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落在之上滑动的声音令人心旷神怡地响起。若是从凉风习习的窗户向外望去,只见秋高气爽,一片蔚蓝。嗯,今天也是绝佳的绘画天气。
「啊,稍微动一下脖子。」
我一边让铅笔在左手撑着的素描本上滑动,一边向模特说道。在美术室正中间,坐在把桌子搬开形成的空间中间的模特用视线询问着「诶。这样?」,我便用铅笔尾巴挠着头又加上了一句话。
「只要稍微动一点点就好了。感觉上就是要笔直朝前看……没错没错。谢谢。」
我向着听话地恢复原本姿势的模特道谢,视线落在了素描本上。
……嗯,感觉不坏。
画这位模特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了。虽然以静物为主题仔细描绘几乎可以说是未体验的领域,不过真的试试看倒也是挺有趣的。有着和迅速捕捉下跃动的那一瞬间转瞬间画下来的完全不同的神髓。
「……好高深啊,绘画。」
我自言自语着,模特打了个哈欠。
「呼啊。」
「呼啊。」
被对方影响我也打了个哈欠。
「大哈欠。光是听到就让人觉得犯困。啊,call。」
这时,在房间一角打牌的新井同学的声音传来。
「真的呢。啊,我也是,call。」
小鼬悠闲地接过话茬,
「时令正是天高马肥之秋。话说回来祭典马上就到了呢江户桥。uno。」
经岛学姐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那眼神什么意思。难道说今年也要带你去?Fold。」
学生会长的眉间皱起了一道道皱纹。那边也挺欢乐的。
「唔。……大葛格,难道说你已经厌倦御崎了?Black jack。」
「你忘记去年自己都干了什么了吗。还有,那种腔调快点打住。Raise。」
「呐、呐,辉。御崎做了什么啊?Call。」
「用掏光江户桥的钱包的势头大肆挥霍哟。好了,call。」
「呜呼呼,今年也多关照咯大葛格。话说,今年的祭典什么时候啊?Doubt。」
「本周六哟,我记得。嘿,straight flash。」
「说什么我记得啊,那不是你自己家的事情嘛。切,one pair。」
「辉的家?Two pair。」
「小鼬你还不知道啊?这家伙是神社家的女儿。接招吧国士无双。」
听了那若无其事地一句话,不用看都知道小鼬做出了微微一愣的反应。
那眼神扫了一眼,果然。
「诶。辉的家是,神社……吗?」
听说了不妙的事情的皱起眉头的小鼬落入了眼帘。
寺院和神社还是不行呢呢,小鼬。虽然我觉得她不是会受到神罚佛罚的女孩子,但是那已经是作为妖怪本质里的东西了所以也无可奈何。
「算是吧。还挺有历史的哟?虽然我倒不是很虔诚就是了。Call。」
「无聊—。要是穿着巫女服装击退妖怪那该多有趣啊。王手飞车取。」
「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的。家业是家业我是我。嘿,three cards。」
新井同学瞪了经岛学姐一之后眼,笑着对小鼬说「就是这么回事」。这么一来小鼬也放心了,微笑着「嗯」了一声继续游戏。
「那么就是周六大家去参加祭典之卷。很好来啦,checkmate!」
经岛学姐意气风发地扬言。
那个,差不多该有个人吐槽「你一个人玩个啥游戏啊!」了吧?虽然有点可怜她就是了。
顺便一提,学生会的两位和经岛学姐一同登场是在大约一小时前。学生总会结束了所以当前是开店休业状态,简言之就是来消磨时间的。理由先不管,能有人对付学姐真是千恩万谢。拜此所赐我也能安心画画
「不过你也够好事的呢—。想要画小鼬就尽管画好了,为什么还杯具地特地新找个模特啊。」
了才怪。
「虽然知道如果完成了做你画画的模特的约定那孩子就会消失了,但是只要不是只见照着样子画下来还是安全的吧?」
感觉这声音近得可疑而转过头来一看,就和凑到我背后来偷看我画画的学姐四目相交了。太执着于胜负结果早早地一个人落败了吧—虽然心里想想但是没说出来。
「就是这样的哟。」
「对吧—?那么……啊。难道说,你画那孩子的欲求已经消失了吗。」
「没有的事。至少只要我是白冢真一,就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
还有,还请你不要把别人的创作欲望叫做欲求。虽然很像但是不一样的。
「呵,还真是了不起的断定。不过啊,那么为什么不画咧?」
经岛学姐侧着脑袋问。我用铅笔尾巴挠着脑袋面向学姐,开了口。
「不能用半吊子的绘画水平画小鼬啦。这和会不会消失没有关系,我用现在这等级的技术画那个人是决不被允许的。」
「那可真是有够夸张的说法呢……。谁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啊?」
「我。」
「啊—,来这么一套啊。」
「你那看着无法说服的交涉对象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嘛,就是这样,总之不好好锻炼绘画力可不行—。另外,我认为为此就只能尽可能地画各种事物了。」
现在就在画这名模特,我说着展示了一下素描本。
「该说是拐弯抹角呢,还是该说有你的风格呢。嘛加油吧骚年哟。」
学姐阴阴一笑,但又马上一脸呆滞地抬头望着模特。
「……不过你啊,还真能拜托这家伙啊。」
这时,好像很舒坦地傻愣着的模特阁下,大概是感觉到了经岛学姐的视线了,胡德抬起了半透明的头,嘹亮的叫声在美术室中响起。
「汪!」
嗯。泷泽同学家的莱卡君今天也又大又红的好帅气。
「因为这股迫力哟?那怎么会不想画下来啊。嗯嗯。」
那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了。我玩味着自己的话。
「虽然以前就喜欢画动物了呢—,问题是素材啦。书本啦网络之类的都没办法把大小表现出来让人不耐烦。在动物园的话又缺少野性的迫力不管怎么样都燃不起来。贴上去画的话又会惹怒工作人员。说什么会给其他客人添麻烦的请稍微离远一点观赏,如果说身体不舒服的话请到里面去休息什么的,不舒服的人能在河马笼子前面站七个小时吗!我很健康的啊!」
「真弄不懂你。」
无视这让人不高兴的吐槽。我顿了顿,受不了地摇摇头之后说着「但是」又看向了学姐。
「这莱卡可不一样哟。那不知道是狼是狗的体型大得超出必要迫力充分得都过剩了,还听得懂点人话也可以随意摆姿势。」
「汪。」
大概是注意到自己被夸了。莱卡挺得意地叫了声。
「再加上就算挨得再近画也既不闹又不咬人还不乱叫。」
「呜—」
「说到底因为没有实体所以完全没有危险。」
「汪汪。」
「而且那存在在我眼前就不可能不牵动我的心灵!不对吗!」
「汪呜——!」
在经岛学姐用铅笔戳着的我的背后,莱卡扬声叫了一声。
……很好,就这么定了。
「不是啊,都说了搞不懂你啦。」
再次无视那好像看着笨蛋的眼神。我看向了莱卡。
「其实刚见面的时候就想要画他了呢—。因为在那状况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所以就没说。但是,在那以后,自暴自弃地去拜托的时候倒意外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你啊莱卡,这么向他说,巨大的犬神就「汪」地叫了一声,摆起了有一抱粗细的尾巴。好孩子……准确说是好狗吧。
经岛学姐愣愣看着这样的我说了句「小白就是这种人种已经无可救药了」的开场白(要你管)之后兴致勃勃地询问。
「你是怎么说服人家的?小鼬的翻译之类的?」
「……我不会和狗交流的啦。原本就是鼬。」
脸上有点生气地如此指出的人,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学姐背后去的本人。从新井同学和会长也在一起看来,扑克大会大概告一段落了。
「呐。虽然都问了好多次了,这个……就在我身旁吧?」
如此询问道的人,是凑过来看了看我手上的素描本的会长。
「在这里哟。虽然自己来说有点那啥,不过忠实重现模特的自信我还是有的。」
「不是,我完全没有怀疑白冢你画技的意思。」
嗯,会长皱起了眉毛。
「呐新井,你相信吗?……说实话,我就只能看见美术室的地板诶。」
「请放心吧会长。因为我也完全看不见。」
没错。这只犬神,好像在通常状态下的话很难被一般人感知到。嘛,如果这体型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话肯定会引发大骚动的,结果都好就是了。
「果然,辉你们是看不到的……。不过,好好地在这里就是了呢。」
小鼬靠近莱卡,把手伸向了他脖子后的硬毛。莱卡大概是觉得这么做很高兴,他眯细了眼睛缓缓摆动着尾巴。
「……嗯。抱歉—,虽然能清楚地看见葛里—」
「我就只能看见伊达君在抚摸着半空。」
嗯—唔,学生会组合面面相觑。「习惯习惯就好啦」学姐笑道。
「好像走过场了的话就算不愿意也能看见感觉到了哟。」
「诶?不是体质之类的吗?」
「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我最近,好像是升级了吧—。现在也是把那只犬神看得一清二楚的。变成活生生的妖怪人类的日子说不定临近了呢,啊啊好想快点变成人啊—」
穿着运动服的妖怪博士一边嘴上嘀咕着危险内容,一边脸上挂着灿烂到极点的笑容。还有,用复杂的表情注视着她的江户桥会长。Don’t mind.
