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ACT1邂逅时的寒暄

今早踏出房门前,我就已经做好会遭遇狂风过境般场面的心理准备。不出所料,打开门的瞬间,浓烈的酒味便扑鼻而来,让我不禁叹气。但我还是走出房间,往客厅瞄去。

该说这也是预料中事吗?一名面熟的女子正战死沙场般地趴在矮桌上。

是我老姐。嗯,那的确是我老姐。

其实在深夜两点左右,我就感觉到有人七手八脚地踏进家门,所以并不意外。她大概又应酬了一整晚吧。

桌上有气泡酒跟啤酒的空罐、气味浓烈的鱿鱼干、拆了封的不知名零嘴,还有掺花生的柿种米菓。基本上,像她这样的妙龄女子,难道就没有红酒配起司之类的可爱组合吗?

吃什么鱿鱼干配啤酒?你是中年大叔吗?

不过我仔细端详整张桌面后,感到有些不对劲。

今天的酒类空罐似乎少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大量奶茶、可乐、巧克力、冰淇淋跟蛋糕等平时少见的空盒四散客厅。

难道有很多女孩子来过,而且都搭首班电车回去了?

我怀着疑惑,直往浴室走去。

我先敲个门。自从曾在浴室里撞见老姐半棵的样子后,敲门就成了习惯。为了保险,我又敲了一次。叩叩叩。

很好,里头没人!

我大方地将门打开,却在悠然走向洗手台时僵住了。

浴缸里有东西,而且那不可能出现在浴缸里的物体还突然蜷缩起来……

「……」

我愣了好久才逐渐回神,接着战战兢兢地蹲在浴缸边,低头直通通地凝视着那个。

还忍不住用手指轻戳几下。

真的不是幻觉,那物体并未消失。

那物体……

「啊嗯——」

是个有着幸福睡脸的可爱女孩,还随着我的指尖动作发出奇妙呻吟。

好诱人,超诱人的!

不不不,先等等。

浴缸里没放水,她也没裸体,衣服穿得好好的。不过那身衣裳却不太正常。

因为她穿的是女仆装。

那身女仆装以浅粉红为主,到处可见荷叶滚边。肩头圆蓬蓬地,腰间缠得紧实,曲线分明。而且最最最重要的就是裙子超短。

喂喂喂!

这位太太,你很多地方都被人看光啦!

这时我终于注意到指尖传来的那份柔软感触,吓得赶紧站起身来。

糟、糟了!

我竟然下意识地碰了她……

定神一看,她的确有副好身材。无论是裙摆下那双穠纤合度的大腿,还是撑起了女仆装的丰胸,或者是在系着吊袜带的丝袜与迷你裙间那片光滑妩媚的白皙肌肤……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穿着女仆装睡在我家浴缸里?

正当我的脑袋被一早袭来的诸多问号弄得发胀时……

「舞学姐,你在吗?」

背后突然传来了开门声。

「啊!对、对不起!」

听见少女的惊呼后,我反射性地回头一看。

「!」

门口站着一位看似跟我同岁数,要不就略比我小的女孩子。她穿着陌生的学生制服,身材显得比睡倒在浴缸里的女仆苗条一些,给人清纯又柔弱的印象。

她的及肩黑发跟浅红发箍,和女仆的褐色大波浪长发形成强烈对比。

该怎么形容呢?

这种女生在班上应该不会特别显眼,不过会是男孩子口耳之间的人气女王。长相十分可爱,看起来也很乖巧,并不令人觉得高不可攀,全身散发着平易近人的气息。

她看着我,害羞地微笑问道:

「那个,请问你是真弓姐的弟弟,花泽正午……吗?」

我微微点头。

「嗯,是没错……」

你又是谁啊?

