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部东区西区边界地区
废弃大楼与废弃大楼之间。
跟地下商业区差得很远,也住不了太多人的这个地方,散落着盖楼的材料,这地方在岛上被认为是拥有着延续到最下层的杀戮氛围。
跟七砂在这里说话,让人有些不愉快。
但是,要这么说的话,这座岛基本上不存在让人心情乐观的地方。非要说的话赌场算一个,但是我要是去了那里就又跟七砂是敌人了。
不过,最开始的心情并不重要。首先要解开误会……
解开误会后关系还是不能变好怎么办。果然告白还是太早了。……一般来说,从朋友发展成恋人的情况下……交往多久才告白呢。
……我不是没有跟人交往过。
是对方告白的,初中时有两年跟同级生交往了。
只不过到高中时就各奔东西,这种关系自然而然地消失了。进入高中之后,在城里再次遇到她时,看到她已经挽着新男友的手臂,我的心情也复杂起来。
但是……这次……该怎么说呢。我自发喜欢上了女孩子……想要了解更多对方的事还是第一次。
能顺利进行就好了。
没事的。只要展现出诚意就一定能顺利……
花了三个小时来回思考着这种事——七砂通过我面前的通道时,因为我在一条横向的小巷里,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我。
我慌忙追在她身后,她也发现了我的脚步声吧。
她停下了节奏稳定的步履,向我发出挑衅的声音。
“……怎么?这次是拿来了枪?”
……?
在说什么呢?是把我跟别人搞错了吗。
啊,看到我的脸她凝固了。果然是把我当成别人了。……但是,她会有这份紧张……似乎是对我相当戒备。虽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我果然还是很悲伤。
我暂且为了表示出对她没有敌意,就从打一个轻松的招呼开始。
“呀。”
——好的,很自然。
我认为我是打了一个自然的招呼。
但是,七砂的表情似乎有些紧张。她当然还是会戒备的。但是,怎么回事呢。我昨天没有杀掉她而是帮助了她的事没有传达给她吗?
虽然我没有卖人情给她的意思,但是一直被视为敌人,果然还是很悲伤的。
……不,算了。今天不就是为了解开这个误会才来的吗。
啊啊,话说回来……总算见到了。
也就是说昨天进行我不习惯的打听是有效果的。听说那两个外国人似乎是使用西区旅馆,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虽然不知道是哪家旅馆,但是我想,她醒来后就会通过这里回到东区事务所……
……等等?
埋伏什么的……这样简直就是跟踪狂啊!
怎么办,该对她说是偶然相遇吗。但是,这种谎言马上就会暴露吧……如果暴露的话,那才会被当成是跟踪狂呢。
好吧,这时候老实是最重要的。
总算下定决心的我,决意说出第一句话。
不能因为紧张而硬直。
放松,放松。变得硬挺挺的话什么事都会失败的。
浮现起轻松的笑容,用温柔的语气说话就行了。
好了,笑吧,我。
我缓缓地从肺中吐出空气——
“库库库……我就知道你会从这里通过……等在这里也算是值了。”(吐槽:你以为你是kururu啊八云orz)
“哼嗯……还真游刃有余呢。……是想把我劫为人质威胁护卫部队吗?如果你以为我是部队中最弱的……我会让你后悔。”
她的眼中笼罩起杀气。好奇怪。作战马上就失败了。
……似乎是被误解了。我发觉好像是笑的方式不对。
“哇哇,不是不是不是!等等。停下。我并没有……打算跟你战斗。”
“……那你想干什么?”
太好了,进入肯听我说话的态势了。……但是,她的右手还握着小刀。这么说来,我看到她是在刚才跟我说话时,把刀从皮带扣里取出来的。
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她没有拿刀的话被流氓袭击了怎么办,以七砂的实力,那种刀有一把就足够了。
但是,她似乎还没解除戒备。
冷静,冷静啊我。
接下来说什么……很重要。
……对了。首先,比起说什么要先把东西交给她啊!
太险了……我深深地吐出一口安心的气息,取过挂在背后的长条型布包,从里面取出一把日本刀。
这把以蓝色刀鞘为特征的刀可以顺畅地拔出来,刀刃厚度很薄,是女性也能轻松使用的独特轻型物品。
我拿着刀鞘的部分把它递给七砂,而她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向这边跨出一步。
“啊……!那是我的刀……?”