这人也够呛呢,我抬头望向莱卡寻求男士之间的同感,但大号的狗狗就只在发着呆。虽然大概比普通的犬还要聪明,但现在这个也实在无法心有灵犀吧。
「喂喂,刚才不是有点心心相印了嘛。你真的不会和动物交谈吗?」
「都说了我听不懂狗语啦。只是觉得心有灵犀罢了。而且,拜托他当模特的时候有好好地和饲主沟通过了。」
「啊—,犬神家的诸位?」
「麻烦别用那种好像会发生杀人事件的称呼啦。」(译者:指的是横沟正史的侦探小说《犬神家族》)
在楼顶前小鼬遇袭事件的几天之后。和平的放学后的教室中。
我叫住了打算离开教室的泷泽同学。
「有什么事?咱现在正要去参加社团活动。」
「抱歉,马上就结束了——呃,啊咧?吹奏乐部不是分裂解散了吗?」
在开春的社团大刷新时,原本庞大的吹奏乐部分裂成了「元祖」和「本家」,从那以后就一直持续着丑陋的竞争。学生会的各位也很是头疼。
「最近,『本家』也好『元祖』也好觉得麻烦的人都聚了起来,成立了新的社团。然后,咱也受邀参加了。」
「嘿—,是这样的啊。那真是太好了,恭喜!」
有地方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是件好事。我真诚祝福时,泷泽同学别开了视线。
「……谢、谢谢你。那么,有什么事?」
「啊啊。嗯,其实啦。」
我凝视着一脸狐疑的泷泽同学的双眼,顿了顿。
「我想拜托做模特。」
「呃。模特?……这种事,突然说出来的话,咱,」
哦哦。明显更加疑心了。
嘛,这种态度早就习惯了我也不当回事。光是没有被无视没有被立马拒绝没有去喊人已经足够了(如果突然大喊大叫起来的话,那可真是玩儿蛋了)。
「也不是很急的事情啦。其实,我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一直想这么说了。」
「……这、这样的啊。」
「嗯,就是这样。……那么,怎么样?」
泷泽同学考虑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那个, 有几个问题。」
「嗯嗯,什么?」
「你那反应还真高兴啊……。呃……要穿……衣服的吧?」
大概是心理作用,委员长红着脸说着什么奇妙的话。
「不穿,就老样子。」
我不大喜欢给动物穿上衣服。再说了这孩子要给三米长的个头又是没有实体的狗穿什么衣服啊。因此我如实回答,泷泽同学的声音在放学后的教室中炸响。
「诶诶诶诶诶诶!?诶、就、就、就算你这么说也,咱……」
听到她的大嗓门,三三两两还没走的同学们都抬起了头,看着我的脸「啊啊,又是白冢的虚假告白」地理解了之后又继续谈笑起来。习惯真是恐怖的东西。
「……听清楚了,白冢。要拜托这种事的话,咱觉得还是有一个先后顺序的。」
「嗯。所以我没有直接拜托莱卡而是先来和饲主沟通了嘛。」
「呃,咱想说的不是那么回事……呃,诶。——莱卡?」
泷泽同学的肩膀就好像是发出了「咚」的一声似的耷拉了下来。
「嗯,没错。我就是在问你我能不能话莱卡。突然叫住你也挺不好意思的,说到底我能不能和莱卡沟通也有问题,想想通过主人是条路吧……那、那个—,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时候的犬神使,都恐怖到了我情不自禁用起敬语来了。
「……啊啊,是这么回事啊……哈哈,咱真是个笨蛋啊……」
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当时委员长微笑着轻声呢喃着什么时的表情,都想要马上使用从奈良山那里得到的羽毛了——白冢真一(十六岁)事后这么说。
话虽如此,委员长本质上还是很认真的。在我用天狗之力逃亡之前,她意外爽快地冷静下来了之后,马上得到了许可真是太感谢了。哇—
「不过是有条件的。还有别在教室里跳舞啦,怪不好意思的。」
「抱歉,不小心太高兴了。那么,条件是……?哈!难道说是往小鼬的饭菜里投毒或是说出她的弱点之类的。」
那就困扰了。但是,泷泽同学看了眼没出息地戒备起来的我,受不了了似的摇摇头。
「你在想什么啊。咱都说过不再会因为是妖怪就统统干掉了吧?还说,从今往后只会对付危险的家伙了。」
「……是这样的吗?头回听说。」
「诶。啊咧。这什么反应啊?……总、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
委员长嘀咕着「那个时候虽然是在登校口说的,但是声音太小了吧,但是如果再说一遍的话又特失面子」什么的,但是马上就注视着我。
「听好了?出借莱卡的条件有两条。第一条,只能在咱去参加社团活动期间。第二条,在莱卡没这心情的时候不能勉强。以上。」
「就这些?」
「你有什么不满吗?」
尽管个字不高但是奇妙地充满了威压感的视线,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但是我又不可能有任何不满,特地加上莱卡的心情这条条件的温柔更是打动了我。忽然,我觉得如果自己是狗狗的话就想要被泷泽同学这样的人收养,就在自己想把这些话直说出来的时候,
「啊啊真是的,为什么能若无其事地把这种事说出来啊……是天然还是笨蛋啊。」
犬神使说着微妙地失礼的感想,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想这些事的时候,随着清亮的声音一同,美术室的门嘎啦嘎啦地开了。
「不好意思打搅了。」
「出现啦!传说中的夏季昆虫!」
「咱难道是飞蛾吗。」
用愕然的视线瞪着语带调笑的经岛学姐。
「会长、副会长,两位辛苦了。」
「我们也没做什么很辛苦的事情吧。就只是在打打扑克牌而已。」
「算是吧。你那边如何?新生吹奏乐部运营地好吗?」
「感谢您多方面的照顾。托您的福很顺利。」
向着江户桥学长和新井同学有礼貌地,
「白冢。莱卡已经可以还回来了吧。」
对我却还是老样子。莱卡的主人今天依然非常沉稳。
「下午好,赫音。」
但是,小鼬朝她一笑,态度就明显有点不知所措了。
「……啊,嗯,下……午好。」
「社团活动结束了?」
「嗯,算、算是吧。结束了才过来的。」
虽然小鼬完全不在意自己曾经被盯上过(如果头回见到的妖怪就是鬼的话,会变成那样子也是无可奈何的吧)但对方是很较真的委员长。好像她自己还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位器量很大的妖怪少女交往。
「赫音的那个是叫做『长笛』的吧……?会演奏乐器的人真厉害呢。」
「才没这种事情呢。这种东西,是为了不论谁都能演奏而制作出来的。」
然后,从结果上来说,就变得像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的小学男生一样的了。
