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包夹我的双胞胎姊妹擅自展开推理 第三话 放学后,被包围,颠覆全场

前往三原同学带来的「事件」现场之前,让我先聊聊为什么今天双胞胎的心情会不好吧。

契机是早上的作业,为此火上浇油的则是中午的小红帽话题。

──早上我才刚到学校,就被山田雨惠紧紧抱住。

「哎呀──户村同学,真不好意思。」

第二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总是对忘记写作业的学生相当严格。虽然没有严重到体罚的程度,但老师会让学生站在黑板前,直到解出题目才能回座位。

先前琴之桥同学成了体验过责罚的人,她在课后咒骂著数学老师。受到同样暴政欺压的同学们也认同她的发言,然而琴之桥同学之后说「够了!我要去找起雄安慰我!」就离开教室了,班上无论男女都咂舌了一声。

总而言之,雨惠忘记写数学作业了。平常妹妹总会提醒她,唯独今天忘了监督姊姊。

「雪啊……昨天忘记提醒我有作业了,今天也不借我抄。」

雨惠一面抄著我借她的笔记一面抱怨,大概是为了说给坐在我的座位另一侧的妹妹听。

「……我昨天晚上很忙,而且自己的作业不自己写就没意义了吧。」

妹妹也一样不看向姊姊,只是拋出一句大道理。她说得很理所当然,令人无从辩驳。

然而,她的大道理也波及到我了。

「户村同学也是……为什么要借雨抄作业呢?请不要宠坏她。」

按惯例正在读书而戴上眼镜的雪音,清晰地展现出非常符合班长的形象。

「啊……嗯。可是雨惠也帮了我很多忙。」

像是琴之桥同学的事情,津木同学的事也一样,如果雨惠没有帮忙解开谜团,我恐怕会度过一段忧郁的时间。扣除掉被她捉弄还有耍得团团转的部分,雨惠对我的恩情依然非同小可。

……不过在这些理由之前,我才刚到校就被她紧紧抱住腰,她还哭著说「笔记借我看!」,我又混乱又脑袋充血,只好把笔记交给她了。

「户村同学也真是的……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说是适合初学者的类型,根本是工具人。」

雪音真的非常严格。但她有一部分说对了,所以我没有回嘴。

「只不过被抱了一下就这样宠她……太下流了。」

「不是,我说了只是想报恩才借给她……」

这个部分我还是得否认才行,如果我毫无反应,雪音恐怕就要把我当成色狼了。

虽然她应该不是为了帮我解围──但雨惠在这个时候插话:

「雪好吵喔……不要牵连到户村同学啦。

……话说回来,作业什么的,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把空格填满就好了吧?人挖洞的时候也不会用自己的双手,而是用铲子吧?如果有擅长这个方面的朋友,自己根本不需要会啊。」

虽然我可以理解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但雨惠的发言听起来就像是想把摸鱼正当化的推托之词,雪音似乎也有同感。

「不要再找藉口了!因为雨是讨厌念书、什么都做不好的人,才会觉得别人也讨厌念书。有好好听课并理解内容的人,才不会害怕作业跟考试。」

不……这部分又是如何呢?抱胸做出这番发言的雪音看起来是真心如此认为。模范生……比起用这个词汇形容她,不如说她单纯是从来没有为了念书感到痛苦的类型吧。

眼见对话没有交集,雨惠不悦地撇过头继续抄作业。

「啊……原来如此。难怪小雪没有朋友呢。因为不需要嘛。」

「唔……这跟那个没关系吧。」

面对姊姊拋来的发言,雪音正要反驳之际,钟声便响了起来,导师紧接著开始了早上的班会。

当时我认为这还称不上是大问题。姊姊懒惰又爱捉弄人,妹妹则会愤怒地对她说教。这种程度的姊妹吵架不过就是家常便饭,每天都被夹在她们之间度过的我已经习惯了。

她们不会有其中一方先去道歉,只不过放学后就会不知不觉停止争执──简单来说就是她们吵够了──两人并肩一同踏上归途。这已经是固定模式了。

然而这簇微小的星火,在午休时间被小红帽倾倒了油。

「不是有一个……小红帽吗?」

在我一如既往正要打开便当盒之际,雨惠突然开口了。从音量、尾音听起来都不像在自言自语,不过也未免太突兀了。

「……你说童话的那个?」

我姑且向她确认,得到了「对,就是那个。」的回答,还有一脸坏笑的表情……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小红帽去奶奶家时,被乔装成奶奶的大野狼吃掉的故事。」

结局是大野狼被猎人驱离,小红帽和奶奶平安生还了吧。

「所以呢?小红帽怎么了?」

今天的便当是由早上难得很有精神的姊姊帮我准备的,地穗姊虽然看起来那副德性,但她很擅长做菜。尤其是把超市贩售的便宜香菇,随意拿铝箔纸包起来烤的料理,是我从小就很喜欢的一道菜。明明做法随便却非常美味,真是不可思议。

我把这道奇妙的料理送进口中,心情一下子雀跃了起来。

就在我沉迷于铝箔烤香菇时,雨惠继续说道:

「我之前在电视上看过……那个作品原型的版本,故事在小红帽被大野狼吃掉后就结束了。」

「这很让人不是滋味啊……」

「对吧。还有啊小红帽被吃掉之前,有她衣服被脱掉的场景。」

……这个女人在午休时间说什么啊?

我虽然想无视她,但又很在意她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我还是回话了。

「嗯……这应该是要教导女性不要跟奇怪的对象往来吧。」

「大概是吧。不过脱衣服什么的,总觉得现实到不可思议呢。」

喀锵……这是雪音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筷子的声音。虽然雨惠一脸淡然,但我感觉到一股寒意爬上背脊。

「无聊……你已经不是小学生了,不要在白天讲奇怪的话题。」

雪音的视线蕴含著沉默的怒气向雨惠投射而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自己也被包含在那股视线的视野之中。

然而雨惠不为所动,她还刻意用讶异的语气反问妹妹:

「你指的奇怪话题是什么啊?只是聊聊童话也什么吧。」

「我就说了……童话其实很恐怖、很残酷……很下流之类的,只有小朋友会为了那种话题感到开心。你都已经是高中生了,不要兴奋成这样啦。」

「咦?为什么小红帽被脱衣服会很下流?」

「那种事……我才不会说。你想要让我困扰也是没用的。」

雪音摊平手掌,交叉双手的手臂做出一个叉的形状,拒绝进一步说明。虽然姿势看起来很幼稚,但因为很可爱所以没关系。

──然而,此时山田雪音其实已经陷入难以想像是亲姊姊所设计的卑鄙陷阱中。

「所以说,为什么雪要感到困扰啊?

就算是大野狼,吃到衣服也很糟糕吧,所以在吃之前要脱掉吧?现实到不可思议呢。」

「啊……!」

……原来如此,我倒是没想到这点。不过试著思考过后确实如此,我也没有听过会吃布的大野狼。不对,在那个世界有会说话的大野狼那个时间点,就已经脱离现实了啊。

当然了,「小红帽」的原型,应该是为了告诫年轻女性要小心自己成为好色的男性们的饵食才写的作品,所以脱衣服的场景应该是隐晦表示性行为。雪音的解释是原本的涵义,至于雨惠的说法──「衣服不能吃所以要脱掉」,我认为应该是一种取巧的解释。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这是关于早上念书话题的后续。

「你说过吧?你是说因为我讨厌念书,才会觉得别人也讨厌念书。」

雨惠说出了完成这个诡计的发言。

「也就是说……小雪听到我刚才的发言立刻就往色情的方面想,是因为自己是色色的人啰?」

「唔……唔……!」

雪音的脸颊逐渐涨红了起来,她放在桌上的小小拳头正在颤抖著。

……山田雨惠这家伙。她肯定是为了让妹妹难堪,才在上午时间深思熟虑了这个计画。她就是这样才没办法好好学习嘛!

话虽如此,一般情况只要简单地回嘴就好了,这个正是用一句「无聊」就可以甩掉并终结的话题。

但是雨惠利用了「既然自己这样想,相信别人也会这样想」的道理,似乎让过度严谨的雪音没办法无视雨惠的诡辩。

正因为姊姊早已看透了妹妹笨拙的性格,所以雨惠为早上的插曲报了一箭之仇。她掩著嘴呵呵呵地笑著来到雪音的背后,脸上挂著邪恶又得意的神情,炫耀自己的胜利。

「怎──么样啊小雪。只是稍微会念书就骄傲到觉得自己最厉害,可是会有报应的。作为处罚,你今后的作业要先让姊姊看过才能交出去。」

她说出一番前半与后半毫无脉络可循的发言。结果你只是为了让自己变轻松啊。

雪音似乎想要回嘴些

什么,但她反覆地支吾其词、说不出口。她因自己的发言作茧自缚这点无须多说,再加上她似乎本来就不怎么擅长说黄色笑话。与面对黄色笑话依旧神色如常的姊姊相较之下,情势过于不利。

……嗯。有点太过火了吧。

就在我看不下去,说出「喂,差不多就──」的时候,雨惠对著妹妹耳语:

「根本不用这么害羞嘛。青春期会有些色色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这句话似乎让雪音的忍耐到了极限。

「我才没有色色的!!」

雪音用彷佛要将刚才未说出口的声音都叠加在一起的音量,对姊姊怒吼。

这段发言显得更幼稚一点,不像她平常充满理性的口吻。或许是因为情绪超过沸点,才会让她冲动地叫出声吧。

其实那也没有关系,无论是多文静又充满知性的人,偶尔也需要大声一喝消除压力。

问题是,这里是教室,即使是午休时间,也还有许多学生逗留于此。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小红帽的前因后果,只知道班长突然大声地控诉自己并不色。

发生什么事了──众人的视线往这里集中过来。

「啊……那个……」

因为过于突然,就算是个性轻率的雨惠也一时无法应对。

「唔……啊……」

更加混乱的人则是雪音,她整张脸已经红得像被煮熟了。

她摇摇晃晃地用彷佛立刻就要跌倒的模样站起身、离开教室。

……逃走了啊。我可以理解她的感受。

「啊啊,抱歉抱歉。我只是开了点玩笑。」

教室这边的骚动在雨惠随意搪塞后平息了下来,因为同学也差不多摸透山田姊妹的个性了,教室里充斥著「偶尔也会有这种状况啊」的气氛,不在意的人反而比较多。

虽然这边差不多这样就结束了……

「……喂,你打算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我惊讶地对著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便当的雨惠如此提问。

「你不去追她吗?」

「休息时间结束她就会回来了吧。毕竟她可是个小认真。」

雨惠满不在乎地说道。她说得或许没错,但……

「这样放著不管真的好吗?」

雨惠瞄了我一眼,但她在那之后什么也没有回答。

……她的状态很奇怪。如果是平常的雨惠,只会堆满傻笑、毫无诚意地向雪音道歉、敷衍了事。

她在闹脾气,所以才会做出跟平常那副毫无责任感的模样截然不同的反应。

雨惠也正因为自己对妹妹造成了超出预期的伤害而陷入混乱吧。她平常总是挂著微笑的嘴角,现在紧紧地闭合成了一字形。

「雨惠。」

我再次出声叫她,她罕见地板著脸,以不悦的视线及声音回应我:

