是永葆青春的秘诀哟?比起这些来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随着学姐毫无意义开朗的声音,我的肩膀也被她勾住了。我心里想着自己被这么对待都习惯了有点杯具,尽可能地顶撞上去。

“什么该怎么办,我想我们也就只能求助了好伐。”

现在友军的战力是文化部一直线的男生一名,加上看第一眼九成九会被当成是小学生的女生(剩下的是“恭喜升上初中”)仅仅两人。对于自己真人pk没自信这点很有自信,目前就只有这样的人了。但天可怜见,因为我们美术部有着仅凭一人就能将战斗力对比扭转540度的人才存在,虽然有点没出息,但好歹天无绝人之路。

但是,就好像是知道了我心中所想一样,学姐失望地摇了摇头。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那又能怎么办。牛鬼本身就是靠近水气的妖怪,小鼬的飞行道具不也是以火为主的吗?属性方面的相性不是很糟糕的吗。”

“呼呼呼,没关系,这样才能展示出山里蹲的成果。”

没错,这就是曾经陪着特训(接着就托队了)的我才知道的事,小鼬的新必杀技和至今为止的火球完全不一样。毕竟不但本人这么说,有幸目睹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捱了那个一下的话,那个像是套了布偶装的怪兽绝对扑街。

嘛,虽然还有无法控制的可能性,但这可是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应该吧。

如此这般虽然我否定了学姐的话,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好好好,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洋洋得意,你认为小鼬能构成战力,对不?那么该怎么把她叫过来?大声叫?”

“啊。”

这么说来倒也是哈。……说起来,那人没有手机呢。

“唉呀,难道说你和她有命运的啥啥连在一起可以用瞬移?这样的话我可就乐坏了。”

我瞪了一眼事到如今还在幸灾乐祸的学姐。虽然我差点想因为我的考虑不周而道歉了,但现在也就只能赌在这一点上了。我还不死心。

“但、但是啊你看,天色不早,说不定人家已经回家了。这样的话就打电话吧。”

而且,小鼬正在享受在车站后的公寓中的独居生活。

“宅电?我头回听说那孩子家里拉电话线了呢。”

“……呜。我虽然上门叨扰过几次,但她家好像既没电话线又没联网。”

这回我彻底死心了。这时,学姐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小子,你去过小鼬家了?”

“诶?呃,算是吧。帮忙烧菜啊,讨论换窗帘啊,去过几次。”

“HOHO,这也就是说你能看小鼬的私服姿看到饱咯?”

在这状况下问什么啊这个人,我这么想着,还算是回答了。放着不管的话她就会加速度地变烦了,这家伙。

“很漂亮啊。”

“噢噢,说得斩钉截铁的嘛。”

“这是实话。再说,不如说问题就在这里。”

“哈啊?”

“T恤衫啊围裙啊,和看惯了的制服姿完全不一样的小鼬实在是太刺激和新鲜了,我实在是想从前画到后再从后画到前想得不得了,但因为一画下来她就会消失了,我没办法就只能多画些房间里的家具啊餐具啊泻泻火。这些没劲的速写前几天都已经超过八十一幅了……诶,你怎么了?”

“抱歉。下次有机会容我慢慢吐槽。”

学姐这么说着,缓缓地摇摇头。呃,好像有点受不了我了。

“你原来也就是这种角色了。话说回来,人家还挺期待输给了性欲的少年放任力量和年轻的冲动发生了那——种——展开呢。”

“少瞧不起人了。我还是有基本的理性存在的。”

再说,如果有能靠力量赢了那个妖怪少女的男生的话请速度带过来。普通的人类的话,被定身了一烧酒万事休矣了。想要打赢那位小鼬简直……

“啊!”

紧接着,我反射性地向着墙壁冲过去,右手提起了内线电话尘埃累累的听筒,放到了耳边,确认到了拨号音。很……好,我忍不住挥了挥手。

“那个——喂喂小哥?这个电话既打不到110又打不到猎友会的哟?”