我以目光代替问话,她就连忙低头赔礼。

「啊,不、不好意思!我应该先自我介绍的。我是神乐坂春香。」

「呃,你、你好……」

我将手扶在后脑勺向她点头打招呼,不过我还是一头雾水。这时,她的视线转开了。

「呀!」

她注意到浴缸里的物体后——

「舞、舞学姐!?」

两手握拳捂在嘴前惊讶地大叫,接着跑到浴缸边才松了口气。

「真是的,你怎么睡在这里?舞学姐!」

她将上半身探进浴缸,摇摇女仆的肩膀。

「这样万一感冒怎么办!?起床了啦,舞学姐!快点起床,快!你这样会给真弓姐的弟弟添麻烦的!」

呃,我是不觉得麻烦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管他的,只要有人肯替我叫醒这位女仆就好。

老实说,这浴缸并不好用。

不用多久,女仆睁开双眼,意识还清楚得教人意外,真是谢天谢地。

「哎呀。」

女仆出声了:

「呼啊——!睡得好饱!早安呀,春香!」

她使尽力气伸了个懒腰,同时那饱满的双峰将女仆装绷得更紧,令人赞叹。

哦哦,好大!

我默默地羞红了脸,这女生果然很诱人……

「唉——」

自称神乐坂春香的女孩叹了口气,丝毫没注意到我的变化。

「唉哟,学姐,你也真是的……」

「哈哈。春香啊,我只是偷喝一点点真弓姐的酒而已,想不到一醒来就在这里了,好奇怪哟。」

神乐坂春香无奈地摇摇头,严肃地盯着女仆说:

「……快点换衣服吧,上课要迟到了。」

女仆也笑呵呵地看着神乐坂春香。

「知道了啦,那我就赶快去换衣服噜~」

语毕,女仆便站了起来。

「嗯呀?」

谁知一个没站稳。

「唉呀!」

她猛然抓住莲蓬头开关。

「咿!」

顺手一转。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清早的冷水滂沱地洒在头上,让她顿时成了落汤鸡。

连我也一起遭殃……

由于女仆淋湿后衣服透明到几乎连内衣都清晰可见,所以我被那位名叫神乐坂春香的女孩半强制地推出了浴室。

这里是我家耶!

「学、学姐,快点啦!赶快用浴巾擦干!」

「呜;春香,人家好冷哦~」

在浴室内的动静不断传出门板时,我快步返回客厅。

当然,我得向这屋子的主人,也就是我老姐问个清楚。

然而她的意识还没清醒,仍不是个能跟我交谈的智慧生命体。

她的酒量并不差,也没什么缺点,但是血压却低到能冠上个「超」字,使得早上的她虚弱到破灭级的程度。

「喂喂喂,姐!那些女生是谁啊?」

我大力摇了摇她的肩膀。

「啊、啊啊……」

她任我左摇右晃,活像具尸体。

「啊、啊啊呜呜呜,啊啊呜……」

她用半开的诡异双眼看我,还用手背拭去从嘴角垂下的口水。

「呜啊啊啊……呜呜,啊啊。呜?」

好像在反问我些什么。

「啊啊,呜呜啊,啊?」

尽管她是我亲姐姐,但是那没卸妆且刚睡醒的脸再配上一头散乱的黑发,实在很恶心。老实说,那会吓死人。

而这时她——

「啊啊,啊!」

竟然精神错乱似的抓住我。

「呃、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死命地揉我的脸颊。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想都没想,直接将兽化的老姐朝一旁扔了出去。啊,真抱歉,虽然她是我亲姐姐,不过那真的很恶心!

「呸嘎!」

她像只被压扁的青蛙般怪叫一声,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我焦急地站起身子大叫:

「你、你赶快去上班啦!」

接着退出客厅。

总之把湿衣服换下,吹干头发后,就出门上学去了。

午休时间来得很快。

我将今早发生的怪事告诉了我的朋友镰仓裕之助(他的本名就是这么怪,还是个硬派御宅族),希望能找出一点端倪。

有女仆躺在我家浴缸里,还有个年龄相仿的乖巧女孩来照顾她,什么跟什么啊?

