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汉出没,注意!”(/*警惕色狼*/)
渐入初夏、凉风习习。町里竖起了用大红颜料书写的警示牌。
这样的警示与清爽暖和的时节一点儿也不相称、让人难以接受。不是警示牌本身让人难以接受,而是不得不立起这种警告的事态让人难以接受。
清一拧着眉头盯着警示牌。从车站到家里不过15分钟的步行时间,而就是这样短的路程里他已经看到了四、五个。其他地方必定还有更多吧。
今天清一要上班,所以穿的是“便装(casual)”——他刚刚学会的新词。上身是前些日子孙子祐希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件洋红与苔绿交织而成的格纹衬衫,里面是素色T恤。按着祐希的教导,将衣摆放在外面,颜色是白色。说起来,清一其实只有浅灰色、浅驼色等等反正都约等于白色的T恤。为此祐希一直催促他买件黑的。下身是牛仔裤和球鞋。至于手提包是祐希“已经用腻了”而送给他的。清一的手提包是否保留都经过祐希一一检验,结果那些价格不菲的真皮商用包都被他判了死刑,
“喔,这个不错哦”
能让祐希做出OK手势的手提包,要么是哪里的纪念品、要么是芳江中奖得到的帆布大提包或者耐纶波士顿包。开始的时候清一觉得自己就像提着塑料袋一样,但是到了娱乐中心,年轻的员工们纷纷赞道“不错哦,清田先生”。不过每次离开时祐希摆出的那副自满的神态却让他高兴不起来。
这身便服虽然怪让人害臊的,不过听芳江说,附近的太太们评价并不差。
渐渐地清一也觉得不错了。
“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些个警示牌?”
“啊,那个呀”
芳江一边接过提包一边答道。她似乎非常了解哪里都有些什么告示牌。
“町内会今天统一挂起来的。好像最近受害的人增多了呢。”
清一的表情严肃起来。
“又到了草长莺飞的时节了。”
“天气暖了,女孩儿们的衣服也薄了。祐希他们学校不是也要求换春装了么。”
早上确实是看到祐希的制服换了短袖衬衫和马甲了。
“连小学生也开始以班级为单位集体放学了呢。”
什么?清一瞪圆了双眼。
“小学生里也有被害者?”
“以防万一啦。现在这年头什么恶事不会发生啊,以孩子为性侵犯对象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不过现在被害者还是以年轻女孩子居多。”
芳江经常和左邻右舍们往来,町内的大小事情也算消息灵通。儿媳妇贵子也有自己那个年龄层的交际圈,或许从她那里可以听到不同的消息。
“什么样的被害者最多呢?”
“真稀奇啊”,
餐厅里的芳江正将清一的便当盒拿出来,听到这问话不由抬起头。
“你几时开始对这种话题有兴趣了?”
的确,若是以前清一一定皱起眉头,露出厌恶的表情。“三大叔”的行动还是希望只有三位成员和祐希知道就好。
“我们家不是还有个贵子嘛……”
提到贵子就不愉快的芳江毫不留情地嗤笑起来:
“你说什么呢,那孩子都要四十了。”
“不,她一向很会作年轻打扮。看起来和被害者的年龄层颇近,不可大意啊。”
这么说倒也是,芳江表示理解似乎只有前一句的“作年轻打扮”:
“最近三四十岁的人打扮一下还是显得很年轻呢。”
“是啊,我们也一样,虽然到了花甲之年还是不觉得已经迈入老年人的行列。”
清一有意无意地吐露了自己并不认老的想法。
“再说了我们店里也有很多打工的小姑娘嘛。”
“那也不是你的管辖范围吧。”
虽然这样说,芳江还是一边清洗便当盒一边继续转述各种消息:
“听说情况还是很严重呢。有的人半路上忽然被按倒揉搓胸部,万幸的是没有穿裙子,不然更恶劣的还有呢。”
“喂,更恶劣的话,可不是性骚扰的程度了!”
“就是说啊。虽然听到的消息也不多,可是强奸未遂事件可就有好几起呢。我朋友的女儿,三十多岁的白领吧,也险些遭殃了。和他们一样去报警的就有好几桩。那孩子怪可怜的,受了惊,现在还请假在家休养。”
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三大叔夜夜巡逻,可却从未遇到那么危险的状况。
“从来没遇到过呀……”
清一内心焦虑,无意间说出了心中所想。幸好芳江往别的方向想了:
“你是说从醉鲸回来的路上吗?不可能会有人在男人们频繁路过的地方做那种事吧。要是被害人能立刻高声喊起来倒还好,可也有的孩子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来。听说对方还会先堵住她们的嘴呢。”
“实在太可恶了!”
“还有,你从醉鲸回来的时候不是已经大半夜了么。”
三大叔夜巡时间主要在末班车前后。重雄随兴地延长醉鲸的营业时间,是从前开始就有的,所以清一退休后到醉鲸喝到半夜的日子渐渐增加,芳江也不以为意。而且如果是醉鲸的话,消费有限,她反倒更安心。
“时间不对吗……色情狂不是都半夜才鬼鬼祟祟地出来袭击那些晚归的女孩子们吗”
“那就是盲点了!”
洗完便当盒,芳江开始着手准备晚饭。
“出事的时间意外的早哟。八九点钟吧。听说有些地方十点也有。”
清一掩不住吃惊的神色。对于这种骚扰甚至是犯罪事件以常人的认识来说,确实太早了。
“这……确实是很早啊”
春夏之交白日渐长,那段时间夜幕才落下不久,正是社团活动结束或者稀里糊涂忘了时间的高中生们回家的时间。到外面走动的人也很多,本该是目击者众多才是,却没有人有印象看过形迹可疑的人。
“所以大家都觉得犯人就是住在这附近的呢。”
若不是对町里的死角小路了如指掌,应该没有胆量在那么早的时间点上作案。更何况,警察们加强巡逻了几天也没能将他缉拿归案。
“町内会对警示牌的内容也是很苦恼呢,还有提
‘强奸注意!’的呢”
这提法实在是太触目惊心了,倒可能诱发类似犯罪。要是引出了深夜的模仿犯罪可就和本意相违了,又增加了该警戒的时间段。
“所以呀,只是用了醒目的颜色提了‘痴汉’的说法,四处立着,起点提醒的作用罢了。”
“传阅板上呢?”
“犯人极可能是町内的人嘛。不能傻傻地把消息传出去呀,现在就在有女人和小孩的家庭里选拔,把消息传递出去。从现有的情报来看,犯人并没有同性恋倾向,传出去的情报里隐瞒了犯人是独自生活的单身男子。”
“但是能断言犯人不是某个有家室的男子或者谁家的儿子不是吗?”
“所以啊,不能不向居民们传达这个危险情报吧。”
正说着,门铃响了起来。
清一从餐桌旁起身,拿起来了对话机。还是那一点也不可爱的声音:
“是我”
祐希。
“谁啊?”
芳江插口问道。
“祐希啊。干嘛?”
芳江一边切着卷心菜一边笑道: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
“不是说过了!才没有变得要好什么的!”
清一又重申了一遍,向玄关走去。
“好慢哦,快点开门啦”
祐希说着匆匆忙忙地进了屋子。手上还提着个垃圾袋。
“你要干嘛?”
“老妈在整理衣物,把我和老爸不再穿的衣服都清出来了。说是要丢掉,我想或许有适合爷爷的,所以拿过来了。”
“贵子说可以吗?”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爷爷奶奶了,要是几件旧衣服就能让你们冰释前嫌,不是太划算了么。何况老妈大概也觉得浪费。一直念叨着这些东西在哪里哪里的百货商场多贵多贵买的。老妈不是会厌恶旧衣服的人,不用担心。”
“既然这么说的话……”
确实不失为一种圆滑地缓和生硬的家庭关系的方法。
“用垃圾袋装来是有点惨烈,不过一件件叠好放进纸袋实在太麻烦了。”
祐希在餐厅把垃圾袋口打开。似乎挑选过才带来的,有很多都是清一会喜欢的颜色。
“裤子可能因为长度关系不能合身,不过上衣的话没有问题。”
清一学着祐希把裤子(ズボン)叫做裤子(パンツ)。和内裤(也叫作パンツ)的发音有些微妙的差异。
“看,黑色T恤。领子什么的的很宽松。做工很不错吧?”
“那你们不是还可以穿么。”
“这是老爸的,最近又胖了,衣服都要大上一码。这件穿起来很紧。老妈只能开始狂清理他的衣服。健康诊所也对老爸下了通牒,让他好好减肥。”
“那你可以穿啊”
“我只穿我自己选的衣服。说起来,爷爷夏天的衬衫几乎都是白色的吧。原色搭配起来的贴身衣服更可以显得年轻哦。浅色系的话虽然这个年纪穿着显得有些苍白,不过配些有点缀效果的饰品就可以了。”
“哎哟哟,你们这是要开店呐?”
