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迪小姐,你没见过这棋盘吗?」无多问道。
「不,以前就知道放在这房间里,而且也曾玩过一局,但没下过棋子将这样摆放的残局。」
「不管白棋还是黑棋都在动,这是指两方的犯人都在行动的意思吗?」
「没错,」古加持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所以对犯人来说,游戏进展更为有利。你看看这个主教,故意移到了黑棋王后的边上。这简直就是说:请吃掉我吧!」
「下次被吃掉的会是这个主教?」
「谁知道呢,反正没看到其他可被吃的棋子。」
「那么,这棋子到底代表了我们中间的谁呢?」
「倘若知道的话,就不用这般辛苦了。」
「会不会是海上先生?」路迪说道,「特意跑到犯人的边上去,这太疯狂了!若这种接近是要杀掉犯人,倒还说得过去,但这布局……会不会是被犯人杀掉的意思呢?」
「不会,不会,应该没有那种意思吧?虽然把我们比喻成棋子,但我们依然是拥有独立思想的人。谁都不会像事先布好的棋子般行动吧?现实不可能像游戏那样进行!」
「或许,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实际上棋子的确是少了」
「到此为止!」古加持双手环胸,深深陷进沙发,「接下来,,不会让他再轻易得逞了!确实,我们一直都有破绽,但得到的教训足够了!」
「那怎么办?」
「首先,要和其他的生存者会合。必须只对现在谁还活着,谁已遇害。如果其中有犯人的话,也可以抑制他的单独行动。」
「我们想先休息一下。」无多说道,「我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但她和我都很累了,能不能找个安全的地方,让我们休息一会儿?」
「没有哪里是安全的,但你们的确需要休息,两个人的脸色都跟死人一样。」
「那就回房间吧!如果没有安全的地方,去哪里都一样。」
「要不要给你们把风?」
「不用,心领了。」
「好吧,路迪打算干吗?」
「我跟着古加持先生你呀,一个人太寂寞了。」
「好,那就这样定吧!我们先去找其他人,然后就该去屋顶救海上了,救出来后,你们的手铐估计就能解开了。此前,你们就先去睡吧。」
古加持与路迪走出游戏室,无多立刻反锁了门。入濑默默遵从无多,却一脸不服的表情。
「你觉得和他们一起行动会比较好?不是的,或许他们当中有个人是犯人—搞不好,两个都是呢。你讨厌疑心病重的人?」
入濑犹豫半晌,最后静静地摇了摇头。
「若你还有精力,我想去调查一下鹫羽的尸体再回房。」
入濑颔首。
「眼下需要的是小麦粉和透明胶,如果有黑色纸的话,就更容易看清指纹了。问题是胶带,这座城堡没有生活的气息,可能没有透明胶。」
入濑似乎想说什么,指了指天花板。顺着她的手指朝上看,什么都未看到。
「嗯?二楼?你是说二楼有胶带?」
入濑「嗯」、「嗯」地点了两次头。
「好,你带路吧!」
无多与入濑走出游戏室,穿过走廊,来到大厅。大厅天花板上的电灯都熄了,只剩下墙壁上一盏长明灯散发着昏暗的光亮。四下唯有寂静,黑暗使维多利亚女王的肖像更加栩栩如生,让观者忍不住毛骨悚然。无多任入濑拉着自己的手,爬上大楼梯。
「等一下。」无多停步,「先去厨房里拿些小麦粉吧!」
走出昏暗的走廊,目的地换成厨房。中途看到一扇门大开着,从外面能够发现是餐厅。里面的桌子按倒在地上,高雅素洁的餐布就像疲倦的幽灵一般蜷缩在地板上。所有的椅子都几乎倒在地上,唯一一把站立的椅子,却阴森森地指着某个怪异的方向。餐厅的边上就是厨房,无多他们没有经过餐厅直接从走廊进入厨房。他在水槽上面及柜子中四处翻找无果,转而寻找水槽下面的柜子。一打开柜门,挂在柜门后面的几把菜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小麦粉就在里面。无多将整袋都拉出来,顺便还拿了把汤匙,回到原先的大厅里。