「总觉得这个时候被直接叫名字,让我心情更不好了。」

明明是自己要求我这么叫的……我在感到疲惫之余,稍微放心了一点。

「虽然我觉得你是没有心的水母人,但如果是跟妹妹有关的事情,还是会感到困扰或意气用事呢。」

「……你想吵架吗?」

「我只是觉得重新认识你了。」

我是真心这样想的,但是雨惠似乎决定要无视我。

我低头看著自己的便当,这是姊姊为我做的、即使冷掉了也一样美味的铝箔烤香菇;我从早上就一直很期待吃到的铝箔烤香菇。我像要阻断自已的想像般盖上便当盒、站了起来,接著像是受到反作用力似地叹了一口气。

注意到我的举动,雨惠直截了当地问我: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这个嘛……」

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没有回答,只是跨出了脚步。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所以无法回答。

直到我从教室走到走廊,来到从教室的门无法看见的死角为止,都能够感受到雨惠一反常态、闷闷不乐的视线。

我找到雪音的速度快到让人失去干劲。

走出教室来到楼梯附近的时候,我总觉得像是被什么指引似地往楼上走去。一年级的教室位于三楼,再往上就只有屋顶了。

屋顶基本上禁止进入,所以上了锁。而且通往屋顶的门前方堆放著预备用的桌椅,不只狭窄,还整天都很阴暗,是个没人会注意到的地方,或许学校是为了不要让学生聚集于此,才会特地保留这样的环境。

雪音就在这里,她坐在楼梯最上面的那一阶。

她注意到我的到来而抬起头,但是眼神看起来不太有精神。

「呃…………你还好吗?」

雪音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头。我判断自己并没有被她拒绝,于是诚惶诚恐地坐到她身旁。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打扫过,地板并不脏。

雪音在我坐下来的瞬间立刻重新坐正,看见她动手整理乱掉的裙襬……我才注意到现在是与女孩子独处的状况。

我们沉默了一阵子。虽然和平常一样比邻而坐,但距离比教室的座位间距更近一些。我沉默了下来,雪音反而开口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我觉得你好像会喜欢阴暗的地方。」

「……你想吵架吗?」

「不、不是,因为我也不算开朗的类型……」

多么空虚的争执啊。我们两人都有些沮丧。

雪音或许也察觉到眼前的窘境,所以换了个话题。

「……教室的状况怎样?」

「雨惠随意搪塞一下就安静下来了,我觉得你即使回教室也没关系。」

「这样啊。」

虽然嘴巴这样说,但雪音的屁股依然紧紧地黏在楼梯上,显然没有打算离开。

我没有挑选用词,直接说出想到的话语。

「事情应该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

「……」

「我认为雨惠应该也后悔了……大概啦。」

「……谁知道呢。」

「你应该比我清楚吧。不管是好或是坏,她都不是真心想要伤害别人。」

「你说的……或许没错吧。不管是谁,对雨而言都无所谓。

她不管做什么都能顺利上手,即使不念书也可以找到正确答案,我对她而言不过是恼人的噪音罢了。」

啊……看起来病得比我想得还要严重,她目前的思考方式就跟我身体状况不佳的时候差不多。

「没这回事吧。」

「有这回事啊。琴之桥同学的时候也好,津木同学的时候也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不对,我觉得如果不知道诺克斯十诫,只有雨惠一个人也什么都做不到。真正没用的是我这个接下案子的当事人才对。」

这样一说出口,我不禁难过了起来,但是这是事实,所以无可奈何。回想起来,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跟著附和罢了,所以我的确认为雪音是非常厉害的知识库。

面对我真挚的发言,雪音却只是摇头叹息。

「户村同学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虽然我没办法表达得很清楚,但你能够补足雨所欠缺的部分。我很意外一直没有这样的人喔。

不过我就很容易被取代了,感觉有很多人都能做到我能做的……我平凡、庸俗、连跑步都会跌倒,还会在教室大叫完之后跑出来,是遗忘梦想的古代地球人,是官渡之战郭嘉口中批评的袁绍……」

这是一段很难从她平常强势的语气想像出来的自卑感字汇大游行。不对,是她本来就偏向负面思考,牵制了靠近她身边的人吗?

如果要说有令人困扰之处,就是在这个状况下无论是吹捧还是挑衅,对方都只会接收坏的部分且愈来愈消沉,完全没办法安慰她。地穗姊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所以……

「……我们一家只有我跟父亲还有两个姊姊,总共四个人。不对,大姊已经离家了,而爷爷应该还很有精神,不过已经没什么见面了。」

我试著聊了关于自己的话题,听一些无关的话题或许比较容易冷静下来。

我注意到雪音的视线,彷佛在询问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总之我先继续说下去:

「大姊离家前夕跟父亲和二姊大吵了一架。

跟爸爸吵架的原因是『姊姊的挚友因为侦探的关系结不了婚』。那个朋友在学生时代有过打群架和偷窃被捕的经历,对象的双亲得知之后,便以家里不欢迎这种人而拒绝了婚事。」

「是你的爸爸去调查的吗?」

「不。完全不是,是其他侦探事务所。」

「那不就是被迁怒了吗……?」

「对。这个嘛,是这样没错……不过姊姊因为父亲在做让她的朋友陷入不幸的工作而感到愤怒。那或许只是暂时的,但是父亲也有自己顽固的地方,他对姊姊说了『那是你那个做出偷窃行为的挚友的错吧,对于她本人而言或许只是年少轻狂,但是也有因为遭到偷窃而无法继续经营的店家存在。』这种话……」

「他说得很有道理。」

班长连这种

时候都很认真。她露出略带苦涩但率直的笑容。

「就是因为他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姊姊被逼到说不出话之后,把所有不满的小事全都发泄出来,然后就这样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了。毕竟那时候她已经在工作了,能养活自己。」

「还真是……虽然很冲动,却是很有行动力又有生活能力的姊姊呢。如果是雨,说不定不到三天就会曝尸荒野了。」

光是想起雨惠平常一副一定要黏在什么东西上面的模样,就很容易想像到那幅光景。

「在那之后,姊姊也只打电话给我,但可以确定她平安无事。」

她对我说了好几次把我留在家里是她唯一后悔的事。那时候我虽然告诉姊姊自己已经不是小朋友了,但感觉她好像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

「总而言之,这就是从小就一直照顾我的姊姊会离开家的原因,所以我以前应该也要讨厌侦探才对。」

「以前……?」

「我小时候很喜欢侦探喔,因为总觉得很帅气。」

「我懂。」

雪音立刻点头回应。

「不过我在知道侦探其实很普通、有时候还要做骯脏的工作时就失望了。或许也有即使如此依旧对侦探感到憧憬的人,但我就不太感兴趣了。而在姊姊离家之后,我又更不想跟侦探扯上关系。

……但是,因为我在开学典礼说溜了嘴,就变成琴之桥同学、津木同学的那种状况。」

「侦探……总觉得意思有点不太一样……不过我们在做的事情也算是侦探吧,我想不到其他说法。」

「虽然不太一样,但找不到其他适合的用词,所以是侦探」我们做的事在雪音的单字库中也是这种状况啊。侦探的概念还真是超乎想像地模棱两可。

不过,既然如此……

「我或许还是喜欢侦探也说不定。

虽然因为姊姊的关系,我认为侦探是会让人陷入不幸的存在……可是,我也理解到可以藉由调查事实来消除某些人的不安或是误会。」

「像名侦探那样?」

「像名侦探那样……不过真正的谋杀案就敬谢不敏了。」

跟尸体数量相辅相成的名声,这种职业也太没有价值了。

或许是想到跟我一样的事,雪音笑了出来,这搞不好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直率的笑容。

「是啊。」

她的脸上挂著笑容,就连声音也带著笑意──

「可是……」

面对不禁沉默下来的我,雪音困惑地提问。

「你为什么要说这个?」

我想要回答,但是没办法好好地发出声音,我清了清喉咙之后重新开口,把准备要说的话说出来。

「真要说起来……就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变得像我家的姊姊一样。

为了无所谓的小事争吵,然后就此分别、各奔东西。」

「………………」

「自从那个人不在了,家里就乱成一团。父亲过得很颓废,生活习惯乱七八糟,另一个姊姊的情绪也变得比以前更不稳定,一个月里大概有三天会发病,把窗外风景看成全都是翻车鱼的水族馆。」

「留在家里的姊姊还好吗……?」

「大概吧。她说那是普通的职业病……不过先别提这个了。」

我之所以会在此结束话题,是因为在要说出结论的时候突然害羞了起来,那些话就像堵住了喉咙一般让我呼吸困难、双颊发烫。

不过我当时就是因为没说出该说的话,才会无法阻止天和姊。即使姊姊是总有一天会离巢的人,但也不应该以这种让整个鸟巢都支离破碎的方式离开。

因为如果连家都坏掉了,那就没有能够回去的地方了。

我也是多亏了姊姊才能说出这句任性的话。

「如果山田同学不回来的话,我会很困扰。

我可没办法自己照料雨惠,而且雨惠如果只一个劲地烦我一个人,我好像会神经衰弱。最重要的是……山田同学对我而言也已经是『侦探』的一部分了。

我不希望你们的关系只是因为小红帽到底色不色情这种问题而破裂。」

……………………

接著是一段短暂的沉默,雪音瞪圆了双眼看著我,就仅仅是看著而已。我想她应该听懂我想要表达的意思了,但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我能在这个封闭的顶楼楼梯间听见远处午休时刻的喧嚣,彷佛大小不一的石子混杂在一起滚动的声响,还有在教室里无法听见的、细微却又成群的脚步声。

雪音的沉默久到我的耳朵都快要习惯安静了。

「你──」

她好不容易开了口,却又停了下来。不久后,她重新开口:

「你……只是因为自己方便,就能够对没有相处很久的人说出老实话吗?」

她的声音既没有怒意也没有感到怜悯,听起来只是甚感诧异。看来我的要求似乎超出了她的常识范畴,可是……

「那是……因为就是那样啊,我也没办法。」

我没办法说出其他漂亮话,所以只能明明白白地诉说想法。

雪音眯眼看著我,然后把脸埋到腿上。

「…………唉。」

那是一道音量跟说话差不多大的叹息,她很少有如此明确的情感表现,她完全傻眼了。

游说失败了啊……我有点胃痛地看著她,但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却带著微笑,那是和雨惠极为相似却又稍微成熟一点的表情(脸)。

「你真的是适合初学者的类型呢,户村同学。」

略为阴暗的空间里,她的眼中带著和泪水不同的光泽,映照出与黑暗不同的黑色。

「就算是我,感觉对你也什么都可以做呢。」

「…………什么都可以是怎样啊。」

我的回应只有这句。

因为我确实认同这句话。

──在跨出脚步的那一刻,我一下就忘记到底是谁先站起身了。

总之我与雪音在经历了各种语意暧昧的对话之后,终于开始走下通往教室的阶梯。

「对了……」

雪音突然在阶梯中间停下脚步并开口,我也跟著停下来转头看她,雪音站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阶梯上拨弄著自己的浏海。

「虽然你之前都叫我『山田同学』……」

她的说话方式相较于我们还在通往顶楼的楼梯间时略显生硬,或许是因为从某种独立空间回到走廊时,回想起了我们之间原有的距离感。

虽然有点寂寞,但这也没办法。就在我这样想并抬起头看著雪音时,她说出了相当唐突的发言。

「明明雨就在身边,但只有我被称为『山田同学』,怎么说也太……不平衡了。」

确实如此。雨惠明明也是「山田同学」,我却只叫雪音「山田同学」,的确有种不合理的感觉。不过这是该在这种地方突然提及的话题吗……虽然我这么想,但并没有因此感到困扰。

「那么……我想想。」

……这样好吗……?