芳江一边在围裙上拭干了手一边凑了过去。
“奶奶比较有品位,你也来看看。这些都是不要了的。”
“呀,这件本色衬衫看起很高档呢。这件竹叶青的也不错吧。”
“不要说竹叶青,叫迷彩绿啦,迷彩绿”
“孩子他爸,看不出来你还很适合这个颜色嘛”
芳江拎起一件炼瓦色的衬衫在清一身上比划着。(#AE5039)
“就没有带点白色的吗?”
“本色和那个迷彩绿就已经够浅的了。如果是白的话,推荐配格纹,简单还有些小技巧。外套也会合适。”
“这些格纹的就不搭了吧。”
“哦,孺子可教也。”
祐希摆出的得意样子,清一不屑地把头转向一旁。
“网球衫没有呢,网球衫。那个只要一件就够了,可以随意穿。”
“这件灰石的怎么样?颜色古雅,我很推荐哦。下面穿浅色棉料的都很合适哦。”
“哎呀,只是稍微变得灰色一点就很好看了呢。”
“叫做灰石色!奶奶,你好好听我说话啊!”
芳江与祐希两人吵吵嚷嚷地挑衣服,不要的都给祐希一股脑又塞回垃圾袋里。而选中的则由芳江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到沙发上,而后她又回去继续准备晚饭。
祐希把目光移向清一:
“行动吗?好汉们?”
大概是在问痴汉事件吧。
“啊。”
“呐,我也来帮忙的话……”
“我可没指望靠小屁孩来帮忙。晚上出来玩是要落个被叫去辅导的下场吗?连深夜的打工我都不能原谅”
祐希“切”了一声,拎起袋子起身就走。
粗暴的脚步声和关门声引得芳江探头往餐厅里看了看。
“哎呀呀,最后又是吵架?”
“所以说,才不是感情好呢!”
清一绷着脸,一语不发地打开了晚报。
当晚清一发布了作战会议的通知,地点却不是在醉鲸。
会议在则夫家举行。
“不好意思啦,早苗。要烦你准备些下酒小菜啦。”
时过九点,三大叔齐聚有村家。对于这些父亲的友人,有村家的女儿早苗很快地迎了出来:
“哪里的话,平时总在醉鲸叨扰伯伯们到那么晚,这点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
早苗说着利索地加热晚餐剩下的小菜,做了鱼糕片,又将杯子筷子一一摆好,准备完成后留下一句:
“要用厨房什么的,你们都尽管随意。有事的话,请随时喊我。”
便上了二楼回到自己房间。
真诚可爱的笑容让清一和重雄不由得心情大悦,面色也柔和了许多。
“真是个好孩子呢……”
笑逐颜开的清一这样说到,和他一样的重雄也点头附和:
“还是女孩子可爱啊……”
“你够了吧。你们家阿康勤劳踏实的媳妇儿也是个好孩子。”
清一皱起眉头:
“看看我家,混蛋儿子混蛋儿媳混蛋孙子。”
又来了,则夫念着一边打开了啤酒罐:
“我家早苗确实是好孩子呢。不过阿清你也是疼你们祐希疼得不得了吧。”
“才没有那种事呢!”
“非常有朝气的一个孩子不是吗?”
“啊,是啊。祐希是好孩子呢。比起他父母来,可真算得上了不起啦。前些日子他们店长那事也看得出来,这孩子倒是很有主见。”
重雄说着拉开一罐啤酒,直接就着罐口咕噜咕噜喝下去。早苗细心备好的酒杯要等到开始喝日本酒的时候才用吧。
清一的内心并非不这样想,他也很愿意赞扬祐希,只是还有个不坦率的自己在闹别扭。
什么嘛,挂着那哗啦哗啦的皮夹子那一副得意的样子。什么鬼东西。清一又回想起祐希裤腰上挂着的钱包链。
“真是一点不招人疼。”
“阿清,那可是男子高中生的必备品呐。”
重雄哈哈大笑道。他一定明白清一想要掩饰的不好意思。清一窘窘地地喝了一口啤酒。
“说起来,今天不在醉鲸是为什么?”
重雄严肃地问道。在则夫家聚会是由清一指定的。
“嗯,你们今天在町里看到很多警示牌了吧”
“啊,那个‘痴汉注意’的牌子吧?因为担心我们家早苗,我也才注意到。”
“又到了那些混蛋们出没的时节了呀,还真是让人不能原谅的风物诗(注:象征时令的景物)啊”
重雄拧起眉头。从年轻时候至今,身为正统派体育会系的重雄,痴汉行径一直是他无法容忍的恶行之一。
“正是这样,听内人说,情况已经颇为严重,不得不采取一定措施。”
“芳江吗”
“妇女们闲谈间的消息来源……”
坊间传说也不能轻视啊,重雄表示。妻子早故的则夫脸上则露出些许寂寥之色。
“听说发展到强奸未遂的事件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你说什么?”
重雄双目圆瞪。
“怎么到了这种地步却还不见报道?”
“阿重,女人们总是认为这是不该张扬的事情呀。”
则夫拍拍重雄肩膀,安抚道。清一也点头附和:
“因此虽然没有公开,确实是有多起未遂事件发生。按芳江说的,仅仅是‘未遂’只是刚好被害者运气没有更糟。”
据说受害者都幸运地及时逃离狼爪。
“是啊,所以留早苗一个人在家实在让人不放心啊,因此叫大家到则夫家里集合。”
“不好意思啊,让你挂心了。多谢。”
“那么抓到那家伙之前以则夫家为基地可以吗?”
“但是”,重雄沉着脸,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我们夜夜巡逻,怎么会连一次都没遇见呢。”
很自然地,他提出了和清一相同的疑问。
“我们夜巡的时间和他们出没的时间完全岔开了,至少是那个恶劣之极的家伙。”
“怎么说?”
“事发时间基本都在八九点间,再晚也不过十点。”
“这么早!”
重雄的吃惊不足为奇,清一开始也是一样的反应。
“这真是……糟糕了呢!”
连则夫也难得一见地惊慌失措起来。
“事件发生在八点的话,犯人岂不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物色侵犯对象了!七八点钟的时候早苗还不一定回到家了呐!”
“所以说这既是盲点又是问题。”
太阳下山的时间渐渐迟了。七点钟天色才微暗,要到八点钟才真正像是夜晚。夏季里那些痴汉们出没时间应该也很晚,一般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然而这次,居然胆大包天地出没于这样的时间,完全颠覆了大家的常识。
“芳江说,在这么早的时间里屡屡作案而从未被抓获,大家都在传,犯人很大可能是对町内环境相当熟悉的本地人。町内会一时也没有良策,只能先立起那些牌子以作警示。”
“原来如此。要是莽撞地把情报都说出来,也很可能传到犯人耳里。给他钻到警戒的空子,那可是卵覆鸟飞了。”
重雄抚着满是胡茬的下巴说道。
“町内会挑选有妇女孩子的家庭悄悄地传递消息。告示牌也只是淡淡地写了句‘痴汉注意’也是这个缘故。”
“明白了。明天开始夜巡时间更变。”
夜巡时间改为晚八点至十点。定下这桩事后,当天的作战会议结束了。
★
“店长,你听说最近痴汉事件的事了吗?”
祐希到事务所办事的时候顺便问了店长一句。店长点点头,看起来并不愉快。
因为先前的事件,两人有一段时间见面都颇尴尬,不过这点隔阂早已烟消云散。无论是祐希还是店长,两个都是单纯直率的人。
祐希上晚班的时候,清一通常都已经下班回家了。
“我前几日回家也看到了传阅板了。大家都渐渐觉得不安了呢。”
“店里那些女店员怎么办呢?”
作为大型综合娱乐场所的电玩地带,雇佣的女性员工自然不在少数。负有管理责任的店长应该正在为这些女孩子的排班问题头痛吧。
“成年人的话,安排她们到卡拉OK店上夜班,天亮才回去应该比较安全。学生员工的话还是应该趁天未黑就让她们回去才是,节假日再叫她们来加班这样比较好吧……”
“女生可是很讨厌假日的班哦!”
至少和祐希同校的那些女孩子们是非常讨厌上节假日的班的。她们多就是为了节假日出去玩才来打工的,要是到了节假日还要上班她们可不能接受,若有男朋友之类,节假日的工作回避率更高。
“女客人呢?”
“警方的宣传单已经贴在门口和各处了。”
说白了就是:来玩的客人回家的安全个人自己负责。店里的责任就到店门口为止。
“传单是怎么写的呢?”