「这个嘛。」

我开始提供必要资讯。

「我是跟老姐一起住了之后才知道,我老姐虽然那个德行,但好像还蛮有人望的,常有工作上的人来拜访,男女都有,不过那大概只是下班后顺道来喝两杯而已吧……就我所知嘛,那个~叫什么来着?动画公司的制作人之类的?还有广告商、音响总监,另外还有混音师或什么的人好像也来过……哈哈,反正我完全不知道音响总监跟混音师到底是什么工作就是了。啊、对了对了,声优也蛮常来我家的~」

我并未注意到最后几个字让镰仓裕之助颤了一下,所以歪头继续问:

「不过这两个女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像是我姐的工作伙伴,太年轻了,怎么看都只跟我差不多大耶?所以说我完全搞不懂,到底是怎样啊?」

「唔。」

镰仓裕之助终于挤出了点声音。他好像咬紧了牙关,用一种异样阴沉的声音问道:

「……名字呢?」

「啊?」

他继续以向白痴问话般的口吻说:

「就是名字啊。那两个女生……都报过名字了吧?」

「是啊。」

我一边准备午餐,一边重整我稀薄的记忆。

「呃……那个女仆是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啦,不过另外一个好像叫她『舞学姐』,这另外一个看起来比较懂事的嘛!好像说她是『神乐坂春菜』吧?」

「春香啦,白痴。」

裕之助冷不防地往桌面一槌,口中念念有词。但是太小声了,根本听不清楚。

「裕之助,你怎么啦?」

我拿出摆在桌边备用的墨西哥辣酱,朝福利社卖的可乐饼面包狂洒,并大快朵颐。

「尿急啊?」

「唔!」

裕之助的头压得更低。我默默地盯着他看,突然间——

「说什么屁话——!」

他爆发了,还磅磅磅地朝桌子槌个不停。

「白痴!笨蛋!人渣!我会被你这大白痴气死!受不了!神乐坂春香和那个舞学姐,想必就是山川舞吧?而且她还穿女仆装!真不敢相信!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场面有多珍贵啊!?白~痴!你真的很白痴!还有就是!不要在难得的可乐饼面包上淋那种恶心的东西!」

这让我有点火大。

「什么恶心啊?这可是——」

裕之助打断了我:

「你干嘛替那种莫名其妙的调味料辩解啊!而且我怎么都不知道你竟然能靠你姐的关系弄到那种让人羡慕到死的机会!」

「啊?」

我皱起眉头。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老姐的工作跟动画有关啊!」

裕之助重重叹了口气:

「是啊,你是说过。不过花泽正午啊,就算你的确说过你姐是动画制片,『BLAZE』的幕后花絮我也听得很爽很高兴,可是!」

他突然将话打住。

「可是!」

又接连重复了好几次「可是」,还咬住衬衫奋力拉扯。

「唔~!我恨啊!真的好恨啊!」

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啊?疯了吗?

我仍盯着镰仓裕之助的童颜眼镜脸发愣。

「……」

裕之助却一脸哀怨地回看着我,再次叹息。

「算了,我就赏你这个开开眼界吧。」

他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本杂志。

「给我仔细看!」

他翻开其中一页递过来,我凝神一看。然后……

「哦!」

我大叫:

「这不就是她们吗!」

我吓了一大跳,今早那两位女孩竟出现在那报导的跨页版面里。

她们背靠着背,朝镜头微笑,手指摆成手枪状分别瞄向不同位置。

神乐坂春香略带羞怯,而山川……舞没错吧?则是一脸爽朗的甜美笑容,两人都穿着配件丰富的歌德风服装。报导标题则是「春季档新作特报『迷宫侦探』抢先专访!」

我稍微浏览过内容,她们似乎将在动画片「迷宫侦探」中演出。

「原来是这样!她们是声优啊?」

我惊叹地说道。

「啧!」

镰仓裕之助咋了咋舌。

「你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好啦,先等一下。」

我伸手要他先忍一忍。

「……这两个女生年纪好像跟我们差不多,搞不好还小个几岁耶?」

我又看看报导内文。

「这么年轻就能当声优啊?」

镰仓裕之助又长叹一声:

「唉,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耶!声优也是一种演员,电影跟连续剧里常常有小孩子,你也听过童星吧?年纪小一点都不奇怪。」