虽然我觉得再放轻松点就好了,但是既感觉不到恶意又感觉不到敌意,就微笑面对此事也不错吧。再说了,小鼬看起来也挺高兴的。
话说回来,和那只狐狸就完全不一样了。明明登场同时就盯上了小鼬然后惨败丑态毕露,从第二天起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地继续履行教职哪,稻叶老师。
「喂喂,听到了吗白冢?咱问你能不能把莱卡带走了。」
「啊,抱歉抱歉。没事,那我完全不在意的。」
能悠闲进行便是模特素描的真谛,剩下来的明天接着画就行了。
「很好。那咱们走吧莱卡。」
虽然犬神使就这样飒爽地离开了,经岛学姐在这时却出声了。
「稍等。出现什么了?」
「……呵。还真看得出来呢,有妖怪什么的。」
「脸上都写着有很恶劣的出现了要马上驱除掉了啦。可不要小看学了面相学的我哦,呼呼呼呼。那么事件现场where is it?」
经岛学姐坏笑着问道。站定了的泷泽同学一脸认真地问答了。
「第三职员室门前。哗啦一下突然掉到眼前了。」
「啊—,水壶啊。那确实会吓人一跳呢。」
「那个啊白冢。咱现在正在说着很严肃的话。很抱歉请你不要开玩笑啦。再说,这种东西也不会掉下来的吧,又不是昭和时期的搞笑段子,又很蠢。」
我虽然表示同意地插口进来,但是被狠狠地否定了。
……呃,那个,但是真的会掉下来的诶水壶。它的大名就叫做妖怪水壶滑——我正想这么反驳,但怎么看对方都不想听所以作罢。(译者:水壶滑在第一卷中出现过)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那么赫音,看起来是什么?」
小鼬安慰着我问道,泷泽同学直说了那是「活马头」。
「还以为它突然掉下来了,但是喷了口气就笑着消失了。那个好像把别人当傻瓜似的鼻息,光是想想就火大!」
「嗯唔—,马的脑袋啊。哎呀,是星云呢还是观音呢。」
「学姐,你在说什么啊?」
「作为常识总该知道马头星云和马头观音的名字吧少年。」
一脸惊愕的学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向着泷泽同学说道。
「嘛这先放一边。阿泷你见到的大概是那个吧,叫『落下』的。」
「落下?真是非常简单的名字呢。」
确实。因为会落下所以起得这个名字吧,但和水壶滑还有小豆研又差了十万八千里。我觉得妖怪的命名还是应该统一一下比较好。
「嘛,也不是什么会造成危险的妖怪,放着不管也是可以的吧?如果反过来只有马头以下的部分落下来的话,事情就有点大条了。」
「怎么说?」
「在大岁的夜晚出现的无头之马呢,会不由分说地踢死遇见的人。嘛,因为是季节限定的妖怪,现在也没必要担心。」
听了学姐的话我们一行人「是这样啊」地理解了。不过大岁是在什么时候啊。(译者:就是大晦日,公历12月31日)
「总之,挺安全的太好了呢。」
因为小鼬很放心似的微笑了,我也高兴了起来。嗯太好了太好了。
「但是啊学姐,」
「Shut up学妹。」
泷泽同学虽然很不情愿还不肯罢休,但经岛学姐迅速又无畏地说回去。
「因为你怕了就要消灭干净算个什么事啊。落下只是会吓人一跳的怪异而已,无视了的话就可以了啦。」
「虽然有可能是这么一回事……」
小鼬露出了苦笑,柔和地向着还不肯放弃的泷泽同学说道。
「赫音。如果不是危险的妖怪的话,如果你能放着不管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呢。对吧,莱卡?」
「呜、汪?」
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的莱卡好像很困惑地比较了一下哦小鼬和泷泽同学,过了一会儿「呜」地轻轻叫了一声低下了头。
「就连莱卡也是?……啊啊真是的,知道了啦。今天咱就忍忍直接回家好了。」
「谢谢你,赫音。」
小鼬那坦率的微笑。泷泽同学一脸不好意思地嘀咕着「也不是什么需要道谢的事情啦」,用手指弹了弹胸口的吊坠。响起了「叮——」的一声。
「拜拜,莱卡。」
犬神摇摇尾巴回答了挥挥手的小鼬之后,顺当地飞入了小小的金属筒。学姐把这个光景说成是「就像是拍下了发烟筒点火的瞬间然后倒带一样」,我觉得这形容得不错。
「那么,咱就失礼,」
「哦等一下犬神使,这周六你有空吗?可以的话一起去参加秋祭怎么样。」
「祭典?」
手搭上门把手的泷泽同学站住了,看了眼我问道。
「白冢,你也去吗?」
「不,我大概不会去啦。」
「这样啊。那么,咱也算了吧。感谢您的邀请。」
泷泽同学礼貌地低头道谢之后,便离开了美术室。
「被甩了呢—。于是,闹了半天,来的就是江户桥和经岛和,」
新井同学环视了一圈说道。
「嘛,我原本就打算要去的。倒是白冢你不去吗?」
我被江户桥学长这么问道,「嗯—」地挠着头支吾了起来。虽然不讨厌那祭典特有的,无意义的热闹和无用的兴致高昂的气氛,但问题是……呐。
我看了眼小鼬,果然,她露出了一脸很困扰似的笑容。我就有点,好像在这么说着的表情刺入了我的心房。
「嗯。果然啊。」
这时,就在我想要这么说的时候,旁边马上就有人插口进来。
「嘛等一下年轻人。『过分放弃也并不一定是美德』by威廉•莎士比亚。」
经岛学姐转了一圈拿手指堵住了我的嘴巴,说着「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笑了。
「我也老早知道了小鼬碰见神社佛阁没辙。还有刚才那不是莎士比亚的名言所以不要相信。不过啦—」
然后这回一边保持着装腔作势的态度一边长叹一声。
「过去的话不论,现在的祭典几乎都不是宗教行事了吧。尽管不知道主办方的神社方面是怎么想的,但是实质上,都已经事务化了。」
这时经岛学姐顿了顿,扫了眼新井同学。我也被吸引着看了过去……呼,好像并没有生气。
「也是。那个地方的话,小鼬应该也不会受到多大影响的吧—我想。神明的话如果生理上不行的话不去参拜就可以了。说到底我也是无神论者呢。」
「嗯—,但是,果然,」
「最后问一声。原色的电灯泡晶晶亮地照耀下乱七八糟并排着的货摊呢—,那可是挺值得去看看的哟?小鼬,虽然有知识但是没有亲眼见过吧?」
「啊,嗯。那个,真的。」
「你瞧—。那么,干脆就当作受骗上当了尝试一下吧。以上,男生十七名,女生三百名,共计约四百名。」
「这是毕业式吗。还有男女生比例和合计人数好怪。」
我姑且吐了个槽,然后向身边一看,只见小鼬正在认真地烦恼着。
「……唔。」
用食指抵住额头,是这个人真的在烦恼时的习惯性动作。在一见面就拜托她做模特的时候也是这个动作。
「……呐,真一。真一你怎么看?」
「嗯,烦恼的小鼬虽然也很漂亮但是笑起来的话更加可爱我比较喜欢。」
我反射性地回答,小鼬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原本沉静的情绪马上就烟消云散了。诶,啊咧?