见祐希询问,店长顺手把正准备着要去贴的传单递给他。“近日痴汉扰民严重。回家路上请多加注意。”
原来如此,祐希微微点点头。有妇女孩子的家庭私下间传递恶劣程度及被害时间等具体情况,而传单上则淡化这些信息。
他是从芳江那里听来的。传阅板也曾到过祐希家里,可是颇有洁癖的贵子讳莫如深,只说了一句“和祐希你没关系!”,就把他打发了。
祐希忿忿不平:什么时候都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现在还有会受到“强奸”之类的字眼冲击的高二男生吗!你当你儿子是什么了。
“那我去把传单贴起来吧。”
“不好意思,那就交给你了!”
店长变了。
拿着传单和胶带转身出了事务所的门,祐希想到。
以前他对兼职人员的态度总是模棱两可,和清一说话也是不分老幼,完全没有大人样。现在倒是清清楚楚,毫不含糊,对清一的态度也有所转变。
并不能说祐希的人生经验已经丰富到能够区分他人是真正平易近人或是虚与委蛇,但好歹他身边还有个总是唠叨的祖父在。
爷爷果然还是挺了不起的呢。虽然啰嗦又土气。其他两个老爷子也是。
站在事务所外,夜晚的凉风吹拂在已经换成短袖工作服的身上,让人的心情分外地愉快。
如此美好时节,町里却潜伏着那样的色情狂四处徘徊。连正义感并不是那么强烈的祐希都感到怒气难平。
★
夜巡的时间更变之后,三大叔吃过晚饭便早早地到有村家集合。则夫有时要等社团活动结束后的早苗回家做饭,所以也得等待出发。
而自从前些天祐希的事件以来,购入各种武器的则夫也算得上一员战力,他也开始独自在町内巡逻查看。某种程度上,正如祐希常说的,是个“危险的小个子大叔”。三人能分头巡逻,无论搜索范围还是效率上都大大提高了。
分头行事也用不着担心联络的问题。最近大叔们无论是电话还是邮件都运用自如。而且开始巡逻的时候,三人还换上了带有GPS功能的手机。就连各人的所在地都能方便地确认。
巡逻开始后的某一天,清一放在裤子后面口袋里、静音模式下的手机震动起来。
现在大叔们已经可以很轻松地就分辨出震动的类型是属于来电或是邮件了。清一毫无犹豫地拿出手机放到耳旁:
“怎么样!?”
目标捕获了吗。清一脱口而出。时间是八点半,与犯人出没的时间重叠。不过电话另一头传来的是重雄极度不愉快的声音。
“……不好意思,麻烦你来一趟,说明一下。”
重雄说的地方离清一不远。
“到底什么事?”
“反正你来了就知道了。”
重雄气闷地先挂了电话,清一为了以防万一,一路上也顺便联络了则夫。
重雄指定的地方是离醉鲸不远的商店街拱顶处。
从那里有几条通往住宅街的小巷,拐弯后的那条路上有一个包月的停车场。现场正是在那个停车场。
清一赶到的时候,停车场里不时传来争吵的声音。与重雄争吵的是一个年轻的警察,还有一个中年警察正照顾着一位倒在地上的女性,不停地向她喊话,应该是晕过去了。
“我都说了,不是我啦!”
“你不是做贼心虚干嘛看到警察就跑!我现在以妨碍公务罪名逮捕你!”
“因为我要去救那个小姑娘!”
“那你说犯人在哪里呢!”
“他一看到我过来就逃跑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阿重!”
清一打了声招呼,重雄与警官都回过头来。两位警官都认识清一。虽然道场如今已经关闭,但常年经营剑道教室,所以经常会因为协助儿童安全问题(这类名目)而和警方有所往来。
“清田先生。”
中年警官仍半跪着扶着那名女性,和清一打了招呼。年轻的那位似乎还在回想清一的名字,暂时停止了和重雄的争吵。
“那个男的是我的朋友,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都什么都没做!”
年轻警官的声音提高了:
“这个男的突然之间就把人摔出去了!”
“谁让你不声不响地拍我的肩膀!”
“你是想对那个晕过去的女人怎么样吧!”
“不好意思,”清一伸手将两人眼看着又要吵起来的人分开:
“一个个说好吗?”
重雄和年轻警官虽不情愿,过总算情绪略有降温,两人都沉默下来。
“你们是谁先到这里的?”
听到清一的询问,重雄板着脸,单手举起。
“那你说说情况。”
“我走到这附近的时候……”
“为什么会走到这附近!?”
“路又(/)是公家的,要走到哪里都是我的自由吧!在町里散散步都成犯罪啦!”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中年警官赶紧喊了一声“喂”,年轻警官才没继续说下去。重雄感到不快,不过还是继续说道:
“就听到女人的尖叫声。我赶紧向发出声音的这里跑来,一个男的正把一个姑娘拖到停车场内。那姑娘似乎被攻击了要害,没什么反抗的气力。那男的一看到我过来,丢下那姑娘就跑了。虽然追上去我也未必不敌他,可是总不能丢下这姑娘不管,所以先摇醒她……”
说到这里,重雄脸色愈发难看:
“那姑娘转醒来,一看到我又晕过去了。”
一脸恶人相嘛,年轻警官不失时机地还击。
他料想应该轮到自己了,便开口说道:
“我们也是听到女子的尖叫声才赶来的。一来就看到那个男的蹲在在晕厥过去的女子身边不知做什么。为了保险起见,我从背后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谁知道他竟然就把我摔出去了!”
“我正在照料那个姑娘!是你们莫名其妙忽然从后面抓住我的肩膀!我当然以为是刚刚那个色狼又跑回来,想来个突袭咯!发现身量不对的时候,我下手不是尽量也轻缓了!要是你身量和他差不多,你以为就这样轻轻摔地上就完了?!”
对于年轻警官来说,被上了年纪的大叔不经意地就摔出去,想必是相当懊恼。中年警官倒是冷静许多。
“职责所在,没有先打个招呼,是我们的失误。至于真相只能等到这位女士醒来才知道了。”
中年警官继续唤醒失去意识的女子,不久后她终于睁开眼睛——相当标致的一位白领丽人。
“我们是警察,你没事吧?”
“啊,嗯……”
女子迷迷糊糊地应答到。
“能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问道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女子似乎完全清醒过来了。点点头应道“好的。”
“说说你遇到什么事了吧?”
“嗯,好的。我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男的袭击了……我拼命反抗还大喊起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肚子挨了一拳后来眼前就黑掉了……”
“袭击你的是这个男的吗?”
年轻警官指着重雄问道。重雄“喂”了一声,与他怒目相对。
女子立刻摇了摇头。
“不是。并不是他。”
“但是,你不是被这个人摇醒了又晕过去了吗?不是犯人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呢?”
“喂,不要诱导她啊!”
年轻警官在中年警官的提醒下不快地沉默下来。中年警官继续询问:
“这个男的说,他听到你的喊声跑过来的,犯人就在那个时候跑掉了。然后他把你摇醒,结果你又失去意识了……你能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啊,那是因为……身材和衣服太像了……”
女子的回答有些吞吞吐吐,颇为尴尬。
重雄绷着脸,丢出话来:
“要是叫醒你的是像阿清那样的人就好了。醒来看到我这种像熊一样的大叔又晕过去也难怪了。”
女子像是道歉般垂下头,然后又继续给了重雄一个打击:
“但是绝对不是这个人,犯人没有这么老。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我也记不清具体的容貌,但是一定是个年轻人。大概就像这位警察先生一样吧。”
重雄的不满达到极点,赌气地转向一旁。
“可是,再怎么搞错,也不能将警察摔出去嘛……”
年轻的警官似乎怎么样也要重雄出糗。
中年警官曾劝解过,他们自己也有责任,清一便不直接辩驳:
“这位是醉鲸酒屋的店长,他平素的为人我可以担保。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虽然上了年纪不过好歹都是武道家。在犯罪发生的现场,忽然被人无声地抓住肩膀,换做是我也会条件反射地反击的。”
清一说着轻轻地举起自己携带的竹刀袋。若是清一的话,一定头也不回地将刀柄刺入偷袭者的腹部。
“他年轻的时候曾参加过全国运动会的柔道项目,也曾击败过现任的县警署署长。他能在发觉人不对的时候及时减轻力道实在是万幸。再者无论他做了什么,现在一切不是应该以被害者为先吗?”
尽管年轻警官还有诸多不满,但清一既指明了他职务上的疏忽,又透露出重雄与现任县警署署长交情非浅的意思,这两招似乎很奏效,他老老实实地应了句“我知道了”,便不再纠缠。
警官们把那名女性带到附近的警察局做笔录之前,记下了重雄的姓名住址。
“可能还会再找你问话。”
听到中年警官这么说重雄一脸不悦:
“难道你们还有疑问吗!”