「哦,也对。」

「所以说!只要动画里有角色需求,而声优的演技又能够胜任,不管是五岁小鬼还是八十岁老太婆都没关系,因为配音根本不需要露脸啊!懂了吧?」

「……大致上。」

「而且啊,性别也不太重要。虽然基本上男声优要替女性角色配音是不可能的,不过少年角色常会因为音调较高的缘故,而由女性负责。你看,这个女生虽然跟我们差不多大,却已经替好几部动画的主角级少年配过音了呢。」

镰仓裕之助又翻了好几页给我看。

报导上的确有个面露沉稳笑容的短发女孩,内文描述她为「大纳言物语」的少年主角献声。这动画似乎是以平安时代为背景,描述少年们的精彩冒险……

算了,这一点都不重要。

「这么年轻就能当主角啊——」

我死盯着报导,脖子越伸越长。真是了不起,这个与我们同年的女孩子竟然已经出社会「工作」赚钱了……

我还以为声优都是些江湖中人。

「那是替外国电影配音的领域啦。」

镰仓裕之助忽然板起脸,认真地回答我的疑问。

「动画与洋片的配音其实属于不同范畴。洋片声优就像你说的那样,几乎都是些叔叔和阿姨,但动画片却有许多年轻女生在第一线大放异彩。」

「是哦~啊,她们应该都有酬劳吧?」

我忍不住又问。

「废话!人家年轻归年轻,每一个都是专业的呢!」

他也答腔了。原来如此,我懂了。那两个女生……就是今天遇到的山川和神乐坂原来是声优啊,所以才会被老姐邀回家玩。嗯,到这里为止没有问题。

「不过……想不到连这种杂志都有啊。」

我感佩地说,并从镰仓裕之助手中接过这本名为《声优疯》的杂志,也顺手翻了翻,发现每一页都满是声优相关报导。

我的感想有三。

第一、声优真的好多哦……

第二、奇怪?怎么都蛮会打扮的,还不分男女。

而且这些女声优都颇具姿色。虽然大多没有山川或神乐坂那样年轻,但几乎都是二十来岁。都是些年轻美眉嘛。

第三点。

「问你哦。」

我又开口问了:

「这种东西真的有必要吗?」

镰仓裕之助显得有些错愕,但我却是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

「这种小众的杂志销路会好吗?」

「小众?」

「我的意思是,这种只报导声优的杂志销量能看吗?」

他无言以对。

我真的无法理解。说起来,市面上也没有专门介绍制作人或导演的杂志吧?

「而且你对声优这么清楚要做什么?还买这种杂志。」

接着是最大的疑问。

「你很喜欢看动画吧?那知道一些幕后秘辛之后不会反而有点失落吗?」

「……」

「知道游乐园舞台幕后很有趣吗?就我来说嘛,嗯……知道是谁扮演自己喜爱的动画角色,跟刻意去检查游乐园中穿布偶装的人到底是谁,是一样的行为。」

「……」

「不是吗?」

我大大咬了淋满墨西哥辣酱的炒面面包一口。

嗯,真好吃!

「唔。」

镰仓裕之助突然愁容满面,表情扭曲。

「啊呜啊。」

还发出恶心的声音。

「啊哇哇哇啊~」

真的超恶。

这家伙又怎么啦?好像真的在哭呢。

镰仓裕之助看到我一副见鬼样,双肩无力地垂下,并用力摇摇头,手指无力地从中间托起镜框,悲凄地抬眼瞪着我。最后他口吻有如对牛弹琴般开口说话了:

「听好啦?喏,这个,看到了没?」

他又在我面前翻开杂志。

「就是这个,看清楚了没啊?」

那一页的标题是「好礼大放送」,两面都塞满了有着声优亲笔签名的周边商品,似乎寄回问卷名信片就能参加抽奖。奖品主要是声优的拍立得签名照,还有马克杯与签名板等等,而且神乐坂与山川的双人签名照竟也在其中。