爬上大楼梯,入濑带头在走廊上行走。目的地是无多的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哦?」
无多任由入濑抱着他的手臂,进到房间内。小心翼翼地打开灯后,反锁了房门,房内没有人进来过的气息。
「你这个,」无多取过便签本,「都已经用过了嘛?」
撕下来还可以用的啦
入濑从无多手中抢过便签本,奋笔疾书。
「可是……」
·如果你在担心我的便签本
·那大可不必哦
·我也差不多想要一本新的了
「好吧,谢谢。有没有黑色的水笔?」
入濑抿嘴一笑,转身翻找着放在床头柜上皮制的笔袋,得意洋洋地拿出水笔交给无多。
「我撕一张纸哦!将这个涂黑的话,就能当黑纸来用了。」
无多用水笔将纸全部涂黑。
「必须找到鹫羽君生前的指纹。印象里,他的房间好像就在隔壁吧?」
两人走出房间,往鹫羽的房间走去。门没有上锁,毫无声息地便得以打开。无多依然谨慎地打开电灯,确认房内空无一人后反锁了门。
鹫羽的房间构造与无多的房间正好相反,内部装修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就像是置身于镜中世界一般。床的旁边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旅行袋,拉链都未拉上,里面的衬衫及裤子都乱糟糟地露在外面。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个或许是他自带的闹钟,床铺干净整洁,完全没有散乱的现象,其他地方的摆设也是整整齐齐。
「要采集指纹的话,最好是玻璃制的东西比较好。胶带太少了,必须得仔细选。」
入濑指了指闹钟,的确钟面上是透明的塑料片。
「试试看吧!」
无多用小汤匙舀起一点小麦粉,均匀地洒在钟盘上的塑料面上。然后轻巧闹钟,让多余的粉掉落,好使指纹浮现出来,最后还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粉轻轻吹走。
「不行,的确这样子可以看到指纹,但精度不够。」
他将胶带粘上指纹后,贴在黑色的纸上,贴完后指纹已经被破碎不堪,仅成丑陋的曲线形状。
「胶带也已经用过一次,很难采到清晰的指纹啊!」
他生气地将闹钟、小麦粉的袋子以及汤匙都砸了出去。
「只好放弃寻找物体证据了。从状况证据来推导鹫羽先生已经死亡的事实吧!」无多自言自语道,「就先假定鹫羽先生实施了尸体交换的手法。那么,必须得准备一具代替他的男性尸体。但是尸体没有被切割,那么带上岛的尸体应该是完整的,只是从现实来说不太可能,因为他是和路迪他们乘坐同一条船,如果要拎一个装有尸体的大袋子太引人侧目,而且这个房间里也没用看到有那么大的箱子或袋子,到这为止你能理解吧?」
无多问入濑,入濑坐在床上点点头。
「而且要将尸体搬运过来的可能性极低。倒在『爱丽丝·门』内的那具尸体,如果窗端先生推测的没错,那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照我来看,死亡时间的误差不会超出一两天,换句话说,在『爱丽丝·门』的房间遇害的男性,是我们到这岛上后被杀害的。那么现在回到最初的假设上看看,鹫羽先生准备了一个替身,但是那名替身在我们到达这岛上还活着,客人没用少,而且送他们来的渔夫也未被杀掉,那么这个作为替身的男性到底在哪里?」
入濑疑惑地歪着脑袋。