「──雪音。」

「…………那个,不行。」

雪音用快窒息的表情发出了彷佛要窒息的声音。

果然不行……雨惠的个性比较随兴,而且她也习惯了。但直接称呼女孩子的名字,原本应该是门槛更高的事情吧。

那就……

「雪音同学?」

雪音看起来正试图努力接受,但还是因为无法接受而转过头,脸颊扭曲成奇妙的形状。

「对、对不起……听起来比直接叫名字还要害羞。」

……我好像可以理解。虽然是在她说出来的时候才注意到,不过这种在名字后面加上称谓的叫法,很像是跟交往对象的双亲打招呼时会用的叫法。

可是这样一来,我应该怎么称呼她呢?

我立刻想到雨惠都是用「雪」来叫妹妹,但这样又感觉语气太过熟稔,所以我从这里折衷一下……

「……雪同学,如何呢?感觉也很像绰号。」

听起来比较像是有在交流的同学会使用的称呼方式,本人也没有像前面几个叫法一样立刻驳回。

「雪同学……虽然还是有点害羞,但比其他的好。」

她在口中咀嚼了一下,最后终于妥协了。

……呼,现在可以回教室了吧。因为我们聊了很久,现在也差不多到预备钟要响起的时候了。

「那么我们走吧,雪同学。」

「……果然还是很害羞。」

「已经不让你改了喔。」

我一口拒绝她,然后向前走去。

明亮的走廊与没有窗户的楼梯彷佛是不同的世界。雪音──不对,雪同学用手挡在眉际,因为光线过于耀眼而眯起双眼。

我们才刚回到教室,预备钟就响了起来,我与雪同学只好迅速把便当收拾好。雨惠听见我们回来的声音,转过头看了一眼,然后又默默地转头眺望窗外。

妹妹也把头撇向了另一边,看起来像对方不向自己道歉以前就不愿意说话的模样。

……能把雪同学带回来这点是很好啦,

但看起来不做点机会给她们,似乎没办法结束姊妹间的争执。不过就算放著不管,她们应该也会和好,我想要说的话已经说了,或许不要再插嘴比较好。

所以我暂且把她们的事丢在一旁。

第五堂课、课间,还有第六堂课,雨惠不只不跟妹妹说话,也没有对我说话。我想说一直慌张地换教室也有关系,但她倒是很正常地跟其他认识的同学对话。

难道我也是她闹脾气的对象?……为什么?

我还在继续思考这件事的时候,便迎来了放学时间。

我和雪同学正在吃中午没吃完的便当,虽然不知道山田家的情况是怎样,但我要是留下剩菜,姊姊会哭著去睡觉。

「……你的便当放了很特别的配菜呢。」

我大口享用著铝箔烤香菇的时候,雪同学开口向我搭话。没想到她看似文静,食量却很大,她迅速地以三角形动线轮流夹取白饭、配菜,便当的内容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这是姊姊擅长的料理。」

我回答她的同时把调味奥妙的香菇送入口中。嗯,冷掉了也很美味,很不可思议地美味。

「咦……翻车鱼的……?她还好吗?」

「今天大概没问题,因为她昨天才刚看到过水族馆。」

「她还好吗……?」

为什么要问两次?

──我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股视线。是雨惠。其实她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但是在大部分的学生都离开教室之后,她依然没有离开座位。

……赶快道歉不就好了。我用眼神这样暗示她,可是对上视线之后,雨惠再次转过了头。她果然也对我感到不满啊。

雪同学当然也注意到了。双胞胎都是如此,即使没有看著彼此,依旧全身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妹妹抢先冷淡地说道:

「……你先回去也没关系喔。」

「啊?我要什么时候回去会自己决定。」

姊姊也以自己的方式冷漠回话,气氛逐渐险恶了起来。本来应该置身事外的我被夹在这股险恶气氛中。

感觉她们又要开始吵架……那我可受不了。

一触即发的气氛让本应很期待的便当变得食不知味。

美术社的三原同学就是在这个时候现身的。

──喔喔,侦探,还在啊。

──被刺了。

──用刀子刺进胸膛。

第三个案件随著她的这一席话向我们袭来。

美术社的社团教室,具体来说就是美术教室。

那是位于特殊教室栋三楼的其中一间教室,是一间比普通教室大了两倍的教室,教室后方堆放了一些木椅。除此之外,为了保留因应授课需要放置不同教材的空间,里面空空如也。

因为现在没人在里面,教室内看起来格外空虚。我们从门口看著这间教室……

「咦?是哪里的谁被刺中了?」

雨惠从背后抱住三原同学并开口提问。

「总而言之,让你们直接看比较快。」在那之后,我们在三原同学这样的发言之下被强制带出了教室。从她拉住了我们之中最好对付的雪同学的手臂这件事,能看出她似乎因为就坐在前面的关系,所以能清楚掌握关于我们的事。

如果真的有人被刀刺中了,不管怎么想都不该是由我们出场,三原同学应该也能理解这一点。那么,她为什么会找我们去呢──我因为很在意她的理由,于是也追了上去。

正在吵架的雨惠会跟上来令我稍感意外,不过回想起来,雨惠似乎还满喜欢三原同学的。平常总会一面说「好可爱啊……」这类可疑的发言,一面望著三原同学娇小又形状端正的后脑勺。

既然是这样,那么如今讨她喜爱的三原同学来找我们诉说了令人不安的事件,我想即使没有拜托她,她肯定也会同行吧。

「不是这里。案发现场在隔壁。」

即使雨惠攀附在自己身上、身处于难以行动的状态,三原同学依旧神色如常。她拥有如此娇小的身躯,却给人中性的印象,再加上如同骑士一般的说话语气,那么她会在女孩子之间大受欢迎也实属正常。

三原同学在美术教室隔壁、看板上写著「美术准备室」的教室前停下脚步。

「美术社的作品平常会放在这里,开会也是在这里进行。」

她在这样说明的同时,未经敲门就直接把门拉开……里面有谁被刀刺中了吗……?

──一开门就能将整间教室尽收眼底。空间大小不到美术教室的一半,如三原同学所言,此处堆放著各式各样的「作品」,让空间显得非常狭窄。黑板上写著行程表以及竞赛的截止日期,贴在墙壁上的绳索大概是用来晾乾绘图用具的吧,上面挂著画了狗、金鱼、水草的水彩画。

教室底部只有一扇窗户,不知道是因为方位还是长到窗前的树,这个时间教室已经稍显阴暗了,或许打开电灯会比较好。窗户下方是低矮的玻璃柜,里面放著数个应该是奖状的短圆筒状物品。

这间教室里面有三个学生,两女一男。

我的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受伤的人。

「……啊,小操。你去哪里了?」

一看到三原同学便立刻出声关心的女性,从蝴蝶结的颜色看来是三年级的学姊。她虽然是女性,但是身材高䠷,给人成熟的印象,感觉是个温柔的人。小操应该是她对三原操的昵称。

「社长,我带侦探过来了。」

三原同学威风凛凛地说出这句话,然后用手指著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我与雪同学。

「侦探……?」

社长一脸困惑地抚著脸颊,她会感到疑惑也是理所当然。

面对一个突然被介绍是侦探、素未谋面的一年级学生,任谁都会难以做出反应。三原同学背后的雨惠用观看珍奇物品般的视线环视整间教室,她看起来就像个可疑人士。

然而三原同学坚毅地挺起胸膛,不带一丝怀疑地说道:

「没错。能够不把事情闹大就解决这个状况的人只有侦探了。」

「喂,三原,说不要把事情闹大却找外人过来很不妙吧。」

除我以外在场唯一的男性、二年级的学长这样说道。他结实的体格与美术社社员给人的印象相去甚远,但或许是因为他长相纯朴的关系,并不会给人留下可怕的印象。

「当然要跟他们约好,必须严守秘密。」

「……你打算找出做了这件事的犯人吗?」

最后开口的是位于教室最深处的三年级学生,她坐在放著一块大型画布的画架前。沙哑的嗓音彷佛被锉刀划过一般,说话用的是较为粗鲁的男性用语,很适合她,是一位散发野性氛围的女性(人)。

她那彷佛在打量他人的眼神,穿过明显过长的浏海间隙看著我们一行人。

……要说恐怖的话,应该就属这个人最恐怖了。总之眼神非常锐利,光是被她看著,就让我不禁想缩起肩膀,目光如炬这类用词就是形容这种眼神吧。

光是在场的三位美术社成员就让我明显表现出紧张的状态,雨惠也算会看气氛,从三原同学身上离开,接著伸了一个懒腰。虽然雨惠的体格实际上并不强壮,却拥有某种超越野生动物的嗅觉。

然而,三原同学没有露出胆怯的神色,她回应那位学姊:

「没错,竹林学姊。我相信这三个人可以做到。」

「……好吧。那么,侦探还是什么的人。

就让你们来找出杀了我的作品的犯人吧。」

眼神锐利的竹林学姊边说边把面前那块画布转过来让我们看。

画布上画著一位脸上带有沉稳笑容的美女,她的胸口正中央有一把大刀的刀柄。

──我与雪同学倒抽一口气的同时,旁边传来一声砰的轻响,那是雨惠拍手的声音。

「啊……原来如此,一刀贯穿胸膛了。」

三原同学不但没有说谎,更没有夸大其词,只是确实陈述了事实。平面的人物画被实际存在的刀刃贯穿的光景,传达出与尸体不同的诡异感。

而且不只是刺下去而已,或许在刀刃刺下之后还反覆挖凿过的关系,刀伤的边缘处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伤痕附近附著著一些黑色痕迹,或许是沾染了刀刃上的脏污,即使是不懂绘画的人也能看出这幅画已经无法重新修补了。

大半刀刃都贯穿进画布,不过从入口看去会被桌子的阴影干扰,因此我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

「真是……过分。」

明明不该发言,但我按捺不住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我原本打算参加竞赛,但这下子就没办法了。」

虽然我认为事态严重,身为作者的竹林学姊却只是神色淡然地把画布放回画架。

「竹林学姊是竞赛的常胜军,这幅画如果能够展出,一定有希望拿到好成果。」

三原同学用冷静的语调补充,虽然我没有什么艺术天分,但听到她这么说,我也觉得这幅画颇有名画的风范。那是一幅难以和浑身充满野狼般威风凛凛气

息的绘者相互连结,是幅带著纤细与优美等女性气质的画作。

「我今天抵达社团教室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放学后最早来到这里的人就是我,所以我──竹林七子就是发现者。」

……嗯?奇怪?

我们什么时候进展到开始搜查犯人的状况了?

话虽如此,我也逐渐理解现况了。只是怎么在双胞胎正冷战的时候,这个与前面几个事件等级不同、更加正统的「事件」就突然来临了呢?