冷静吐槽的学姐一看到我的手指揿下了“职员室”的按钮就闭上了嘴巴。看来她是理解我的想法了,我这么想着,听筒那边响起了拿起听筒的声音。

“喂,这里是职员室。”

耳畔响起了毫不刺耳,完全掩盖起了本质上旁若无人部分的声音。

——很好,找到了!

“是稻叶老师对吧?”

我的语气一下子提高了。刚上来就找对人了,运气非常好。

“啊,不好意思。我是美术部的白塚。”

“你说什么?梅•书•簿?”

一报上名字,稻叶老师兼九尾狐小姐的声音就切换到了完全暴露本性的邪恶版了。那个,我有做过什么不招他待见的是吗。

这时,被露骨地敌意唬得一时说不出话的我与学姐的视线对上了,我们瞬间作了个眼神交流。眼镜那边的眼睛说了句“换人”,我用眼睛回答“拜托了”,再把听筒递给了她。

“啊——狐狸?是我啦,是我,经岛御崎啦。唉呀呀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那个时候让您哭成那样,我发誓再也不会去做了。‘啊啊,我从今往后该做什么啊—呜呜呜’之类的,我再也不……虽然不能打包票,但至少能减到每周三次。所以啊,麻烦帮个小忙吧。”

喂,你还做过这种事啊。难怪这么招人恨啊。本来那个老师就是斤斤计较的类型啊。但是学姐听不到我的心里话,还在我行我素地说下去。

“现在啊,我和白塚正在室内游泳池的仓库里,牛鬼正在泳池边上逛来逛去。我真希望靠你的超级狐狸力量一下子把它给驱除了呢。你瞧,凭闻名亚洲的九尾狐的实力的话,收拾个西日本限定的小小怪兽可不是易如反掌加上轻而易举的?诶?不要这么说呀,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啊。”

啊,稍微放低点身段了。

“你瞧,我把学生会长喜欢的类型告诉你怎么样。还不行?”

啥啊这条件。该不会那老师还盯着学生会长吧。我真这么想着,学姐忽然焦躁了起来,呃不是说她有趣起来的意思。(译者:日语中“气氛一变”与“有趣”都是“面白い”)

“诶?呃虽然有可能是那样,但那个努力一下不就,是吧?啊啊,别这么无情啊,以我所知,狐狸是很重感情的……喂,那、那个,至少再等一下行不行喂——啊喂喂喂喂不要挂掉啊!”

学姐悲痛的叫声,还有垂下来的肩膀。啊啊。

……嘛,虽然看起来完全就是绝望的呐喊,但这样应该也还是压低了声音在呐喊的。

“虽然她的回答基本上可以想象得到了。……老师她怎么说?”

我犹犹豫豫地这么问,学姐却瞪了我一眼。

“啊呀你想知道吗?狐狸老师说的啊,是‘这可真是灾难啊虽然我也很想助你一臂之力但不能直接对对方下手才是九尾狐的爱好啊因为这样恕我爱莫能助了贵安’。”

学姐半放弃地这么告诉了我,又朝听筒投去了充满恶意的一眼。

“这哪是刚刚上任就盯上小鼬的母狐狸的话啊!快去死死算了!这样还能变成杀生石成为新的旅游资源!”

真是有够奇怪的粗口呢,我这么想。

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虽然我也有过牛鬼就这样子徘徊到天亮我们就得救了这种消极的想法,但这不大可能啊。

“白塚?喂——,小白呀。”

“哈。”

背后传来的学姐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别从嘴巴里蹦出拟态词。你没事吗?我看你好像呆住了。”

“抱歉,我稍微看了看走马灯。是从和平的课外活动到现在这一地步的一整个过程。”

“这至少算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对吧。”

露骨地把别人当成傻瓜之后,那个小不点想要躲在我背后似的缩起了身子。

“那么,既然你都做好觉悟了,那么至少要死在我的前头。可能的话求帮我找到逃生的方法之后你华丽地领便当的模式。”

“恕我全力拒绝。”

还有,不管学姐你个子再怎么小,都不可能躲在我背后的哟。大概看得一清二楚的。

我想着这些望着眼前。

“哞噢噢噢噢噢!”