「这怎么啦?」我问。

「我想要。」

「啊?」

「我……」

镰仓裕之助握拳大吼:

「我想要这个啦!」

他朝神乐坂与山川身穿制服外套配小短裙的拍立得照片(附亲笔签名)奋力一指。

「什么?」

见我仍不明就里,镰仓裕之助反应更加激烈。

「在日本!想要这一页上所有东西的人!跟山一样多啊!」

「……为啥?」

「什么为啥!因为这些人是粉丝啊!」

「粉丝?」

我越听越糊涂。

「声优会这么……那个,嗯……」

还是不懂。

「声优也会有粉丝吗?」

「呱!」

镰仓裕之助又发出怪声了,变成像只鸭子。

「呱呱!你看这里!」

这家伙一边鬼叫着,一边翻开刊头特集,上头有个女孩子在类似演唱会舞台的地方笑着挥手。

「我啊!我啊!」

他极其感慨地说道:

「我为了去这个『完美无缺的天使』秋宫凉子的演唱会,拿三台手机打去PI〇订票,结果短短五分钟就卖光了。我还是不放弃,上雅〇拍卖去找,但我这个穷学生根本付不起那种乱七八糟的直购价!」

「好、好啦好啦!知道了啦!你冷静一点!」

我连忙安抚亢奋过头的他。

「声优其实也会有很多粉丝,人气也很高,没错吧?」

虽然我还是不甚了解。

「而且对这方面有兴趣的人数也数不完,没错吧?」

「你终于了解了吗?」

镰仓裕之助的镜片后射出某种光芒。

「是啊,当然啦!」

我用力拍拍胸脯。

老实说,我很喜欢这种「向某人强烈表明喜欢」的感觉。无论那是恋爱还是拥护,都能令人热血沸腾。而无论何时,热血沸腾对我而言都是好事一桩。

「可是。」我歪着头问。

还是有点不了解的地方。

「为什么声优要开演唱会啊?是个人兴趣吗?」

「嗯嘎!」

这一问让镰仓裕之助睁大了眼。

「嗯嘎啊——————!你还是什么都不懂!」

他又开始鬼叫。

后来,镰仓裕之助对我滔滔不绝地讲解世界上有种叫做「声优好萌!」的东西,不过有一半以上我完全听不懂。他讲得那么热血沸腾是很好啦,但我还是不懂「萌」是什么!

学校对目前的我而言只不过是个念书的地方罢了,所以放学钟一响我就直接奔出校舍,绝不逗留。前往校门途中,能看到田径队与足球社正在操场上练习。有漂亮地翻越横杆的人、专注于伏地挺身的人、围在教练身边听取教诲的新社员们。

还有对着守门员射门的足球社员。

当为了暖身而慢跑的一行人与我擦身而过时,那中气十足的「努力!奋斗!」呐喊热气裹住了我,使我心头一揪。

我和老姐住的公寓屋龄尚浅,离车站也近。格局为家庭取向,管理、保全都不错。在我中学毕业、考上志愿高中时,双亲突然被调派到海外。当全家都在烦恼该如何是好时,我那位已经出社会独立生活的老姐说话了:

『那正午就搬来跟我一起住嘛,不过要帮忙做家事哦?』

于是我就万分感激地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在便利商店随手买了点东西(掺了哈巴涅罗(注:一种辣椒)的特辣零嘴)后,我晃着塑胶袋漫步到公寓前。

「奇怪?」

有辆大卡车停在公寓前,几个穿着看似搬家业者工作服的老兄,正搬运着沉重的家具穿梭公寓大门。

有人搬家耶,是迁入还是搬出啊?哪一楼的?

好奇的我更靠近了点。

「来来来,各位大哥,加把劲儿搬吧!啊,那个柜子就摆在大门边的房间就好!电视放客厅!麻烦留意一下易碎品哦!」

我听见一名女子威风地拍着手,指挥现场作业。

于是绕过大门的柱子,想看看她究竟是谁……

「咦,正午?你放学回来啦?」

那位举起一只手的人正是我姐。

「……」

我愣了一下下之后问道:

「你在做什么啊?」

「废话!」

完全摆脱今早那一滩烂泥般外星生物形象的老姐,身穿笔挺的套装对我微微笑说:

「看也知道是搬家啊!」

「搬什么家?」

我开始头痛了。

「我们要搬?」

难道出了什么事要临时跑路吗?