“抱歉……我替你保管了。你瞧,昨天……爆炸的混乱中,你昏迷的时候……我想着是你重要的物品就捡了起来,后来一不留神就带着它逃走了。”
我撒了谎。
其实我没有忘记要把刀交给侦探们。
我只是想制造一个跟七砂见面的借口。
……确认之后,我觉得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渣滓混蛋。我是想老实说的,但我又想避免她因为这个原因而讨厌我。
我一个人为罪恶感懊恼不已的时候,她的紧张感稍微缓和了一些,面向我又迈出一步。
“那……把我交给那对侦探的……果然是你。”
“……啊啊。”
不由自主地给出若无其事的回答,我在心里大大地放下心来。
太好了!
看来那对外国侦探有好好地把我的事传达给她。
这样她就应该明白我没有敌意了吧?
但是——这种事开始渐渐变得无所谓了。
在谈话。
只是这件事就让现在的我感到无比幸福,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助身为敌人的我?不只是我,你也绝对不会杀死护卫团的人。”
“这个……昨天我也对张说过了,如果随便杀死你们中的什么人,你们因为愤怒团结起来的话——”
“那样的话,为什么……在爆炸时救了我?那只是源叔做了蠢事,你就算放下我不管逃走也没问题的……”
因为喜欢你。
能这么回答该多好呢。但是,我果然还是没有那么乐天。
“那个啊……我————”
我混杂着痛苦想要说出口的回答——被突然的轰鸣声和七砂的惨叫抹消了。
红色的液体在空中飞舞,我看到七砂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了。
我——不得不看。
“啊……啊啊啊!”
“七砂!?”
响彻的轰鸣声是枪声。
我确认了这一点的同时,红色飞沫从七砂的肩头扬起,飞溅到我的脸和衣服上,描绘出奇特的图形。
我一瞬间被无能为力的恐惧侵袭了——但我勉强拉回惊慌的自己,把意识集中在她身上。
血是从左肩上部溅出的,但似乎没有贯穿身体正中或要害。
想要跑到她身边的感性的我,保持着理性,克制住自己。
不行,首先要排除射出子弹的敌人。
七砂没有事。
比起这个,不确认敌人的身影的话,两个人都会被杀。
感性的我已经喊出声来,但理性的我用冷静支配着自己的视野和肌肉。
下一个瞬间——在我背后,一个拖长声音的下流喊声,在没有人烟的地上部回荡着。
“……你这婊子……杀了你……杀了你啊真的!”
回过头去,那里站着一位在这座岛上经常能看到的小混混。在本土发生什么问题,相信着在这座岛上就能更随性地做事,连黑手党和流氓组织都排除他们,无可救药的一类人。
而且,他的额头上还划过一道笔直的伤口,新鲜的血液流在他的脸上,那样子就像是流血中的摔跤手一样。不过,摔跤手那般光彩的面容也不会有这种言行举止。
从外观来判断,这种言行举止……也只能认为是有散弹枪在手了。
一瞬间,我想到是这个男人射击了七砂。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感性的我鸣起警笛。但是,理性的我还需要把握现状的时间。
虽然我想立刻杀了他,但是这家伙手里的散弹枪没有冒出硝烟。
他还有同伴。
马上做出判断的我再次看向七砂。
然后,确认了她背后两个接近的人影。
一人手里拿着小型手枪,瞄准了七砂。
另一人拿着小刀,正警戒着从远处盯着她。
“你这婊子……刚才竟敢那样做!”
“……你们……是刚才的……”
按住肩膀站起来的七砂向我背后的小混混说。太好了。看来她没有生命危险。
“下次不会大意了。我会射穿你的双手双脚,在你死之前会好好疼爱你一番的,这次记得要叫爸爸和妈妈的名字,啊啊?”
