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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得知凯扎尔被关入监狱一事,费德姆·奥林不禁跳了起来。凯扎尔·伊斯兰是原帝朝评议会成员的贵族。
事情发生在一周前。梅菲乌斯帝朝皇帝格鲁·梅菲乌斯在朝议时,提出了迁移龙神庙,以及对其进行相应大规模改建的提案。传说从两千年前起便供奉着龙神的那座寺庙,目前位于作为帝都索隆代名词的『黑塔』地下。提案中主张将寺庙移动到宫殿附近,重建为一座雄伟的建筑物。
对于这个唐突的意见,数个贵族都讨好追从地表示同意。可只有凯扎尔明确表示了反对意见。需要动用财力与人员时应该有个先后顺序。虽说现在梅菲乌斯、加贝拉、恩德这三国关系趋于平静,但并不足以到使人乐观的程度。首先,龙神庙现在只有在国家举办祭典活动时才会被使用,一年内仅开放数次。甚至可以说大部分民众或许都不知道其存在,完全成了一个形骸化的建筑。
“该比这件事优先的其他事项多得数不清。请恕我僭越,但请务必重新考虑一下此项决定。”
“是吗”
皇帝只是淡淡地这么回答,这个话题就此告终。凯扎尔年龄已有五十五上下,和现任皇帝相处时间也很长。正因为如此,任何人都没把双方这种程度的冲突放在心上。
然而五天后,凯扎尔在自己宅邸举办的晚会上,再次非难起皇帝的政策。或许也是因为酒过三巡,“最近陛下的任何言行都太过突然,真让人受不了。”他这样对自己邀请而来的众友人叹息道。
当然,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的。可是不知为何只有这次,皇帝似乎始终怀恨在心,并以『图谋造反』为由,突然派兵包围了伊斯兰家的宅邸,当场将他逮捕。『任何言行都太过突然』——讽刺的是,凯扎尔居然用自己为例证明了这一点。
陛下是否想就此将凯扎尔处刑,这种恐惧在整个索隆内逐渐蔓延开。整整三天三夜间,凯扎尔被关押在地下一个与贵族不相称的牢狱中,并禁止他与任何家人见面。
费德姆之所以跳起来,除了得知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冲击,以及相应的恐惧感——毕竟为了推进与加贝拉间的和平交涉,他也是需要直接向皇帝提出意见的——之外,心中还充满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或许更应该称之为与喜悦相近的兴奋感。
(或许,终于到了该我走上舞台的时候了)
只要皇帝格鲁·梅菲乌斯依然企图强化自己的权限,并招来周围人们不满,就是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的日子即将到来的证明。那就是拥立皇子基尔·梅菲乌斯,筑起帝朝内新政权的基础。
这是一个宏大的野心。如果心中的这种想法有丝毫漏到外表来,毋庸置疑,自己将会沦落到与凯扎尔相同的,或是比他更惨的下场。仅此而已,
“费德姆大人”
主宫殿的走廊中,当扎德·考克向他搭话时,
(撞上个麻烦的家伙了)
他这么想着。
“凯扎尔大人的事您知道吗?”
“已经听说了。”
“陛下究竟有什么打算。如果是玩笑的话也太过火了。一定要向他提出意见。现在我们就一起去吧。”
对气愤地喘起粗气的扎德,费德姆只能马马虎虎敷衍着。扎德·考克,也就是所谓的反皇族派的领头人物。虽然他不可能正大光明挂着这个称号招摇过市,但和费德姆一样,也是向主张对加贝拉彻底对抗的皇帝进言,并推动和平交涉一派中的成员。又因为身上有着原帝国评议会成员这个称号,所以对于把评议会搞得有名无实的皇帝没有任何好感这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扎德和费德姆是同志。不,或许应该说曾是。
“把事情闹得太大反而会造成凡效果吧。而且,如果陛下是真打算开个玩笑,我们这样胡乱指责,反而会使他认真起来。所以现在应该放任不管。扎德大人也应该很了解陛下的性情吧。”
“为什么您那么能沉得住气?这是陛下的蛮横行为。而且您知道吗,就在前两天,陛下和恩德来的使者——”
“请恕我失礼,还有些紧急的事等着我去办。”
“费德姆大人”扎德皱起黝黑的眉毛。“这不像是平时的费德姆大人啊。您曾是那样真挚地为国家的未来担忧,丝毫不吝惜对陛下进行批判。该不会是因为这次凯扎尔大人一事,突然变得胆小起来了吧?”