「刚才那个还真能没羞没臊地说出来啊—」
「本人没有自觉这点该说是惹人厌呢还是什么呢。喂,你也好好学学人家。」
「嗯……嗯唔,我会积极对待。」
新井同学苦笑着,经岛学姐叹了口气。不过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啊学生会长。
「那个,那个啊,能这么说我虽然很高兴,但是刚才我问的不是这个,呐……你看,御崎都那么说了,我真的没关系吗。」
「啊?啊、啊啊……啊啊!说的是这个啊!抱歉抱歉。」
我直到现在才理解了小鼬提问的真正意思,稍微想了想,答道。
「嗯—,大概不要紧的吧。你想,夏天的时候,不是在神社周围散过步的嘛,也没出什么事。」
「这么说来……是这样吗?」
「没错没错。而且啦,学姐也说过,我觉得排成一列的货摊真的有去看看的价值哟。至少我很喜欢。」
「咦,是这样的啊……说的也是……嗯——」
如此小鼬再次「嗯——」地烦恼起来,但这次却很干脆地抬起了头。
「……那个,那个啊,真一。」
「嗯。」
什么事呢,小鼬忽然将事先别开了困惑地侧着头的我,小小声地说道。
「说不定,我啊,会参加不了祭典的。」
「嗯。」
「就算这样……要是说,一起去的话。」
「说的话?」
「……你会来吗?」
「不论去哪里都来。」
我都没有烦恼靠着脊髓反射就回答了。这孩子事到如今还问这个干什么啊。
「谢谢你,真,」
——啊啊,就是这个。
「没错!你看!就是这个!」
「这个?这个是哪个啊。」
「所以说!笑容果然比起烦恼的表情更加可爱这个!」
「诶、诶诶?那、那个、谢,」
「没错!那容貌,那笑容!啊啊,嗯,小鼬果然是笑起来的时候可,」
「啊啊够了!你们让老娘打心底里觉得麻烦啊!」
响起了心情愉快的声音,学姐的吐槽正中我的后脑勺。
「嘿呀。」
同时,新井同学慢悠悠的水平手刀命中了小鼬的额头。新井同学看着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呀」的小鼬,微微一笑。
「就是呢—,仔细想想在场的人独身的就只有我呢—,呜呼呼呼呼呼呼。」
这个时候的新井同学,看起来和平常不一样。……说实话,有点怕人。
还有,我又没和小鼬交往哟?只是我一个劲往上凑罢了。
就这样,既然小鼬有这想法了的话,之后的展开就很顺利了。
「很—好很好小鼬,机会难得就穿浴衣去吧。」
「诶,但是我没有啊。」
「那就借给你好了。新井拜托了。」
「……既然你也没有就不要说得这么嚣张。」
「非常抱歉但这是与生俱来的性格所以请放弃吧。那么,有吗?没有吗?」
「嘛,妹妹的还有一套要借也可以借的啦。明天我会带来的。」
「辉的妹妹?借给我没关系吗?」
「没关系没关系。那家伙的学校是全住宿的直到正月才会回来。」
「对了对了。浴衣要是不好好地把手伸进袖子里的话会出来妖怪的哟。在古老的江户时代,」
占据了房间一角,热闹地聊着天的女性阵容。
带着顺其自然的气氛留下来的我和江户桥会长,现在正在打牌消磨时间。
「你要吗。」
「我接下了。」
选的游戏是神经衰弱。之前江户桥学长主张下将棋,但是因为等级差得太多了根本不能成胜负所以就拒绝了。这个人,只有将棋和国际象棋强得离谱。
就这样,我们默默地衰弱着神经时,忽然传来了经岛学姐的声音。
「那边俩性染色体XY的人当天也要穿了浴衣来。明白了吗,没听到你们的回答!」
「明白了。」
江户桥会长随意就回答了。不愧是习惯了。
嗯唔—,不过这下就难办了。说到我家的浴衣的话,在前年「年末年初惯例的白冢扫墓之旅 ~老婆老妈我们今年也很好~」的时候,老爸虽然不小心带回来了……但真要是穿上那一身印着宾馆名字的浴衣的话,好像没人会愿意跟我走一路的。苦笑着慢慢和我拉开距离的小鼬仿佛就在眼前。
「白冢?你怎么突然哭哭啼啼了啊?」
呃,那说来话长了。
叮咚——
在傍晚的单间公寓的走廊中,门铃声轻快地响起。
沙沙,确认到内线电话的麦克风接好了之后,我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那个,呃,我是真一。」
虽然想放轻松一点的,但从嘴里说出来的还是挺紧张的声音。冷静下来,深呼吸。
「啊,真一?等一下,我马上开门。」
听惯了的声音马上就回答了。好像是在期待和悠闲中稍微加入了点紧张的声音。
我注意到对方看来和自己有同样的情绪,稍微放松了点。
然后等了大约三十秒。
「……久等了。」
随着好像有些含糊的声音一起,反射着黑光的钢制大门缓缓打开了。
「怎、怎么……样啊?」
站在阴暗狭小的玄关中的浴衣少女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
「虽然穿法是辉教给我的……」
有点弯腰驼背的小鼬,抬眼这么问道。浅葱色的布料搭配上青藤图案的朴素花样与小鼬相得益彰,
「真一……?我,不、不会,很奇怪吧……?」
那怎么会啊这该怎么说呢——
「呜啊啊啊!」
我大吼出来。用右手攥住了左胳膊,左手攥住了右胳膊,咬紧牙关。
「等,真、真一?」
看到我这奇怪举动,小鼬睁大了眼睛跃入了走廊。
「怎么突然这样了!难道说……妖怪?」
啊啊,非常抱歉。我并不是被妖怪附体了,是在拼命克制着想要飞扑到小鼬身上的自己。我的身体意外地老是会擅自行动令人困扰。
「……吓了我一跳呢,真是的。」
「抱歉。」
「明明好好把理由说出来就行了。我都以为有妖怪了。」
我和怒意一分、惊讶二分的小鼬肩并着肩,前往神社。
「不过啊,妖怪不是只会在学校里出没吗?」
「啊,对啊。说起来,还真是这样……。我真笨呢。」
「怎么会有这种事啊。谢谢你,替我担心了。」
「哪里哪里。」
顺便一提,剩下的七分是期待和踊跃……光是走在身边,小鼬那雀跃就传到了我的身上,我也高兴了起来。
「真一也穿来了呢,浴衣。」
「虽然是老爸的。」
之前本以为我们家没有的,但是在吃晚饭的时候一问却意外干脆地拿了出来。嘛,脚下穿着拖鞋这一点还请高抬贵手。小鼬好好地穿着木屐,笃笃笃的声响听起来挺顺耳的。
「呐、呐。真一有去参加过祭典吗?」
「嗯,有几次了。以前倒不知道那是新井同学的家就是了。」
虽然吸引不了多少观光客,在当地确是挺传统的活动了。虽然距离神社还挺远的,路旁到处都有穿着浴衣或法被的人走着就是证据。
「这样啊……。呐,祭典,有趣吗?」
「我很喜欢的哟。在平常很安静的参道啊,夜店刷地排成一排热热闹闹的,来来往往的大家也都不自居地幸福起来。就算是什么都不干,光是看着就感觉兴致高昂起来了。」
「御崎也说过这样的话呢……啊,交通灯,变红了哟。」
「哦呀。」
我们站住了。因为对话突然中断了,这回就由我发问。
「那个啊。小鼬你,以前去参加过祭典吗?」
虽然有时候会忘记,但这孩子意外地是很有历史的妖怪了。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也经历过诸如江户时代的村祭之类的了。我这么想着问道,小鼬却苦笑着回答「大概吧」。
「大概?是不记得了吗?」
「嗯——,该怎么说明好呢……那个,大概,虽然不记得有看过了,但是我知道『看过祭典』……对不起,很难懂对吧。」
「……嗯—?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意思是对于百分百带着转世新生的人而言,前世的记忆充其量只是知识而不是经验……什么的吧。有点不一样吧?