「只能认为从一开始他就在岛上,只不过是活生生地被拘禁起来了。但是这个推理说到底也不太现实,在我们来之前,路迪已经打扫过城堡,不太可能没有发现城堡内拘禁了人。就算有个人被监禁在岛上的某一处,从这个季节来看,几乎不太可能吧?因此鹫羽先生要准备一个替身是绝对不可能的,也就是说鹫羽先生没有进行尸体交换手法。结论就是:脸被毁容的那具尸体,正是鹫羽先生。」
·虽然你说不可能
·不会什么的
·不做做看怎么知道
「你说得也有道理,有可能鹫羽先生用我们没有想到的方法准备了一具尸体替身,自己现在还在逍遥自在地活着。但是这种可能性非常低。」
·我也觉得
·鹫羽先生不是犯人
「为什么?」
·因为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
「原来如此。」无多突然似乎想到什么似的,视线停在半空,「等等!的确鹫羽先生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是,倘若我们所知道的鹫羽先生,不是真正的鹫羽先生呢?」
·什么意思
「加入跟路迪他们坐同一条船,后来又带着我们抵达城堡的那个鹫羽先生不是真正的鹫羽先生的话,会怎样呢?那不就意味着我们所认识的这个鹫羽先生,只是一个男性的替身?这就是反向思考。我们刚才一直都觉得是替身事先被监禁在这岛上,但此举的难度很大。反之,若真正的鹫羽先生事先就潜到这座岛上,巧妙地藏在某处,然后再让他的替身跟客人一同上岛。那替身自称是鹫羽……不!这种情况下,名字是无所谓的!总之,他装作客人之一,实则只是某个先到者的傀儡。接着,真正的鹫羽先生迅速杀掉替身,开始他的工作。而他的工作呢,当然就是搜寻镜子,不被任何人察觉地悄悄查出镜子,然后逃离小岛。这就是在有限的情况下所能进行的最棒的尸体交换诡计。」
·但是
入濑写道。
「什么事?」
·那样的话
·没有把脸毁掉的意义了
「是啊……」无多轻轻应了一句,陷入沉默,「的确,如果把脸毁掉的话,反而会让人怀疑是尸体交换手法。若要让人以为鹫羽先生这个人遇害的话,是没必要特意把脸毁掉的。」
无多望着入濑所写的那些文字,反复念着—没有把脸毁掉的意义了。
「遇害的应该是本人吧?不,只能这样想了!但是,还得想想要把脸毁掉的理由,纯粹只是模仿《爱丽丝漫游仙境记》?」
无多似乎忘记了手铐的事,咻地站起身来,右手被手铐猛地拉扯,差点绊倒。入濑抚着自己的左手腕,踉跄地半站起身。
「啊,对不起,没事吧?」
入濑摸摸自己的手腕点点头。
「回我的房间吧?把你的手铐也用手帕包上比较好,冷冰冰的,很痛吧?」
入濑没有理他,直接在便签本上写道:
·在那之前
「怎么了?」
·盥洗室
入濑很难得地写了汉字。
「哦,哦,说的是厕所呀?」无多点了点头,说道,「厕所吗?这个,怎么办?」
无多望着手铐说道。入濑有点害羞地合上了便签本。
「唉,顺其自然吧。」
与客服并排的走廊尽头就是盥洗室,小小的洗脸台旁边是男女共用的厕所。无多站在门外,将手臂从门缝伸进去,等待入濑方便完。他必须从头到尾等入濑完事,考虑到硬邦邦的手铐,只能这样了。
洗脸台的正面墙壁上有一面大镜子,无多与入濑的身影都映在里面。镜子越大,越让人感觉到潜藏着一种神秘的力量。无多用指尖碰触了一下镜面,什么都没发生,他为自己的想法苦笑一下,转身离开洗脸台。
回到房间后,先将入濑的手铐缠上手帕。入濑的手很小,甚至让人觉得只要稍一用力,就能从手铐的环中挣脱出来。但是一拔她就会疼痛无比,她自己都尝试过无数次,大拇指的下面都被铁环弄出很多红印子。自然而然的,无多与入濑只好继续戴着手铐做连体婴。
「稍微睡一会吧!」
入濑轻轻点头。
「醒来后,再去一次遇害的这些人周围查查看,希望那里还是密室状态。」
他们戴着手铐钻进毛毯,陷入沉睡。
「话说回来,我们聊聊镜子吧?」古加持在走廊上边走着,边问路迪,「你之前说过卡罗尔的逸事中,他的确是问那名少女『为什么镜中的东西会变成左右相反?』吧?」
