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内确实发生了杀人事件,协会方面却不向警方通报。得知这个事实之后,望月与织田就像火箭一样冲出房间,他们是为了把消息转达给椿先生与荒木知悉。麻里亚对不知所措的青田好之与本庄伽耶,提出一连串的问题质问他们。
“为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不通知警方?如果有什么内情,那就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你们这种处理方式,实在是很难让人信服!”
本庄像贝壳一样三缄其口,所以只好由青田一个人答覆。
“要我们说明,但要从何说起才好……我也不是很清楚……全都是上面的决定,他们只说什么(燕雀焉知鸿鹄之志)[注]之类的。”看似很勉强地引用成语,“认为可疑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或许是第一次遇到……遇到这样的情况……”
[注:燕雀焉知鸿鹄之志,语出《史记·陈涉世家史》。]
简直是语无伦次。
“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没大下宇陀儿[注]的本事。难道人类协会要把这起杀人事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当作没发生吗?或许是担心这件丑闻被公诸于世吧?如果没有其他必须隐瞒的理由,万一声张出去,对宗教团体而言,这可是致命性的冲击!”
[注:大下宇陀儿,日本侦探小说家,生于一八九六年,卒于一九六六年,衣名为木下龙夫,别名为xyz。因为受到同事甲贺三郎的影响,诱发他开始撰写小说。一九五二年以《金口的卷烟草》出道,以《新青年》杂志为舞台,与江户川乱步、梦野久作等人同为大受欢迎的侦探小说作家。除了侦探小说,对科幻小说也情有独钟。]
“要让杀人事件消失应该是不可能,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为什么?”
“因为……因为这个案子……到解决为止……”
“打算要自己破案?”
“嗯,尽可能的话……”
“啊?这样啊?”
太天真了!但是,他们的意图我大概了解。麻里亚深吸了一口气,于是我说道:
“协会的人认为凶手就在自己人里面,所以打算自行调查找出凶手,然后再以自首的形式将嫌犯交给警方,我不认为这是聪明之举。因为他们在进行调查时,万一毁损了证据,甚至让凶手逃走,那可就大事不妙了,所以应该立刻停止。”
麻里亚眼中的敌人之一青田,这时开始重振旗鼓了,以绝不受侮的态度回击一拳。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有栖川先生。杀害土肥的凶手不一定只限定是协会内部人员吧!案发当时,馆内还有其他外部人员逗留。”
“外部人员是指椿先生与荒木先生吗?我们也是参访者,但我们五个人都是集体行动,彼此可以互相提出不在场证明。”
“嗯……我是很想同意你说的话,但有栖川先生你们提出的证词,对我们而言恐怕是不可靠的。毕竟你们是学长、学弟妹、朋友的组合,就算彼此包庇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我们有什么理由要杀害土肥先生?以前也没见过面。”
“依你的说法,椿先生与荒木先生也是同样的情况。我想,他们与土肥先生以前也没见过面……大概吧!”
“你最后加了一句大概,还真谨慎呀!不是讽刺的意思,而是很佩服。”
“椿先生常常在神仓出现,所以或许可能与土肥有过接触。”
“荒木先生是昨天才到神仓来的,换句话说,他也有可能在村子里与土肥见过面?”
“是的,应该有见面的机会。另外,还有一个微乎其微的线索……那位先生说的是九州地方腔调吧?福冈人?今天过世的土肥也是福冈人,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是旧识。”
有此可能这句话,实在是很方便的句子。果真如此的话,那么明天幽浮将要降落在联合国总部前,也不能说绝对不可能。
走廊传来骚动,应该是椿先生与织田在大声交谈。为了了解状况站起来,发现在三号房前有一些纠纷。
“如果有通报的话,应该都到了才对。山壁坍方、道路不通这种谎话骗不了人的。我是怀疑电话到底有没有打!”
椿先生说话非常激昂,弘冈繁弥则在一旁安抚;面对足以当自己父亲的退休警官,言词上自是表面恭敬、实则不然的态度。
“确确实实已打过电话了,请您放心。比良野的驻地警察已经来了。刚才也向各位说明过了,在我们通知之前,请留在房间里别出来。”
“我一直在南侧的观景交谊厅往外看,驻地警察根本没来,别再跟我们说一大堆的搪塞之词了。要注意了,你如果一直把我们这些成年人当傻瓜,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的!”
“从观景交谊厅往外看应该太暗看不清楚吧?而且我们要驻地警察从东侧的公务门进入——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我也想让别人把我当个成年人看待。”
弥漫激动的气氛,几乎要剑拔弩张了。一旁另一个身穿制服的男子在安抚弘冈,同时还委婉地推着椿先生返回房间,这男子应该就是派崔克芳贺,这次有看到胸前的名牌了。
“麻烦回到房间去。”
“shut up!don't touch me!”
“我日语很流利,可以不必说英语。”
“喔?这就怪了,刚才不都一句日本话都不会说?走道让开,我们要找协会的干部谈谈,疑点全都要问清楚!不行的话,那就借我电话!”
电话安装在一号房。于是椿先生便转头回房去,结果江神抢先一步拿到电话筒。青田与本庄只是一脸困惑地始终站在原地。没想到协会的防范措施还是有漏洞。
“喂喂!”才试了几声,部长就沉默不语,接着用左手抓住电话机,转过背面一看,这才发现没有电话线。原来在强行将我们送进房间之前,所有对外通讯都被移除了。
“被耍了!”
但是,江神仍朝着无效的电话筒说了一句:“这样对待贵宾太没礼貌了!”然后来到走廊上,毫不客气地走向弘冈与芳贺,两人吓了一跳,紧张了起来。
“别再演戏了,我从青田口中得知,你们根本没去报警,而是想要自己找出嫌犯,然后向警方自首。为此,你们并无权力拘禁我们,我劝你们改一改方向吧!”
芳贺露出一脸的不层耸耸肩。
“我们没有更改方向的权限,这要上面的人决定。”
有那么一丝丝不同的外国口音,但日语的确说得很流利。外貌长得与日本人无异,但肢体手势等动作却很美国式,总觉得有些不搭。
“那我想和你们上面的人谈一谈,所以麻烦带我到你们主管那儿去。立刻就去!right away!immediately!”
“oh,我日语很溜的!”
此时,荒木往前走了上来。
“江神先生,别再跟他们多说废话了,我们干脆强行突破!我们的人数占优势,现在就冲过去!”
“没错,我赞成。”织田应道。
弘冈一听,一副要来就来的模样,立刻摆出阵势,如此高涨的气氛,让双方的冲突有一触即发的可能。
“大家冷静,不要使用暴力。”芳贺装出悲伤的表情,“我了解了,我会把各位的意思转达给我们的干部,我会把回覆带回来,请各位静静等候。”
几乎要与弘冈起冲突的织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喔,love and peace吗?但你那句‘我了解了’就没那个味道。”
“不相信我?那我也没办法。这样好了,我们一起去找干部谈,但人多了又不好说话,所以选派几个人一起过去好了。”
很意外,没想到派特还真上道。
“爱找藉口的你和你,还有说话冷静的你和你,就这样四个人可以吧?”