我果然被侦探这个职业诅咒了吗……

雪同学撇下正在烦恼的我……

「这间教室原本有锁门吗?」

应该说令我感到意外吗?雪同学正积极地针对案情提问,在我视线一隅的雨惠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次与至今为止都是同学的委托者不同,我们面对的是初次见面的高年级学生,雪同学积极得很不像平常的她。

「包含这点,请让我一并详细说明。」

回答问题的人是随和的社长。

「我是美术社的社长•古根美法。社内的三原似乎做了些强人所难的要求了,真是非常抱歉。」

她礼貌地先对我们这些没没无闻的低年级生致歉,我慌张地低下头,并在话题继续下去之前向她确认。

「那个……这件事看来就是桩事件,交给我们调查真的没关系吗?」

既然有用到刀,就实在不是我们能够负起所有责任的案件。虽然被刺的对象不是人,但依然使用了「凶器」。

尽管古根社长也状似困扰地双手抱胸,但她依旧「嗯」地一声点了点头。

「虽然原本其实不行……但既然受害者七子说可以,我也没有理由说不。就像小操说的,我们想低调地解决问题,不想让老师知道,但不阻止犯人又无法安心。

无论如何,我这个社长会负起责任。我也没有其他想法,所以就相信小操推荐的你们看看。

这样说虽然有点怪,不过请你们随意调查吧。」

或许在我们抵达之前,她也考虑了许久要怎么对应。社长这样说时,笑容之中有种果断放下的释然态度。或许她认为比起放置不管、让猜忌留在社团之中,还不如让社外人士进来调查比较乾脆吧。

事情进展至此,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开口拒绝。我看看雨惠和雪同学……注意到两个人都提起了干劲,她们的眼中闪闪发光。

在我习惯性地想叹气时,注意到自己这样做非常没礼貌,于是又咽了回去,接著我深深地点了头。

「我知道了。我会尽己所能。」

就试著相信……我对雪同学说的话吧,去做那些不会招来不幸的侦探能做的事。

──整理过现场状况与社长的证词之后,得到的结果如下。

美术准备室有两个出入口,一个通往走廊,另一个直接通往美术教室。但通往美术教室的那一侧,门前堆放了大量资料及杂物、难以通行,最近也没有被移动过的迹象。

窗户可以正常地完全打开,但这里是三楼,外面也没有阳台,除非是专业的杂技演员或小偷,否则难以从窗户出入。

意即出入口实际上只有一个。钥匙通常放在教师办公室,社员需要使用时可以告诉美术老师理由以借用钥匙。但是这几天为了准备竞赛,使用到教室的时间变得不规律,社长获得特别许可得以暂时保管钥匙。当然了,教师办公室还有另一把备用钥匙。

今天社长正打算一如既往前去社团教室时,因为班上临时有事而较晚抵达。同班的竹林学姊由于脑海中出现灵光一现的灵感,希望早点到社团教室,所以她从社长的书包里拿出钥匙、率先前往。

另一方面……

「我到的时候门还锁著。」

在场唯一的男性社员•二年级的物部学长这样说道。

「就在我想社长应该很快会到,并看著手机打发时间时,竹林学姊就拿著钥匙来开门了。因为学姊最近一直、那个……一直专注在那幅出问题的画上,她就直接走到里面……」

大概是注意到自已的画有异状吧。

「在那之后,学姊叫我赶快找社长过来。虽然因为窗边逆光,我看不清楚,但学姊很难得如此心神不宁,所以我就往社长在的三年级教室跑过去。」

「我来社团教室的时间,刚好接在物部学长之后。虽然是这么说,但我跟学长走不同路线,所以没有遇到。」

这是三原同学的证词……这么说来,三原同学是那种用男性口吻自称的女孩子。她看起来非常文静,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有个性呢?

「我进社团教室的时候只有竹林学姊在,她跟平常一样站在自己的画前。她那个时候就已经冷静下来了吧,真不愧是学姊。」

三原同学点头赞同自己的发言。社长看著这个场景,虽然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双手却蠢蠢欲动,手势看起来像现在就想冲上去紧紧抱住三原同学。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三原同学的动作看起来就像一只聪明伶俐的小狗。

「但是我还是感觉到怪异的气息,想著发生了什么事并走近学姊后,就立刻注意到了。学姊用尽心思绘制的图上插著一把刀,那可说残忍地破坏了别人的心血。」

虽然三原同学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我却能听得出她的声音有著轻微的颤抖。身为美术社的成员,她也对于学姊的画作被破坏而感到愤怒吧。

「在那之后,注意到状况紧急的社长暂时停止手边的事情,与物部学长一起过来了。」

四个社员一起讨论善后方法所得出的结论就是──三原同学跑回到班上找「侦探」过来。

「真不愧是侦探,在一般来说已经要回家的时间,还特地为此留下。」

三原同学似乎是在夸奖我们……但我实在好奇她得到这个结论的前因后果。

「然后就是现在……大概就是这样,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叙述完从发现异状到现在的过程后,古根社长在眼前的状况下,依然用柔和的声音询问我们。

社长似乎把我当成了三人组的核心人物,基本的说明都对著我讲。虽然我觉得有点坐立难安,但双胞胎似乎并不介意。

我无可奈何地率先提出问题:

「社员只有在场几位吗?」

「还有一个一年级的男生•金尾同学……你看,吊在那边的狗、金鱼之类的图就是他画的。他今天好像有事,不会来社团。」

那些水彩画是一年级学生画的啊。狗是茶色、水草是蓝绿色、金鱼是橘色,每一幅都是只用了单色的浓淡表现动态感的笔法。

「他说有事,其实也只是想要准时收看晚上的动画,那家伙虽然很有天分,态度却很随便。今天也是,如果要先回家,昨天直接说就好了,竟然只传讯息过来。」

虽然学长的用词看似非常傻眼,但是语气听起来并没有认真责骂的意思。社长困扰的神情中也同样带有几分笑意。

「因为金尾同学的情感很纤细,大概很难直接开口吧,他最近也为了竞赛非常努力喔。

……所以,目前美术社的成员就是金尾同学、我、七子、物部同学跟小操,总共五个人。」

「好的,谢谢说明。」

金尾同学啊……不在场是因为跟事件毫无关系,还是他就是犯人呢?我现在只能先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那把粗糙的刀是从哪里来的?」

下一个提问的人是雨惠。我才刚以为她老实一点了,她就走到了竹林学姊身边指著那把刺在画上的刀……竟然敢靠近那位充满压迫感的学姊,她还真是有胆量啊。

刀的刃长约十公分,上面有木柄以及金属制成的护手。陈旧的程度得恰到好处,像是冒险家或海盗会拿的短剑。

「啊啊,那个是很久之前就放在那边的箱子里面的东西。」

物部学长用手指著放置在社团教室一隅的瓦楞纸箱,很乾脆地回答了。箱子侧面贴有用广告字体写上「题材箱,请自由使用!」的纸张,仔细一看里面有棒球、充满匠心的音乐盒、小石膏像……虽然看来只不过是一堆杂物,但我想其用途大概是作为绘画主题或者提供想像力的踏板吧。

「我一开始看到刀也吓了一跳,但是刀刃有被磨钝,看起没有那么危险……应该是模造刀之类的吧?」

「用来刺穿画布倒是已经很足够了。」

社长补充完毕后,竹林学姊毫不掩饰地加以指摘。

「顺带一提,刀鞘掉在地上。」

我看一眼就注意到皮制的刀鞘放在桌上,虽然我想只要采集指纹就可以解决问题,但如果深入探究那个杂乱的箱子,恐怕只会验出历代社员手上的污垢吧,而且说到底,我们也没有能采集指纹的工具就是了。

所有社员都知道那把刀的存在,任何人都可以利用──似乎很难从凶器找出嫌疑犯了。

……不对,反过来说,这件事也很可能就是知道这把刀存在的社员做的。呜哇,好忧郁啊……

「这么说来,这幅画是固定放在这里吗?」

就在

我感到胃痛的时候,雨惠用平辈的语气继续对竹林学姊提问。这幅光景虽然加重了我胃痛的程度,不过竹林学姊好像不太在乎。

「因为我想要尽量在自然光下作画。」

「放在窗边不会晒伤吗?」

「……这面窗户只有在上午某段短暂的时间,日照会比较强,而且教室没有使用的时候会拉下窗帘。」

……不对,我注意到学姊回答时的迟疑了,说不定她其实对这个极度没礼貌的学妹感到很不悦。

幸好雨惠的提问就到此为止。依照顺序轮到雪同学开口:

「昨天是古根学姊锁门的吗?」

「是的……虽然如此,包含金尾同学在内,大家差不多是同时离开,我一个人留下的时间不到十几秒喔。」

或许是觉得自己被当成犯人了,古根社长有些慌张地回答。

「我也有确认过窗户有没有关好,但昨天没有异状。」

「我和美法回家的路线直到搭上电车前都一样,就算想要在那之后折返回来,学校也已经关了。」

根据物部学长和竹林学姊的发言,这幅画在昨天就被刺的可能性很低。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钥匙一整天都在社长手中,有很多机会──」

「雪同学,不用这么著急也没关系。」

我慌张地制止了想到什么就直接脱口而出的班长,这样下去会变成她毫不留情地持续质问状况最为不利的社长。或许以步骤而言她做得没错,但美术社的成员们跟我们都只是学生,要是过度紧逼,可能会在无意间造成伤害。

「啊……不是的,我没有要下定论的意思……」

雪同学也立刻切断了这句话。社长似乎没有生气,但果然还是有点困惑,于是气氛尴尬地沉默了下来。

……?我突然感受到一股视线,雨惠不悦地半眯著眼紧紧地瞪著我。不是对雪同学,而是对我?为什么?我用眼神询问她,但她立刻把头撇向另一边。

真是的,到底是怎样啊……今天的双胞胎比平常还要麻烦。

就在我们三个人的内心各自感到动摇之际,竹林学姊打破了沉默。

「美法跟我同班,因为要讨论竞赛之类的,休息时间我们大多都在一起。尽管也是有去厕所或离开座位的时候,但是若是要上来三楼这边,还要拿刀刺画,我认为时间上来不及。」

三年级教室位于一楼,来到其他建筑物的三楼确实要花费很多时间。

「那么,犯人是不是偷了教职员办公室的备用钥匙?」

没有开锁技能的话就只能这么做了。面对我的提问,点头附和的人不是社长,而是竹林学姊。

「这样一来,也有可能是社外人员作案,如你所见,我是个神经大条又不懂体谅他人的人,大概有很多人讨厌我吧。」

会这么说自己的人,应该是不怎么在意和他人对立的类型吧,不过我认为真正神经大条的人不会说自己神经大条。

「七子确实是容易招人误会的类型,但是……」

社长在稍作思考过后摇了摇头。

「不可能。担任社团顾问的丹野老师是个严谨的人,我不认为他会疏于管理钥匙。」

说到丹野老师,我也知道他。一年级的美术同样是他教的,是一位稳重的男性教师。

「教职员办公室整天都有人,想要偷拿钥匙又还回去应该很难。」

「这样一来……」

雪同学接受了社长的意见,她针对状况做了统整。

「这个房间就变成密室了呢。」

──在那之后。

我们表示需要时间思考,回到了自己的教室,三原同学也和我们一起回来。

表面上我们是说需要思考的时间,其实是需要时间讨论在社员面前难以启齿的话题。

「说是密室啊。」

一回到座位,雨惠就坐到桌上,立刻从极端的观点切入。

「如果犯人是那个可怕的学姊就没问题了。」

可怕的学姊──是指画了那幅画的竹林学姊啊。

她说的没错,若是竹林学姊独自察觉异状,再让物部学长叫社长过来,确实有可能是她在三原同学抵达前拿刀刺自己的画作。这个想法很单纯,但可以毫无矛盾地说明现状。

「不知道刚才是谁好像说了『密室』这个词呢。不过希望你把对推理的兴趣留在书里就好。」

不过这段发言显然是多余的,明显被当成挖苦对象的雪同学双颊忿忿地颤抖著。

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回嘴。雪同学一副无视姊姊的样子,转而向三原同学搭话。

「最简单的……也就是走最短路径来思考,我认为竹林学姊以外的人都不太像是犯人。

──但是!学姊有做这件事的动机吗?」

三原同学来回看著雨惠和雪同学,然后对我投以困惑的眼神。我则是双手合掌做出拜托的动作。

「抱歉啊,三原同学。现在状况有点混乱……总之先请你回答。」

「这样啊。」

三原同学爽快地表示理解。虽然她的体格娇小到彷佛可以被人轻松抱起,心理状态却非常沉稳。

「结论上来说,竹林学姊没有伤害那幅画的理由,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也不为过。

那幅画不只是参与竞赛用的重要物品,更是竹林学姊这几天来全神贯注地挥洒画笔绘制而成的作品。两年来一路看著竹林学姊的社长和丹野老师都保证,这幅画会是学姊的得意之作。

无论如何,我都不认为竹林学姊会自行破坏等同于亲生孩子的作品。」

「对啊。在我看来,那幅画即使受损了也同样触动人心,只有不负责任的人才会提出其实是作者自己让心血付之一炬的想法。」

面对得意洋洋、刻意做出这番发言的雪同学,雨惠果然没有应声。

只是她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来的袜子朝雪同学的头丢过去。

雪同学则是握紧了颤抖的拳头忍耐。

……你们乾脆打一架发泄出来还比较好,但是又不能让三原同学被卷入这场姊妹之间的无谓纷争。

我捏起从雪同学头上掉下来的袜子还给雨惠,并且对三原同学说道:

「既然如此,我觉得或许先找出有做案动机的人,再来思考手法会比较快。

我想想……可以请你告诉我社员的行事作风或是人际关系之类的事吗?」

这个方案的前提是要相信三原同学。如果怀疑前来找我们的三原同学,那么一切都将无法成立。

「原来如此,你说了很像侦探会说的话呢。」

「咦?是、是这样吗……」

「不知道我能不能说清楚,但我会努力。

那么,首先从社长开始──」

──身为社长的古根学姊从一年级开始就是美术社社员,虽然各种类型的画都会画,但对于植物的细密画特别得心应手。最近她都会带可以放在桌上的台灯型放大镜过来,画一些亲自上山采集回来的植物。

但是她的作品又不同于精细的描摹……是叫植物艺术绘画吗?虽然我不太瞭解,但是她会藉由绘画手法跟画面配置等表达出艺术性。社长从国中开始就在学习植物艺术绘画,从那时候起就在竞赛上获得许多奖项。

社团顾问的丹野老师也是绘画本科系出身,听说他当时很开心古根学姊能够入社,也很热衷于为她提供指导,她这么有实力又性格温厚、深受老师信赖,是很值得尊敬的社长。

还有其他的吗?……我想想看。学姊似乎因为社团顾问丹野老师有在展览会上展出作品,相当憧憬老师。学姊有说过,这是她会来念这所学校的理由。

总而言之,大概就这样吧。

──这次的受害者•竹林学姊是跟社长同班的三年级学生。她比社长更擅长画各种风格的作品,题材与技巧很惊人地会随著作品不同跟著截然不同,天赋跟技巧的卓越性就如你们所见的那样。更令人吃惊的是,她从高中才正式开始作画。

契机好像是一年级的时候,美术课的上课内容是设计肖像画。她跟社长同组互相画对方,社长对她的成果大为惊艳,因此邀请她加入美术社。

她们两个人自那时候起建立起挚友关系,就连总是性情乖僻、如同一匹孤傲野狼的竹林学姊,在邀请她到美术社手把手指导的社长面前也是抬不起头呢。

透过社长的努力,竹林学姊的才能不停地成长,于附近举办的竞赛囊括了前几名的奖项。虽然我不太喜欢夸大的用词,但说她是天才也不为过。

丹野老师也为了竹林学姊的才能被埋没感到惋惜,认真地劝她继续在这条道路上发展下去,不过学姊本人似乎只是觉得有趣、依照自己的心情去画而已。

──接下来是二年级的物部学长啊。那个人会画静物画还有抽象的题材,他说自己是庸才,只是因为兴趣才画画,但我觉得他的画都很有韵味。

嗯……除此之外,比较私人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遇到高年级的男生,我果然就没办法毫无顾虑地相处,而且他本来就不是多话

的人,不过他好像跟同为男性的金尾感情不错。

这么说来,金尾有说过「物部学长可能喜欢社长」这句话……只是我不知道实际如何。他确实常常找社长说话,然而不确定是否特别有好感。

──然后,那个金尾跟我一样是一年级学生,是个瘦到弱不禁风的男孩子。我想你们应该也有看到社团教室挂的那些画,他就是在画那种淡色的水彩画。一开始是跟社长借了植物去画,但最近好像开始找会移动的题材来画了。

因为他很内向腼腆,我也不太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感觉他不是坏人。我觉得他对画图这件事相当认真,似乎以竞赛作为努力的方向。丹野老师表示自己以前也是这样,所以可以理解金尾同学,那幅金鱼的画还是老师把自己养在教职员办公室的金鱼借给他当参考的。

「最后是我,三原操在祖父的影响之下,以雕刻──」

「啊啊,三原同学不用没关系。」

只要听嫌疑犯的部分就够了。我阻止正打算诉说自己的事情的三原同学,她虽然神色如常,但我总觉得她的音量似乎降低了。

「这样啊……」

「下、下次再听你说。」

「这样啊。」

她的表情与发言内容没有改变,但是回答轻快了些,我的内心也变得轻松了一点。

在我们进行这段对话的同时,雪同学放下手中明显变短许多的粉笔,接著拍了拍手。今天没有请她写,雪同学却已经在黑板上整理好每个人的情报了,这次写在黑板上的是美术社社员的姓名、特徵还有人际关系。

「你们是这样讨论的啊。感觉是很正统的做法呢。」

面对三原同学明确表达出的钦佩之情,我总觉得有点害羞。这种有如角色扮演游戏的光景被第三者看见,令一阵羞耻涌上我的心头。

雪同学也是如此吧,她微微红著脸低下头。

「被这样一说……总觉得很害羞,好像在进行学习成果发表。」

「有什么好害羞的?调查劈腿是侦探的工作,找出怪异凶杀案的凶手是名侦探的工作,你们也确实地累积了职涯经历。

这次也抬头挺胸地进行调查就好了。」

三原同学的称赞听起来相当诚恳,完全没有挖苦我们的意思……正因如此,我们才会觉得不敢当──就连雨惠都难以忍受地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但是这也让我不禁想全力回应她这份过于纯真的想法。

……话虽如此,三原同学对我们的信赖感到底从何而来呢?

虽然她抱持著信任我们的态度,但是接下来发言时仍然会露出愁容。

「户村,你认为犯人在社员之中吗?」

「……因为犯人使用的是纸箱里的刀。我认为社团以外的人应该不知道那把刀的存在,既然不知道,就很难在堆放著各种物品的纸箱里找到凶器吧?」

显眼的地方明明就放有裁切用具跟调色刀,犯人却使刻意用那把脏到会让伤痕沾染上黑色污渍的刀。

「原来如此……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否定呢。」

「……抱歉。」

三原同学抬起了稍微低著的头,接著眨了眨眼。

「你为何要道歉?」

「不……你都特地拜托我们了,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得出让社团气氛变糟的结论。」

「可是……户村同学。」

雪同学之所以会欲言又止,应该是想起了我的姊姊因为侦探的缘故离家出走的事吧。她看似找不到适合的说词,不过关心已经确实传达给我了。

出乎意料的是,身为美术社社员的三原同学却摇头了。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不用在意。一旦开始制作作品,要就要彻底完成,不然就是彻底毁掉一次,之后才能继续向前迈进。

任何事都是如此,美术社的大家应该都理解这个道理。」

「就、就是说啊。这是必然的道理。」

雪同学突然对此表示认同。雨惠诧异地看著妹妹,但还是针对事件继续说下去:

「不过,听你说起来,大家的感情都很好。刺了竹林学姊的画作会对谁有利?」

「没有吧。能够稳定得奖的学姊可是社团的骄傲。听说都是多亏了学姊,社团虽然社员不多,也还是可以拿到充足的社费。」

「嗯……?可是那只是表示竹林学姊很厉害,跟其他社员没有关系啊。这跟棒球之类的项目不同,美术又不是团体作战。」

雨惠理所当然地说出令人难以启齿的事实。听见她这样说,三原同学毫无芥蒂地认同了,这点依然很有她的风格。

「嗯,确实如你所说。社长好像也很在意这件事,为了不要成为包袱相当努力,对物部学长跟金尾亦充满期待地提供协助。」

总觉得只有我做雕刻,所以还要特别费心地顾上我,真是抱歉──三原同学补充这段话的时候缩起了肩膀,看起来有些寂寞。难怪社长会想关照她。

「……说不定就是因为那样。」

一阵思考过后,雪同学提出了相对谨慎的意见,总觉得她似乎有点坐不住。

「从一年级开始就备受老师期待的社长,觉得自己的存在感被竹林学姊夺走了,所以开始感到嫉妒……之类的。」

说到这个,刚才有提到社长是因为憧憬美术社的指导老师才会念这所学校,那位老师最近却热衷于指导竹林学姊的未来发展。要说动机的话,这确实可以说是动机。

但我把自己的见解留在心里,转头向三原同学看去。

「虽然我不认为社长会有那么阴险的念头……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主观看法。我才刚认识社长一个月左右,或许她真的会这么做。」

「不过竹林学姊不是说过不可能是社长吗?」

雨惠用双手环著后脑勺,否定了妹妹的说词……话虽如此,她却不看雪同学,而是看著三原同学。都这种时候了,还是不打算直接对话啊,要闹脾气也该有点限度吧。

雪同学接下来这段反驳姊姊的发言,也刻意面向三原同学说出来。

「关于社长跟竹林学姊一整天都一起行动的事,不觉得稍嫌不自然吗?就好像是要刻意制造不在场证明……」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们两人是众所皆知的挚友,而且社长会主动跟著很容易被孤立的竹林学姊,平常也都是两人一起行动。至少在美术社社员的眼中,并不认为有哪里不自然。」

如果相信三原同学的说词,社长果然不可能作案。如果真的要做案,应该会使用什么诡计……但这不是推理小说,而是现实世界。真的能够实行那么怪异的诡计吗?