她似乎没有听进去男人下流的话语,而是看向我这边,面带苦笑地说。
“呵……我还真是……注意力完全被你夺走了。”
怎么会。
我不在这里的话,她就不会受伤了吗。
可恶,我也是。光顾着跟七砂说话,连这种小混混的气息都没注意到。如果是我被射到就好了。
一瞬间,我考虑着这种事,但是——
在我转变表情之前,她马上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摇了摇头。
“……我不是想找借口。抱歉。”
——
听到她带有苦笑的这句话——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穿过我体内。
不,该说是体内还是心内还是脑浆内,又或者是灵魂里——总之,在“我”之中,有种像是电流般的东西长驱直入,给予我一连串的刺激。
契机十分简单,但这还真不妙。她刚才说的台词到底哪里有这种力量我也不知道。从感觉上来说……可以说是“齿轮咬合”吧。
啊啊……可恶。在这种心情很珍贵的状况下怎能这样呢。
果然——至今为止我对她感到的感情不是什么恋爱。一直以来在意识中产生的好感只不过是错觉。
我以疼痛般的程度理解了。因为——
我现在,在这个瞬间——真正地爱上了她。
在这种值得纪念的瞬间,我背后的散弹枪男碍事地看向我。
“啊啊?你这家伙是她的男友?嘿嘿……你明明是个男人,却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嘛?啊啊?你也穿上女装跟那边的女人遭受同样的待遇吧,哦哦?”
变态。
好死不死,在这种时候被变态盯上!
啊啊啊,如果我被当成是同性恋,不就不能把爱恋传达给七砂了吗。我认为世间有各种性别之爱的形式,这很好。我没打算差别对待。但是,擅自把自己的爱好强加在别人身上的人会被称为变态也是当然的。不如说,他们在勉强硬来的时候起,就已经是彻底的犯罪者了。
嗯,很过分。
而且这些人手里还拿着枪。
可能在本土杀了很多人了。
……啊啊,对了。就当成是这么回事吧。
我握紧手中七砂的刀,向散弹枪男缓缓动起身子。
“别乱动!”
散弹枪男说了些什么,但那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是为了不让流弹打到七砂,而挡住子弹的线路罢了。
然后——在这个动作结束的瞬间,
感性的我和理性的我达成了一致。
——决定了。
——杀了你。
下定决心的瞬间——我把全部神经都集中在杀死面前这个男人身上。
意识之中的世界扭曲了,男人的全身鲜明地浮现在我的视觉中。
然后——我的世界,被笨重的时间包围了。
“再动一下就”
“从”啊啊,该怎么杀了这家伙呢。为了平息我的怒气,不愚弄着杀死他
“你”我可没法服气啊。
“的”但是,没那时间了。抑制住感情吧。我在此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的话,
“脑”七砂就会被那个男人射到吧。
“浆”虽然感到世界的运转很慢,我的动作也没有变快。像漫画里那
“开”样,有能够完全停止时间的能力该有多好啊。我的身
“始”体也配合着世界,成为了令人焦急程度的笨重物体。
“炸”但是——对付这个小混混已经足够。
“飞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喂啊啊啊啊喂喂啊啊啊喂啊啊喂啊啊啊啊啊”
不像样地叫喊着,男人倒落地面。
他的后脑勺像喷泉般流着血,从谁的眼中都能看出他已没命。正以为他的散弹枪要顺势放出一发子弹,幸好他的手很快就离开了枪。
我做的事很简单。
只是拔出七砂的刀,放在对方的脖子上,划过。
这个动作——只不过是抓住对方的破绽做出的最小限度动作。
我的意识还集中在世界之中,重新看向七砂方向的小混混们。
意识已经朝向背后,身体却没跟上。啊啊,我该拿这份急不可耐怎么办才好。
视线追随着我的意识——我看到,另一位拿着手枪的男人把枪口举向了我。
他还没做出判断。
是这家伙射出了子弹。
向七砂。
伤害了七砂。
我确认了他的枪口已经从七砂身上移开,就把自己完全交付给感性。
“你……你这混蛋……!”
“到”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底”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做”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了”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什”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么”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痛……咦?啊,啊?”
转过身去扔出的日本刀命中了,完好地贯穿了对方的身体。投掷日本刀还是我第一次经历,但是我凭借丢小刀杀人时的感觉,修正着缓慢移动的身体而扔了出去。
剩下一人。
跟小刀做对手的话,空手就足够。
我微微缓和了一下集中的意识,世界的速度从影片定格向慢放程度的速度变化。改变的是我的意识不是世界,但从感觉上来说这样讲比较合适。
最后一个小混混为同伴突然的死亡而混乱了吧。他不顾我已经变成了空手,依然攥紧了小刀,发出惨叫逃跑了。
我是想追过去的——但我还是担心七砂的伤,在目送男人消失在小巷深处之后——我让就这样止步的世界从我的集中力中解放出来。
世界迅速地恢复了速度,七砂就在我面前的现实扑到我身上。
“啊啊……没、没事吧?”