“不是,这位女士的笔录可能还需要你的证明。”
这是重雄过于敏感了。
听到巡逻车接近的声音,清一向警官们点头示意,就打算和重雄一起离开:
“清田先生留步。”
中年警官叫住他。
“您好像到哪儿都一直带着竹刀呢。”
只差一步就完美了,结果还是被注意到。清一笑着回过身。
“嗯,是啊。最近在电视、报纸上时常看到那些抢劫老人的新闻呢。我要是没带着竹刀也只是个任人宰割的无用老头子而已。夜里出门的时候,内人总是求着非要我把它带出来。”
“夜里的话还是不要一个人出来比较……”
“自从道场关闭,身体要是也跟着发福了,可就让人担心了。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和朋友们喝喝酒是为数不多的一点乐趣,可不能被喊停止,所以至少也要散散步,也算有个交代。我们几个老友意外地开始有了竞争意识。这位就竞争者之一。”
清一拍了拍重雄的肩膀。
“原打算各自散步完在醉鲸集合,谁想到居然遇上这样的事儿。哎,那位姑娘没事就最好了。”
“原来如此。你们也多加小心呐。”
中年警官敬礼致意,年轻的警官也只好跟着敬礼。
清一和重雄回到商店街的时候,则夫忽然从身后冒出来:
“真是灾难呀!”
把两人齐齐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来的,阿则!”
听重雄这么问,则夫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和阿清差不多同时间吧”。
“事情的过程基本都知道了。”
“你怎么做到的!”
清一不由得大声问道。能把话听得清楚明白的,必定是站得近了,可是那个距离内根本没有见到任何人影呀。自己还没老到连这个都会看漏的地步吧。他一直警惕着过往的人。
“一时心血来潮就不计成本地做了这个——方向性集音麦克风。”
“还特意带着这种东西出门啊。但是为什么当时不出来呢?”
看重雄一脸惊愕,则夫啧啧地摇摇手指:
“那可不行,我身上带着那一堆解释不清的东西,那种场合出现万一被搜查,可就麻烦大了。”
的确,谁也料不到则夫的外套之下能搜出些什么东西。护身用的电击枪还算是合法的,可是其他暗器还不知道藏着多少呢。
顺便一提,最近则夫也不将衬衫的衣摆放在裤子外面了。他按着祐希教的,“买那种衣摆不是圆弧型的”等等,将这些要求说给早苗,着实让早苗吃了一惊。
自从不再将衣摆放在外面后,则夫总是一副“这样很好”的愉悦模样。
因为其中也有别的好处吧——作业用的皮带正好可以被衬衫掩盖起来,又增加了不少隐藏道具的场所。
“和咱们俩比起来,阿则四处跑可危险多了。你看那警察真是有眼无珠,连你都当做嫌疑人审问。”
重雄回想起年轻警官咄咄逼人的样子,情绪又恶劣起来。
“幸好啊,我们得到了重要的情报了,不是么?”
则夫改变了话题。
“那家伙和阿重一样的身量,一样的服装。”
重雄闷不做声。这可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也就是健壮的体格和黑色的运动套衫。”
清一确认道。
“把女子打晕拖到昏暗的地方,基本和之前的情报一致。”
一般的色情狂,不过是短期决战,尽力求得片刻的接触随即逃跑。比如那些骑着自行车或小摩托车在与女子擦身而过的时候趁机摸一把胸部或者臀部的,又或者是那些暴露狂式的。
而引起这回的骚动的人,可不仅仅是这样。所以与其说是“性骚扰”不如说“强奸未遂”更贴切。
“而且似乎是个懂点武术的家伙。”
重雄恢复情绪后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那姑娘的的叫声是忽然间断掉的。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直接就被击晕了。瞬时间就能一击命中要害,使人气绝,怎么想也是组合技系格斗技的有段位者。”
三人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的地走回醉鲸。之前向警察说过,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到醉鲸喝酒,况且今晚警方的巡逻也一定会加强。他们的夜巡成果已出。
“可是,如阿重一般的体格,又懂武术,只要逮住那些女孩儿们便可干脆利落地打晕她们了。真不知道怎么都能逃出来呢。”
“也许……”
则夫没有把话说完就停住了。
在某些地方,也许有那些没有逃出来也没有报警的受害者正枕泪而眠吧。
那夜的酒在三人口中尽是辛辣苦涩的味道。
★
休假日前夜是祐希大丰收的时候。大家都想自己去玩而不愿上班,所以这种时候的时薪是加倍的。
对于店里,这也是大丰收的时节,直至深夜各个娱乐场所的客人都络绎不绝。
夜里十一点钟。碰巧当班的女大学生刚要下班,同时祐希也回事务所休息。很偶然地,成了一对一的状况。
“祐希君,今天要上到几点呢?”
对方在女子更衣室中,但与一屏之隔的休息室说话,仍可听得一清二楚,包括换衣服的声音。虽然只是高中生好歹也是男孩子,年长的女性店员常常为着好玩,故意作弄年纪小的男店员。祐希早从打工的伙伴们那里学到了:要是表现得害臊、难为情什么的只会让对方取笑而已,所以他故做镇定地回答道:
“凌晨1点。”
“是嘛,祐希君打工还真是拼命呐。有女朋友吗?”
“没有。”
“诶——,真浪费。没有女朋友赚那些钱做什么呢?”
没有女朋友就不能出来打工吗!祐希开始恼火:这也算是性骚扰吧!
“和朋友出去玩也要用到钱啊。与其缠着父母要不如自己打工快一些。”
“学习呢?”
“还不至于让父母担心。成绩要是下降了一定不会让我出来打工啦。”
“诶——,没想到你是这么老实的人呀。真可爱。”
可爱个什么劲啊!?没头没脑的真失礼!
祐希沉下脸,女子更衣室的门打开了。整齐划一的员工制服转眼就换成光鲜亮丽的便服。
“嘿嘿,我现在要到男朋友家去.过.夜.咯——”
是、是。这种程度的挑拨话语祐希也早就听惯。“那真好,路上小心。”听到祐希这么轻描淡写地应道,女大学生做出一脸真无趣的表情。
“祐希君,你这样很无聊哦——。我还想看看你更像这年纪的反应呢!”
干嘛我非得当你取乐的工具啊!尽管已经怒火中烧,祐希还是平静地回答道:
“现在的人都早熟很,哪还有人为这么点事就慌慌张张的。”
“别的孩子好像更纯情可爱呢。”
“随便调戏男生可不会有好果子吃哟。”
“哇——我好怕哦——”
女大学生不屑地丢下这话、打完卡、扬长而去。
“你为什么不注意一下呢,店长。那个女人真是麻烦。”
祐希冲着店长室说道,同样只有一屏之隔谈话毫不费劲。
“那是员工的私事嘛。像她那样是不好,不过你就一耳进一耳出就行了。我可不能对员工的恋爱行为也立准则吧。那也太死板。”
那也就是你要丢手不管咯,这家伙。祐希正想着,店长那里又开口了:
“祐希君真是成熟。像她那样挑逗也不会忘乎所以。”
“那样就忘乎所以也太没用了吧。”
“男孩子们要是都像祐希君这样就好了呢。果然还是清田先生教导有方啊。”
哈?
“我可不记得老头子什么时候教育过我。”
祐希强作平静地回答,不过屏风另一侧的店长还是觉察出他心潮波动,哈哈大笑起来:
“祐希君的弱点在这里么?”
“才不是。”
“我一直受到清田先生的教导呢。真幸运,能遇上那样的人。”
能够直率地说出这番话的店长才是真正的大人呢。
“说起清田先生来,最近变得很时尚哦。是祐希君你给了建议吧。”
“同在一个地方工作,我的家人要是土里土气的我可受不了。”
“清田先生体态很好,衣服穿得得当还是相当显年轻的。一点都看不出来退了休。”
“常年练习剑道的缘故。”
“啊,正是。祐希君也在学吧?”
“上了中学就没再练了。”
“咦,为什么?”
屏障两侧的对话忽然停止了。
直到小学,祐希对清一还是非常依恋的。学习剑道也是因为如此。并不是说后来的心情完全相反了。硬要说的话,是因为逆反期,对总是有理的爷爷感到腻烦。
清一那边是怎么看的呢。祐希第一次想到这件事。
“没什么……讨厌不停地练习罢了。”
祐希说着站了起来:
“我回去了”
“好,好——”
祐希下了二楼,刚一出事务所的大门——
“祐希君!”
突然冒出来的人一下从正面抱住了他。是先前走掉的那个女大学生。
真是厉害。柔软的肌肤触感和体香的刺激果然不是一般的强烈。
“喂,你干嘛?”