他指的是椿先生、荒木先生、江神和我。这四个人都是杀人现场的目击者,因此这样的挑选并非偶然,大概是打算从这四个人口中听取事发当时的状况吧!虽然清楚他的如意算盘,但我们还是答应了。芳贺拍拍高亢的情绪一直未能冷却下来的弘冈背部几下,好安抚安抚他。
“其他人还是麻烦待在房间里。我们要过去了!”
在前往搭电梯的途中,见到一些身穿制服的男子正在搬动靠在八号房旁的担架,因为稍后要将土肥宪作的遗体移上来。事情完成回来时,是否打算要逮捕我们?
进入电梯一转身,他们都站在走廊下往电梯里注视我们。
“看你们很担心的样子,没事的,放心!”一旁的派特说道,“对我们别那么害怕,又不会把你们吃下,待会儿又会回来这里的。”
“你这种说法,好像在对我们说‘水无回头路’一样。”
呼……这个日侨叹了一口气。
“各位怎么都sourpuss啊?”
是说我们绷着脸的意思吗?
2
在接待室等了大约十分钟,正当椿先生怀疑是否该由我们过去时,房间门开启了,进来的是吹雪奈央与由良比吕子两人,其中由良督察手上还拿着牛皮纸袋信封。
“根据芳贺来的报告,听说各位都很生气。对于不无道理的事,我们也同样很难过。本来忍无可忍之事一发不可收拾,如今都平静下来了,不也是一桩好事吗?”
吹雪的这番话,反而触怒了椿先生。
“我不需要你们检讨、道歉,我要的是行动,即刻向警方报案,而且现在就把我们放了!若是拒绝的话,我们会尽全力想办法离开这里!”
“就算尽了全力也不可能,各位现在是笼中鸟。虽然各位不满遭到软禁,但总比监禁好多了!”
还以为接下来会有什么惊人的发言,没想到她却低下头说道:
“我刚才的说法很容易遭到误解,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我想我解说的方式错了。”
“你可是一本正经在说话,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我们接收到的只是你恫吓的意图。你进到这个房间不到一分钟,会谈就破裂了——我们现在要出去,再见!”
正当椿先生要站起来时,吹雪双手撵在桌面上,用额头在磨蹭。在间不容发之际,由良也模仿了起来。难道是因为她们对自己手段低劣的程度感到惊讶?椿先生见状,索性又坐了下来。
“拜托各位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处境,真的拜托了!是不是可以再给我们一些时间。人类协会总本部的工作人员在总本部遭到杀害,对协会而言是个重大的伤害。发生的事不可能凭空消失,目前我们能补救的就是让此一伤害减到最低程度。因此,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自己找出真凶,然后再向警方投案。希望各位能大发慈悲心,在嫌犯是谁尚未明朗之前,请暂缓对外走露消息,我们会尽量缓和各位所承受的痛苦的。”
面对如此的苦苦哀求,实在令人不知如何是好。当然也很难告知对方说,就算你们协会让我们的心情大好,我们也帮不上忙。这种话真的很难说出口。
“你们的情况我了解了,但也仅止于了解,其他的恕难照办。对你们来说,那只是信仰的问题:但对整个国家而言,这可是法治国家之所以存活下来的根本,而你们现在正在跨越这条禁止跨越的危险警戒线,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两人依旧低着头聆听椿先生的规劝,不,我不是很清楚她们到底是在聆听或者是当成耳边风。
“你要我们暂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江神问道,“发现命案到现在也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了,相关人员也都在馆内,不是应该已经调查出一些线索了吗?”
“不,”吹雪抬起头,“现在才要开始对相关人员进行调查。到目前为止,尚未讯问发现遗体的各位,而且在混乱中,两小时一下就过去了。”
“我再问一次,你们说的暂缓,大概是多久的时间?”
在江神锐利的眼神注视下,吹雪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于是一旁的由良便整个身子弹跳了起来,说道:
“两天,请等到明后两天。如果还解决不了,那就依各位的意思去处理。所以,请给我们两天的时间!”
浓密的乱发遮盖了半个脸庞,积极投入的模样反而更显出一种激情的美艳。
然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傍晚,我们要求与江神会面时,协会方面是以必须等到三天之后才可以见面的说词打发我们,而部长也被要求写了类似内容的回信,到了今天则是要我们再等两天。
“今天是五月十九日星期六,两天后则是二十一日。那天有什么事吗?”
针对我的问题,由良摇摇头回应:“没有。”
“是与星期几有关吗?下个礼拜二则打算要做什么?”
“不,你想的并非事实。只是单纯希望各位能暂缓两天,我们只是希望这两天有什么发现。”
“别开玩笑了!”荒木一吐为快,“时间太长了!我是希望顶多只能等到明天早上……请你撤回要把我们关上两天的决定!”
我的心思注意在其他的事情上。
“这样土肥先生的遗体会腐烂的,对死者不是很残忍吗?”
“负责希天祭等活动的祭祀局为了实验新的表演,先前购买了一批干冰,因此遗体会有妥善的安置,两天应该没问题。”
人类协会的既定事项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必须自力找出凶嫌,这么做的原因不明。因此,双方的交谈再继续下去也无交集。椿先生难过地望着两位女子。
“比起总本部内发生杀人案件,我想你们拒绝通报警方的反社会性格这件事,更会令你们陷入无法跳脱的泥淖之中。接下来的这两天,我们都要像笼中鸟一样被关起来吗?今天我还没打电话回家呢!如果到明天都没打,我老婆必定会起疑而打电话到旅馆去。不知到时候旅馆老板和老板娘要如何回答罗!我不清楚你们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时候,是巧妙骗过了天之川旅馆?或者是拉拢了天之川旅馆?或许你们准备了很逼真的回应说词,但我老婆可没那么容易上当。若非我亲自接听电话,她肯定会飞奔到神仓来,然后报警搜索。”
这说法并未撼动任何人,由良看起来还是很平静。
“你这么说很可能又要把气氛给破坏了……经过我们确认,椿先生在投宿天之川旅馆期间,并未使用过电话;当然,东京家中电话一通也没打来过。所以你刚才说的话,完全不可信。”
“我可是打过电话了。”我试着说道,“我曾打电话回老家和打工的地方,不信可以去问问旅馆。”
“有栖川先生说的是真是假我不清楚,就算是真的那也没问题。有些人说要打电话,结果常常忘了打,这是常有的事,尤其学生更是如此。所以就算两三天之内音讯全无,旁人还不至于会找上人类协会总部来要人……”
这说法让人很生气,却又是事实。
这时,吹雪伸起懒腰,眼角露出阴险神色。
“椿先生刚才还说过‘会尽全力想办法离开’,但我想这恐怕很困难。只有笨蛋才以为自己可以走出人类协会的建筑范围,事实上连庭院也出不去。就算得不到各位的谅解,很遗憾,这一切都已成了事实。”
她只差没说出“不信的话就试试看!”这句话。
“我已经提出忠告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说清楚。”
尽管椿先生刚才经过一番刻意的纠缠,但终究只是一时兴起的说词,现在显得很懊恼,而荒木同样也是一脸不悦。
“好吧!”
是江神在说话,什么东西好吧?难道他要说不排除武力冲突?