说到这里,我才注意到横卧在她身旁的尸体和插在他身上的日本刀。
“啊……呃,那个,抱歉!我擅自把你的刀……”
“没事,反正也是用来被血弄脏的东西。”
她一边苦笑着,一边拔出插在尸体上的日本刀。
“我本来已经习惯看到你杀人了……你果然还是很厉害啊。……总之,还是向你道声谢比较好。”
“不……没事。”
即使我不在这里,凭她的实力也能处理好吧。
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到,是无法胜任东区护卫部队的职责的。
她看着身旁尸体所持的枪跟不远处的尸体与散弹枪,脸上露骨地阴郁起来。
“话说这些家伙……到底是从哪得到这些枪的……可恶,不会再次发生像夏季事件那样的事吧……”
七砂自言自语着。她的肩膀上还流着血,就算伤口很浅,也该尽早止血消毒才是。
于是,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看着她伤口的视线,她缓缓地站起身对我说。
“不必担心。没有擦到大血管,肌肉和骨头也没事。真的只是擦伤。”
“啊啊……不让医生诊断一下的话……我带你去。”
我说出纯粹的心情,七砂则微微地摇头说。
“最近的医疗所就是我们的事务所——你来的话,会出大事的。”
这么说着,她的嘴角缓缓地露出微笑。
可能是误会。
也可能是看错了。
我瞬间考虑着这种事——在我全部神经都集中在她身上的脑内,我告诉自己她的微笑是错觉吧。
啊啊,心跳不已。心跳不已。
心脏的跳动支配了我的鼓膜。比起鼓膜,似乎先对跟血管相通的脑浆产生了影响。
“再见了。……我想问的事——下次,再慢慢问你吧。”
她这么说着,看向东区的方向。
就在刚才,面前死了两个人还能这样,她也是很不容易啊。虽然这不是杀人的我该说的话。
这时——在我体内,一种禁忌的想法穿过。
是因为想着在尸体之间还不怕我的她可能会理解,还是想被七砂认可,我不知道。
恐怕是双方都有吧,我问出了一个不能问的问题。
“那……那个。”
住口。
别叫住她。
刚才是搞错了。不要回头。
“你觉得——我奇怪吗?觉得我……异常吗?”
说出来了。在说什么啊我。
不想听。不想听七砂的回答。
但是——就在我想堵住耳朵之时,已是七砂淡淡地给出回答之后了。
……也就是说,她是立刻给出的回答。
“你自己没发现吗?”
……
……
……
啊啊,我这个笨蛋。
所以才说,所以才说不要听啊。
只要自己在自己体内承认就好了。
……我做了一个她会理解我的梦。
我知道的。一般人会这么回答也是当然的。
我告诉自己“很正常”的理由,也只能用在我身上——我知道的,但是正因为理解这一点,我才认为自己是正常的。
但是——我做梦了。
以为她会。
同样是被这个岛渗透的人,即使看到尸体,目睹面前人的死亡也能若无其事的她会。
然后——梦被打碎了。
从真正喜欢上她起,还过了不到一分钟。
相遇后立刻告白并被甩的男人,一定就是这种心情吧。
果然是……我和她所在的世界不同吗。
是这个世界本身跟我就是不同的存在吗。……所以,我才能对世界的速度感到错觉。
啊啊,啊啊。
如果说我是其他世界的人。
如果说无法从真正的意义上互相触及灵魂。
如果说她不能成为我的人————
干脆——
于是——我的意识再次集中。
△▲
啊啊,我很正常。
因嫉妒和无可奈何的恋爱而驰骋的疯狂。
我想,什么人都会有这种心情吧。
但是,大家都用理性的面具克制着这一点。
在这座岛上,我戴着雨雾八云这张面具。理性是窥探其他世界的面具。
理性不在,交出一切感情的我——到底还是不是正常呢?
接下来,拥有着明确杀人意志,理性地杀人————
与感情爆发,事先没有考虑,“忍不住”地杀人————
到底哪边才是疯狂呢。
一直考虑着这些事的我——到底是否正常。
应该是正常的……
不是我。我是想让其他人承认这一点。
至少有一个人也好。
谁来——谁来——
没有人回答。
我是——我是正常的吗?