「是啊。」
「为什么呢?自己的样子照在镜子当中时,会左右翻转,而不是上下颠倒,虽然说变成上下颠倒的话,的确会很不方便,但是不会单纯是这个理由吧?」
「我没有学过镜子的原理,不过简单的我还能答得上。镜子的反射并非左右翻转,只是将三维空间进行一次旋转罢了。将镜子摆放在地面上,站在上面就会感觉到上下颠倒,这是垂直于镜面的矢量反转的原因,严格来讲,镜中的影像并未左右翻转。」
「原来如此,但不管是将镜子立在墙壁上还是平放在地板上,人的左右翻转现象依然没有变化呀!右手拿着橙子站在镜子上时,脚底下镜子里面的我还是左手拿着橙子嘛。」
「这真是个复杂的问题,那肯定是镜中的你偷偷地换了一只手拿橙子啦!」
路迪窃笑出声。
「在这种情况下,亏你还笑得出来!」
「嘿嘿。」路迪仿佛有意逗弄古加持,露出了大大的笑脸,「翻转机会难得,我们不妨聊聊另一面镜子。《爱丽丝镜中奇遇记》里有一本用镜像文字写的书哦!镜像文字就是左右相反的文字。其实,这种镜像文字,就算没有镜子都可以流畅地阅读呢。」
「哦?怎么看?」
「这是秘密,请自己想。」路迪像小鸟一样轻快地跳跃着立于门前,「山根小姐的房间在这里。」
「门锁被弄坏了。说起来,刚才海上拿着斧头到处晃是吧?」
「一定要叫他赔才行!」
古加持与路迪两人一道进入房间,房内并没有乱七八糟,相反的,几乎能称得上井井有条。
「门不能从里面反锁了吧?」
「嗯。」
「海上想破门而入的时候,或许房内正好有人躲在里面吧?不然门没锁的话,也不用刻意去把锁弄坏。」
「说的没错,对面空房的门锁也被破坏了,这么说里面也有人躲着?」
「他是在研究门锁的构造吧?因为用开着的门来研究更方便呀!问题是到底谁躲在这边的房间里。」
「哎,或许是……」
一进门,摆放在壁炉台上的娃娃就吸引了他们的视线。少女娃娃好像在用无焦距的眼神盯着房间的某处,让人不禁起鸡皮疙瘩。在荧光灯照射下,娃娃的脸颊透着冰冷的反光。
床的旁边放着一个提包,应该是山根的行李,看起来也没有异样。
「哎呀!」
路迪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摄像机。
「这是我的摄像机,早先借给山根的。」
「电源一直开着哦!」
路迪将摄像机交给古加持。的确,红色的电源灯亮着,而且还在持续录影当中,电池已经所剩无多。
「拍摄按键开着。」
「是谁在录这房间的情况呢?或许还能知道是谁躲在这房间里面呢,有可能拍摄的人都被录进去了。」
「有可能,现在就把带子倒回去看看。」
倒完后,古加持按下重放键。液晶的显示屏上出现画面,最先出现的就是山根。
「好了,现在是十五点过一些,得到古加持先生的同意,允许我进行拍摄。」
录影带的内容就是山根所做的情况报告。她简短地说完后,马上就自己停止了录影,画面随即转暗。
接着出现在画面上的……是巨大的黑手!
路迪一时失声低呼,旋又恢复正常,紧紧挨着古加持,继续观看画面。
画面当中巨大的手马上就消失了,之后画面一阵摇晃,昏暗的室内情况出现在安定后的画面中。摄像机的画面似乎正好对准暖炉的方向,少女娃娃就出现在画面的上方,仿佛主角一般用平静无波的表情望着摄像机。
在黑暗中有谁在动,那个人正想躲到床底下。
「估计是正在看录影时,海上来到了门外,慌慌张张将摄像机放桌子上时,不小心按到了拍摄的按键吧?刚才画面上的那只手就是按下的时候。」
好一会儿,画面都没有任何变化。
「躲在床底下的是山根小姐吗?」
路迪看了看床底下,空无一人。
「太暗了,看不清楚。」
画面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却响起了某种砸东西的声音。应该是海上在门外面破坏门锁吧?