“我很清楚你的想法很坚定,我想最好不要浪费时间,现在就开始找出凶嫌吧!如果人力不足,我们可以提供协助。当然,这是为了能及早解开锁链,让我们重获自由。出入口都设下了严密的戒备,这也表示案发后任何人都无法离开这个地方。换言之,嫌犯仍在〈城堡〉内,只要缩小锁定范围,也许藉由我们的力量就能办得到。”
“说得真好。”
吹雪从口袋取出一个小东西放在桌上,是个录音机。
“我们想要听听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椿先生、荒木先生、有栖川先生的说法。为了避免往后有任何误解,不介意我录音吧?如果没有异议的话——”
美丽的樱花色手指按下了rec键。
3
吹雪还想说什么,但被江神挡了下来。
“共同作业一开始就从中打断,很抱歉。因为还有一些地方模模糊糊的,我想最好先厘清一下。”
“什么事?说吧!”
“目前野坂代表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在面临人类协会存亡关键的时刻,这件命案让所有上上下下的人都人心惶惶的,我对于她隐而不见一事感到好奇。因此我很想知道,她对这次的事件有何看法,以及她是否知道这件命案并未报警?”
“代表人目前在西塔进行冥想,这是最神圣、任何人都不可打扰的仪式。”
“这么说来,这个事件还没向她报告?”
“是的。”
听到这位总务局长泰然自若的回答,椿先生的情绪又恶劣了起来。对野坂公子怀抱同情心的他,是否感觉到这些干部在轻视协会代表?而且身为一名退休老警员,对于垂直组织的上下关系遭到破坏大概也感到很气愤吧!
“你们不尊重代表的判断,竟还如此胆大妄为?喔,是吗?野坂公子只是你们的花瓶啊!不是?我看是错不了吧!否则怎么会对自己的协会代表阳奉阴违到这个程度?这是很严重的越权行为。”
“冥想过程中是不可以打扰的。根据会规,代表在塔中闭关期间,由我这个总务局长吹雪奈央代理职务。”
“是吗?那我问你,你们的代表何时会下凡到人间?”
“明后天……”
又是两天后?都赶在同一天,想必五月二十一日星期一应该是具有特别的意义了。
“很期待两天之后的到来,到时候恐怕规划了一场全世界最大的活动吧!”
讽刺一番之后,椿先生保持沉默。
“那么我就针对现况来为各位做说明。”吹雪双手置于膝上,“目前本部内有三十六个人,其中有七名是访客,也就是各位:其余有二十九名会务人员,其中十五名为住在本部里的住户,其余十四名则在本部之外有自己的住居,其中包括臼井局长与佐佐木昌晴医师。目前留在本部的会务人员中,除了看守圣洞者与出入口的警卫之外,其他人全都集中在a栋的西半部,听取臼井局长对目前情况的说明。我们也很公正,在找出真凶之前,所有会务人员都留在馆内禁止外出,并非只有各位的自由受到强制的约束。”
“待命室目前的情况如何?现在是由谁在看守?”
在话题几乎无法中断之际,江神提出了问题。
“稻越在值勤。土肥的遗体已经移到c栋八号房,但交代过了尽量不要碰触待命室里的物品。我是说尽量,或许椿先生不是很能接受,但这也是不得已的。为了弥补缺憾,取代的是在移出遗体前,先拍下许多照片,打算在召请警方进入之际,全数照片提供给警方。有一部份已经冲洗出来了,各位可以先看看,一共是十二张。”
原来由良手上的牛皮纸袋信封里面装的就是那些照片。照片大约是四开大小,长边放大到约三十公分。坐在左边的荒木接了下来,按顺序往右边递送。拿到手上时,似乎才阳冲洗完成,感觉有些湿黏。每一张都确实拍下了遗体在现场的画面,但也仅止于此。当初一到现场目睹的画面,的确就是这样。
“我们先把遗体、掉在地板上的日志与原子笔,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位置才开始拍照,因此呈现的是案子发现时的状况。”
因为江神并未实际见到遗体倒卧的柜台内部情况,所以我就低声附耳告诉他:“和原来的一样。”
“我稍微说明一下死亡的土肥宪作的资料。土肥出生于福冈市,现年二十七岁。十五、六岁时就对本会的活动感兴趣,但实际上真正接触的契机是在六年前,他念首都工科大学三年级时拜访了东京本部,也就是在当天入会成为了会员。之后,便在信仰的道路上毫无迷惘地向前迈进,积极地参与会务,大学毕业的同时便到神仓来工作,这还是在本部成立前的事情。他优异的表现在已故的野坂御影会祖眼中留下印象,因此大力提拔。直到往生前一刻,会祖才公布不久的未来人类协会在迎接黄金时代时担负重任的人员名单,其中就包括了土肥,是个非常有光明前途的储备干部。”
吹雪轻轻叹了一口气,而由良则是咬牙切齿地懊悔。是因为丧失了一位背负黄金时代重任的人才而悔恨?我想,应该不只是如此;而是因为御影会祖的预言成了空头支票所带来的冲击。假设会祖的预言无误,那么这个二十七岁英年早逝的年轻人不就坏了好事?
是这样啊?刚才在贵宾室里谈到闭关于东塔的子母泽时,本庄就以(进入黄金时代的重要储备干部之一)来介绍他,但总觉得她脸上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相信。看来是因为与子母泽同属接班团队之一的土肥,并未按照会祖的预言去发展,反而死于非命,所以这件事让她感到困扰吧!
我可以理解她面临的苦恼。光是会务人员在本部遭到杀害已是令人心烦的负面丑闻了,万一凶嫌也同样是会务人员的话,那么这件事更会为人类协会带来重创:再加上会祖的预言不正确,如此无法辩驳的事实更让人意志消沉。
显然江神面对伤心的吹雪并未表示同情,反而直接追问:
“听说土肥是住在本部外面的民宅里,他单身吗?”
“是的,在本部工作的会务人员,有很多都是年轻男女,虽然会规未禁止婚姻,但有很高的未婚比率,大概是一心一意专注于信仰吧!如果会员之间能结为好的伴侣,生下许多的小孩那当然是好事,但事实却非如此。就像我自己因为也单身,所以也没办法撮合怂恿其他年轻人。”
“可否详细说明土肥在协会里的立场与为人处事如何?”
“他是祭祀局的主任,在会务工作上正好活用了他在大学所学的电气工学,他本人则希望能转任到协会的研究局去工作,事实上也预定不久后就要转调过去了,然而……这并非他在会务土的失败与麻烦:在同事与人际关系上,他都有不错的表现。虽然个性比较沉默寡言,但是人却很温柔,行事作为也颇富协调性;与人交往一视同仁,无论对方是男是女,他都非常亲切。”
接着,由良要求发言。
“只见过土肥死去的样子,对他而言太可怜了,麻烦各位也看一下他生前的模样。”
语毕,她从牛皮纸带中取出六寸大小的照片,上面是他在玩弄笔类文具的画面,似乎是镜头突然朝向他,他显得有些缅腼还惊吓了一下。相较于年龄,眼尾的笑纹显得明显了一些,但仍是一个美男子。头发比死亡时还长,外貌看起来像是很酷的摇滚吉他手。
“很有女人缘的样子。”
我说道,由良也同意。
“他这个人具备了很多吸引女孩的条件,但是他对信仰很虔诚投入。佐佐木医生甚至还说‘如果让这个帅哥一人独处的话,会让人以为他是同志’——但这并非事实。”
江神注视着照片问道:
“听说他是大三时入会的,当时他家里人和周遭的亲朋好友会经反对过吗?”