我现在——在做什么?
我现在——是正常……的吗?
谁来,
谁来…………
第三章B谁人生还?
西区地下商业地区
从肉店到宝石店,排列着各种店铺的西区地下商店街。
昨天的爆炸事故与干部之死没有让聚集在这里的人气衰退。
从扬声器中一如往常地播出着海贼放送,总算停止重复播放西区干部被杀的新闻了,现在转为播放广播剧CD的状况。
“那个人如果是怪盗的话就好了。”
“哈?”
于是,在各种喧闹之中——自己似乎也融入了那份喧闹,夏尔突然对弟弟说出奇怪的话。
“我是追踪他的名侦探。只要继续这种对手的关系,互相的心意就能渐渐想通……这种事,你不觉得很棒吗?”
“姐姐……那个人……难道是?”
“从废墟上抱着女孩子下落,感觉很像怪盗呢!”
“不行了,姐姐已经不行了……!”
抱着头的夏洛克从怀中取出那个男人的照片,用交织着嫉妒与羡慕的表情叹了口气。
把照片的复印件交给雾野夕海,拜托她帮忙的侦探姐弟——听到夕海说“我去跟朋友商量一下”之后,他们就漫无目的地在周围打探消息。
正如夏洛克的提议,他们也向自卫团询问了昨天的事——但是,在城里见到的自卫团团员,基本上都回答“没必要说出来”,没有问到一丁点有用的情报。
然后就是询问除此以外的人,偶尔遇到昨天的围观群众之一,他们也差不多把握了情况。
——在那之后,从废墟上走下的似乎是东区护卫部队,跟自卫团发生争执后,他们让好几个人都举手投降了。这样的话,自卫团的面子完全崩毁,也难怪他们不想说了。
“但是姐姐。做出那种危险之事的人如果是护卫部队的人……”
“七砂……像那样继续等下去,就会有同伴为她治疗了。”
夏尔说出跟弟弟的忧虑微妙岔开的话。
但是,弟弟对姐姐这句话给出另一种反应。
“……也是,她也是护卫部队的……也就是说。”
“七砂是个超级好人!”
“哈?”
“因为,没有我们多管闲事的话,她就能继续保护工作上的同伴了……今天早上,她不是没有对我们表现出丝毫厌恶的表情吗。……一定是在担心我们。所以七砂是个好人!呵呵呵,稍微推理一下很容易就能推理出来哦夏洛克。”
——所以说,那不是推理……
他在心里这么想着,但看到姐姐天真的笑容后,就失去了挑刺的劲头。
他放弃了,转而说出其他的忧虑。
“姐姐……从现状来考虑……护卫部队的人是在追赶这个人吧?”
哗啦哗啦地粗暴对待着照片,夏洛克继续说出自己的意见。
“但是,雪村七砂却对这件事保持了沉默。……那是为什么?”
“一定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吧?”
“……我真羡慕姐姐能立刻给出这种回答的单纯。……呜呜,姐姐就算回到本土,也绝对对付不了‘请回答我们的问卷调查’或‘要看画吗’这种邀请。”
回想着姐姐被数十万日元的兜售吸引住,若无其事地说出“我买了好东西!”那喜悦的身影————夏洛克不知为何脸红了。
——不不不不,不能觉得蛮可爱的啊我!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在想些什么啊!
他慌忙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振作起来继续说。
“总之,这张照片上的人……是被护卫部队追赶的人哦?”
“果然是怪盗……”
“为什么你会得出这种结论啊。……话说回来,被他们追赶的话,为什么要帮助护卫部队的雪村小姐呢?”
“嗯~说不定他是喜欢七砂呢……”
这确实是名推理,但夏洛克只是随便听听,就叹了口气。
“啊啊……变成朋友的同时也成为了情敌……夏洛克,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觉得你让头脑冷静下来就行了。”
他不屑地盯着姐姐,内心却稍稍产生了对照片中男人的嫉妒之心。
至今为止,姐姐就算喜欢上什么人,也是电视里的演员或者硬汉小说里的主人公,又或者是《DoubleBretta》这部电影里的主角小灰人之类的,他从来没有涌现过这种感情。
这次的形式也差不多——但问题在于,对方是实际存在于身边的人。
感觉到嫉妒变强的同时,夏洛克对自己心中对于姐姐的感情到底是什么而愈发烦恼起来。
夏尔不了解弟弟的烦恼,比平时更振作地投入在这次的工作里。
他们用了好几个小时,一个不漏地打听——三小时后,在另一种意义上,他们摸到了头绪。
那是在等待夕海回来中,去饭塚餐厅前打听时的事。
“啊啊……什么嘛,你们……是同行啊。”
“哎?”