像是在夸耀胜利似的发出怒吼的怪兽,还是老样子就在面前。

啊啊真是的,不用叫这么响我们也听得见啦。追捕无力的猎物就这么开心吗,这家伙。就算我带着这种想法抬头瞅人家,对怪兽也完全不给力啊。

“我完全没想到,它竟然能跑得这么快。”

“同感。”

我们刚从用具仓库逃出来三分钟。泳池边的捉迷藏,这就意外快速地结束了。

这只怪兽,明明长了个上个世代的怪兽的身体(简而言之就是布偶装),身体能力的级别却异常地高。当我们看到以迅猛的速度冲过来的它的身姿时,我们心里都在想“它在泳池边慢吞吞地徘徊安来是用来迷惑我们的陷阱啊”却是有口难言。

那么,前有怪兽,后有墙壁。

“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不知道诶。要不向满天神佛祈祷试试?我现在在脑内写遗书请不要打搅我。”(译者:写出来谁看得到啊喂!)

遗书啊!现在放弃还太早了啊。我正想这么说时,

“哞噢噢噢!”

不知道它是终于下定决心了,还是之前一直在想别的事情,总之牛鬼突然大吼一声,巨大的身体震颤了起来。啊啊,我直感到已经不行了。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孩儿不孝,要先走一步了……呃,说起来母亲已经去那边了啊。那么父亲大人,孩儿不孝,要先走一步了。我的友人和认识的朋友们啊,永别了。

还有——小鼬。

“——没留下你的倩影就独赴黄泉,那是多么的,心有不甘啊——”

就在我用看开了的语气这么说的时候,

“真一!趴下来!”

放弃的念头仿佛被一扫而光,凛然的声音响彻在泳池边。

“是!”

我不由自主地本能地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头上“咻————”的一声通过了。

紧接着我听到的,就是“咔滋”一声,某种肉块被什么细小又尖锐的东西切裂的声音。

嘭的一声,那时空气从那里漏出来的声音。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热水壶上开一个洞时的声音。

咚,什么巨大的物体倒地的声音。

接踵而来的就是沉默——意外地很长。

……那个,该怎么办?我稍微烦恼了一下下,却听见了学姐的声音。

“认为自己还活着的人请举手。”

“是。”

我保持着嘴啃泥的状态,颤悠悠地举起了手,最后终于抬起了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包裹着丝袜的纤细的玉足。接着,是学校指定的夏用校服裙,和完美包裹着浓纤合度的身体的水手服。纤细的手臂和脖子从水手服中伸了出来。搭在制服衣领上的秀发轻轻摇摆,一双大大的眼睛正看着我。

“久等了,真一。……对不起,我来晚了。”

在昏暗的应急灯照射下。

一如往常的,露出一脸好像很困扰的微笑的小鼬,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看啊看啊!好猛啊白塚!那头牛被!漂亮地一刀两断了啊!而且血都没有出!呜哇——,就像是冷冻仓库里的肉牛一样诶!好强!这好强啊!”

学姐兴奋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虽然我知道她好像很吵,但这些声音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进到脑子里。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我抬头望着的站在我面前的小鼬实在是太美丽了太可爱了太可靠了啊啊受不了了啊。

这时,小鼬扫了一眼学姐在那里发疯的方向,低头看着我,很高兴地开口:

“我能够,好好使用了呢——镰鼬。”

“诶。……啊,是这样啊,那太好了。”

我正发着呆,只有这么回答。

“镰鼬”,那是随着一阵风刮过,身体的一部分被切开的怪异现象,或者是引起这一现象的妖怪名。这是一个相当有名的现象,虽然把它和妖怪鼬作为不同的妖怪流传的情况很多,但追根溯源的话这也是鼬所引起的怪异之一。因为名字里带了“鼬”字所以千真万确。