「意思是说有关于祭典的知识吗,那个。」
「嗯,现在的祭典也是,知道是知道的。但是呢,」
「啊—,原来如此。因为没有实际去参加过,所以实际上没有体验过的意思啊。」
「嗯,就是这样。」
听懂了真是谢谢了。小鼬微笑着这么说。交通灯还没变颜色。
「那个啊,小鼬。」
「什么事,真一?」
「高兴吗?」
「嗯……高兴。」
满面笑容的小鼬,自然是一身浴衣打扮。学姐&新井同学good job!我在心中感谢着时,这回轮到小鼬提问了。
「今天也把那个带来了呢。要用吗?」
我马上就反应过来那个是哪个了。说的是别在带子里的B6开本的素描本吧。
「呀—,这不好说。不过带来的话就会觉得安心了嘛。」
「好怪。」
小鼬呵呵笑出了声,与此相呼应交通灯也亮起了绿色。
滴—嘟滴嘟—,熟悉的旋律响起,我们前进了。
笃笃笃的木屐声响起,啪嗒啪嗒的是我的拖鞋。
「通—过吧—通—过吧—」
静静吟唱起来的小鼬的肩膀意外地小小贴着我。
「这—里是至往—何处的细道—」(译者:这首童谣名为「通りゃんせ」,成于江户时代,本人另一大坑《境界线上的地平线》中的「通行道歌」的原版。网上有能登麻美子演唱版)
通过这里的话,距离与学姐他们汇合的神社前广场只有一小段路了。
稍微绕个远路过去吧,虽然我没这么说,但还真想说。
「真一,现在几点?」
「五点四十五分。大概来早了点。」
我这么回答道,把右手上的手表向着小鼬展示了一下。集合时间是六点整来着,还只有我们到了。大概吧。
「有好多人呢……。御崎他们来了,大概我们也不知道。」
环顾四周的小鼬低声道。原本计划是总之在鸟居前的广场集合,在神社内的社务所和新井同学会合的,但是将来一下子就不安了。
「……嘛,也没办法。总之在这里等到六点试试吧?」
「嗯,就这样吧。」
于是我们就挑了个面对着大道的地方等着,但首先出现的人却是挺意外的。
「啊呀,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鼬和她的跟班啊。」
「……你来干什么,狐狸。」
虽然小鼬瞪了对方一眼,但众所周知稻叶老师才不会被吓到。
「听清楚咯?对于鼬这种粗野的妖怪来说会怎么样我是不清楚。」
小鼬的火一下子窜起来了。我忙不迭地「算了算了,都常有的事情了」安抚起她来。
「对于妖狐来说,神社或者是其中祭祀的神明,在是敌人的同时也是同伴。虽然不消说在神的名义之下众多的眷属被消灭因此神明是应该憎恨的敌人,但如果没了稻荷信仰我们妖狐的神威难保也是事实。懂了吗。」
「哈啊。」
说实话,因为没啥兴趣我就随口敷衍了一声。我在意的地方在别处。
「虽然这回答挺泄气的。简言之,就是狐狸和神社关系匪浅。如果神社举行祭礼的话,像我这样的高位妖狐姑且也该露个面对吧?真是的,成年人的交际还真麻烦。虽然是鼬不明白的辛苦呢。」
稻叶老师故意叹了口气。那啥,这态度不大像成年人样子哦,我这么想着才终于领悟到了。
「啊—,所以才这身打扮啊。」
「是现代风格的正装哟?有哪里很奇怪?」
老师大概是没弄明白我提问的意思,不解地侧着头。
「不,没有这回事。」
虽然不是穿错了之类的问题,但是正儿八经穿了一身西装参加秋祭的人还真少见诶。都以为你是来求职的了。
「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失礼的思念……那么我就先告退了啊。」
大概是不耐烦搭理我们了,稻叶老师向着鸟具离开了。像是哪里来的女社长或是社长秘书的黑西服美人,在穿着浴衣和T恤的人群中悠然而去。那背影虽然是挺帅气的,但是穿高跟鞋好像在沙地上很难走路。
「呐,真一。」
忽然,我的袖子被轻轻拽了拽。
「嗯。有什么事吗?」
「嗯……。那边,鸟居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小鼬有些不安地伸出手指。
「鸟居上面?虽然太暗了看不大清楚,不过那里有什么啊。」
周围差不多阴暗了下来,淹没了参道的货摊的照明也好,广场四方外灯的光芒也好,都无法照射到大鸟具上去。我凝神细看,本以为会不会有奇怪的鸟停在上面,
「出现啦!」
突然就吓破了胆子。
停在鸟居上面的,是一只一头长发乱糟糟地飘散着的巨大的怪兽(只有脸)。呃,那啥,那相貌该怎么形容好呢。长发的鬼瓦?