看上去稍微有点下流的男人,看到夏洛克拿出的照片,把他们当成傻瓜似的哼了一声。
“没想到连你们这种小鬼都得到了委托。那个委托人相当走投无路啊。”
“哎?那您也是侦探?”
“该说是信用调查所吧。虽然是个人经营的。”
很明显把他们当成笨蛋的眼神。
他们也确实没有侦探的能力,被当成笨蛋也是无可奈何的。想到这里,夏洛克就勉强承受了对方的视线。至于夏尔,她似乎完全没发觉自己被看轻了。
但是——男人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向姐弟俩询问了奇怪的事。
“话说回来……你们……受到警告了吗?”
“警告?”
“怎么回事?”
交替看向用奇怪声音询问的姐弟俩——男人的表情忽然惊讶起来,声音也变粗重了。
“还是说……难道,你们是那种人吗?我听你们的声音不像是日本人……但你们该不会是想妨碍同行,占有对方的收入吧……?”
“?怎么回事?”
“别装傻了……?报上弹簧腿乔普林之名的……那个怪人的事。”
弹簧腿乔普林。
听到这个名字,夏洛克用惊愕的表情摇了摇头,夏尔则浮现出天真的笑容,说出坦率的意见。
“啊哈哈!您在说什么啊,弹簧腿乔普林是都市传说哦。请不要开玩笑!”
“开玩笑的到底是谁!”
是为两人的话感到火大吗,自称信用调查所的男人在粗重的鼻息中提起夏洛克的领子。
“哎哎?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从哪来的,但是在这座岛上没有警察。所以,糊涂地刺激到大人会有什么后果,让我来好好————”
“教会你吧。”
“哎……?咕啊!?”
高大的信用调查所男人身后,出现了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影——他用一只手抓住信用调查所男人的领子,就这样轻松地把他举过头顶。
“嘎……唔嘎……!”
前领缠住了喉咙,呼吸被压迫,表情苦闷的信用调查所男人。巨大身影的手臂更加用力,将大概有八十公斤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扔向身后。
猛烈撞击墙壁的声音之后,是男人的呻吟。
——葛原宗司?
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夏洛克在一瞬间以为是西区的自卫团团长————
“真是的。太碍事了……”
发出生气的声音咔嚓扭动脖颈的人不是葛原——是位头发三七分的高大东洋人。
“好了。”
收拾掉碍事者的东洋人对面前的白人姐弟,以粗鲁的口吻询问道。
“啊~夏洛特和夏洛克就是你们吧。”
“认错人了——”“是倒是?”
想要糊弄过去的夏洛克之话,被姐姐的话完全遮蔽了。
“是吗……抱歉,能跟我来一下吗?”
“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展开,让姐弟俩不由自主地环视四周。
于是——他们注意到站在对方身后,拥有着奇特氛围的少女身影。
刘海遮住了双眼的少女,背上背着两个球棒匣,是位装扮奇特的小姑娘。
“抱歉……我们有点事想问……那个,可以去东区的游乐园吗……?”
少女的话刚说出口,姐弟俩的周围就被独特的紧张感包围了。
“姐、姐姐……”
“……没事的,夏洛克。”
像是在鼓励不安的弟弟一般,夏尔以往常不用的认真表情说。
两人周围,不知何时起被十几个男男女女围住了——他们以不让两人逃跑的阵势,把这里完全包围了起来。
“找我们……有什么事呢?”
听到夏尔不知何时紧张感消失的声音,刘海少女带着抱歉的表情低下了头。
“对不起……那个……您认识……雪村七砂小姐吗?”
“……”
“向城里的人们……询问外国人的男女,说是一定就是你们……我们去事务所找过了,但你们似乎不在……就出来寻找。昨天……你们救了……雪村七砂小姐……吧?”