「不是啦!这些全都要搬到隔壁去!我没说过今天有人要搬进来啊?这给你。」

老姐从卡车货斗里搬出一个纸箱直往我身上塞。看老姐搬得那么轻松,想不到还挺重的,让我的脚步晃了一下。

「加油啊,大男生!」

她又搬了一个纸箱给我。

「喂!等、先等一下啦!」

老姐听见我抗议,回我一句:

「少废话!帮你未来的邻居一点忙也是应该的吧?人生在世就是要靠情义、气魄跟毅力!」

「唔。知、知道了啦!」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总归是在帮邻居搬家。好,搬就搬吧!

「嘿咻!」

我鼓起力气大喝一声,大步向前跑去。

「好耶!不愧是我弟!」

总觉得老姐正在我背后满意地点着头。

由于电梯让给搬家公司搬运大型家具(冰箱或洗衣机等),我只好自己爬楼梯。如老姐所言,我家右邻的门正敞开着。

屋里的门柱上都贴有黄色的防撞海绵,以免家具搬入时碰伤。我尾随搬家工人们的脚步进入屋内,脱去鞋子、踏上走廊,将手上的纸箱暂时摆在客厅(一般的最大房间)里。

这里的格局跟我家几乎相同,不同的只有仍散乱无章的家具,以及堆积如山的纸箱而已。这时,工人们又搬来了沙发组与电视柜。

在小心不去干扰到那几位大哥的工作之余,我继续往里头探去。

回想起来,自从我寄住老姐篱下后,还没看过隔壁有人出入。今天搬来的会是她的朋友吗?应该是吧?

尽管老姐再怎么比常人精力充沛个两、三倍,也不会胡乱自告奋勇帮陌生人搬家……

「姐!我问你哦。」

我向刚进房间的老姐问道:

「到底是谁要搬来呀?你朋友?」

「嗯~?对,工作上的。啊!再稍微左移一点点好了,那样比较不会挡到插座。」

这时搬家工人正巧来向老姐询问冰箱该如何摆设,于是她朝我走来,同时对在场的工人下指示。

难怪她会帮成这样,还在大白天跑回家。这也算是工作之一吧?

新邻居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正午,来帮个忙~」

老姐突然回头叫我。

「已经不用搬东西上来了,你先帮忙把已经搬进来的纸箱拆封吧。」

她举起一只手作拜托貌。

「有劳啦!」

还俏皮地眨了个眼。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又不是什么苦差事。

「好!」

我将左手扶在隆起的右臂肱二头肌上。

「交给我吧!」

我先回家换上方便活动的衣物,顺便将装有零嘴的塑胶袋搁下。当我再回到搬家行列时,大型家具的搬入已告结束,工人们正忙于电视配线等较细部的配置。

看来搬家工人不只是将家具搬进屋,也会应需要而添加各种善后处理。看老姐如鱼得水似的跑进跑出,要不是早上这么虚弱,我想她真是堪称无敌的人了。

虽然称赞自家人有点那个,不过她真的很有才干,还是个美人胚子。

而这个美人正一身裙装,潇洒地整理餐具。

她动作飞快,几乎能听见空气摩擦声,连搬家工人们都几乎看傻了眼。

「好!大功告成!」

这回她跑进浴室看看洗衣机的状况,接着仔细地确认马桶冲水是否顺畅,出浴室之后还在便条纸上写了些待补配件之类的清单,同时向工人们明快地下达指示。

感觉她好像正一个人当三个人用。

动作真快!我可不能认输!