祐希避开后才注意到,女大学生泪如泉涌,呜呜咽咽道:
“你误会了,有色狼啊!在那里——”
女大学生往停车场的方向指去。祐希立刻打开了对讲机,对全体店员通报道:
“停车场内有色狼出没!暂时有空的男同事请协力逮捕!”
问得色狼的特征后,祐希让女大学生回到事务所内。此时游戏中心和卡拉OK包厢内陆陆续续都跑出许多员工来。
“应该还走不远。分成两组在娱乐中心内外搜寻,阴暗隐蔽的地方一个都不要漏过!犯人中等身材,身穿黑T恤,牛仔裤!”
“哈?那不是跟没线索一样么!”
员工们虽然嘴上抱怨,却迅速地分成小组,展开搜索行动。
大约一刻钟后结果出来了——正打算越墙而逃的犯人被几位员工逮个正着。
不知谁带着的绳子派上了用场,犯人双手被缚,连推带踢地被押回了事务所。
“辛苦大家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处理吧。”
店员们在店长的慰劳下陆续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
“啊,祐希君。不好意思,能帮忙联系清田先生吗?这些事情像他那样年纪的人处理起来一定比我更妥当。受害的仓田现在还说不出话来,警察来的时候她还冷静不下来可不好办了。”
店长的请求正是祐希所想,店长没开口他也打算告诉爷爷。
就算祐希不知道详细原委,他心中也很明白三大叔绝对不会错过这件事。
“我知道了,马上去叫他们来。”
祐希把电话打到清一的手机上,清一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咦,怎么不是在夜巡呢——尽管疑惑,祐希还是先说明情况:
“店里的女店员刚刚在停车场遇到色狼骚扰。犯人被抓住了现在关在房间里,但是那女店员只是哭个不停,店长说虽然要报警,还是希望有个年长的责任人在比较好……”
“我知道了,马上到。给那个女孩子倒杯茶,让她冷静一下。”
清一叫上另外两人一起打车过去。
到了事务所二楼,清一看到店长立刻低头致歉:
“真是对不起啊。我和朋友们正在喝酒,所以一起带过来了。他们说要替我付车费当做是围观犯人的参观费呢。”
这节骨眼上?店长纳闷,仍恭恭敬敬地向柔道家和小个子大叔点头致意。
不过清一这番话可骗不了祐希。不是清一。柔道大叔或者小个子危险大叔哪一个人曾见过犯人吧。所以才带上他们俩来认人。
“犯人呢?”
为了不刺激到休息室的女大学生,清一压低了声音问道。
“在男子更衣室。请。”
被摁在长凳上的犯人连脚也被捆绑起来。
店长带着清一进入更衣室的时候,柔道家和小个子大叔向内探了探。
柔道家对清一说道:
“阿清。在你处理好之前我们先去找个合适的地方等着。”
“好。”
然后柔道家转头问祐希道:
“祐希,哪里合适呢?警察来的时候还要解释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也在场很麻烦呢。”
“啊,那就到保龄球馆的休息处吧。会开到两点钟呢。”
打听了地方,也不用带路,两位大叔下楼去了。
“他打你了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仓田在休息室里呆了好一会儿依然抽抽泣泣,听到清一轻声问道,便回答:
“没,没有……在停车场,忽然从暗处冒出来,一下子把我抱住……”
泣不成声的仓田话也说不完整,清一举手示意让她不用再勉强:
“细节的事不用在我们面前说没关系,警察来的时候再好好说吧。不过,如果不确认犯人的话不好把警察叫过来呢。能确认吗?”
见到仓田点点头,清一站起来:
“跟我来。”
清一带着仓田来到男子更衣室。
开了门,清一先用身体挡在门口,再让仓田则隔着他往里探看。一看到耷拉着脑袋被绑在长凳上的犯人,仓田吓得立刻藏到清一背后。清一关了门问道:
“是本人吗?”
“……是吧。衣服一样,身量也差不多……脸没看仔细”
“没关系,他被抓住的时候也有承认,应该没错。我们这就叫警察来,附近要是有什么家人朋友的可以叫他们过来陪你。”
“我叫男,男朋友来。”
仓田的男朋友和警察几乎同时到达。目送他们出发前往警察局后,店长向清一说道:
“真是麻烦你了,清田先生。都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没有的事,这种场合有个老人家出面还是比较好的。”
“祐希君,把清田先生带到他的朋友们那里去。我已经叫了出租车。”
祐希走在清一前面,一边下楼梯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听:
“怎样,爷爷,那家伙?”
“谁知道。”
见到清一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一点信息,祐希拉下脸来。我就那么靠不住么。通知你来的可是我耶!
“那两个老伯在保龄球馆等你。拜拜!”
说罢祐希转身就走,回自己岗位所在的游戏中心。
★
照理说,在『电玩地带』逮捕了那个犯人之后,清一他们应该不用继续巡逻了。
“真不知道那些男人有什么好聊的,没一日不出去聚一回。”
祐希从奶奶那里却得到了这样的情报。不过,他们三人似乎是在案发时间更早的时候进行巡逻的。晚饭刚一吃完就匆匆忙忙地出门。芳江一直认为清一是到醉鲸喝酒去。
在痴汉骚乱以前,明明是更晚的时间出去。夜巡时间的变化是从这次事件开始的。
连这一点祐希也没被告知。单刀直入地问却不得到回应,对祐希来说是很恼火的事。
如果这次夜巡时间变化和骚扰狂有关的话,真正的犯人一定不是前几日那家伙。
先前被逮捕的家伙很可能只是搭个便车的模仿犯而已。传到家里的传阅板上可以看出,强奸未遂的事件仍有发生。而且这个犯人应该是对本地的地理相当熟悉的人,女性们都刻意挑选有戒备的道路行走,他却还是可以抓到空子。
轻而易举就被店员们拿下的那个犯人显然和这几点都不吻合。
若是他熟悉环境,女大学生逃跑的时候也会及时逃脱。居然还在娱乐中心的地盘里惊吓了好一会才想到要翻墙逃跑结果被逮个正着。
再说体格也不过和祐希打个平手而已,看他那样也没有足够的臂力能犯下“强奸未遂”程度的恶行——那个女大学生一下就从他手里挣脱开了。
清一也问过女大学生,是否被打过。也就是说三大叔所掌握的情报里,犯人应该会对女子实施暴力。
——十有八九,弄错人了吧。
三大叔特特地跑来认人的犯人不是他们的目标。比他危险度更高的真正犯人还未落法网。
可恶。我看到可疑的家伙也可以用手机联系他们啊!
祐希知道三大叔并不想要他卷入这些事情里。跑到其他大叔家去也会被摆脱,一点情报也得不到。
接连几天放学、打工回家的路上,骑着山地车的祐希都会有意识地探看沿路的小巷和隐蔽的地方。
★
早苗不记得她妈妈的长相。
作父亲的则夫为了不让她更难过也几乎没有提起过,她的妈妈数次流产最后怀上早苗,可分娩后身体过于虚弱还是撒手人寰。
有村太太本就体弱多病,有早苗的时候已年过40。周围人人都劝她放弃。
可是我和你母亲都太想要你了。你在你母亲肚子里的那段日子,是你母亲最幸福的时光。
这些话则夫没说过,可是他很坚定地这么认为。
则夫和早苗站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不像父女,倒更像是爷孙俩。他们的年龄差异也是正是那么大。况且则夫总是一副慈祥爷爷的模样,这也是原因之一吧。
很多时候早苗会想自己若是男孩子事情就会简单多了。
则夫站在父亲的立场上拼尽全力地关心着自己的女儿,可还是有些不好问父亲的琐碎事情,早苗只能去问学校的老师或者朋友的妈妈。
至于家务事,从她懂事起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帮忙。小学高年级时她已经是则夫不可或缺的小帮手,如今则是全权负责所有家务。则夫做的顶多就是变天的时候收收衣服之类。老实的则夫自然也会顺手将衣物叠好.
