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上课前熟悉的风景。
只不过——只有杉崎由奈的坐位一直是空着的。
在学生们交头接耳的吵杂声中,红莲漫无目的地注视着没有主人的书桌。
「……红莲。」
被人叫到,红莲抬头一看……只见琴音表情沉痛地站在那里。
因为她注意到红莲看着由奈的坐位吧。
「杉崎同学的事——」
「…………」
由奈和她家人的案子被当成『强盗杀人』处理。
只不过由于杀人现场并没有发现由奈的尸体,她被当成当天没有回家,因此逃过一劫——如今外界似乎是以『她受到家人被杀的打击而行踪不明』来做为『结论』。
当然,这些全是〈御火槌〉在暗地里操作的结果。
真相恐怕永远不会有公开的一天。
那是当然的——你的身边可能潜藏着会吃掉你的怪物,你的朋友、知交、恋人,甚至亲兄弟都可能会在某天变成怪物,把你吃掉。这种事当然不可能报导出来,身为群居性的生物,人类社会的崩坏甚至可能造成物种的灭亡。
所以真相被埋葬在黑暗之中。
与事件有关之人的感情——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为什么……杉崎同学……会遇到这种事……」
琴音以好似随时会哭出来的表情说道。
行踪不明也就代表着生死不明。
至少在琴音的认知之中,由奈是处在连是生是死都还不确定的状态。
有时那样会更难受。
特别是像琴音这样——容易对他人感同身受的少女。
无关乎有没有发生红莲这件事,由奈对琴音而言本来就是一个亲近的同学,这点不会有错。关于红莲拒绝由奈这件事,琴音似乎也感觉自己有责任,或许她本来是想尽可能鼓励她,为她打气也说不定。
然而却在这时候听到杉崎一家的事件,以及由奈的行踪不明——无处宣泄的感情悬在那里,她会为此而苦也是很正常的事。
「为什么呢……」
红莲喃喃地说道。
明明不是任何人的错。
就连宿鬼也——或许它们本来就只是那样的存在,并没有害意或恶意吧。
就这样,有人死去。
非人的存在也跟着死去。
只有被留下来的人沉浸在哀伤之中。
「真是——到底为什么呢。」
红莲有如叹息般说道。
☆☆☆
走上顶楼,天空似乎坏心眼地一片晴朗。
红莲呆呆地眺望着万里无云的苍穹。
他并不是悲伤,也不是难过。
只不过是有一股倦怠感遗留在身上。
红莲有如逃避似地逃出教室来到这里,因为他不想看到琴音悲伤的表情,而且看到即使由奈不在,却依然理所当然般地持续下去的日常风景,红莲就感到非常不快。
老实说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然而——偏偏在这种时候,别人就是不肯放过他。
「——红莲。」
一道平静的声音叫住他。
回头一看,只见梨绪刚好轻盈地跳过逃生梯的栅栏,来到顶楼上。
「梨绪……」
「关于昨天的事——」
梨绪一边走近红莲,一边说道。
「〈破组〉与〈灭组〉之所以来迟,是因为受到某种妨害工作影响。」
没错。
昨晚红莲与梨绪在和由奈战斗之际——应该马上赶赴现场的〈破组〉与〈灭组〉却完全没赶上,丢下平常搭乘的货柜车,当他们以徒步方式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是战斗结束将近二十分钟之后了。
老实说红莲并不信任〈御火槌〉,因此关于这件事他也不觉得如何,只不过——身为〈御火槌〉一员的梨绪似乎相当在意,红莲在那之后先回到住处,而梨绪却是和追水他们谈了很久,直到早上都没有回来。
「妨害工作?」
尽管红莲半反射性地询问,其实对红莲而言,老实说这件事根本无所谓。
然而——
「〈御火槌〉的高层认为,那是对〈御火槌〉的活动采取敌对态度之人——至少是能够有组织性地进行活动的敌人。」
「组织性吗……」
也就是说事情还没有结束。
说不定连由奈的事件——都是某处的某人在搞鬼?
「那并不是个人所能办到的妨害工作,对于杉崎由奈的宿鬼化,对方可能也掌握某些情报,若说是出于偶然的行动,那时机也未免太巧合了。」
梨绪的口吻非常平淡,从她的语气中感觉不出像红莲或琴音那样的感情波动。
那是当然的吧,梨绪和由奈也不是特别亲近。
更何况……她是至今一直从事这种战争的〈御火槌〉之人,事到如今就算死一两个人,她也不会因此而忧郁吧。
对于她这种冷淡的态度——红莲虽然也觉得生气,但不知为何,现在却也同时觉得舒畅。
老是受感情左右,是什么事也办不到的。
「不过也意外地因为那个关系,才能判明红莲你的宿鬼封杀能力确实有效。」
正确来说那并不是红莲,而是深红的能力,不过这种事对梨绪说也没用。
红莲还未把深红的事告诉梨绪和〈御火槌〉的人们。红莲无法完全相信他们,他们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冷酷无情,就某种意义来说,和宿鬼的想法很接近。
「不管怎么说……」
〈御火槌〉的少女继续说道。
「这次算是幸运了。只有这点牺牲,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
「这点牺牲——吗?」
虽然不确定对于红莲的讽刺,梨绪是否有听懂。
不过——
「不管是枪、剑、格斗术——」
梨绪以毅然的语气做出宣言。
「今后都要请你学会。」
「…………」
「是否能不再让杉崎由奈那样的受害者出现——这点我无法保证,不,毫无疑问一定会出现吧,但是我们应该可以让那数量减少才是。」
「……梨绪。」
「所以,神薙红莲,你要变得比现在更强,今后也要请你协助。」
身为〈御火槌〉的人,这是理所当然的请求。
只不过——
「你也——」
一瞬间,梨绪罕见地欲言又止般,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说道:
「一定很难过吧。」
「…………」
红莲回过头面向梨绪。
「但是你拥有力量,那是只有你才有的力量。」
梨绪以坚决的眼神如此说道。
「……我的……」
「即使那力量无法让悲剧不再发生,但是应该可以减低到最小限度,即使那样的结果会让你有更多不能对笹原琴音启齿的事——但是你的力量毫无疑问是必要的。」
「我——」
话说到一半,红莲也欲言又止。
自己是想肯定,还是想否定她的话呢?
红莲自己也不明白。
所以取而代之,红莲苦笑着说道:
「反正不能启齿的事本来就一堆了。」
不管是深红的事、由奈的事,还是自己的事。
他没有勇气说出口——至今一直束缚着琴音。
「所以至少……」
要得到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能保护她的力量。
为了这个目的,不管是利用〈御火槌〉,遗是被利用,都是不错的做法。
「说得对……我确实……必须更强才行。」
就算那等同于不再当个人类。
红莲再一次仰望苍穹——
「对不起。」
是对琴音吗?由奈吗?还是梨绪呢?
这句自己也不明白是对谁而说的道歉,就这样融入吹拂顶楼的晚秋之风,然后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