能想到这个,多亏了奈良山漫不经心的一句话:

“是啊,我所知道的是……比如说,镰鼬,之类的?我对妖怪也不怎么熟悉,也就只能想到这么一点了。”

确实如他所言。话说,虽然刚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没注意到这一点的我和小鼬都很不甘心,但算了,这是两码事。因为小鼬说了“既然这是鼬做的话,我应该也能用”,她就开始特训了。说实话。一开始用的时候这镰鼬不管是威力还是方向都无法控制非常地吓人就是了。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能全部避开的我也很牛X啊。)

这就是至今为止的前因后果。

——还有。这也是现在那只牛鬼的声音和气息都消失了的原因。

“恭喜你了。”

总之我只能这么说了。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嘴巴就是不会动。

“谢谢。”

“啊,嗯。”

沉默再次降临。因为我没法好好把话说出来,也就只能跪在泳池边,抬头望着小鼬,人却僵住了。

这时,小鼬别开了眼睛。我只听见她好像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

“我说,啊,真一。”

“什么事?”

“你不要这么……从下往上看。”

这孩子在说什么啊。我那终于开始活动的脑子,开始慢慢地理解她想说的话了。

“……你看,我现在正穿着‘裙子’,被从下面看的话,有点……非常不好意思。”

“——啊——对、对不起!”

说得是啊说得是啊说得是啊。在穿着裙子的女孩子面前趴着抬头朝上看的确是非常糟糕的啊。边道歉边站起来的我,

“谢谢你!帮大忙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一把就紧紧抱住了小鼬。

“……诶?啊,呀,那个……真、真、一?”

虽然小鼬突然开始动摇了,但我已经乘势而上停不下来了。

“真的恭喜你啦!我都以为绝对要挂了呢,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啊,还有恭喜你特训成功了!真的恭喜你了!太好了!”

“嗯,谢、谢谢,啊,呀!”

“谢谢你恭喜你恭喜你,谢谢你!啊啊真的恭喜你!”

我紧紧抱着小鼬,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些话。

从手臂上传来的感触,软软的暖暖的凉凉的实在太舒服了,啊啊你怎么能这么完美啊真是的!

“啊呀呀,最近的年轻人真是的都这么大胆。你怎么看,稻叶老师?”

“年轻的雄性精力旺盛乃世之常情……你们对我的感谢是不是有点不够啊?你们当是谁特地派了管狐飞出去把那个黄鼠狼小姑娘叫回来的啊。”

“是是,知道了啦。话说你直接来的话貌似会快些诶。”

“身为九尾狐者……”

“不能直接对下位的人出手,吗。真是了不起的约束呢,还有毫无意义。”

“你在说什么啊。……比起这个,关于之前提到的交换条件。”

“都说了知道了啦。江户桥会长的爱好到弱点我都会统统告诉你的。”

“身为青梅竹马的知识,真的很靠得住呢。”

“包在我身上。……话说你啊,真的要拿下那个木头人吗?”

“那是当然!虽然我迷茫了一段时候,但我发现用色诱迷惑君临顶点的人釜底抽薪才是九尾狐的本分。没错——这就是我身份的证明!”

“啊这样啊好好加油吧。”

虽然我注意到外野传来了这样的对话,但这种事随便他去了。

“哇、呀、啊……嗯,呀!等……”

虽然我眼前的小鼬的小脸蛋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

“恭喜你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还有我真的打从心底里恭喜你!万岁!太好啦!帮大忙啦!谢谢你!恭喜你!啊啊真是的!”

“嗯,那个……那个是,嗯,但是,啊,怎么这样,哇!”

总之我想把现在的心情传递给她想得不得了。

因此我抱住小鼬的手越来越用力。啊啊真是的真的太谢谢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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