我立刻踏进寝室,开始将满地的纸箱一个个拆封。

「欧拉欧拉欧拉!」

这个当下,我觉得搬进来的一定是一名男性,还有点年纪。

问我原因?因为那些家具都给人这种气息。尽管这里跟我家格局都是两房两厅,所以新邻居也可能是育有孩童的小家庭或新婚夫妇,不过我完全不这么认为。

因为这些行李弥漫着独居男子的气息。

例如那品味独到的音响组合、颇具重量的雕花玻璃器皿,还有哑铃、扩胸器等显眼的健身器材。而且与不实用的物品相比,厨房用具等生活必需品更是压倒性地少。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屋主都是个独居男子。

在我将书摆回书柜中时,这个推论变成了确信。

《历史读本》、《文学全集》、《哲学大系》。

书柜里摆满了高知识分子大叔才会看的厚重书册,其中还夹杂了几本外文书。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跟老姐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一边思考,一边将清空的纸箱踩扁。

「咦?」

回想起来,我的确有看到个大型衣橱(能挂一堆西装类的那种)被搬进来,却不记得有整理过任何衣物。

「……怪了。」

我看看四周,但剩余的纸箱并不多。

纵使那些纸箱中都塞满了衣物,但仍不多(因为感觉他十分稳重、会打扮)。

「……」

总之先从手边那几个小箱子开始找起吧。

我忍不住「哦!」了一声,里头还真的装了衣服。我拎起一件看看。

「!」

就愣住了。

我将那件衣服拿高,反复端详了好几遍。

这是怎样?

那是件水手服,是一种女孩子会穿,女孩子以外的人穿了就会被贴上变态标签的衣服。

啊……再多看几件吧。

「……」

我开始冒汗了。这次是女仆装。

这是怎样?

我真的僵住了。对了,今天早上那个声优……叫山川舞没错吧?

她为什么会穿女仆装咧?我茫然地开始重新思考,并继续挖掘纸箱内的衣物。

这还真是糟糕。

护士服、空姐服、旗袍、兔女郎装,一件比一件诡异。接着还有啦啦队服、紧身皮衣装、布料少得令人担心的比基尼泳装……

「……」

我默默地翻开最底层。(插花:我翻我翻我翻翻翻-=)

「!」

在理解到那是个会扭来扭去的成人玩具之前,我瘫倒在桌子上。

「噗、噗、噗!」

订正!

我刚刚还以为他是个既沉稳又学识渊博的大叔,但是我要订正!他只是个变态大叔!

就在我「嘎啊!」地惨叫一声,精疲力竭时……

「啊,正午!你在这儿啊?那个,我有急事要先走了。」

老姐突然进房来,我则是半叹气地抬头看着她回答:

「哦,是哦……」

老姐严肃地说:

「所以呀,能麻烦你陪一下永远吗?不好意思。」

永远?什么意思?

老姐看我被这两字弄得一脸不解,又自言自语地咕哝:

「我本来是想找小舞跟春香来的啦,不过她们还要工作嘛。」

小舞跟春香?那是指……今早家里那两位声优?

「嗯?『永远』是人名吗?」

「是啊。」

换老姐一脸莫名其妙。

「我没说过?」

「当然没有。」

老姐她这个人,会将任何联络事项向朋友或家人交代得清清楚楚,公司方面就更不用说了。但奇怪的是,对我就会省略这些说明或报告。

「是哦?抱歉啦。那个,永远以后就住在这里。」

大叔?

我才不要!谁要陪那个变态大叔啊!

老姐看我眉头紧皱、准备拔腿就跑的模样,诧异地问道:

「你怎么啦?咦,永远人呢?你有没有看到?」

「永远?那个人有来过吗?」

「那还用说,人家是屋主耶!明明一开始还在,刚刚也好像在这附近……」

老姐东张西望起来。

「喂!永远!永远!上哪去了?」

她将头探出走廊大喊。

然后,就在此时。

「……」

衣橱内传来一阵碰撞声,接着缓缓打开。一名娇小的少女蹑手蹑脚地爬出来,看起来相当害羞。

「……」

少女战战兢兢地低头鞠躬,而我仍僵着不动。

「!」

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呢——

就是我与新岛永远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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