早苗的学校是所公立女子高中。也许因为母亲早逝,也许则夫本也是爱操心的性格,她深知父亲对自己的异性关系很挂心,报考这个学校也是为了使他放心。已近花甲之年的老父她实在不忍心让他多添忧愁。正值花季的少女怎么可能不对恋爱有所憧憬,可是早面心中还有难以摆脱的阴影。
没有母亲在身旁,一想到未来难免感到茫然无助——这些事随着年纪渐长她也慢慢明白。
特别是一些家务和女性常识。没有一个可以无所不谈的母亲在身旁教导,因此早苗总是特别用心地学习。不这样的话将来难免被人笑话。
女高里面因为全是女孩子所以家政科社团的规模也特别大,真真正正地给学生们指导女性常识以及教养。这所女高的教育非常严格,早苗除了认真参与每次的文科社团,每周还有三天放学后要修习家政科的课程。这间学校家政科社团的存在也是早苗决定入学的原因之一。初中的学校虽然也有家政科社团,但不过学些基本家务而已。
对于女子高中,在退出这样规模大而严谨的社团的时候,档案上也都会好好写上一笔。
话虽如此,同级的社团成员曾说过“早苗也太过认真了”,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早苗总有些生气。
那还不是因为和大家不一样,家里没有妈妈在吗。大家有问题的时候向妈妈问问就解决了。有妈妈在你们才能这样轻松。
生气的时候早苗心里会这样想。不过并非真心对朋友们感到恼怒,所以她往往也只是一笑而过。
社团活动时分下来的那些提纲、材料都被早苗细心地装到透明文件夹里,而平时家政科的笔记自然也是被完美保存。这些东西以及义务教育时期保存下来的本子全部合起来就是早苗的秘笈宝典。
今年则夫就到了退休的年龄。因为是个体经营,退休什么的其实都是自己定的,有一技之长的则夫也没有退休的意思天天忙活着自家的生意。可是早苗也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前途问题。今天高二的早苗若是选择升学,大四毕业后则夫也六十五岁了。也就是到那时为止父亲不得不继续工作,个体经营这种东西,难保什么时候不会遇上什么状况而停止。这些事情到了她现在这个年纪也都能想到。
高中毕业就找工作,或者念念短期大学早苗也想过,不过则夫是不会妥协的:
“这种事情都要女儿为我操心,我还真是个没用的父亲。没脸见你死去的妈妈呀。”
早苗平日里在工场替父亲有样学样地整理整理账簿,对会计也产生了一些兴趣。她也想到附近的经济大学学习,取得会计相关的资格证书,但是四年的学费也要近三百万元。
升学指导要正式开始的二年级,对早苗而言还有相当多的事情要烦恼。
那一天,家政科社团有活动。
活动的主题是一道很费时间的料理,收拾完毕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真是糟糕,昨天的菜要是多买一些就好了。现在回家冰箱里也是空荡荡的。早苗看看手表,指针快要指向七点半。
早苗一般是骑自行车上学。和伙伴们道别后她快步走向停车场。边走边算计着是到学校附近的超市好,还是自家附近的超市好。自家附近的超市便宜,不过这会儿赶回去差不多赶上他们打烊。
没办法,就在学校附近买吧,只买今天的份就好了,一边想着早苗把车子牵了出来。这台实用性强的女士自行车自高中以来就成了早苗的好伙伴。
自行车篮子被堆满的时候,时间已是八点。这时书包里的手机响起来。
液晶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字是“爸爸”
“喂,爸爸?”
还未说话先听到一声叹息:
“不是跟你说迟回来一定要先打个电话吗!而且说好八点以前一定要回到家啊。”
“对不起,社团活动太晚了。又跑去买晚饭的菜。现在在学校边上的超市!”
“算了,快点回来吧。”
则夫自从看了痴汉消息的传阅板,就担心过度地设定了8点的门限。
“爸爸,吃饭了吗?”
“吃过茶泡饭了。”
“这样呀,早知道就不去买菜了……要是你和清伯伯、重伯伯有约的话就先出门吧。我到家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啦,赶快回来啦”
“知道了,你不用担心那些色狼什么的,我可骑着车子呢。马上就飞到家了。”
“暗的地方记得把灯打开,骑车也要小心啊”
是——,早苗淘气地吐了吐舌头。
虽然知道确实有凶悍的色狼存在,犯罪时间也早,以至于町内人人无不小心谨慎——不过想到自己是骑自行车的,早苗并没有什么实在的危机感。
直到那个瞬间。
正是夜间交通事故频发的时间段,早苗从超市出发后小心谨慎地踩着车子前进。天黑到每辆车都打开了前灯。
她选的道路车多但步行道也宽。行道树中等间地立着路灯,照得一路通明,是条安全的回家之路。
……说起来,早苗忽然想起,上周的本地新闻不是说了吗?
色狼,已经被抓了吧?
早苗走的那条路正是通往町内最大的综合娱乐公园,色狼正是在那里被逮捕的,报纸的一小块地方正是这样写的。
爸爸也差不多该把八点的门限撤了吧。嗯,或许他还在担心其他的便乘犯吧。
早苗一边想着把车子驶进了小公园旁的小路上。
“哇啊——!?”
驶得稳稳当当的自行车忽然不负重荷,一下失去重心倒了下去。
早苗整个人被甩出去,脸颊膝盖擦伤了几处。
“什,什么……”
她一下坐起来,回头看去,逆着光看不见脸的男人正双手叉腰地站在身后。那副虎背熊腰的体格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你……你是谁……”
想喊却喊不出声音。难以想象那副粗壮的身材能有那样的速度,他未等早苗喊出声就已经逼到面前,用手堵住了早苗的嘴。
无视早苗的挣扎,男人轻轻地把她往公园里拖。
直到被拖进灌木丛中,嘴上被贴上了胶布,早苗才反应过来自己陷入了多大的危机之中。
但是这让人怎么注意呢。自行车已经那样快地在前进了,大概是货架子被抓住才倒下的吧。
这种像怪物一样的男人要怎么警戒!
被压住的早苗无论怎么挣扎,对这个男人来说都没有效果,反倒他挺享受这样的反抗,一手压住早苗,另一只手一气将她衬衫的前三颗纽扣扯断。
★
那一天祐希有个短时间的班,晚饭后他骑车沿自家附近的主干道路走。这条路是到『电玩地带』最快最安全的。步行道收拾得整整齐齐,往来的车灯也照得夜如白昼。
出发五分钟后他在见惯了的街景里看到了没见过的事物。
不远处倒着一辆女士自行车。超市的购物袋从篮子内掉出来,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还有一个学生用的耐纶书包。上面的校章祐希认得,是附近的女子高中。离祐希的学校也不远。
自行车倒下的地方离附近儿童公园入口很近。祐希立刻向公园内张望。目力所及的地方并没有异常,不过他仍然一边盯着园内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的对象当然是:
“——喂,爷爷?水鸟公园前有一辆倒下的自行车。东西散了一地,可是主人却不在,里面还有一个荣女高的书包。”
一报告完毕,祐希就挂掉电话。反正清一接下来说的无非是“我来处理,你去打你的工吧”之类的话。
祐希小心翼翼地踏入园中。目光在公园里游走半周。
灌木丛卡萨卡萨地摇动着!
一时间心脏仿佛要跳出来,祐希迫使自己镇定下来,蹑手蹑脚,慢慢靠近。灌木丛遮掩的草坪上是对男子高中生来说过于刺激的景象。
制服的衬衫被撕破的女高中生被身着黑色T恤的强壮男子压制在身下。男子为了监视公园情况,故意取面向祐希来的方向的位置。
虽然脚步声是杀住,可是气息掩盖不了,男子忽然抬起投来。挣扎的女子也扭头望向祐希的方向。
满眼尽是求助的神色。被贴了胶布的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却还是拼命地想要嘶喊,让人目不忍赌,耳不忍闻。
男子瞪了祐希一眼。大概是发觉对方只是个不足为惧的小鬼吧。实际上不算宽度的话祐希的身高并不输他。
“对……对不起”
祐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男人没有追上来。逃掉了。
怎么可能赢,那种怪物。——赤手空拳的。
离开男子的视界之后,祐希沿着草地来回奔走。没有记错的,这个公园里有正在培养的花草,草地花坛的周围设有防止踩踏的栅栏才是,栅栏——
找到了!
钢铁管子拼成的冷酷无情的栅栏。
在附近找找,果然在草地与公园的围墙间还零散地放着一些没用上的铁管。祐希随手操起一支管子。
……还在、
祐希没有多想要说什么,他只求一切都还来得及:
“住手!”
祐希完全被无视了,男子连场所都没换。听到祐希的喊声才讶异地抬头——从女高中生的胸前。远远看就可以明白,还没有到更进一步的侵犯。被压在地上的女孩子望向这边的时,脸上出现了希望的光辉。
赶上了。
同一时刻:
“该住手的是你!”
背后传来了吼声:
“整个背心都放空城了,像你这种五年都没碰过竹刀的人,你以为你拿根棍子就能顶什么用?”