“没听说过,他父母亲都是考古学者。听说他父亲还会经笑说:‘父母拼命往地底下挖掘,结果生个儿子却反着来,只抬头往天空中望。’其实,这还真是残酷的事实呀!他很想念父母,所以前一阵子刚回去,说是要给父母‘看到自己很有活力’的一面,昨天才刚返回神仓。”
“不打算让他双亲知道他们的心肝宝贝遭到杀害的消息吗?这都要怪你们,只会想到自己!”
与土肥同乡的荒木,仿佛要吐唾沫一般说道。面对如此的数落,吹雪也只是点点头。接着,是由江神开始上阵。
“根据刚才的谈话,我来谈一谈真相问题。的确没错,对土肥怀有杀人动机者尚未浮出水面,但有一种可能性也并未排除,那就是土肥会不会是因为某些错误而遭到误杀?”
“可是,看守圣洞的勤务是以轮班的方式在进行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时段土肥就会站在柜台后方。就算凶嫌再粗心大意,也不至于杀错人了吧?其中一定有我们没看到的动机——不过,丸尾与土肥的轮班顺序是否依照预定的排班表进行?”
“没错,不只是丸尾自己说过,另外还有其他几位目击者在四点五十五分左右,见到土肥往待命室走去。这些证词之间并无矛盾之处,因此并无任何可怀疑的地方。”
“这么说来,见到土肥生前最后一面的人,除了凶嫌之外,剩下的就只有丸尾了。交班完成的时间正好是五点钟,那么丸尾是立刻离开待命室吗?发现土肥已成尸体的时间是……”
“五点五十七分。”椿先生强调说道,“我确认过我手上的手表,接着在六点四分由良小姐他们跑了过来,佐佐木医生判断死亡时间在三十分钟以上。”
“那么行凶时刻就在五点到五点半之间。若要缩小范围的话,大概会是什么时间——佐佐木先生对此说过什么吗?局长?”
“基于职责所在,恕我无法奉告。但也不能取其中间,说是发生于五点十五分。”
“死因为绞杀勒毙,至于凶器……确定是缠绕在脖子上的细绳吧?”
“是的,与绞痕一致,这一点倒是很有信心。那绳子是捆绑货物用的,随时可以在村里的杂货店购得,因为并非管理中的物品,任何人都可在馆内取得。”
“土肥的休假是到昨天为止吧?”
“是的,他有五天没负责看守了。”
“回来之后有何怪异之处?”
“不,完全没有。”
到目前一直是答话者的吹雪,开始转变角色了。
“现在由我来发问。案发时的那段期间,各位是否看到可疑人物?或者是与案件有关的可能声响之类的?”
我们四个人都没听见过。
“那么在五点到五点半之间,可否告知你们身在何处?做什么事?当然也包括不在这里的望月先生、织田先生与有马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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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查证不在场证明吗?”椿先生用鼻音说话,“脸皮还真厚啊!这种话还真说得出口。针对土肥先生,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动机可言,因为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因此没理由质问我们的不在场证明。”
“局长目前并不打算调查各位的不在场证明——”
由良的反驳带有一些情绪,但遭到吹雪的制止。
“大概是我问法不当,在此向各位致歉。我并非想要知道各位的不在场证明,而是想要掌握案发当时馆内的状况,还请各位能多多帮帮忙。”
说辞非常完美而又诚恳有礼,椿先生显得很尴尬,或许因为惭愧,竟然自己率先说明。
“提出参访申请的我和荒木,五点前不久就在大门前碰头,然后一同进入本部。一通过入口大厅,负责接待我们的本庄小姐就出现了——”
浏览了地图、听完了简报之后,来到呈半地下状态的大会厅,接着又带我们到种满了绣球花的庭院去。
“她在庭院告诉我们,说本来应该先上到c栋上面去,那儿有个面南的观景交谊厅,可以在那儿遍览整个神仓。但因为忘了一通很重要的电话,想要先去处理,希望我们暂时在庭院里观赏,所以我和荒木就从东侧稍远的出入口进入庭院,在里面闲逛起来。”
“那么二位都一直在一起吗?”
“是的。”才说出口,荒木又立刻更正,“片刻都没分开?倒不是如此。椿先生去上洗手间时,我们是分开各自独处的,但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椿先生,你知道化妆室的位置?”
吹雪连细节都没放过。
“喔?想套我的话吗?我是第一次进来这个地方,怎么可能知道?是之前经过走道时,正好看到的。尽管像是未来建筑的型态,但洗手间还是一看就知道,蓝色与红色分别配上男用与女用的图案。”
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里是把男女图案以很有创意的方式设计呈灰色调的外星人男女图案,而男性的肩膀很宽。
“几分钟是指三分钟?还是五分钟?”
“哪会记得这么清楚啊?若只是上小号的话,大概一分钟就够了,但因为我还从那儿的窗口欣赏庭院……所以大概是五分钟吧!”
“这期间,绣球花这儿只有我一个人。”荒木抬起眼睑向上看着吹雪,“但我看是故意找碴吧?五分钟就可以进入待命室把人给杀了,然后再返回庭院?其实,我和椿先生距离圣洞算是很近的,真有人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杀人吗?”
“没错,”椿先生接着说,“而且嫌犯还从现场带走了录影带。若是我们犯的案,请各位也注意一下,我们根本就没地方可以处理不是吗?两卷录影带可是很有份量、很有体积的。放进上衣口袋或裤子里肯定会凸出得很明显,所以那是不可能的事。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我们的清白。”
“盗取录影带的人与杀人嫌犯很可能是各自另有其人。”
退休警官听了嘲笑道:
“换句话说,杀人嫌犯与小偷接连潜入待命室?那也太巧了吧!”
“也许杀了土肥的嫌犯与取走录影带的小偷是共犯。”
“太夸张了吧!被带出去的录影带后来怎么了?”
吹雪只丢了一句:“不知道。”
“不见的录影带还没找到吗?”
针对江神的提问,由良回答:
“搜过馆内了,结果没找到。入口大厅有警戒用的摄影机,可以拍到走道上的画面,重新播放后发现有几个会员自久栋的东翼走到西翼——东半部到西半部,还有人搭电梯往来于c栋之间,但就是没发现有手持包包、提袋之类物品的人进出。所以,包括这间接待室在内我们搜索了a栋的东半部,最后并未找出可疑的物品,待命室周围附近也没有——走道、化妆室、非常备用品收纳仓库、前院、后院,同样也都没找到。”
对此,椿先生似乎很满足。
“我和荒木先生如果真是嫌犯的话,再大的本事也只能把东西藏在这个范围里,结果是找不到?如果时间充裕的话,还可能敲碎录影带的塑胶外壳、裁断里面的磁带,然后冲进抽水马桶。”
“嗯,我现在知道椿先生没那么多的时间去犯案了。”
“知道就好。事实上,江神他们也可以作证我们是无辜的。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只在同一个范围活动。太好了,这我可轻松多了!对不对呀?”