如果是对社长抱有好感的物部学长,或许会对表现得比社长抢眼的竹林学姊感到不悦,虽然他有时间作案,但是没有钥匙。

结果想得单纯一些,就成了竹林学姊拿刀刺向自己的画作,或是有谁拿走教职员办公室的钥匙,又碰巧在社团教室里找到那把刀,做出了恶劣的恶作剧……如果是后者,我们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

我说不出话,暂且陷入了沉默。

……总觉得不太妙。如果是平常的状况,雨惠这个时候差不多该注意到重点了,但是她今天看起来根本没办法集中。不,她看起来比平常还要热衷一点……但是该怎么说呢?有种挥棒落空的感觉。

她现在正愣愣地眺望著逐渐染上赤红的窗外。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

雪同学突然起身说道。她的脸有点红,或许忍了一阵子吧。

「我也去一下。」

三原同学跟著说道,两人并肩向著走廊走去。

她们的气息逐渐远去。我抓紧时机站到坐在桌上的雨惠面前。

「你们差不多该和好了吧……太难说话了,真受不了。」

我正面对著她这样说,她不悦地抬眼瞪我。

「雪同学是怎么回事啊?」

唔…………

不知道为什么,我受到有如心脏被刺中一般的冲击,我努力装作神色如常地回答她:

「怎么说呢?『山田同学』果然还是太容易混淆了,所以我就不那样叫了……你、你看,直接叫班长的名字门槛又太高了,所以我用比较像昵称的方式,应该说,你看,就是比较有距离感的叫法,你看──」

「藉口好长。真恶心。」

被说恶心了…………

雨惠一点也没有顾虑到真心感到沮丧的我,兀自开始抱怨:

「真是的……就算雪真的色色的好了,你也不要自以为是地擅自拉近距离好吗?你有得到许可了吗?」

「这需要许可吗……?」

「需要啊。她可是我的妹妹,想要缩短距离也要由『我』来,因为她是我的所有物嘛。」

「才不是吧……话说回来,你那么重视她的话就赶快和好啦。」

「…………不可能。」

「为什么?好好道歉的话──」

「就说了不可能!因为雪一定觉得我很烦。」

雨惠大声地掩盖住我的声音,然后突然低下了头。一头长发顺从地心引力垂落下

来,我无法看见她的表情。

我无言以对。我原本认为只是姊妹间常有的争执……没想到总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雨惠会如此烦恼,她跟雪同学之间的争执竟然这么难解决吗?

我拚命地挤出堵在喉咙里的话语并说出口:

「她应该没有觉得到烦的程度吧?」

虽然雪同学平常应该会觉得雨惠很吵啦──不,我不需要想得这么认真。

雨惠摇摇头,一头长发就像钟摆似地摇晃著。

「因为……雪不但认真又会念书,而且学识渊博到让人觉得『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难道你其实是笨蛋吗?』……她跟我完全相反,总是会得到身边的人的赞扬与认同。」

虽然我觉得既然她这么想,就该改变一下生活态度,但如今问题应该不是那个。

「所以我想要在雪不擅长的人际关系应对上协助她,中午却因为玩笑开过头造成她的困扰。美术社的事情我也想要赶快解决,表现出可靠的一面,却不知为何一点都不顺利……

更何况她还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跟户村和感情变那么好。」

……她用全名叫我的时候,还用恶狠狠的眼神瞪过来。

「不只没有安慰我就跑出教室,还用『雪同学』这种很像新婚夫妻的方式叫我妹妹,很行嘛户村和!」

「新婚……我根本没有那样想。女生有够难搞!」

「不准说女孩子难搞!给我说难以捉摸!」

我们忍不住吵了起来,然后注意到彼此的脸靠得很近,又各自退了回去。

我在平复自己呼吸的时候,又烦恼了起来。

虽然我以为这家伙对别人没兴趣……没想到她竟然有严重到不行的恋妹情节啊!

没错。我非常有把握。因为我在天和姊交到男朋友的时候也像这样发了脾气……我们真是同病相怜。

话虽如此……这对姊妹是彼此都认为对方比自己优秀,所以担心对方会疏远自己,才会展现出这种不知道算是感情好还是不好的奇妙距离感吗?

这次让雨惠固执到如此反常的原因,就是从她跟雪同学之间的学习以及念书能力的差距成为对立的开端吧。

虽然羡慕到了嫉妒的地步,却又不讨厌被对方丢下不管。

聪明又古灵精怪的雨惠以及是模范生却很笨拙的雪音,双方的不安互相纠缠,这次两人吵架之后才会这么。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嗯?

什么嘛。这种关系……就是因为互补,所以也容易彼此误会。虽然细节不同,但是整体上与这次的事件非常相似。

如果犯人也是像双胞胎一样受到不安的影响……结果动手刺伤画布……

──我在脑海中迅速地开始构图,不过依然一片模糊,无法显现出画面──

在我被思考支配、无法感应外界时,雨惠不悦地抬头看著沉默下来的我。

「我说啊……虽然你用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呆立在那,这个──」

「雨惠!」

「呜喔!?吓我一跳。」

「还有雪同学!」

「咦?什、什么事?」

雪同学刚从走廊踏入教室就被我叫到名字,她惊讶地眨了眨眼。

盘腿坐在桌上、满脸惊愕的雨惠以及呆立在门槛处的雪同学。

我依序看了两姊妹一眼,然后像平常一样对她们提出请求。

「总觉得……我好像知道了。

可以陪我一起思考吗?」

「嗯、嗯……」

「啊,好……」

在雪同学后方看见以一扫阴霾的表情回应我的两姊妹,三原同学满足地点了点头。

──在那之后又过了十几分钟,我们回到美术准备室。

如同竹林学姊所言,这个时间已经没有日照了,日光灯的锐利灯光鲜明地雕琢出房间杂乱的模样。美术馆或展览间也就算了,但在这间彷佛浸透了历代社员意志一般的教室里使用纯白的照明,总是让我觉得不太平衡。

房间深处依然存在著那幅被刀刃贯穿的画作,身为作者的竹林学姊也依旧用严厉的眼神凝视著这幅画。

古根社长、还有总觉得有点坐立难安的物部学长也都还在,三原同学坐到椅子上的举动像是重新加入了美术社成员那一边。除了已经回家的金尾同学以外,社员们集合完毕了。

我和双胞胎则像是要挡住出入口似地──虽然实际上我们并没有这个打算──并列在门口,与美术社的社员正面对峙。

竹林学姊锐利的目光穿过浏海缝隙朝我看来,这个举动就像是开启整个话题的开关。

「你们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正面迎接那道视线的人果然是我,双胞胎很机灵地在我的左右站定、躲避攻击……我总觉得这两个家伙虽然其他的部分截然不同,对待我的方式倒是很类似……

虽然我很想避开竹林学姊迎面而来的眼神,但都到了眼前的地步,我可不能逃避。

「──嘶──」

过来之前要是有先喝水就好了。紧张之下变得乾渴的喉咙让我破音了,开口的第一声化为一道吸气声。

学长姊们没有听清楚,只是一脸困惑,我则是几乎要受到心理创伤了。就在此时,咚……我的左后脚根被轻踢了一下。

即使不用转头,我也知道踢我的人是雨惠,虽然无法得知她的表情,不过她大概会装作不知道吧。

冲到头顶的血液又退了回去,我重新调整自己的呼吸。

我咽下一口唾液、清清喉咙,接著对竹林学姊开口。

我从结论开始说起。

「用刀刺伤那幅画的人就是你吧,学姊。」

「咦……那是……可是、不可能──」

竹林学姊伸手阻止了立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古根社长。

「美法,等一下。」

「七子……?」

「侦探,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竹林学姊的情绪没有任何动摇,社长和物部学长则是露出困惑的神情。

……咦?难道我搞错了?我开始没自信了起来……

「你们应该也有从三原口中听说我对这幅画有多么尽心尽力吧。距离竞赛没剩多少时间了,即使我不喜欢这幅画也不会因为冲动就刺画,只要问美法就会知道,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学姊把自己不是犯人的理由一口气全说出来,等待我的反驳。

冷静下来……到这里为止都是我已经知道的事。

「──最重要的理由相当单纯,因为没有其他人能刺这幅画。」

「昨天这幅画还没有异常,今天一整天钥匙都在社长身边,但是她没有时间过来这里。既然如此,唯一有可能作案的就是第一个进教室并支开物部学长的竹林学姊了。」

雪同学向前跨出一步协助整理情况,虽然是自己否定过的想法,但这个推论在眼前的状况下还是最为合理。她之前会反驳雨惠提倡的理论,或许只是因为生气罢了。

「原来如此。如果排除掉教职员办公室的备用钥匙,犯人就只能是我。相当符合常识的判断。」

没想到竹林学姊坦然接受了,但是她依旧面不改色。

「我应该重复说过好几次了,我没有动机,而且这幅画对我而言是重要物品,不能随便以待,这对我来说是巨大损失。」

「说得没错。七子一直埋首于那幅画,甚至每天都画到忘了回家时间。」

社长为此做了补充,竹林学姊的眼神在社长和我之间摇摆。

我舔了舔嘴唇,接著点头说道:

「对……我想学姊应该直到今天来到这里为止,都没有想过要刺自己的画。」

竹林学姊不发一语,只是专注地看著我,等待后续。

……接下来才是整个话题的重点。

「学姊今天来到社团教室、立刻赶到画的旁边时──这幅画是不是已经烧焦了?」

「烧焦了?」

面对我出乎意料的发言,物部学长发出惊讶的声音。雨惠点点头往教室内走去,将那幅画转向所有人都能看见的方向。

「你们看,用刀凿过的地方,周围有一些黑色痕迹。因为刀看起来很像古物的关系,一开始我以为是刀造成的污渍,但是刀又没有脏到布满煤灰的程度。

那么,考虑到这些脏污是什么……我们应该要反过来看。」

「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黑……可是『反过来看』是什么意思?」

确认过画上的伤痕之后,古根社长抬起头提问。我稍加观察她的表情──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头绪──……总之先把我的判断留在心中,继续说下去。

「我的意思是──并不是刀刃让焦痕般的污渍留在画上,而是用刀把焦痕除掉。」

「等等。你的意思是,七子是为了去除污渍才用刀刺画吗?她不可能野蛮到这种地步。」

这样就算是野蛮吗……我虽然很在意社长的表达方式,但现在可不能因此转移焦点。

物部学长注意到这点,说出了「不会吧……」。

没错,问题在那之前就存在了。

「这么说来,为什么画会焦掉呢?要让画烧焦所需要的条件不也跟刺画相同吗?如果无法说明这点,就没办法进展到拿刀刺焦痕的状况。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竹林学姊烧完画之后又拿刀刺画吗?」

「是的,不过这个房间有一个即使没有人也能够让画烧焦的道具。」

社长的脸色变了,这是我们见到她以来,她所露出最慌张的神情。

「咦……?难道是我的台灯型放大镜?」

随著她的视线,能看见其中一个工作桌上摆放著能够放在桌面使用的台灯型放大镜。根据三原同学所言,那是社长为了绘制植物的细密画而带来这里的物品。连接台座与镜面的手臂可以随意移动,自由变换角度。

只要利用那个工具,要聚焦光线造成起火燃烧也不无可能。这正是用放大镜接收日光,在符合条件的情况下就会起火燃烧的那个实验。

「之前有提到这间教室会于上午受到短暂的阳光照射。只要实验几次,应该就可以做到不引起火灾、控制在物品烧焦的程度。即使成果弱一点,失败了也没关系。」

面对雪同学的说明,社长什么话都没有说,她似乎已经说不出话了。

「能做这种实验的人就只有最近负责管理钥匙的古根社长而已,有可能在前一天不拉上窗帘就离开社团教室的,也只有最后离开的社长。」

「等、等一下!」

最后加上我的发言,社长终于理解状况了,她挥舞著双手进行控诉。

「我怎么可能会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如果走错一步就会酿成火灾了吧?我……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七子你也说点什么,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当成犯人──」