「呐,真有的吧……果然。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看错了。」
「呃,还真有呢。有那么大了的话会看错反而困难了。」
虽然因为头发太多看不大清楚实际大小,但保守估计光是脸宽就有四米了。总之就是个大家伙。
「那么……那个,果然是,妖怪……吧?」
「我想也是。好像大家也看不到,又没听说过发现过这种动物。那么,怎么样?看起来危险吗?」
虽然幸好是没有实体的(刚才一只乌鸦穿过了它的身体所以确定了),但那能随随便便吞了个人的造型实在令人在意。在那玩意儿落下来发狂的时候,快乐的秋祭瞬间就会变成阿鼻叫唤的地狱绘图了。
……那个—,奈良山的羽毛,为了在危急关头能马上用所以还夹在钱包里了吧。我不由自主地确认起来,但小鼬的回答出人意料地若无其事。
「啊,那个的话我想应该是不用担心的哟?它完全就没有想要做什么的冲动,好像,就是只会呆在那里的妖怪。」
「那啥啊。」
我泄气了。不过,与此同时有一个疑问浮现出来。
「咦。话说妖怪不是只在学校里出没的吧。」
我虽然在和小鼬说话,但回答我的是第三者的声音。
「百闻不如一见。既然实际上已经出现了,还死不承认到底是笨蛋还是老顽固中的哪种啊。话说回来了,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脑子也太那啥了一点就是了—。如此这般久等了。哎呀哎呀刚刚真是一阵好找。要是不问狐狸的话说不定还真找不到。」
哦哦,这又长又臭的说明台词该不会是……,说回来,也不用该不会了。
「嗯,晚上好学……咦,啊咧?」
回头一看意外地没有那戴眼镜的身影,放眼望去全都是浴衣打扮的小孩子和双亲的组合。
「咦?呐、呐,真一,刚才那个是御崎的声音对吧……?」
和我同时回过头来的小鼬也不可思议似的偏了偏头。
「嗯。话说啊,我也不觉得得意洋洋地说那种话的怪人会有很多。」
在人群里扫来扫去,
「喂!这里啦!这里!姐是铁血战士吗!」(译者:指会隐形)
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一名把头发可爱地扎起来的小学四年级左右的女孩子,正一脸惊讶地耷拉着肩膀大叫着。虽然是很适合飘散着楚楚动人的气氛的和服,但如果仔细打量一下她的容貌的话,就会意外发现很熟悉的深刻的眉眼线条。
「骗人……御崎?」
在把握事态的同时,小鼬哑口无言了。嗯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经岛……学姐……是……吧?」
我将信将疑地问道,眼前的女童叹了口气嘀咕着「领先三分还真多呢」,之后就咬牙切齿地笑了笑。——啊啊,那种引人不安的微笑,果然是如假包换的。
「嘿。御崎,好可爱呢……」
「不愧是妖怪博士。这下变得可真逼真。」
我们俩的感叹完全同步了。
「很了不起哦小鼬。白冢你就去体育馆背后等着挨揍吧。」
「非常抱歉那天家兄要回老家结婚。话说,眼镜怎么了啊?」
「穿和服的时候戴隐形眼镜。所有的眼睛用户中有八成会这么回答。」
信口胡诌着的学姐前进几步,「我看看我看看」地抬头望着鸟居。
「哦—,还以为出现了什么这不就是『棘发』嘛。只留下绘画资料的妖怪,而且还在学校以外的场所出现了吗。嗯唔嗯唔,这可真是rare的事件呢。」
「Rare?」
因为小鼬听不懂我就解说「就是少见的意思」。小鼬虽然应该具备了作为现代人的基础知识,但有时候在外来语方面很弱却是一个谜。不过因为很可爱就随便了。
「呐,御崎。那个妖怪,会做什么啊?」
「天晓得—。所谓的棘发呢,就只留下了停在鸟居上面的绘画,是只没有流传下为什么出现和想要做什么的妖怪呢……原来,到底是因为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妖怪才没留下记录呢,还是说,因为没留下记录所以那家伙也什么都不会做呢。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先有始祖鸟还是先有小盗龙。小白你怎么看?」
「呃,我哪有什么看法。比起那个,会长没和你一起吗?」
本以为那两个人会成对出现的。我想到了这么一问,
「啊啊。那货的话,因为和狐狸聊得热火朝天就扔那儿了。」
和浴衣很衬的女童闷闷不乐地回答,然后用大拇指比了比鸟居前的人海。
「估计过会儿就该孤零零地过来了吧—。如是这般肉眼确认就拜托咯。」
「就算这么说,我个子也不算高……哦,看到了。」
一名身穿深蓝色浴衣的高个子青年,在人流中悠然地走向我们。纤细的眼镜和素雅的浴衣的搭配意外地(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帅气。我一边想着他就像是某某组的少主一样,一边挥了挥右手。
「会长,我们在这里。」
「哦哦,那边啊。抱歉,之前要安抚稻叶老师耽误时间了。久等了吧?」
「真让人好等。」
经岛学姐瞪了他一眼,江户桥学长就老实地说着「抱歉」低下了头。看着这一幕,我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了「负责大小姐警戒的年轻组员」这一设定。之后问了问,在小鼬看来是「可靠的妹妹和受苦受难的哥哥」。原来如此。
「嘛,懂了就好。新井还等着呢,速度开路。」
「嗯。」
爽快地原谅了会长的学姐走向了鸟居,小鼬也步履轻快地跟了上去。
俩爷们跟在她们后面。我看着不停唠叨着祭典的魅力的经岛学姐和倾听着的小鼬的背影,向江户桥学长问道。
「稻叶老师在气什么啊?之前说要安抚什么的。」
「啊啊。那简直就是怒发冲冠的势头。」
我原本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江户桥学长却满脸疲惫地叹了口气。
「她一手拎着啤酒罐,嘴里嚷嚷着“干脆用我的一条尾巴弄倒杀生石用瘴气风暴把方圆一里内化为死亡的荒野好了”。要是不阻止她会出什么事啊。」
「……辛苦了。不过,这种事是怎么拦下来的?」
身为普通人类干得不错,我这么想着问道,不为人知地拯救了城市和平的英雄苦笑着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泄愤而大量虐杀,那是鼠目寸光的俗物所为。不是长于智慧和妖术的自豪的大妖怪所为,九尾狐之名要哭泣了哟。我就只是这么恳切地劝她而已。」
「原来如此。因为稻叶老师自尊心很强呢。」
不愧是学生会长。该怎么应付学生会顾问已经熟练了……话说普通情况应该是反过来的吧。
「嘛,老师也是从善如流的人——啊啊,不是人对吧,因为是妖怪啊。虽然有点容易动怒所以容易遭到误解,但在本质上还是很有智慧的人。」
江户桥学长感慨良多地说着,配上那一身朴素的服装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七岁的。
「好帅……」
「怎么了白冢?……话说,为什么眼睛这么亮啊。」
「请不用在意。那么,老师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啊?」
「啊啊,关于这个啊。」
江户桥学长的脸色忽然愁云惨淡起来,用只有我在听得清的小声说道。
「好像是进不去。」
「诶?」
「就像是被看不见的墙壁弹开了一样,没办法穿过鸟居。所以老师就生气了。特地赶来却受这种待遇不可饶恕,妖怪差别也要适可而止——什么的。」
听了这话我也有点不安了。江户桥学长这么加了一句,忽然心事重重地抬起了头。在他的视线前方,是很高兴地和经岛学姐聊着的小鼬的背影。
——鸟居已经,近在眼前了。
哔—哔沙哔—哔—,沙沙,哔—
从上了年头的喇叭中播放出来的混着杂音的哨声,响彻了秋日的夜空。那明朗活泼开朗不由自主很欢乐的曲调,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非常沉痛。
不光是哨声。在视野一角灯火通明的货摊。肌肤感受到的浴衣的感触。随风飘来的酱汁的香味,鸟居上静静盘踞着的妖怪棘发,行人兴奋的声音,从背后的森林中吹来的寒冷的空气。由五感感觉到的这一切,只是在一个劲儿地刺痛着我。
啊啊。虽然对求神拜佛不感兴趣。这回情况却不一样。
「——求求你做点什么吧,神。」
当我看透了似的嘀咕着时,耳边响起了平静的声音。
「呐,真一……。我的话,已经,没关系了。」