我应了一声“是”,但江神只是嗳昧地点了一下头,我觉得有些怪,因为总觉得他想说什么,却梗在喉咙里。到底想说什么?
“可以听听江神先生与有栖川先生的意见吗?”
“我先说好了。”部长开口了,但他其实也无法提供吹雪她们所期待的什么情报,因为我们一直都是团体行动,不仅没看到与案情有关的事物,也没听到相关讯息。这一点,吹雪应该也清楚。
“——以上就是我的说法。针对不在场证明,我们可以彼此作证。即使如此,也不无可疑之处。或许在椿先生越过窗口与荒木先生交谈之前,我们五个人也很可能在团结一致的情况下犯案,只需弯下腰前进,躲过站在前院的荒木先生目光,就可以顺利进入待命室。”
“我想,目前还不会有如此特殊的杀人凶手出现吧!请放心,江神先生,你们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录影带。”
吹雪说完,椿先生接着补充。
“让我再说一下。我在洗手间时,会听到江神他们经过走廊的声音,如果他们五个人真的在走道上来来去去的话,必定难逃我的眼睛。”
“那是当然。”
最后一片乌云虽然已经扫除,却让我想到回馈恩情一事,毕竟椿先生对我们的不在场证明表达了许多善意不是吗?我是很愿意相信他的这番心意,但他的说辞也未免太罗唆了。像这句“我在洗手间时,会听到江神他们经过走廊的声音”,也可以说是为了澄清他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实际上,当时他真的在洗手间里吗?当我们接近走道尽头时,他在我们身后叫住我们,回头一看,椿先生的确是站在洗手间前方;但也可以这么思考,他先是在待命室完成了犯行,当时是正要返回原处的途中——会是这样吗?当时他两手空空的,难道是我想太多?
荒木一脸的放心模样。
“这样就行了吧?我们这些访客终于证明与案件无关了,接下来要问的就是你们内部人员的不在场证明。扣除我们之外,馆内人员是二十九人没错吧?杀人凶手就混在其中,对不对?椿先生?”
“我一定要听听看他们怎么说。在二十九名会务人员之中,应该有人很明显是嫌犯了。只要调阅入口大厅的监视录影带,排除五点以后进入a栋东半部的人就行。”
因为目前尚在针对会务人员进行调查,所以吹雪说只要一有结果就会提出说明,并非舍不得说出来,而是想要有更正确的内容。
“这样说好像我们很无情,我看就让局长和由良小姐来说就好,这么一来我们算是扯平了。”
她们两人答应了这个提议。以一切从零开始为原则而一直当听众的吹雪,这时开始说话了。
“虽然我职务不大,但协会还是给了我一间专用办公室。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正好是我一个人在办公室独处的时间,在那儿我会打了一通大约五分钟左右的电话给佐藤教务局长,关于这一点,只要向佐藤局长确认一下即可得知:不过,通过电话之后,却实有前往待命室的可能。”
“也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很遗憾——那么由良小姐呢?”
从桌边看去,荒木仿佛是以虐待狂般的情绪在讯问,而且乐此不疲。
“和局长一样,也没有不在场证明。因为在馆内到处巡视,有遇到几名会务人员,但当中空出来的时间有可能出入待命室。”
“这样说太笼统了,主要是在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事?”
“各位也看得出我很忙,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忙得团团转在馆内到处走来走去,我想各处都可以见到我出现的身影。”
“你这种不重视的态度不值得称许。”
“说的也是,万一你的证词与其他会务人员的证词相互冲突的话,很可能就会发现很有趣的真相了。”
对于这些一来一往的规劝之词,江神并未听在耳里,而是自顾自地从一堆四开大小的现场照片中挑出一张仔细端详,那是一张拍摄看守柜台内部画面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后,他出示给吹雪与由良观看,并提出疑问。
“抱歉,请问一下。这里有拍到录影带,有五卷,我想大概是备用的空白带吧?”
“是的,没错。”由良回应,“那是全新的带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正在想,拍下圣洞的两卷监视录影带会到了什么地方。对嫌犯而言,很可能有什么隐情让他必须带走那些录影带。但是,刚才有人提到两卷录影带很有份量、很有体积,若要偷偷带走应该很难。所以我在想,该不会是根本还没带离现场?从录影机里抽出带子之后,嫌犯会不会把录有画面的录影带混入备用的空白带之中?应该也不无可能。”
“喔?这是个盲点。你的想法还真有趣。”
椿先生对此说法很赞许,但由良的表情却很阴沉。
“只要仔细检视照片应该就可以厘清问题了。我还记得我在现场实际见过的东西,那些录影带是以玻璃纸条圈捆成一束的,也就是五卷为一捆的包装,玻璃纸条并未撕毁,这表示并未混入已拍摄过的录影带。”
江神微露出失望的表情。
“看起来是如此,确认之后也无误。不过,录影带也可能藏在其他地方。”
“啊?其他地方?”
“就在我们要进入这里之前,会见到天之川旅馆的晃子小姐,她说是要分送香菇给协会,也许嫌犯就是把录影带交给了她。”
我完全忘了这件事。对于晃子有可能杀死土肥一事,我感到很兴奋,但由良却很冷静。
“晃子并未进入馆内,她送的香菇是由警卫代收的。”
“这样啊?”
“莫非推理遇上死巷了?”
“不,还有呢!”
“什么地方?”
正要回答时,江神出其不意地将视线射向房门,走廊同时也传来喀答喀答声。江神似乎想问什么,只见他站了起来走过去,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观。
我跟在部长身后探头一看,声音原来是发自本庄推过来的餐车,半透明的盖子里盛装的是晚餐,内容有热粥、双面煎荷包蛋、烤鱼、红烧菜、苹果。由于江神从接待室飞奔而出,所以吓了她一大跳。
“很抱歉吓到你了。请问你这些是要送到东塔去的吗?”
“喔……对,这是子母泽先生的餐点。虽然只需准备这一些,但已经拖延不少时间了,虽然还不至于被他骂,说他已经等得饥肠辘辘了。”
“不是由芳贺先生送去吗?”
“他被派去分送西塔的晚餐。”
“分头去送啊?野坂代表和子母泽先生大概都等得不耐烦了。”
“是……是啊!”
“我可以跟着过去吗?只是陪你过去。”
江神回过头,对接待室里的人说。
“想要去的人就一起走吧!”
5
电梯限乘六名,所以先上去的人包括江神、推餐车的本庄、吹雪与由良,其余的人搭乘第二趟。由于途中没有楼层,因此按钮只有(上)与(下)两种。按下(上)时,电梯就会开始缓缓上升。
“你那位学长很冷静,而且脑筋也动得快。明明命案现场附近就有电梯,但我没想到嫌犯从圣洞携出录影带之后,会搭乘电梯把带子送到塔上面去。”
椿先生对此非常佩服,虽然并非经典的推理,但就是忽略了塔楼。
“这是个盲点。”荒木也坦承,“没想到嫌犯会搭电梯往上走,若真是如此,那他就无路可逃了,嫌犯打的大概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如意算盘。”
子母泽正在塔上修行,但专注于冥想时,往往会忘了吃饭,所以可以无视于他的存在吧!