回头望去,正是以清一为首的三人。
“你以为随便挥挥就能有用吗,拿着那种危险的棍子,你以为被撂倒的一方会是谁。”
就算是这样——至少也能在你们来之前争取一点时间呀。看到祐希一脸不满,清一不由苦笑。
“不管怎样这都不是你出场的时候。把这孩子送回去。”
男子没有料到还有伏兵出现,直起身来,视线停留在出现的三人中体格最好的柔道家与带着竹刀的清一身上,暗暗揣测双方的实力对比。
祐希蹑手蹑脚地接近男子,向女孩子伸出手。女孩子翻过身来,匍匐着从男子的身下爬了出去。
看到女孩完全被撕破的衬衫里酥胸半露,祐希连忙转移视线。
女孩子抓住祐希的手,祐希用力把她拉了起来。借着祐希的支持,她一站起来的同时也快步跑起来。
“爷爷!记得把我的自行车带回去啊!我的车可没锁!”
“好啦”
听声音就知道,他们已经拉开了距离。
直到跑出公园祐希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出了公园祐希把自己当外套的长袖衬衫脱下来递给女孩。连马夹上的纽扣也都掉光,不得不用手一直摁着。女孩明白祐希意思,背对着他,飞快地脱下马夹,在自己的衬衫外面套上祐希的衬衫。
祐希在这段时间里扶起了女孩的自行车。刚收拾好散落的东西,听到嘶的一声后女孩惨痛的声音:
“好痛……”
女孩把贴在嘴上的胶布一口气撕下来。
“还要向那边吗?”
“嗯。”
女孩子扣完祐希衬衫上的全部纽扣。除了脸上的疼痛,膝盖上也血流不止。是刚刚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擦伤的。
女孩正要登上踏板,祐希抢先一步坐上自行车鞍座:
“坐后边去!”
女孩默默地侧坐到后面的货架上,从背后死命抓住祐希。
这也抱得太紧了吧。但是,不是介意这种事的场合。祐希甩开杂念,回头问道:
“方向,大体上是这边吧!?
背后感觉到点头动作。出发!祐希用力地蹬下了踏板。
两人按着女孩的指示向前行进,途中看见一家药店。已经离开公园那么远了,应该不要紧了吧。
“稍等一下。”
虽然说马上就会回来,女孩还是不安心地一直跟着祐希进了药店。她的手也一直没客气地死拽着祐希T恤的衣摆。
原来如此,还是害怕着呢。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竟然没想到,祐希不由得握住女孩的手。
“已经不要紧了。那几个大叔强得很。现在那个男人一定被打得屁滚尿流,绝对不会再追过来了。”
女孩有点安心地点点头,不过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手从祐希手里挣脱出来。
买的药是消毒水和大号的创口贴。
付钱的时候,女孩念着“我自己付吧”可是怎样也想不起来钱包到底放哪儿了,另一头祐希早已付完账。
出了店门,他们在路边的长凳上坐下,才开药品包装:
“带纸巾了吗?”
女孩把书包里的纸巾尽数拿出来,祐希把他们垫在女孩的伤口的下方。
“不好意思啊,虽然会很痛,不过你这伤口里已经混进了沙子,要用消毒水冲出来才行。”
作为女生,脸上的伤口还参杂了沙粒当然是不能忍的。女孩用痛下决心的表情点点头。
要开始了哦,听到预告女孩做好准备,一直强忍着没喊出声。消毒液流到伤口立刻冒出了大量的泡泡。祐希一点没剩地把所有消毒水倒完,直到冲干净小沙粒。
“对不起啊,用水洗的话,可能会被细菌感染,到时候发炎红肿起来也不一定呢。”
这是是清一教他的。祐希小时候淘气常被猫咬。是清一阻止贵子用水去冲洗血流不止的伤口,不管祐希怎么嚎啕大哭坚持用消毒水给他清洗伤口。
连血迹也一并冲干净后,祐希细心地用女孩的手帕擦干残余的消毒液。纸巾的话纤维屑有可能会粘在伤口上,所以还是用手帕比较好些。
要贴上创口贴的时候,女孩紧紧闭上双眼——要命,可不是这种场合的时候。
这丫头,长得还是相当可爱的不是吗?而且——
之前无可避免地看到的胸部也是。
女孩等了很久,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祐希这才慌慌张张地撕开创口贴的贴纸,胡乱解释道:“对不起,手太滑了,很不好撕呢。”然后仔细地调整了创口贴角度,使得伤口能完全被覆盖住。
擦伤的膝盖部分也褪下袜子,做了相同的处理。
“其他地方没事吧?”
女孩点点头:
“衬衫是长袖的……也许有撞到,不过没有流血。”
“啊,那套是春季校服吧。还好是传统型的制服呢,我们学校的就是短袖加马夹了。”
“嗯,你是绿丘高中的吧?我是荣高的。”
“看你的校服就知道了。”
是嘛,女孩微微笑起来。终于有些放松下来了。
缓解受害人紧张的心情,这也是重点之一。
女孩努力地忍耐着不哭出声来,双唇微动:
“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
女孩哽咽着,好容易说出一句话来。
“不,那个……不好意思,也没有帮上什么”
女孩像是无法再忍受般紧紧地搂住祐希。不知是不是为了不让自己失声大哭,女孩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祐希只能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莫名其妙地说着“对不起”来安慰她。
等到女孩冷静下来,两人又重新坐上自行车。这回可不像开始那样骑得莽莽撞撞。
不过,女孩所指引的道路让祐希的既视感越来越强烈。
我,知道这里吧。
这条路得尽头——
“就是这里了,我家。”
停下来的地方,是清一友人之一的那个小个子危险大叔的自宅兼工场。
“厄,你是……这家的?”
“啊,是的。我叫有村早苗。”
早苗深深鞠了一躬,祐希也跟着点头。
“我是,住这里的那个老伯的朋友,清田的孙子……清田祐希。”
“啊,清田君。常听说你呢。有空请经常来玩啊。”
“请多关照了。也常听说你呢。”
被那个某种意义上来说最危险的大叔撞到个现行,这样说的话,那个大色魔不晓得会怎么死呢——祐希想都不敢再想下去。
“那个,我这就走了?”
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在去打工的路上,祐希向早苗问道。早苗爽快地说“不要紧”,不过一闪过的不安神色没有逃出祐希的眼睛。
“难道老伯回来以前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嗯,我们家就我们俩人。”
这样啊,不知道是不是双亲都不在了,要是那三位回来以前不留下陪着她可太不是男人了。
“厄……要是不嫌打扰,让我等到爷爷他们回来吧。不放心我进屋的话,我就在玄关等也好。”
早苗听了这话赶忙摇头:
“哪的话,我可安心多了。”
请进,早苗打开大门,祐希说着“我先打个电话”便走到远离玄关的地方。
他是要打电话给店长告知不能去打工的事。要是让早苗听见为了陪她取消了工作她一定会坚决推辞的。
讲完电话,祐希跟着早苗到起居室用茶。
之后就只是等待三大叔回来。
★
祐希带走早苗以后,三人立刻包围了男子。体格和重雄相似,身着黑T恤的男人,一直斜睨着重雄和清一,他正盘算这两个哪一个会先动手。无论谁先有动作,就从那一边强行突破,逃之夭夭。
“只是服装体格和你有些相似,就害得我被警察怀疑,不打扁你还真是不解气。”
男子转向先开口说话的重雄。玩柔道的。
“学武之人竟用武术作恶,我也想痛打你一番。”
紧接着清一开口。男人专注着监视两人的举动,心里不住地估算着双方下一步的行动。
“不过,今天可不是我们两出场的时候。”
男人急忙转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无视的则夫的方向。
“居然……连我女儿……”
听到怒发冲冠的则夫这样说,男人露出轻蔑的表情。
他脚下一瞪,离地而起,目标是则夫。这个小个子的话连扭打都不需要就可以强行突破了。男子伸出手臂冲向则夫。
接触的前一瞬间,则夫例行翻出上衣。
“则夫·电子嘉年——华①!”
随着电流的啪兹声,青光跃动——则夫双手接插到那个男子身上。
男子哼都没哼一声,顺势撞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胜负已分!”
“喂,你别把他弄死了?”
重雄看得目瞪口呆,则夫完全不解气似地愤愤然答道:
“我会做那么差劲的武器吗。我已经下调了电击枪的威力了。要是祐希那时候的那种,两个下去他现在就去见阎罗王了。”
“你到底带了多少电击枪在身上啊?”
清一问。则夫泰然自若地回答道:“两把而已”。
“有致命一击和威吓用两种功能的区别。两个同时用也死不了人。胆敢对我家早苗动手,就让他试试最大功率。”
“看样子,他到明天也醒不了了。”
重雄用脚尖踢了踢趟在地上的男人。这大魔头下体四周失禁的污渍渐渐扩散开来。
“报了警做完笔录也得到天亮了。要让早苗请假吗?”