“请注意您的言辞,大人。”
费德姆紧盯扎德。从年龄来说,费德姆要比对方大上十岁。
“我这还真是失礼了。但是最近这段日子实在是太奇怪了。”
丢下依然咽不下这口气的扎德,费德姆转身匆匆赶路。他口中的『奇怪』,是指最近这段时间,自己死死粘在基尔·梅菲乌斯皇子身边这事。也难怪他会产生本应同为反皇室派的费德姆突然变心这一怀疑。而事实上,现在费德姆赶往的目的地,正是『皇太子殿下』的个人房间。
(扎德那混蛋,该死。一脸自以为什么都明白的表情,想试探我啊。)
原本他就对扎德没什么好感。尽管周围人评价他还算是个知识分子,但在费德姆看来,由于过于依赖这些知识,以至于他脑子里死板的地方太多了。在和平交涉时,他也总是拿出历史文献作为理论依据,说什么『根据那个国家的事例该如何如何』『依照过去的惯例要怎样怎样』这类,动不动就搬出老套的知识,让人实在受不了。
(什么事不好干,偏偏把我当成个胆小鬼)
别说什么胆小了,费德姆正试图走过的独木桥,要比扎德的向皇帝『提意见』更为危险。而也正因为风险巨大,可以得到的相应回报也大得难以估算。当一想到这个计划终于即将进入实施阶段,费德姆不由激动得有些头脑发晕,
“怎么了?”
皇太子基尔看着表情一脸怪异的费德姆。
“才刚奇怪你干吗突然闷声不响,就见你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应该是你的身体状况比我糟糕得多才对吧?”
“闭嘴”
费德姆仿佛想掩饰什么似得怒骂道。这里是位于宫殿内皇子的私人房间。根本不在意自己好歹是以『探望』这个理由前来拜访,费德姆的态度相当粗暴。
“比起这些,你这到底怎么回事。难得来看看情况,谁知道你根本就没什么进步嘛。时间不是无限的啊。丁,都有你跟在身边了,这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终于觉得时机即将到来,可对基尔皇子的『教育』始终没有任何成果的现状让他恨得牙直痒痒。心情烦躁的矛头直指负责教育工作的侍从丁。
“那家伙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基尔·梅菲乌斯发着牢骚。在费德姆把他想说的话一股脑丢给他,立刻转身离开后。基尔扔下刚才还摆放在桌上的梅菲乌斯历史书,撇都不撇上一眼,深深地伸了个懒腰。
“就像是个准备第一次参加剑斗的新人剑奴隶呢。不过一般情况下,那种家伙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这些先不去管,费德姆大人的训斥也很有道理啦。”丁边将没有被动过的茶水撤下,边说道。“您必须要多掌握一些事情。照现在这个情况下去,等您能做到身为梅菲乌斯皇子在公众面前表现得不丢脸,还要花费两年、三年,不,可能要花十年以上啊。”
“我打赌就算花上一辈子也是没用的。学习餐桌礼仪、梅菲乌斯文化、背诵历代皇帝的名字和实绩、一天对着镜子看一小时校正姿势和笑容。干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全部都是必须的。”
“我已经对要去死记硬背那些老头们的长相和名字腻烦透了。比起那玩意儿,还是帮我去找点兵法书过来。最好是那些有最近战斗记录的。”
横躺在长椅上,反身背对丁的喋喋不休。虽然刚才出现的费德姆似乎显得相当焦躁,但如果要比心中郁闷程度的话,基尔——不,是过去被称为铁之虎的原剑斗士欧鲁巴,所承受的并不比他差。
尽管他是作为替身被费德姆带来这里的,但欧鲁巴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他有着必须利用当前立场来达成的目的。