社长顺势请求挚友帮忙说话的句子突然中断了,竹林学姊也流露出我们未曾见过的眼神。

那是困惑,还有苦涩。

「七子……?」

「美法……烧画的人不是你吗?」

「什…………」

社长再次说不出话了,她的表情彷佛成了茫然这个词汇的标本。

物部学长也和社长处于相同的状态,我们和三原同学暂且先等候竹林学姊发言。

「总而言之,我是刺了这幅画的凶手,这点是对的。」

竹林学姊低声这么说道,这句话划破了社团教室的沉默。

「是我刺了这幅画,目的是为了除去烧焦痕。会选择用刀是因为我不知道支开物部之后到三原前来有多少时间,所以用了当下能想到、最简单的方法,背后没有其他深意,毕竟去除画布上的焦痕很花时间。

话说回来……虽然我一直知道三原很有发现美的能力,但能在学校里找到侦探,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谢谢夸奖。」

三原同学老实地表达谢意。虽然在眼前的状况下进行这段对话显得有些突兀,不过对象是竹林学姊和三原同学则毫无异样感,想来是因为她们都是艺术家类型的人吧。

「──等……等一下!拜托稍等一下!」

对话至此,古根社长终于找回说话的能力了。她「唔……」了一声,伸出手指顶著太阳穴,几经思考后终于开口说道:

「我可以理解七子是犯人……这件事了。不对,虽然我还是不懂……我不懂的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学姊直觉认为烧画的人是社长,所以──」

我在回答社长时,改往竹林学姊看去。

「……我这么说没关系吧?」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我不禁为此感到不安……因为接下来有很大的成分是我的想像。

「…………是啊,如你所说。」

竹林学姊虽然有所犹豫,但她还是承认了。

听见这句话之后,古根社长突然踉跄了一下。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这一次无论等了多久,竹林学姊都没有回答。如果答案如同我们所想的那样,在本人面前应该很难说出口。

那就由我──就在我想这样说的时候……

「是因为觉得自己被讨厌了吧──」

沉默了一阵子的雨惠用与平常无异、轻柔的声音这样说道,但熟悉她的人,会注意到她如今的声音带有一点哽咽。

「讨厌……?我讨厌七子?我为什么会讨厌?」

「竹林学姊总是我行我素、冷淡又不会观察气氛,也就是说学姊不在意四周又不会配合别人,所以容易树敌而被孤立。对吧?」

……每一句都是本人说过的话,但是雨惠还真敢当著她面前说啊。

然而,雨惠说得没错。所以竹林学姊丝毫不在意在场其他人的反应,只是正常地点头认同。

「是啊。」

「反之,社长则是善于社交、性格温和,受到大家喜爱的领导者。

这真是对比呢──有种不相衬的感觉。独自一人的时候并不这样认为,但开始跟社长待在一起之后,竹林学姊就开始觉察觉到自己的负面部分。

受到喜爱的社长和她不受欢迎的朋友,有种累赘的感觉。」

「再加上……」

继续接话的是雪同学。

「竹林学姊非常地优秀,恐怕远远超过学姊自己的期望。

学姊一定非常喜欢画图,而且衷心感谢让她理解了绘画乐趣的社长。如果不是如此,她又怎么会全神贯注到忘了回家的时间呢?

不过另一方面,竹林学姊也因为只有自己不停地获得好评,而让原本应该受到注目的社长退到阴影之后的状况感到痛苦。」

只要有强者存在,相对地就会创造出弱者。只要在某个领域表现优异,即使非本人所愿也会成为加害者,就像这对双胞胎一样,把彼此的优点当成自己的缺点。

既然是加害者,肯定会怀抱著罪恶感,并恐惧来自于受害者的复仇。

古根社长对著友人送出确认似的眼神,竹林学姊只是垂下双眼。

「所以竹林学姊在自己的画被毁时,最直接怀疑的对象就是社长。竹林学姊或许在现在这个重新画也已经来不及参加竞赛的时机,读出了对方想要赶走自己的意图吧。

更糟糕的是,社长还自己带来了能够制造不在场证明又能让那幅画烧焦的道具。」

「七子竟然是这样想的……怎么办,我完全没注意到……」

古根社长的手颤抖著,她茫然的视线在社团教室里游移,她心中所相信的世界应该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吧。

我在有些同情社长之时,为刀刃事件做出了总结。

「……竹林学姊认为焦痕是古根社长所为,想到可能有人会跟自己注意到同样的事情,于是在焦痕之上覆盖了刀伤。

然后又在我们开始搜查犯人的时候,意图引导我们往犯人是社外难以确认的对象来思考,打算以犯人不明这种模糊的结果结束事件……我认为事情就是这样。」

「那么,七子是为了包庇我才会这么做……」

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古根社长用介于其间、相当难为情的表情看著自己的室内拖鞋。

然后,她猛然抬起头。

「啊,可是……真的不是──……不对,在那之前,七子抵达的时候,窗边有放台灯型放大镜吗?」

古根社长想到了能够证明自已清白的证据,为此急切地开口询问,竹林学姊维持阴暗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怀疑我的理由了吧?」

虽然社长展露出笑容,竹林学姊的表情却变得更加阴郁。

「只要有共犯就能回收台灯型放大镜,即使自己没时间前往社团教室,也只要在休息时间把钥匙交给协助者,协助者便能趁下午时间把台灯型放大镜移回原位,之后只要再送还钥匙就行了。」

「不对不对……我才没有那种会愿意当烧社团教室共犯的对象。」

「谁知道呢?像是物部,如果美法拜托他,那他什么事都会做吧。」

物部学长接收到竹林学姊的发言,以及因这句话而看过来的古根社长的视线。

「啊、不是,这个……嘛……也不是什么事都……」结果他只以如此语无伦次的发言塘塞,最后还不合时宜地露出讨好人的笑容。

不过……

「为什么是物部同学……?虽然他确实是个单纯的人没错。」

「物部会做吧?」

竹林学姊再次开口,这次物部学长像是做好了觉悟,点了点头,清楚地说出这番宣言:

「没、没错……为了社长,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看著物部学长炙热的眼神,突然想到或许金尾同学看出学长对社长抱有好感一事是对的。

「咦?为什么?物部同学,这样不行喔。请有主见一点。」

但是社长只是很正常地对他说教了。没机会,应该说,他现在能够感受到自已完全没机会了。

心中有什么东西逝去的物部学长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他大概暂时都会是这副模样吧。

这个就先不管了

,话题进展到这里时,竹林学姊的表情出现了变化,她露出了摸不著头绪的神情。

「……真的不是美法吗?」

「我说过了吧?虽然我……那个,也是有嫉妒过七子的能力,还怀疑自己的才能到难以入眠的地步……」

听见古根社长的发言之后,雪同学闭上了眼,或许是想起了自已也有过和姊姊比较且陷入低潮的状况吧。光是待在身边就像一面镜子,提醒著自己不足的部分。

然而古根社长并没有陷入哀愁,语调反而温暖地上扬。

「不过我反而更加尊敬你了。不只是绘图的能力和技术,还有能无视一切多余的事物、专心致志地面对画布的坚强心灵。

所以我只要能在这里跟七子一起画图就满足了……当然啦,我也会想著总有一天要超越你就是了。」

虽然最后那句说得像是开玩笑,但我能看见社长眼中熊熊燃烧的火光,这或许就是在展示著一位画家毫不矫揉造作的真心吧。

「是这样吗?美法……」

竹林学姊呆愣地用双手都颤抖起来的力道回握住古根社长握著自己的双手,并在回过神之后喃喃自语:

「可是,既然如此,又是谁烧了画?即使忘记拉上窗廉,也不可能烧焦成这样……」

「没错──」

回答竹林学姊疑问的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威风凛凛地站到作业台上的山田雨惠。

「使用镜片让学姊的呕心沥血之作烧焦,害美术社陷入一团混乱,造成这起简直有如恶梦的事件。

那名犯人──」

雨惠用夸大的动作一一看过社长、竹林学姊、物部学长、三原同学一轮,然后伸出手指坚定地指向两位学姊的正中央。

「不在你们之中!」

面对她这句强而有力的宣言,社长以及竹林学姊,还有已经心死的物部学长都抬起了头,他们猛然异口同声地大叫。

「「「啊?」」」

雨惠对美术社社员们说出这句故弄玄虚的发言后──

「──哎,因为是金尾做的啊。」

三原同学很乾脆地破了哏,结果招来其他的疑问。

社员们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著彼此,最先开口的人是物部学长,他问了很理所当然的问题。

「……?为什么金尾要烧竹林学姊的画?」

雨惠在工作台上耸了耸肩。

「没有动机。原因是……该怎么说呢?不小心?」

「金尾同学中午的时候有来画自己的作品,就是那幅金鱼的画。」

我一指向画有金鱼的画,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往那里集中过去。这幅画使用了单色的浓淡来表现在水中跃动的金鱼,现在重看,依然觉得成果真是好看得惊人,我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会备受期待。

「经你一说,鳞片的表现比之前还有厚度,而且鱼鳍的平衡也经过了调整……因为今天来的时候一直专注于刀刃事件,我都没有注意到。」

我们没有看过这幅画昨天以前的状态,但毕竟社长都掩著嘴这样说了,那么画面肯定在今天的午休有所改变。

「可是……我没有借钥匙给金尾同学啊?」

「钥匙好像是他上午跟丹野老师借的,他在下课时间有去过教职员办公室,我刚才传讯息问过金尾了。」

听完三原同学的发言之后,社长更加混乱了。

「咦……?他为什么要直接找老师?跟我说的话,我就会借给他啊。」

「毕竟是为了看动画而不出席社团活动的日子,要是还去跟社长借钥匙,他会觉得很尴尬吧。」

「对喔……毕竟老师对金尾同学很好。他是觉得老师比我好说话吗?这样也很困扰呢……嗯──」

看见古根社长因社长的身分有所考量、露出烦恼神情的模样,我还是告诉她造成这次骚动的真相吧。

「金尾同学在借钥匙时,也借了金鱼放在这间教室。」

三原同学说过,金尾同学画的是丹野老师养的金鱼。

「因为教室很乱,没地方放金鱼,他就暂且将之放在窗边的柜子上,而且似乎还为了通风而打开窗户。离开时他虽然关上了窗户,却忘记拉窗帘,他在午休时间过来时才注意到这件事。」

「他把老师的金鱼放在窗边……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竹林学姊已经大致理解了,然而古根社长和物部学长还想不通。

「那个时候画上应该就有焦痕了,但是金尾在午休时间急著赶进度,所以没有注意到,他一直都埋首于自己平常使用的桌子上作画。

午休时间结束时,金尾同学把钥匙跟金鱼一并归还给老师,放学后就直接回家了。」

「嗯……?不,结果金尾是用什么方式让那幅画烧焦的呢?」

物部学长的头上浮现出问号。另一方面,古根社长啪地拍了一下手。

「金鱼缸!物部同学,是金鱼缸!」

「唔?啊、什么……对啊,老师的金鱼都是在金鱼缸里游泳……」

物部学长面对顺势盯著自己看的古根社长,涨红著脸点了头。古根社长则表示「我不是指那个」,有些焦躁地继续说下去:

「你有听过吗?圆形金鱼缸就跟镜片一样会聚焦光线、起火燃烧,也是一种造成火灾的原因。」

「对,这么说来,我好像有听过……所以、那──」

这时候物部学长看向我,发出了类似于悲鸣的声音。

「所以说是金尾造成的意外吗!?」

「……我认为是这样。老实说,我一开始觉得是社长跟竹林学姊之间有误会,才会有烧画的行为,毕竟这样一来也能够说明竹林学姊想掩盖烧画这个行为的动机。」

非常抱歉,我对著古根社长低下头,而她似乎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但是这个状况会出现难以收回台灯型放大镜的问题……我正在为此烦恼的时候,雪同学──啊,我是说我们班的班长──想起了她送美术作业去教职员办公室的时候,有看到老师桌上的金鱼缸。三原同学告诉我,那个就是金尾同学借来画的金鱼,所以……」