「就算小鼬你觉得没关系可我却有关系。」
「但是,这也没办法呢。」
我克制着怒气回过头来,与坐在长凳上的浴衣少女视线相交。
「……你想,因为我是妖怪嘛。妖怪会来神社果然很奇怪呢。」
「才没这回事。」
「不是,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小鼬静静地否定了我的话,自嘲地微笑道。
「而且,只要没有被马上消灭掉,那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呐?」
「这倒是啦。——但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啊啊魂淡。我无声地爆了句粗口,再次望向了鸟居。
明明看起来和墙壁八竿子打不着啊。
最后,江户桥学长的预感正中靶心了。小鼬也和稻叶老师同样,到了鸟居就没办反再往前走了。那一瞬间,就仿佛有一种难言的惨淡气氛包围了我们,而经岛学姐的一句话就打破了它。
「唔遗憾。神明这种东西意外地没器量呢。不过就算现在消沉了也于事无补。」
「什么?等一下……我们就扔下伊达君自己往里面走了吗?那是你,」
「那么,就我们四个人在这里相亲相爱地认输?做了这种事谁能占到便宜啊,只会因为螺旋效应越来越消沉的吧。这种时候呢,本来能玩起来的人玩不起来的话就输掉了哟。」
「嗯……御崎说得对。」
「但是啊,小鼬,」
「没关系的,不用顾虑我的。……对不起,大家。」
「算了。没做坏事用不着道歉。白冢真一,你怎么样?」
「如果小鼬不去的话我也,」
「OK了解不用全说出来了。我会把情况告诉新井的。就这么说定了走吧江户桥,钱包准备好了吧?」
「神马?呃,喂你等一下!抱歉白冢、伊达君,她就是这种人。」
就这样,学姐她们热热闹闹地离开了。而说到留下来的我们的话。
「真一……虽然有点晚了,你也去吧?还能追得上他们哟。」
我没心情去什么地方。也没心情做些什么。
「都说了会留下来的。我也想要留下来。」
广场一角,微妙地户外灯光和喧嚣的人群之外的破旧的长椅上,我们两人寂寞地坐着。背后就是一片安静的镇守之森。与祭典会场中充满了热气的风不同的,秋夜独特的微寒的空气,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轻抚过脖颈。
「再说嘛。说实话,要是小鼬你不在的话,我也不觉得哪里好玩了。」
「……真的?」
「真的真的。」
让人脱力的言语的应酬。不能称其为对话的对话。
「谢谢你。」
小鼬微笑着这么说这的面容确实可爱美丽,但看起来明显就是补强了强打精神的样子,这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如果说这表情,比如像是稻叶老师那样生气到发狂的话,或者说是难过得哭倒在地的话——大概还会轻松点吧,我突然这么想。阻止她也好安慰她也罢,至少还能「做点什么」的话,在此期间的心情也不会如此沉重吧。偏偏,
「也很对不住辉呢……难得,她借给我浴衣了。」
偏偏,我身边的少女,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挂念着他人,甚至在眼角稍微渗出了点泪珠,让看着这一切的我加速度地感觉无地自容了。啊啊。
那么,提问。在这场面之下我应该做什么呢。广告之后揭晓答案。
「呐,真一。我还是回去,」
「那个啊小鼬。」
小鼬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我同时开了口。虽然我本打算尽量平稳地开口的,但是一说出来语气却意外地强硬。
什么事啊,小鼬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直直回视着这眼神,平静地,而且明确地询问。
「那个啊小鼬。你想看看,祭典的风景吗?」
「诶。但是,又没办法,我就想还是算了……吧。」
「说真心话。」
我再次平静而明确地问。我的话重重打断了小鼬找的借口。
这时,小鼬愣了一瞬,但马上露出了害羞的笑容,用开朗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说。
「想看哟。」
——很好。听到这句话就够了。
「嗯,我知道了。那么,我们走吧!」
「诶?」
我握住她的右手站了起来,踏入了长椅背后阴暗的森林中。
「来吧,总之快点跟上来!」
「诶?那、那个,真一……?」
「好了啦!来吧来吧,就当是受骗上当了。」
就这样我拉着不明就里的小鼬在森林中不断前进,
「嗯,到这里的话从祭典会场就看不到了吧。」
一路来到了这样的地方。本以为是一片漆黑的,但意外的是夜店的光芒也能照到这里,虽然挺暗的还是能看到周围。那么剩下来的问题就是……我抬头仰望天空,能清楚地看到树木之间的夜空。哦哦,绝佳的地点。
「呐,那个……真一?」
我循声低下头来,眼前是把握不了事态发展提心吊胆的浴衣少女的身影。
「这是要……做什么?」
「啊啊,抱歉抱歉,突然吓了你一跳。」
我道着歉松开了抓着的手,但是事到如今我才注意到。
那个……冷静下来想想,好吗?
年轻的男孩子强行把女孩子带进了阴森森的森林里,这个,不是挺危险的构图吗?而且小鼬穿着的还是浴衣,不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而且」,但现在解除误会才是首要的。
「啊!忘记说了,不是要做那种事情!只有这一点请务必放心!」
「那种事情……?」
小鼬不明白是什么事情而一脸不解。……这种事情该怎么说明啊。
「嗯——,啊—……该怎么说呢。呃—,寻常这种场合嘛,」
「这种场合?」
「问那个啊—!所以说你看,在祭典之夜身着浴衣二人独处这样的。啊,不是,就算穿的不是浴衣也没关系。总之这不是出于非分之想而是一般而言给人的印象吧。」
我之前的气势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支支吾吾带比划地辩解起来。虽然老实说根本没做任何说明,但所幸小鼬不是那么迟钝的人。
「啊,」
我话说到中途就好像发觉了什么似的捂住了嘴,脸蛋突然就红了起来。
「嗯、嗯……我、我是很,相、相信真一的。这、这是真的哟。」
……那么,这人正在想象什么呢。
「谢谢你信任我。那么,小鼬。」
很好,现在就重整旗鼓。我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次与面前的少女视线相交。有什么事呢,小鼬侧了侧头。
「嗯。对不住啊,能稍微闭上一会儿眼睛吗?」
「诶。……难道说真一……果然……」
用伤心的眼神看着我,双手紧紧搂住自己身体的浴衣少女。明显就是警戒姿势。「果然」是闹哪样啊。之前不是说了相信我的吗!
「不对不对不对,不是那个不是那个!」
我慌忙否定了小鼬的想象,恳切地说。
「总之希望你能闭上眼睛。我保证不会做奇怪的事情。如果说,你只要感觉到一点点受骗上当了有危险的话,火炎也好镰鼬也好随便用。所以说,拜托了。」
「诶?嗯、嗯,既然都这么说了……」
不知道是终于答应了,还是只是放弃了,小鼬战战兢兢地放下双手,静静地合上双眼。
「……好了。这、这样可以了吗……?」
「谢谢你!马上就好了,就这样子保持一会会儿!」
我这么说着把那个拿了出来,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要是现在被小鼬发觉了的话,大概会被她发火阻止的吧。所以行动要快。
「要是吓到你的话就抱歉了。」
我道了声歉,走近了小鼬,
「嘿。」
「呀!」
双手环住了她娇小的身体,右手搂着她纤细的肩膀,左手支起了她的双足将她横抱起来。接着我在摇摇晃晃的双腿上用力,踩住了地面,也就是所谓「公主抱」的架势。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被抱起来实在出乎意料(也是嘛),小鼬发出了轻轻的悲鸣声,但是双眼还是紧紧闭着。我发觉自己真的被信任着,高兴地不得了。
「真、真真真真、真一?」
小鼬提心吊胆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时脸庞意外地靠近,让我的脸一下子就烫了起来。虽然以为自己是做好觉悟了的,但是这个姿势怎么这么羞人啊!