单调的声音持续着。
突然床底下的人影飞快爬出,挡在摄像头的前面,这时那张脸完全地出现在画面当中,不是山根,而是堂户,她关掉柜子上的台灯后再次钻入床底。
「是堂户小姐啊!」
「原来她藏在这里。」
画面的最后,是堂户飞奔出门的身影。之后画面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室内景象。
「有点奇怪。」古加持将带子倒回去,「拍摄山根小姐时,娃娃有两个,但是到堂户小姐时,却只剩下一个了。」
「真的呢!」
放在壁炉台右侧的一个娃娃消失了。重新倒带确认了一次,原先在那个位置的娃娃的确不见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古加持关掉摄像机的电源。
「莫名其妙的事层出不穷,也不知道山根小姐和堂户小姐去哪了。」
「如果躲到谁都不能发现的地方,反而是安全的。」
「山根小姐从拍摄这卷录影带时就一直不见人影,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第三个受害者会不会就是她啊?」「没发现尸体之前,不能妄加定论。」
「那娃娃到底跑哪里去了?该不会动起来跑掉了吧?」
「怎么可能!」
古加持收起摄像机,走出山根的房间。
接着去的是海上的房间,本来想从行李重找手铐的钥匙,但遍寻不着。包里面装着一根特殊的警棒,不知道是以前当警察时留下的,还是从某神秘商店里买来的。
所有的客房都已检查完毕,没有看到有人躲在里面。
「要去救海上还太早了些,让他再待一会儿比较好。在那之前,我们先休息一下?」
「说得也是,一直到处行动也有点累了。」
他们走到餐厅里,餐桌依然倒在地上,古加持见状上前扶起后,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
「我去弄咖啡。」
「啊啊,谢谢。」
「不过只有速溶咖啡哦。」
目送路迪进入厨房'古加持仰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舒缓地吐出一口大气。坐久了,眼皮自然而然地落下,昏沉沉的睡意慢慢地啃噬着大脑中的意识。闭着眼睛,四周一片清明,甚至连雪花撞击在窗棂上的声音都能清晰入耳。没过多久路迪回来了,她在古加持的旁边坐下,听到椅子拉动的声音,古加持张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
「没。」古加持从路迪手中接过装有咖啡的马克杯,。最近这几个月,都没有好好地睡过觉。不管床有多舒适,总会有一处意识保持着清醒。」
「真可怜。早知道我应该给你加颗安眠药。」
「别玩我了。」古加持笑着,端起咖啡小抿一口,「有糖吗?」
「给。」
「谢谢!」
「古加持先生结婚了吗?」
「还没。」
「今天是星期几来着?」
「不知道。」
「我没有后悔把大家叫到这岛上来哦。」
「我们是自己决定来这里的。「
「因为是侦探?」
「因为需要那镜子。」
「但是如果你遇害的话,委托人可以轻易地继续委托别人。」
「没错,反正是可以更换的存在,这点和你所说的名侦探不同。」
「你觉得谁是犯人?」
「一开始觉得是鹫羽君,那是根据『无脸尸体』的诡计来推测的。但是如果我是犯人的话,不会只将第一个人的脸毁掉,而是会将所有尸体的脸都毁掉,鹫羽君的尸体只是一种误导。现在最怀疑的就是山根小姐。」
「山根小姐?」
「棋盘上的棋子少掉了,但是谁都没有发现她的尸体。这棋盘是一种心理诡计,只要棋子一少,就会让人以为有遇害者出现对吧?无多君他们说在地下发现满是血迹的房间,那也有可能是一种伪装,有可能我们刚才看的录影带也是她的演技。」