“错了!虽然叫晚餐,但内容很朴实,是修行中唯一的期待,真希望我们的菜色是不一样的。”
抵达塔上,电梯门一开启,神仓的〈街村〉立刻在眼下展开。电梯将我们载到塔楼的东南角,地板与天花板全都是水泥构成,因此显得冷冰冰的。电梯之外的空间,似乎都由修行用的房间所占据,四周则以四角形的走廊所包围。
(图五)
往左转了半圈,看到先搭电梯上来的江神他们愁眉不展地并排站在北侧走廊上,因为没发现要搜寻的物品。走廊上孤单地摆着一瓶小型灭火器,没有可供藏物的处所。
“白忙一场吗?”椿先生叹了一口气,“但不全都是坏事,至少有机会可以见识见识如此难得一见的地方。原来塔上就是这模样啊?”
若在白天,景色应该会更美才是。如今站在每一个角度看,全都是漆黑一片:但既然难得上来,就先绕一圈再说吧!
冥想室的房门位于西侧走廊上,这时本庄停妥餐车,正要掀开餐点罩盖,门边有一扇与胸等高的小窗口。当她按下电铃时,里面似乎有了动静,小窗忽然开启,出现一位眼神冷静的男子,大概是闭关多日,髭须长了不少,外貌神似哲学家。
“晚餐送晚了,非常抱歉!”
将盛妥晚餐的餐盘送上,但对身材矮小的本庄而言,窗口还是高了一些,只见那男子默默接受,静静地将餐盘收进去;不一会儿又出现了,这次是将摆放了空餐具的餐盘递给本庄,然后慢慢关上窗子。顶多只是送个饭,我们却在一旁像观赏一出能剧或宫中的一套仪式一般。窗内稍暗,灯光微弱。
“平常也都这样吗?”
本庄一边整理餐车一边回应:
“是的,修行中的人是不可以说任何话的,所以会有刚才那种情形。其实我也可以不说话,但很自然地还是会说上几句类似‘请用餐’之类的。”
“他是人类协会的耀眼之星吗?真是相貌堂堂呀!”
椿先生这番感言似乎让吹雪很愉快。
“是的,他就是子母泽尊人。不久,这个名字将为世人所知。他将与野坂代表站在人类面对光辉日子的最前方,一同迎接从天而降的到访者到来。我们虽然称他是耀眼之星,但这个称呼的确很适合他。”
瞬间转为演讲气氛,再下去可不妙了,也许这里的人已经习惯这种气氛了吧!于是我立刻转变话题。
“北侧好像还设有阶梯,可以通到后院吗?”
由良回答:“是的。有时候电梯会故障,所以就设了那个紧急逃生梯。现在铁扶手大概很冰冷,但都来到这里了,就不妨过去看看吧!本庄,你有餐车,你搭电梯下去好了。”
塔上已无其他事,若继续这样吵嚷交谈,会打扰到子母泽的冥想,最好还是快离开这儿。不只是我,江神、椿先生、荒木也都在眺望夜色。后院有几道探照灯形成的并列光柱,抬头观看的江神说道:
“还真有一丝恶趣味啊!这不是剽窃了希特勒御用建筑师亚伯特·史佩尔在纳粹党大会上呈现的精彩节目吗?”
江神说完别过脸去,仿佛被钓上的鱼一般,我的视线也随之转移。只见黑暗的远处朦胧了起来,黑夜已被同样在扩大的什么物体所侵袭。这该不会是——
“起雾了。”
吹雪很无趣地说道。没错,开始起夜雾了。今晚,才是真正让人见识到神仓的著名景色。
“野坂代表是在那里吗?”
江神指向前方有三片圆顶的屋顶,以及耸立于西方的塔楼。
一旁的由良应道:
“是的。如今,她正在传达思念,遥送银河的彼方,灵魂也因此得到了深化,那身影只要映在脑海里,便会让我热血沸腾。”
很夸张的痛苦表情。这么说来,野坂代表颇受敬爱罗?佩服之余,我再次眺望西塔。很妙的是,在朦胧灯光映照的窗台上不见人影,总觉得那里面并无人闭关其中。
“热血沸腾啊?由良小姐,野坂代表在你心中占有何种地位?”
“非常重要的一位人物,我这说法没有任何刻意的修饰,她就是一位很重要的人,无论是对我、对协会、对人类都是如此。”
“野坂代表比你年轻许多,资历也浅,没想过在气派的职称之下,其中隐藏的只是一个各方面都还不成熟的会员吗?”
“你这个问题是认真的吗?如果是认真的话,那我也必须认真地回答你的问题。会祖挑选出来的代表,是任何人都无可取代的。别说是未臻成熟的会员,那可是我等远远所不及的呀!比起这个,一般而言,你说的那句‘野饭代表比你年轻许多’是不是太直率了?以客观的事实来看,我事实上也还很年轻——不好意思,开开玩笑而已。”
“不,是我说话太不用大脑了。走吧!”
我们沿着塔楼北侧的2字型阶梯往下走,对有惧高症的人来说,这算得上是惊险的体验。但在这一行人当中,无人符合条件,因为大家都忙着对抗寒冷。前方传来椿先生与荒木的交谈声。
“录影带应该没消失,会不会是往后山扔过去呀?不,无法扔那么远。”
“就算这么做也没什么意义,只为了灭迹而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往远处扔,还不如用打火机烧毁呢!”
“嗯……说得也有道理。就算没有打火机,还有各种方法可毁损录影带,所以嫌犯应该是想要那卷录影带,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对不对?吹雪局长?”
看来椿先生体内的警官鲜血不只是沸腾而已,他一回头,眼神中闪耀着炯炯的光辉。
“你刚才说不知道土肥被杀害的原因吧?若是这样,那么很有可能是嫌犯并非痛恨土肥,而是为了抢夺录影带才杀人的。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很恐怖的观点。只为了抢夺录影带就把人给杀了,我实在无法理解。”
“杀人是为了录影带中拍到了嫌犯想要的东西……会是什么呢?比如说……不想了,想像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是培利帕利?还是培利哈?我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个,但可能是外星人。如果真是外星人,那么会拼了命也想要拿走录影带的人会是谁?会在我们这群人之中吗?完完全全就像是人类协会总本部的杀人事件!”荒木说道。
椿先生回应:“外星人是否出现并非问题,而或许是因为录影带拍到了画面,进而让嫌犯相信了这件事。如果这是真相,那么这案子就可说是犯罪史上最离奇的案件了。”
渐渐来到地面了。在后院,可以看到沿着a栋有一座细长的水池,幽暗的水面摇摇晃晃。
“要不要把那水池里的水放光查一查啊?”我问由良。
“那水池只有三十公分深,是为了将阳光反射到顶栋、b栋、c栋的底面,只要有水即可,所以不深,这是熊井大师的得意设计——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不需把水放光,只需用手电筒照射就可以知道水池里有没有东西。”
“是吗?那么录影带到底消失何方?”
“一定还在我们没看到的地方。记得每次遇上宣称有炸弹的谎报电话时,警方一定会大规模进行彻底的搜索,但那毕竟不是我们的专业,警方的搜查人员则是翻遍了每一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们自然无法达到警方的水准。”
“若真要达到那样的程度,协会里岂不都闹得不愉快了?”