刘海少女没有自信地讲述着,夏尔也没有继续掩饰见过七砂的事,用表露出不安的表情反问道。
“她……怎么了?还没有回到东区吗?”
刘海少女向表情认真的夏尔微微低头——说出对双方来说都很残酷的事实。
“刚才……在地上部找到了她……她受了重伤……”
“现在……她意识不明,已经生命垂危了……”
像是在同情被命运车轮玩弄的姐弟俩,又像是在嘲笑————
背后绑着无线电对讲机的小猫,从垃圾箱的阴影处注视着现场的状况。
在它发出喵的叫声开始离开现场的瞬间,对讲机里传来窃窃私语的笑声。
果然就像是在同情,又或是嘲笑那对姐弟一般————
笨拙的少年和纯真的少女。
杀人魔少年想要肯定自己——
侦探少女想要肯定他人——
他们各自的心情奔驰舞蹈着。
在没有一个看客的情况下,他们践踏着这座破破烂烂的岛。
但是——虽然没有看客,演员是存在的。
摆布着自己中意的其他人,否定不中意之人的所有努力。
这个男人——现在——就要鸣响开幕的铃声。
△▲
“……”
黑暗之中,只有显示器上的映像在空间中闪闪发光。
跟供暖设施完全无缘,冬天日本海的气温将黑暗打磨锋利。
盯着淡淡光芒正与明智对抗的显示器,一个男人发出遗憾的低语。
“啊啊……明明向那个彩虹色头发的人警告过了,结果他似乎还是回到了岛上。”
“如果他不回到这座岛……就可以不必在这座岛上任我摆布了。”
但是——同情也仅限于语言。
他的表情接下来马上被凶恶的笑容支配了,说话方式也像是变成了脱掉面具的粗糙之物。
“呼呼,呼哈哈哈,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我想到你要回来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正如我的期待。啊啊好怀念。如此地正如期待可以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形状奇特的枪。
乍眼看上去是普通的左轮手枪,但枪口被铅块堵住了,如果射出子弹一定会爆炸。
“但是,包含警告的意思在内,让我来做一个华丽的宣战公告吧。……不,说是宣战公告是否有些迟了呢。”
男人用鼻子哼哼着旋转手中的枪,重新盯向显示器中映出的人物。
画面里映照着人工岛上不知何处的风景,画面中心稍微向左一点,伫立着一位七色头发的男人。
因为他的外观太过显眼,在显示器这幅小小的画面上也能清楚地辨识出他的个体。
再次确认了这个人物的男人,背对显示器,向黑暗之中朗朗宣告。
“毕竟我的复仇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不是想让什么人听到,而是为了确认自己的一切。
自己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和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为了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正当的。
只不过——他跟某处的杀人魔一样,比起保护自己——不如说,给人一种有更深层次的疯狂在诱惑自己,才说出这种话的感觉。
“从几个月之前开始……或者说……是从几年前开始。好开心啊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唔哈……唔哈哈哈哈哈哈。这还真好笑真好笑啊真的!毕竟特意做成这种样子呢!只能笑了吧!唔哈哈哈哈哈嘻哈哈哈哈哈哈…………嘭、嘭、嘭地……”
一边愉快地愉快地笑着——黑暗之中,男人高高举起拿着手枪的右手——简直像是发布起跑的信号一般,向自己头顶上方猛地扣下扳机。
“……开始游戏……不,是游戏结束吗?”
男人的台词说完的那个瞬间。
“对我来说是开始游戏……”
从远方传来烟花般的声音,接下来是震动的声音——
“对你来说是游戏结束……葛原……宗司……!”
——刚才的这个瞬间。舞台的幕布被拉开了。
将这座岛的一切都覆盖殆尽的幕布,面向没有观众的大海,光明正大地拉开了。
岛上的人全部都在舞台内侧。
岛外的人对这座岛上发生的事没有兴趣。
即使有兴趣,想要观看舞台,也只有自己走上舞台这种看戏方法。
没有任何观众,只有扭曲的演员守望的表演序幕已拉开。
……
没错,没有观众。
他们互相摆弄着对方,暴露出自己的身影。只是如此。
那么,至少——由我们来做观众吧。
将他们的舞蹈看到最后。
将这座岛的舞蹈看到最后。
这到底会不会成为岛的最后表演——
即使,岛会随之一起沉没。
因为这——不是现实,而是作为“传说”生存的人们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