「你不再怀疑我了吗?」
路迪淘气地笑着。
「你虽然极端可疑,但不是犯人,是发生这些事件的导火线。」
「你太天真了!如果我是犯人的话,你刚刚就失去活命的机会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也没资格做侦探了,死了活该。」古加持将马克杯放回桌子,站起身,「差不多该去救海上了,有没有牢固点的绳子?」
「有塑料绳。」
「凑合用吧。」
路迪起身走出餐厅,古加持跟在她后面来到走廊上。走廊上飘荡着一股堪称绝望的死寂,到处死气沉沉毫无声息。路迪进入走廊最深处的一间房内,空气中飘荡着一丝微臭,里面放置了许多用胶带封住的纸箱,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没有站脚的地方。路迪拿起卷成一团的塑料绳,侧着身子走出房间。
「这绳子是用来绑餐具等东西的,这些够了吗?」
「够了。话说回来,这个房间是干吗的?」
「用来放一些没用的东西。本来似乎是佣人房,不过没听说白角有雇过佣人。」
房间里没有窗户,一片漆黑。等眼睛习惯黑暗后,感觉纸箱的阴影下有一扇巨大的门。但是那门并非装在墙壁上,而是拆下来后斜靠在墙壁上。仔细看看还有数扇同样的门并排靠在边上。
「有被拆下来的门。」
「嗯,『爱丽丝·镜城』有很多扇碍事的门,所以伯父买下城堡后就拆了。」
「碍事的门?」
「比如说,面对面的两个房间,房门也是正好相对,但是房间的门都是朝走廊那边打开,如果同时开门就会撞上,一般人家不可能会这样做的吧?可是在这『爱丽丝·镜城,里,就有好几扇这种门,不太像是设计错误,或许是白角开的一个玩笑吧!」
「真不好笑,建造这座扭曲的城堡,难道纯粹是白角的低级兴趣吗?」
「我不是特别清楚,或许也有可能是表示『爱丽丝·魔镜』所在的提示。」
「哦?」
「听我伯父说,这座『爱丽丝·魔镜』城的整体非常容易拆毁,另外从继承这座城堡的女性处得知,已过世的白角似乎说过,这是一座为拆毁而造的城堡。」
「还是不好笑!不过,你听说了门会增加的事吗?」
「还没听过。」
「不知道是谁将这房里的门搬出去到处乱装。」
「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鬼才知道!」
古加持与路迪朝屋顶走去。
去屋顶要穿过那个有彩色玻璃的房间,还得爬一段小碎石楼梯。
「别说是『爱丽丝·魔镜』,我们连『爱丽丝·镜城』都一无所知,对于这个房间也同样。」
进入教堂风格的房间后,古加持驻足仰望彩色玻璃。或许由于外面一片黑暗,不能清楚地看到彩色玻璃所描绘出的图案,仔细辨认也仅仅能看出个很抽象化的人形而已。也有可能是因为像宗教教堂的缘故,它给人的感觉远远不及坎特伯里大教堂①,以及夏特圣母大教堂②那般高贵,仿佛只是尘世中的俗物。近距离观看,可以看到描绘的是「红心王后」,看来是援引自《爱丽丝漫游仙境记》中的人物。但是淡灰色模糊不清的一团东西占据了彩色玻璃的画面中央,使得构图完全被打乱,看起来就像是一幅跟「爱丽丝」故事全无关联的抽象绘画。
(①英国教堂,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宗教地位。②法国巴黎著名的哥特大教堂。)
「那个灰色的部分是什么?看起来像人影。」
古加持指着彩色玻璃问道,那个灰色的影子像是一个人的剪影。
「这是迷途在彩色玻璃中的幽灵。」
「幽灵?」
「对,从白角时代开始,据说幽灵就缠在那彩色玻璃上了哦!本来玻璃上是没有灰色人影的,不知何时开始,玻璃的内部就浮现出宛如人形的影子。不是浮现在表面,因为怎么洗也洗不掉。」
「仿佛像在俯视我们一般啊。」
「有一点恐怖!」
路迪缩缩肩膀。