「对不起,还有一下下!现在乱动会很危险的。」
——不行不行。
我抬头望着天空调整呼吸,将意识集中到了指缝间夹着的那个上面。指间感受到的是轻薄而细小的羽毛的感触。我回想起了给了我这个的友人的话语。
『握着它集中精神的话,就能使用一次天狗的力量,那个。既能飞又能刮风,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
应该是真的吧。我相信你喔奈良山。
我再次深呼吸了一次,视线再度投向了星空。目标高度大概是那么多吧,我随意估摸了一下,向着天狗的羽毛投入强烈的思念。
(飞吧——!)
我刚刚如此想着。
「诶……呀————!」
「呜……喔喔喔哇啊啊啊啊啊啊!」
在寂静的镇守之森中轰然响起的两声悲鸣。
重力就好像是被截断了一般。或者说好像是被上空的UFO吸上去的牛一般。抱着小鼬的我的身体,向着秋日星空笔直地飞升上去。
「真、真一……!」
小鼬抱紧了我的身体,我一边为她还守规矩地没有睁开眼而大为感动,一边重新抱紧了她包裹在浴衣内的身体。大概也是天狗羽毛的效力吧,之前手臂上感受到的重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传来了暖融融的感触。
「不要紧!不要紧的,所以就再等上一会会儿,小鼬!」
我轻松飞越过了从下方没看见的杉树树顶,星空在视野中一下子扩展开来。差不多够了吧——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我上升着的身体在天空中突然静止了。
「喔哇。」
「停住了……?」
大概是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在轻飘飘地晃着了吧。嘛,这点程度也没办法吧。
「那么接下来,问题来了。」
我偷眼向下看了看……嗯,感觉不错。就这样,我终于对缩在臂弯中的少女说「可以睁开眼睛了哟」。
「啊、嗯……」
小鼬缓缓睁开闭着的双眼,环视了一下周围之后,惊讶地开了口。
「诶……天上?」
「猜对了。这里确实是天上。」
「我想也是、吧……?但、但是……怎么办到的?」
其实吧,我还没来得及说明。
「啊,这种力量的感觉……难道说,是善人的……?」
「正解。好厉害,不用说就猜到了。」
「嗯,因为天狗的力量味道很独特……但是,为什么要现在用。」
「要说为什么嘛,」
我说到这里支吾了起来。虽然如果现在说上一句感天动地的台词的话这场景肯定很上镜,但不巧我一句都想不到。虽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但起码现在小鼬就在我怀里哟。要是还以为我能冷静思考问题的话就大错特错了。
再说了,比起用嘴来说明用眼睛看能更快注意到诶。
「真一?」
「啊,抱歉。」
我深吸一口气,用稍微有点装模做样的语气说道。
「请看看下面吧。」
「下面……?」
小鼬听了我的话,小心翼翼地探头向下张望,
「啊……!」
下一瞬间,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看,虽然逛夜店是办不到了啦。」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听进了我的话。
「难得来一趟。我还是想让你也高兴高兴嘛。」
小鼬看着下面,惊叹着动也不动。
「我就想至少要让你看看。就算在地上看不了,估计跑到这么高了的话就算不愿意也能进到眼睛里了吧……呃,听到了吗?」
小鼬,毫无反应。
不过嘛,从小鼬尽可能地把身体探出去,俯视着正下方的神社嘴里不停念叨着「哇……」啦「这样啊……」啦「好漂亮……」什么的看来,至少我做的事情不是无用功。谢谢你奈良山,我一边感谢着(虽然现在这状况算不算「危急关头」有点微妙,不过那就先不追究了),一边也循着小鼬的视线放眼望去,口中也同样发出了赞叹。
「……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灯火璀璨的线。
成排的夜店点亮的五彩缤纷的电灯,将一直线通往神社的参道,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照耀得如此夺目。
在参道一端,是之前还要抬头仰视的大鸟居。在鸟居上,只有外形迫力十足的妖怪棘发正呆站着不动。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它一头乱发被夜风吹动着。
包围在神社四周的,是一片漆黑的镇守之森。与此形成了鲜明对比,更加突出了祭典的绚烂灯火,稍远处的城市灯光也有一番独到之处。
——嗯,看到好风景了。
呃我满足了有个什么用啊。重要的不是我是小鼬的心情。
「那个,怎么样啊。」
我再次出声询问,小鼬才终于反应过来。
「啊……嗯。」
「总之,是看到了期待中的『祭典风景』了,吧。」
「嗯……嗯、嗯!」
小鼬不住地点着头,将脸转了过来。虽然她的眼中浮现出了许久未见的大颗泪珠,但是一眼就看得出来并不是伤心而哭泣的。
「太近了的话说不定会被谁看见的,就在这高度将就呜哇哇!」
小鼬的双手忽然环住了我的脖子。间不容发地,脸也一下子凑近过来。
「小小!?小小小小小小小鼬!?」
呃,直说了,这点距离人家才不会害羞哟?都飞了这么久了事到如今怎么才发觉,但也不是发现了立场一变就哇呀—
「谢谢你。」
小小的,但是却确确实实的声音,
「谢谢你,真一。……谢谢你!」
清清楚楚地,一遍遍地这么说着。
「……我说啊,小鼬。夜景也看够了。祭典也早就结束了。」
「没错呢。」
「我差不多想下去了来着。」
「嗯,可以哟。」
「……该怎么下去啊。」
难堪的沉默。果然是这样啊,小鼬苦笑道。
「那个—……像飞起来时候一样地试试……也不行对吧?」
「正解。从刚才开始不管想了多少次,都完全没反应。」
「因为善人说过是只限一次的呢。能够接受的希望,大概也就只有一次吧。」
「啊—,来这出啊—」
原来如此,飞起来和落下去分开算的吗。……真希望他能事先说清楚。
「但是但是,从刚刚起就在一点点往下落,总会落地的,对吧?」
「……那个……要是能在早上之前落地就好了呢。」
再度的沉默。那担心我的笑容令现在的我超难受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诶。这种事情没关系的哟。真一也是为了我这么做的嘛,我很开心哟。」
「不过——啊、阿嚏!」
「没关系吗?秋天晚上很冷的呢,阿嚏。」
「况且还是一声浴衣就上天呐。要是带个炉子来就好了。」
「那个就有点……啊,对了。要不要我释放点火焰啊?」
「还有这法子啊!务必拜托你了!」
「稍微等一下喔……嘿。」
小鼬搓了搓手指,在我的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团赤红的火球。
「谢谢你,这么一来就暖和了……才怪不如说是好烫!还好近!火太近啦!」
「啊……对、对不起!下次我会好好弄的。」
在我的臂弯中,小鼬很抱歉地缩起身体。今晚看来会变成漫长的一夜,不过我觉得这样子倒也不坏啦。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