“实在是没办法。每次遇上电话谎报炸弹时,就会有人怀疑是不是警方自导自演,目的只是为了搜索我们本部。部分媒体也这样报导,搜索任务结束时,搜查人员每一个人都累坏了,看来那也并非空穴来风、胡乱猜测。神仓这个地方本来就很平静、祥和,平常我们也不会去麻烦警方,但警方似乎无缘无故就对我们不是很友善。就算宣称有炸弹是捏造的假消息,但我们仍然不可能与官府作对。结果,我们也只能安慰自己说,经过如此大阵仗的搜索,正好也可以证明我们是清白的。”
椿先生对官府二字有一些反应,但并未说什么。
“警方也检查了野坂代表的房间吗?”
“当然,毫不留情。他们说万一发生爆炸很危险,藉此把所有会务人员都挡在外面,甚至连私人物品都不放过,那是一种屈辱。会同搜索的臼井局长也一路咬牙切齿,忍住心中就要爆发的怒火。”
交谈之间,已来到地面。眼前有通往圣洞的连接走廊、a栋建筑,以及被后山包围没其他用途的空间。仔细一看,水池的水果然只及膝盖深,委托一流建筑师设计的建筑,都是以一些小惊奇、小花招堆积起来的。
“有件事我想请问一下。”吹雪说道,“先前,江神先生听到本庄推餐车的声音时,脑子里是否闪过‘东塔是否尚未调查”的念头?”
“不,在那之前就已经纳入可能性的考量了。当时之所以冲出接待室,主要是不让本庄小姐一个人上塔。若是让她独自上去的话,就会制造出回收录影带的机会。”
“你的想法是,如果本庄有嫌疑,那就必须阻止;如果是清白的,则必须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去证明,避免她反而变得有嫌疑?这么说的话,我就可以接受。当你在叙述录影带所在之处的假设时,餐车正好通过吧?我有个怪想法,如果是餐车的声音让你突然闪现那种假设,那么整个事情的顺序就会相反。你当时的假设是原先就有的吧?”
“其中之一是东塔。”
“其中之一……还有其他假设?”
所有人都注视着江神。
“是的,事关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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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形门挡塞进门下,待命室的门是开启的。对协会而言,这情况一点都不有趣,但迫于情势不得不如此。吹雪开始大吐苦水。
“就算发生杀人事件,这里无分昼夜都必须有人看守。然而,在嫌犯可能还藏匿在馆内的情况下,背对房门守护圣洞是一件危险任务,因此不得已之下,只好打开房门。我相信,再大胆的嫌犯想在这里行凶恐怕也很困难。”
这项措施或许会让嫌犯有所顾忌,但并非万全之策。即使房门全开,由于看守者站立的柜台位于房间左侧,从走道看进去有死角,难保嫌犯不会利用此一弱点。反正不会出现外星人,其实可以干脆先停止看守勤务,直到案子解决了为止再派人看守也行。
进入时,吹雪局长先报上一声“吹雪、其他五名!”也许进入待命室的规则紧急更改了。只见看守台后方的稻越草介朝向前方,回应“目前尚未降临。”这让我感到一阵虚无。
国中时,有个同学说:“等待是一件快乐的事,一点儿也不难过。与朋友相约,时间到了没出现,千万不要心浮气躁。不妨在心中思考对方会从哪个方向过来?来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见面时会对我说什么?边想像边往右、往左瞧,或是看一看手表,就这样不断反复,不是很快乐吗?”我只要对方一没到,让我感受到的就只是痛苦、不安与发怒;当然,有时候也会觉得悲伤。我想,应该会有种种的情绪——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同学有个抛家弃子、离家出走的母亲。幼年时,不知离去的母亲是生是死,但是他一直相信母亲总有一天会回来。听起来很悲伤,但他那句“等待是一件快乐的事,一点儿也不难过。”却在我脑海里苏醒,久久萦绕不去。可是又想想,是否没有值得我如此苦候的人?才这么一想,却又开始希望能有什么让我得以焦虑等候的人事物。愈是焦躁不安的等待,难道不会愈寂寞吗?没错,那时候的我是很寂寞。
稻越就站在同事遭杀害的现场,忘了恐怖而继续值勤看守圣洞,甚至还非常认真地回报“目前尚未降临。”这会不会太不值得了?——对此,我开始觉醒。对寂寞过度敏感的我,或许才是人类协会理想中的会员。他们不是别人,而是我的一部分。
“累了吧?还好吗?”
吹雪这么一慰问,稻越仍是两眼直视圣洞,一手握拳高举。
“这一点小事没问题,明天早上为止都包在我身上!”
“也别太勉强了,你打算通宵看守,连厕所也不去?凌晨的时候,我会派人过来轮班。排班表被打乱了,目前还没决定由谁来替换。”
“我想就由我来站就好了,协会目前正是需要打起精神的时候,若不坚持下去,人类的希望就会崩溃。我只能尽一点微薄之力,但一定会全心全力地投入,希望能贡献出一些价值。”
像极了一只在摇尾巴的忠犬,房间里弥漫着悲壮的气氛。人类协会的确掌握了人心,但要我产生共鸣势必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
“局长,嫌犯目前有眉目了吗?”
稻越的性子也很急。
“还没有,臼井局长正在向会务人员问话。”
“我也被问过话了,但是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但我记下了笔记。”
“我是江神,”部长开口,“请问记下了什么笔记?另外,稻越先生谈了什么内容?”
“之前的事很抱歉,采取高压的态度,真的不好意思——只是一些五点到五点半之间我听到、看到了什么的内容。我五点之前在勤务室里处理一些内勤事物,工作结束后,整理了一下桌面,走出房间时大约是五点十分,接着去上洗手间,然后返回自己的房间……说起洗手间还蛮无聊的,这是我的习惯,喜欢到距离勤务室较远的洗手间去,那间离待命室很近,没人比较平静,所以喜欢到那里使用。也因为这个缘故,臼井局长就认定我有犯案的机会。”
“椿先生也使用过那间洗手间,没遇到他吗?”
“没有。”
椿先生使用的时间是在五点半左右,不可能会遇到,这个问题真是明知故问。
“很倒霉,这样就成了嫌疑犯。臼井局长说已将嫌犯范围缩小为十人,但真凶未明朗,还是让人很不安。”
范围缩小的这个程度,看来搜查工作还颇有进度,椿先生为此稍微露出喜色。
“还不错嘛!戴墨镜的财务局长。这十个嫌疑人之中,包括了哪些人?”
“我没问详情,麻烦各位自己去问。但我个人深信,其中应该包括了吹雪局长与由良督察。”
“未经证实的话就别乱说了,”吹雪双手插腰,“倒不如先向江神先生请教一些问题。你会认为录影带在这个房间,那会是在什么地方?而且也注意到了看守台里的空白带,要不要先确认一下?”
“不用了,这里就可以清楚看到原来的封条,不需再确认。”
“那么会藏在什么地方呢?有发现录影带藏匿处吗?”
“只是各位不愿意去看,东西就藏在那个地方?”
江神立刻指向圣洞,吹雪随之眯起眼睛,两手仍插在腰际。
“你的意思是说,把录影带携入圣洞之中?是这样吗?”