那就是——对夺走自己一切的那些事物进行复仇。以及找寻那失去的一切。
当还是剑奴隶身份时,根本无法达成其中任何一个的这些目的,现在终于到了伸手可及的位置。可是,事态却忽然停滞不前。
“今天也必须回绝二十件以上的面会事宜呢。有伊奈莉大人的,罗德鲁姆大人这已经是第五次了,托洛亚大人的,还有巴顿大人——名字还记得吗,都是皇子的朋友——已经来过两次了。从您初阵后已过了一个月,再这样下去毕竟显得太不自然了。”
费德姆在这一个月内,将欧鲁巴半软禁在皇子房间内。并以初阵过于紧张,以及在不习惯的环境下呆了数日导致身体不适为由,不让他参加公务,并禁止大量想要面会的人靠近他。同时在这段时间内,费力于对欧鲁巴的教育,试图让他变得更像一个皇子。
可当然,只凭一个月的功夫能灌输的知识、学习的礼仪,充其量也就一点而已。反复做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不能探寻母亲,哥哥,还有阿丽丝的下落,只能因无谓地浪费时间而积压自身的烦躁而已。
“毕竟费德姆大人也不清楚这边的现状,才会要求回绝所有的接见,并以身体不适为由全部打发回去。但是如果不考虑作为回绝方的我们的立场,好不容易初阵之后大家都开始重新看待皇子,这样就又……”
独自一人发着牢骚的丁说到这里顿时闭上了嘴。
“是傻子吧?”欧鲁巴接上。“什么初阵之后始终无法摆脱恐惧感,什么那位皇子殿下究竟在战场干了些什么,还有什么听说他根本不下达出击命令,只会一个人瑟瑟发抖哦,之类的。”
“您,您外出过了吗?”
“这种程度的事稍微思考下就能想象啦。这不是挺好的嘛,以前的皇子也是这个德行吧。这样反而不用被人怀疑了。”
(问题是,)
嘴上虽说着风凉话,但欧鲁巴心中却思考着其他事。刚才费德姆来访时,他故意没有询问一件事。
(就是,那个真傻子殿下,究竟在哪里的问题。)
替身,原本应该只在必要的时候才需要去扮演作为对象的人。根本不需要平时在宫殿时还特地使用替代品。费德姆以前曾号称怀疑帝都索隆内存在暗杀者,虽然这听上去可以解释一切,但当然欧鲁巴是无法接受的。
而且。
扎伊姆堡垒之战结束时,费德姆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似乎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将皇子和替身交换这个事实。这样的话,该不会这个计划是费德姆独自进行的吧。假如事实真是如此,就算是欧鲁巴——两年内,与死亡相伴左右的剑奴隶——也不禁感到浑身一阵发冷。
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也就代表了他将不得不欺骗除了费德姆以外所有的梅菲乌斯人。那欧鲁巴也就不能随便躺着发呆了。毕竟是直接关系到自己生死的问题。
“梅菲乌斯建国祭也快到了哦。这是国家举办的祭典,再怎么说也必须在这时候露个脸才行。费德姆大人究竟打算到什么时候才……”
这时,门口传唤铃响起,丁外出应对。不久,门外正对走廊的小房间中便传来声音。来客似乎是伊奈莉,皇帝格鲁丧妻后,娶回的后妻的女儿,算得上基尔的义妹。争论的最后,丁回到房间。一脸疲劳困乏的模样。
“那位殿下最棘手。”
“怎么了?”
“又说什么,像平时那样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吧,这类话,想约您出去。还说一直憋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总需要散散心吧,诸如此类。”
“这样啊。”欧鲁巴沉吟半响,“之前,格威似乎也说过些什么吧?”
“哎?啊啊,是说赛安将军邀请他去自己府上做客,问您要不要一起去这件事吗?”