“看早苗的情况吧。”
“总之报警的方法再想吧。这家伙就先丢在这里,我们去阿则家商量。现在报警的话后面就麻烦了。”
清一说着瞥了则夫一眼:“尤其是你。”
用电击枪将犯人放倒,则夫和可能会被搜身。至少也得把则夫身上的其他暗器拿回家收起来,要设定成则夫只带着一把防身用的电击枪,不然他就太可疑。
“我们要说祐希和早苗原本就相识。他偶然撞见早苗被人拖到草丛里,就赶紧给阿则打了电话。这里离阿则家近,而且高中生嘛,直接通知父母亲也没什么不自然的。然后阿则从家里带出防身用的电击枪,匆匆忙忙往这里赶。路上想起一个人还是不放心,又叫上正在醉鲸喝酒的我们两个。”
清一如此这般地编造剧本,重雄接着道:
“赶到的时候,正是千钧一发之际。护女心切的阿则舞着电击枪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男的,借着一腔怒火把他击倒在地。直到对方失去意识,甚至还失禁了。早苗遭遇这样的事大受惊吓就先把她带回家,犯人就丢在现场。啊……把犯人丢在这里跑回家了才报警不会不自然吗?”
“话虽如此也没办法。没想到这次的受害者是早苗,由阿则收拾了犯人。说是我们两个放倒犯人,阿则并不在场更说不过去吧。”
三人边说边往则夫家的方向走去。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把犯人绑在公园的树上。使用的绳子是普通的塑料绳。不过却是结结实实的五花大绑。
则夫这随身带的这些小道具,警察要是问起来,他们打算说是附近垃圾桶里捡的。
三人到了有村家,只见祐希呆在起居室。一个人。
“好慢啊,爷爷”
“祐希君,早苗呢!”
则夫紧张地跑到他面前,弄得祐希有些艰难地答道“在洗澡呢。”
“……老伯们回来以前一个人在家好像挺不安的,所以我向店长请了假在这里陪她。换了衣服之后还是觉得不舒服,大概是遭遇了那样的事情后还觉得难受吧,所以我劝她去洗个澡。我答应她在你们回来之前一直呆在这里,她说了谢谢后就进浴室了……我想应该还是受到惊吓还没缓过神来吧”
则夫像落下一块大石般,一下坐了下去。
“真是对不住,祐希君,还让你请了假”
“这没什么,本来今天也是短工而已,还不至于给大家添什么麻烦。”
“好吧,那么在早苗出来以前就和祐希说说剧本的安排吧。”
然后他们把先前编的那套口供讲给祐希听。
“……干嘛还弄得这么复杂,做什么剧本呀”
面对祐希的疑问重雄答道:
“阿则他大激怒·大暴走了。实在不能当场向警方报案。带着那种甚至让人失禁的电击枪,一定会被警察搜查的。”
说明虽然简单,祐希立即表示完全理解。
“核心的部分当然由我们负责了,不过前面的地方就要你和早苗撒个谎了。你要说目击了现场后给早苗的父亲打了电话。”
“等,等一下,爷爷。这没问题,我明白,我会这样说的。反正我也没有武术不可能和对手正面冲突,所以先和早苗家里联系。但是早苗是阿则老伯的——”
“女儿啊。不是孙女哦”
“啊——————?!”
祐希一点不都含蓄地表示惊讶。
“可,可是早苗和我是同一年级的呀!?”
“是啊,我老来得子。早苗可是我妻子的留下的宝物。”
阿则难为情地笑笑,神情却很认真。
“所以啊,祐希君要是敢欺负早苗可不饶你哦”
“……怎么可能,她有那么可怕的老爹在,我才不会有那种念头呢!”
“你的话我可记住了,话说回来在规规矩矩的范围内交往的话,我家女儿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对象吧?”
“你到底是想我怎样啊!再说了这种事情要看的是本人的意思吧!”
哐啦——浴室方向传来开门的声音。
“祐希君?我爸爸他们回来了吗?”
“啊,回来了,三只都回来了。”
从浴室走出来的早苗穿着外出的衣服,并不象平时清一他们来的时候一样穿居家便服。这是因为同龄的祐希也在缘故,多少要留意一下。
早苗没有到起居室而是直接走进厨房,应该是为清一他们倒茶去了。
“接下来你们处理吧。没我什么事,我要回去了。”
清一反射性地抬起手在祐希的脑袋上揉了揉——就像祐希时常怀念的小时候一般——用早苗听不见的声音说:
“懂得推掉打工的事,干得不错哦。”
祐希一下涨红脸,甩开清一的手:
“那是当然的啦,怎么可能把那孩子一个人丢下跑去打工啊!这种理所当然的是别像夸小孩似的特地说出来!”
说着起身匆匆忙忙地跑向玄关。
“你没忘了我的自行车吧!?”
“外面靠着呢。”
“那拜拜了!你们请便,不过别再扯到我了。”
“啊,祐希君!?”
早苗发觉祐希要走,匆忙追出,站在门口和他道别。
祐希与早苗说话可和与清一说话时的朗朗声调不一样,没了一贯伶牙俐齿的感觉,对早苗的关心却也不难听出。清一坐在里面听到的无非是“那些大叔来了你可以安心了”“完全交给他们不要操心了”之类的全推给他们三人的话。
★
清一三人研究半天的说辞总算是蒙混过关。
倒不是那套说辞毫无破绽,而是警察已经顾不上这种小细节了。
经包括早苗在内的受害者们指认,犯人正是住在町内警察宿舍的单身巡警。
犯罪动机是发泄怨气——可以这样说吧。
犯人有着强烈的结婚愿望,也通过中介等等途径多次相亲,不过因为不善言谈的内向性格屡战屡败,渐渐怀恨在心。
心中的郁闷无法发泄终于以犯罪行为爆发出来。
无论警察如何加强巡逻都逮捕不到犯人,原因就在于犯人是警察内部的人,巡逻的时间线路等情报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自然对町内的大街小巷也是了如指掌。他就这样潜伏在警察内部不断犯案。
身为警察格斗技当然不差,至少使被制住的女性毫无反抗余地是绰绰有余的。
各町内居民委员会烦恼半天的传阅板实际上没有意义。
犯人提前犯罪时间,据说是为了能及时回到宿舍。虽然现在的警察宿舍的门限并不是那么严格,不过熟悉彼此之间轮班的同事们也住在同一座楼里。为了不让其他人起疑心才有了提早犯案时间的想法。
确实,十点前外出的男性警察一点都不会引人注目。就算大家发现作案时间早这点,也不会有人怀疑到警察自身。
本案虽然成了全国性的新闻,不过因为受害者众多,早苗不必成为新闻取材对象。至此事件落幕。
也因为如此三大叔的积极活动得以继续维持地下状态。犯人被捕后,根据他的招认,以前未发现的罪行一桩桩地揭露了出来,究竟是谁逮捕了犯人慢慢地不再成为关注焦点。最后不知怎么,关于逮捕犯人的人,大家就形成了这样的认识:为救危机中的女儿,少女的父亲奋不顾身与犯人对抗,终于抓住犯人。
事件解决后的某天早晨。
清一晨练到一半时,道场的门被拉开了。
他停下挥到半空的竹刀回头一看,进来的是祐希。
“怎么了,离上学时间还早啊。”
祐希还没换上制服,不过也并不是还穿着睡衣。而是穿着运动服。还赤着脚。
“……我说!”
祐希犹豫要不要上站上练习场而搔搔后脑:
“虽然有点那啥……请让我再开始学剑吧?”
清一看着祐希,不说话。祐希有些尴尬地皱起眉头:
“现在的我,自然不能和你们相提并论。虽然是我发现的早苗,可是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到。假如那天你们来不及赶到,她不知道要要遭受什么苦头。至少,能为大家争取一点时间也好。如果联系不到你们,也可以报警,可是叫谁,赶到也要花一定的时间。能拖延几分钟的时间也应该出手,我觉得是男人就该这样。如果能实现,就可以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出现,我是这样想的。”
所以就算只是晨练也好。
“……基本的体力没练好是不会让你拿竹刀的。”
“知道。”
“那么柔身运动完去跑步吧。二十分钟。”
“是。”
祐希踏上练习场,小时候学的柔软体操的要领还是记得的。身体还没有变得那么僵硬。因为年纪毕竟还小,而且平时体育课多少有点用处。学生的运动量还是有差。
清一还记得祐希上了初中后说不再练剑,自己当时有多遗憾——并非出于自家孩子的偏爱。
做完一套柔软操后,祐希喊着“我走了”就出了道场。应该是准备去跑步了,因为他倚在门边穿袜子。
身体会很快调整得可以开始练习吧。要开始练习就把自己的道服给他穿,诸如此类,清一已经在想着未来。体格相似还是颇有好处的嘛。
总是单方面地从吵嚷着“流行”“时尚”的祐希那里得到服饰的建议,一点意思都没有,这次至少让自己为他准备一下道服也好——想着这些事,清一再度举起竹刀继续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