“什么是不是这样?”椿先生说道,“在江神指出之前,我也糊里糊涂遗漏了这一点。没错,这里面有个山洞。毕竟嫌犯不方便抱着两卷录影带在馆内鬼鬼祟祟地到处走动。从录影机里抽出之后,没想到可以把带子携入山洞里的人大概就是你们了,因为在各位的宗教信仰的色彩中,圣洞是不可侵犯的神圣领域,结果我们也跟着上当,成了一个大盲点,的确是个好笑的笑话!”
完全如他所言,我也没注意到圣洞,明明就在眼前张开大口。
“说真的,这个案子愈来愈有趣了。为了确认江神说的话是否属实,我们就去确认一下吧!看守台里有手电筒吧?有的话我们就立刻进去——”
吹雪朝着开始搓手准备行动的荒木尖叫:
“不可以!一步都不准踏入!那个地方任何人都不可进入!”
“我很清楚协会所有人对这个山洞都戒惯恐惧,但由我们来调查的话应该就没事的。寺庙里在清洁拂尘移动佛像时,侩侣们也都会先请走神魂;所以我们也可以按此要领,事先念咒诵经即可。”
“无论是不是会员都不可进入,这事关我们的信仰根本,绝无妥协的余地——督察,叫几个人过来!”
江神制止了脸色大变、打算赶人的吹雪。
“等一下!既然你说了绝无妥协的余地,我们就不会强行进入,没人愿意永世被诅咒——对不对?”
说到最后的反问句时,江神转过头来看看椿先生与荒木,因为也与我的眼神接触,所以我就点点头。眼前仿佛身陷敌营之中,切勿轻举妄动,一切以人身安全为要。
由良说了一句:“我相信你。”并且保持食指伸出的姿势回到房间中央,江神也举起双手问道:
“进入圣洞是绝对的禁忌,那有例外吗?”
“没有。诚如局长所言,此乃事关我们信仰根本的禁忌。因此,请别乱说话吓人。”
椿先生一脸遗憾地望着黝黑圣洞,而吹雪则在一旁监视他,仿佛只要有一丝令人不安的举动,她随时都会扑过去阻止。稻越仍直挺挺地望着前方,江神向他问道:
“两位女干部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实际上的情况呢?我想听听稻越先生怎么说。如果是信仰不够坚定的会员,他们有可能稍微走进去一下吗?”
“并不是因为局长与督察在场才这么说,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事。请问,你会经想吃下自己的耳垂吗?应该是想都不会去想吧?所以你问的问题也一样,只要是这里的人,这个问题连想都不会去想。”
这比喻还真怪。
“上次炸弹引起骚动时,这里警方也进不来。”吹雪说道,“因为臼井局长用身体挡在前面,他还说就算爆炸了也不会危及整栋建筑物,结果所有搜查员都说,要爆炸就爆炸随便你,然后就全员撤离。所以,你们也不可以进入。”
江神的假设看来是无法获得证实了。但这情形也太令人不耐烦了,因此我也趁机说道:
“在这个本部里的所有会员,没有方法可以证明每一个人的信仰都是坚无可撼的,表面上看似虔诚的信徒,但还是没办法看清他骨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吗?”
“你这种说法全是故意在找碴。”由良反击道,“那种人只存在你的想像中。我们自己很清楚,这里绝对没有你说的那种人!”
事实上,真的很难看清一个人骨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见由良继续说下去:
“就物理上而言是可能进出圣洞,但心理上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真有人把录影带携入圣洞,那个人也必定不是我们会员,而是各位访客中的某个人。”
变得比较安静的椿先生,这时候开始搔起头来。
“当初以为是什么名推理,没想到却是自寻烦恼,江神先生。本来我们强调的是,因为我们没机会藏匿录影带,所以是清白的;没想到世事难料天难测呀!假设圣洞是录影带的唯一藏匿处,那么嫌犯就是藏身在我们之中,真是自掘坟墓啊!”
此时,连荒木也开始发牢骚了。
“一开始我还想,真不愧是推理小说研究会的部长,结果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最后反而对自己不利。接下来的发言,可要好好思考利弊得失呀!”
部长的情绪还是很平静。
“如果考虑利弊得失的话,可能就要绕远路了;而且我在发言时,也没考虑是否对自己不利。诚如有栖川所言,很可能会务人员之中有人以信仰的外衣伪装自己,但这种说法又遭到人类协会的各位断然否定。天南地北的两造说法,再怎么谈也都水火不容!”
为了力挺江神,我也出拳反击。
“表面假装对信仰很虔诚的会员或许真的存在,人类协会的警卫不仅是由特别挑选的人来担任,同时还设置了监视器,另外应该还针对面对外敌时该如何因应举办过讲习吧?防御对象很可能是已经断绝关系的前会员,或者是来自外太空的邪恶外星人攻击;这么一来,就可以防止敌人的入侵。对方除了可能施放病毒之外,是否会想过,他们也可能对某个会员洗脑,到最后成了内部的间谍?”
吹雪依然不为所动。
“就算潜伏了异端派系的间谍,一样不会进入圣洞,因为我们和他们的信仰根本是相连的。就算进去了,他也会因为被锁定而无法动弹。或许在外人眼中,这种现象只是一种不合理又愚蠢的强迫观念。”
“也许间谍本身就没有任何信仰,所以不受拘束:换言之,就是破坏工作人员。”
“如果有这种人请你说出来,除了表示证据之外,也请说出名字是谁,如何?”
“目前我不能说。”
看来只能离开了。
压抑无力感的同时,我踩在白线上,试着凝视山洞里,发现在室内灯光所能及之处,其实是一无他物。就算录影带藏匿在这个风穴中,应该无法只是站在白线这儿往里面抛而已。
“可以了吗?最好趁着失去理性的人发狂之前离开这里,我们出去吧!”
这是局长的命令,让我想起我们目前是被关进牢笼的阶下囚,因此我立刻退出白线。一回头,身旁就是笔直站立在看守台旁的稻越,但我们的眼神并无交会。这个年轻老板还是一样,似笑非笑的嘴角上扬,两眼直盯着圣洞。这个表情让我第一次感到毛骨悚然。
“首先,请各位返回自己的房间,虽然有些晚了,但晚餐应该也已备妥。我知道各位还有问题想问,所以在臼井局长的调查有了结果后,由良督察将会为各位做说明。”
无论同不同意,这样的安排由不得你反对。
走过长长的走廊,面对前院的窗子是白色的,黑暗被驱离了。是雾,一大片的雾笼罩而来。
椿先生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视线不良,真的就像文字所形容的,五里雾中。”
连说话都幽默不起来了。
7
仿佛满心期待的远足那天的早晨,打从心底痛恨凑巧下起的雨,为何总在这时候下雨!
“送回原来捡到的地方!”在父亲的命令下,把捡来的小狗送回公园返家之后,也恨死了突然飘下的白雪,为何总在这样的夜里下起雪来!
“这时候起雾呀?果然是神仓的特产,但心情好不起来。”
望月在窗边喃喃自语。
是呀!为何此时起了雾…
“连塔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大门牢牢关上的(女王国之城)。
而这座〈城堡〉则被深深钻进了浓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