「所以我们就讨论到金鱼缸可以取代镜片,请小三原跟金尾同学确认之后,得知他确实在尚有日照的时候使用了这间教室,而且还把金鱼缸放在窗边。」

雨惠接在我的发言之后补充说明。

「我在得知社长没有放置台灯型放大镜的证词时,便解开疑问了。

嗯,虽然我们没有实验鱼缸是不是真的能烧画──」

雨惠闭起一只眼,用或许正好适合眼前光景、轻柔又淡漠的声音说道:

「不过事情至此就告一段落了。」

美术准备室中,能听见大家包含著各种不同理由的叹息声。

──就这样,我们解决了第三个麻烦。

这次又是个很像事件却又不是事件、没有像样的犯人,且让人感到无力的结果,也罢,如果自己念的学校真的发生难以解决的事件也很令人困扰。尽管发生了起火燃烧又有人挥刀的事件,不过能够完美收尾,应该还是要感到庆幸吧。

当然了,虽然这是场意外,但美术社还是遭逢了损失。竹林学姊不得不提笔重新作画。

金尾同学虽然实际上没有引起火灾,社长还是愤慨地表示非得好好对他说教一番不可,没想到竹林学姊开口安抚社长。

「金尾是一年级学生,也没有在假日参与过社团活动,所以他大概认为这间教室一整天都很暗吧。情报不足的话,他也没办法留意到。」

三原同学也是听了竹林学姊的发言才知道这间教室有日照强烈的时段,金尾同学之所以会忘记拉上窗帘,或许也是把美术准备室当成了日照无法进入的房间。

竹林学姊继续说:

「至于画没办法完成,那就不要完成也没关系。过去我因为受到美术社的大家很多关照,所以想要努力回应大家的期待……但是,其实我也和美法一样。」

为了不妨碍作画而用发夹夹起浏海的竹林学姊,露出了亲切到令人惊讶的笑容。

「我能在这间教室里跟美法一起画图就很满足了,不过我也没打算轻易被追过去喔。」

听到身为受害者的竹林学姊这样说,古根社长的双颊倏地染上了一层樱花粉色,接著嗯嗯地点头。看见社长这样,金尾同学应该也不用担心会被严厉责骂了。

我们回到教室收拾完毕并踏上归途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被琴之桥同学强迫接下的劈腿调查、被津木同学委托找出谋杀案的凶手。前面两个事件也花了很长的时间,但这次的时间拖得更长了。虽然跟事件本身的复杂程度有关,但双胞胎当时正在吵架、意见分歧也是原因之一吧。

而且直接调查当事人真是令我精神疲惫,我在走出校门、踏上前往车站的路上大动作地伸了一个懒腰。

走在我旁边的雪同学看著我在黑暗中伸出的双拳……

「……已经累了呢。」

她这样小声地说道,无力的声音垂直掉落在从通学路的石砖缝长出来的蒲公英

上。

「就是说啊……」

我也有同感。从双胞胎围绕著作业展开争执;到中午踩进小红帽的陷阱、大受屈辱的「山田同学」变成「雪同学」;还有解开放学后在美术社的社团教室一闪而过的邪恶刀刃之谜──如此漫长的一天可是很难得一见呢。

「这个嘛……」

走在前面、唯一没有疲惫之色的雨惠边说边转过头,跟我们在教室里独处的时候不同,她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这不是很好吗?这次可没有做白工。」

雨惠似乎还记得我在津木同学的事件之后表达的不满,我当时正因为让自己感到内心充实的犯人搜查工作最后竟然毫无意义一事感到气馁。

提到这个,这次有调查清楚真是太好了。如果我们没有解开混乱的状况并重新修复关系,美术社应该暂时都会笼罩在不安与猜疑之中吧,说不定竹林学姊也会没办法立刻重新提笔画下一幅作品。

我们拚尽全力思考,帮助了善良的美术社员们。

这层意义让我感到神清气爽。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背叛前来委托的三原同学的期待,这样我就放心了,成就感在我的胸口逐渐膨胀。

这或许就是小时候的我所憧憬的名侦探的工作……不,我梦想中的模样应该是更加浮夸、更戏剧化的活跃,但是现在这种侦探才适合既非天才亦非冷硬派侦探的我吧。

雪同学也看著我露出微笑,她或许是回想起午休我们在屋顶的楼梯上讲过的事情。

……没错。结果很顺利。

然而,我如果没有得到这对双胞胎的帮忙,就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我停下了脚步,双胞胎在我的影响之下跟著停下脚步。我沐浴在两人的视线之中,就跟午休的时候一样,真诚地开口说道:

「虽然今天的结果不错,却没有平时开心。」

「………………」

「………………」

她们只是站著,没有任何反应。我认为自己有把想说的话传达出去。如果没有,她们应该会反问我「为什么?」才对。

「……虽然最后你们两个人都帮了我,但在那之前就像是一盘散沙。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说不定可以早一点解决事件。

就像平常一样,雨惠灵机一动想到切入点,雪同学则是俐落地做出统整。」

虽然也跟这次需要出差前往美术社的教室这点有关,即使如此,该怎么说呢?……思考的节奏跟前面两个事件截然不同。这与事件有没有解决无关,是我的心中依然留有疙瘩。

「所以说,如果问我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总结的时候顿住了。自己对于双胞胎的具体要求以及想要传达的事,与诉求的强度相反,令我难以转换为语言。

「…………唉。」

我半张著嘴停格的时候,雨惠有些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她拨开因低头的动作垂落到额头的长发,接著用索然无味的声音说道:

「户村和啊……」

咦……糟了。她要说什么沉重的话吗?我惹她生气了?还是她又要说我很恶心?虽然我有想过或许会变成这种情况……唉,拿捏跟他人之间的距离真的好难啊……

我正后悔自己为什么把话说出来,又觉得没说出口也会后悔,注意到我陷入两难之际,雨惠「噗呵!」地嗤笑出声,把别人当成笨蛋似地嘲讽的笑容逐渐在她的脸上扩散。

「什么啊?你这么喜欢我们吗?」

嘶……

「我才不是在说喜…………喜欢……的话题!」

激动之余,我的音量也不禁加大,我慌张地朝四周张望,所幸视线所及,路上并没有其他行人。

我仿徨的视线对上了雪同学的双眼,她认真地歪著头询问:

「那你是讨厌我们吗?」

「不、我没有……讨厌。」

「硬要选一边的话呢?」

「那样的话…………

……我想应该是,喜欢。」

她们姊妹第一次──我是指睽违了好几个小时的意思──对看了一眼。那两张相似的面孔,用相似的动作对著彼此点头。

「呜哇,最糟糕的那种……」

「在公用的道路上对著两名女性……而且还是姊妹同时说出这种告白,很令人困扰呢。」

「嘶──所、所以!我就说不是那种话题了!」

「啊哈哈哈哈哈,我知道啦!」

「开玩笑的。」

雨惠天真地笑著,雪同学则是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她们对于玩弄我没有任何罪恶感。雨惠就算了,但这是连雪同学都学会恶作剧的意思吗?

雨惠满足地歇息片刻,接著眼神从我身上往雪同学移去。

「也罢,我就看在最喜欢我们的户村同学的分上赦免你吧。」

这次轮到雪同学侧眼瞪著姊姊。

「……为什么是上对下的语气?明明就是雨的错。」

「咦?为什么?是小雪自己要大喊色色的事耶。」

「那是…………明明就是雨先那么幼稚地来惹我的!」

「而且你还因此让人家改用『雪同学』叫你了不是吗?你明明说过因为男生会看胸部让人很不舒服,现在这是什么心境上的转变啊?」

「啊、这……这跟那个没有关系吧!」

她们又开始争执了,不过这种程度就只是家常便饭。直到雪同学气到累了为止,雨惠都会悠闲地回嘴,这就是她们姊妹的惯例。

即使我不说那些藉口,或许过了一晚她们也会和好。虽然我这么想,但一想到因为吵架就这么分道扬镳的天和姊与地穗姊,再看看双胞胎如此充满精神的互动,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所以我没有阻止她们,只是微笑看著身为班长的妹妹对随兴的姊姊喋喋不休地发牢骚的光景。

──这个时候,我忽然察觉到有其他人的气息,于是转过了头。

「你们在路上做什么啊?」

娇小的身躯与俐落又清晰的嗓音。原来是三原同学。她没有使用手提或单肩背的书包,而是背著非常适合她的后背包。

她说她会在美术社开完小型会议后才回家,似乎是在我们拖拖拉拉的时候追上来了。

「救命,小三原!坏班长要欺负我!」

虽然立刻被雨惠抱住──两个人还因为惯性差点一起跌倒,但三原同学只是神色如常地把雨惠的脸推开。如此泰然自若的举止令我觉得很值得学习。

「三原同学……没有跟美术社的各位一起吗?」

雪同学瞪著躲在同班同学背后的姊姊并且这样提问,三原同学只是简短地「嗯」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学长姊要赶竞赛的作品,所以还留在学校。我这次没有提出作品的打算,而且晚回家也会让家人担心,所以先离开了。」

「那么就一起回家吧。你是搭电车吧?」

「是啊,没问题。」

我们四个人肩并著肩,再次向前迈进。

由于缠著三原同学的雨惠被雪同学拉著走的关系,自然而然变成我走在三原同学旁边的状态。我感受到来自斜下方的视线,所以转头看她,三原同学很难得用有所顾虑的语调开口说道:

「……今天真是抱歉,你们都要回去了还丢工作给你们,竹林学姊也表示很抱歉麻烦你们。」

「啊……不会。就结果而言,你有委托我们真是太好了,而且双胞胎也冷静下来了。」

「看起来是这样呢。」

一个不注意就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三原同学看著正由妹妹掐住姊姊脖子的山田姊妹,似乎有些满足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还真的没想到可以在现实中看到『让嫌疑犯集合起来的推理表演』呢。」

「虽然犯人不在场就是了……这么说起来,那也不是表演。」

「不,你们表现得就跟我期望看到的名侦探一样。」

「光凭我们学校里发生的胡闹事件可没办法成名,我觉得离名侦探还差得远了……唔……」

雪同学在雨惠的反击下被施以尼尔森式固技,有些难受地参与了这段对话。愉快地束缚著妹妹的雨惠也开口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无名侦探啰。不错啊,满适合待在教室角落、不挂招牌营业的侦探户村和嘛,无名侦探。」

「我没有在营业,只是顺其自然地接下委托而已!」

没错,我虽然在同学的恳求以及双胞胎的施压之下接了三次委托,但我并不是侦探。

我斩钉截铁地告诉雨惠,下一刻──雪同学猛地甩开雨惠的手臂,快步朝著我这边走来,她不知道为什么,非常不悦地抬头看著我。

「好像跟你在午休的时候说的不一样……?」

午休……咦?我带雪同学回来的时候说了什么?

因为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记忆非常模糊,然而雪同学的怒气显然非同小可。这与面对雨惠时直接的感受不同,而是一种有如贴地飞行般的压迫感。

在我拚命地回想之际,有几项说过的话在脑海里复苏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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