彩色玻璃的正下方,模糊地立着一个红色的台子,上面放着木质的盾牌。盾的周身像被烧焦一般乌漆抹黑,古加持用蔑视的眼光俯视它。
「这该不会是白角的私人教堂吧?这被供奉着的……到底是什么?」
「看起来只是块碎木片。」
「没有听说白角参加过什么奇怪的宗教团体呀!这该不会也是什么玩笑吧?」
古加持拿起台子上的木质盾牌。它非常轻巧,大小约二十厘
米,呈四方形,厚度不到两厘米,似乎只需稍加施力便会破碎不堪。古加持顺便查看了一下台子,毫无发现。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秘密开关,果然没有这么巧的事。」
「据我所知,除了双面镜的房间以外,没有其他隐秘房间或隐秘通道,不过这个的确很怪异啊!」
「这块破木片应该不是『爱丽丝·魔镜』吧?」_
「怎么会?」路迪一时瞠目,「如果是的话,我想我会晕过去的。」
古加持将盾牌放回原位,离开那里朝通往屋顶的楼梯走去。
路迪体贴地想打开电灯,但是那盏好像少了灯泡的电灯并未发出光亮,无奈之下,只好摸黑爬楼。古加持走在路迪的前头,楼梯窄小得几乎容不下两人并排行走。
在楼梯尽头的铁门前站立,门的另一侧就是屋顶,微微地还能听到狂风怒号的声音。
「终于到了,早知道应该拿样能当做武器的东西,万一那家伙还活蹦乱跳的话就糟糕了。」
「我刚才准备的东西放在这里。」
路迪从木箱里拿出一根钩火棒。
「干得好!如果我觉得不妙的话就会马上跑回来,谁让我对逃跑在行呢。你就留在这里随时准备关门。」
「OK!」
「那我开门啦!」
古加持将手伸向了门。刹那间,他全身僵直。
「怎么了?」
「门没锁。」
「不可能,我明明锁上了的!」
「但事实是它确实开着,妈的!」
古加持打开了门。
大雪比先前更要猛烈,东方的天空泛着鱼肚白,充满幻想气蚕的藏青色光芒照射着积满雪花的屋顶。古加持手持钩火棒,疾奔至雪中,快速地将周围检查了一遍,却没看到海上的人影。
「他逃走了!」
路迪拢紧衣领子,瑟瑟发抖地走到屋顶上。
「不可能逃得掉!」
「那海上跑哪去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的确确把门锁好了。是真的!从外面绝对打不开!」
仔细观察门的外侧,上有无数条斧斫痕迹,应该是海上欲将门破坏后逃走所留,只可惜铁门厚实,不是海上所持斧头能对抗之物。实际上,门上全无被斧头、利刃砸破的痕迹,合叶及门锁上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古加持追寻着留在屋顶上的足迹。四处寻觅逃生之路的足迹明显地留在了积雪上。看脚印,不会是从屋顶上纵身跳下。虽然地面上有积雪,跳下的话或能侥幸避免致命伤,但海上没有选择这个方法,假如真的跳下去,两条腿不可能平安无事。
「路迪。」
「嗯?」
「真的锁好了?」
路迪盯着脚尖,表情带着一丝楚楚可怜。
「事到如今,还要怀疑我?」
「我只是确认一下,再问一次,真的锁上了?」
「嗯。」
「那样的话……」古加持仰望着雪花飘飘的苍穹,喃喃自语,「路迪,进去吧!这里好冷。」
「知道海上先生跑哪里去了吗?」
「嗯,只有一个方法。」
古加持与路迪一起进入屋内,关上铁门,走下楼梯回到有彩色玻璃的那个房间。
「有人先我们一步将海上救进来了。」
「……是谁?」
「想都不用想。」
古加持疾步走出房间。
「等一下。」路迪追上去,「去哪里?」
「游戏室。」
两人一起走到游戏室,敲门后没有反应,看来无多他们不在里面。进入屋内,古加持谨慎地从里面锁上了门。
桌子上的棋盘依然如故。
只是少了个白色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