“那我就和伊奈莉他们去那边吧。一次搞定两件事。等会儿把这件也转达给她。”
“但是,费德姆大人……”
“和多少有些熟悉的人接近还算好。再说了,也只有现在可以装成是因为身体不适心情恶劣,哪怕和平时的表现有些违和,应该也能蒙混过去吧。”
与犹豫不决的丁同样,欧鲁巴本人对此也不是非常有干劲。但是,他却忍不住想出去干点什么。一直憋在这样一个徒具宽敞,事实上却等同于牢狱的房间内,静静等待时间的流逝,总觉得自己会被焦躁与不安击溃。正因为如此,
(这也是一场战斗。为了成为皇子,为了寻找阿丽丝和家人而跨出的,一步。)
仿佛为了说给自己听似的,低声呢喃。
与此同时,索隆内还有另一个坐立不安无法发泄心中郁闷的人物。
“这条裙子如何,和前面那条的白色呈鲜明对比的红。啊啊,但是,第二件是不是该选择梅菲乌斯样式的比较好呢。可如果这样的话,从本国带来的冠冕里就没有与之相配的了啊。要不还是拜托这里的侍女,稍后给我们选几件好了。”
“嗯”
位于后宫深处的一室。和站在一旁忙碌不已的特雷吉娅相比,碧莉娜纹丝不动。身为从加贝拉来的客人,这位十四岁的公主一边不停被用各种裙子以及装饰品比划更换着,边用像看父母仇人般的目光,死盯着映照在镜子中的自己的脸。
“真是的,如果是在加贝拉宫廷里,有名的设计师要多少就有多少。只要说是为了公主做新衣装,哪怕随便一提,甚至不用等一个礼拜,房间里的裙子就会堆得像山一样。尽管最后那些只有被跑出去玩的公主踩在脚底的命。”
“唔”
“但如果是与海港距离较远的索隆,连上乘布料的数量也非常稀少。现在知道制作一件新礼服,起码要提前三个月进行预约的话,也就是说必须要在婚礼前就充分准备好呢。”
“对”
“再说了,如果公主殿下更会撒娇一点的话,这可正是接近皇后大人,也就是将来母亲大人的一次机会呢。去撒撒娇要一些服饰和冠冕嘛。反正出嫁就是指成为对方的家人。在培养夫妻感情和睦的同时,这种努力也是必要的。……啊,但是说起来,现在的皇后陛下好像是位后妻呢。和皇子并不是亲生母子关系,大概对皇子的新娘也不会有什么感慨吧。”
透过镜子看着再次颔首说“对”的碧莉娜公主,特雷吉娅判断现在差不多该是时候了,便深深吸了口气。
“碧莉娜殿下!”
“哇!”
碧莉娜吓得双肩一耸,差一点就径直向后倒了下去。凭借乘坐飞空艇锻炼出来的腰腿力量总算把身体扯回平衡。忍着眼眶中的眼泪,猛得回头。
“不要在人家耳边那么大声……”
“如果不用那么大的声音,刚才的公主是听不到的嘛。”特雷吉娅挺胸答道。“现在可是在为公主殿下选择建国祭穿的服饰哦。而您却像置身事外似的。一般情况下,所谓的女孩,就该在选择服饰时,为了能找到更合适的耳环啊,项链啊,因为另一种含义而坐立不安。期待心仪男性的反应能如自己期待,或是怀揣一种不安。尽管沉浸在烦恼与迷茫中,但依然感到非常快乐,这样才对啦。”
“在这个问题上,我对特雷吉娅给予完全的信赖,所以你决定就好了。”
“啊哟,您这过度的夸奖我就先收下了,万分荣幸。……那么然后呢?您究竟在想什么心事?要不要我特雷吉娅来猜猜看呢。最近都没有乘坐飞空艇吧,想要去天空飞翔,不,就算不乘坐,哪怕进行整备的时间也是很快乐的,好想闻那种机油气味啊,啊啊,皇子殿下为什么总是不来找我呢。”
“最后那句怎么那么不自然。”
碧莉娜赌气似皱起眉头,但无法完全掩饰自己唇边露出的笑意。特雷吉娅一直是个强敌。如果认真和她对抗的话,每次都会被拖进她的步调里去。想到这里,她耸了耸肩膀,
“不过啦,从初阵回来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实在是一个像极了深闺公主的纤弱皇子呢。”
“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吧,甚至无法见上一面。这段时间对一个恋爱中的少女来说的确显得稍微长……”
“不管怎么说!”碧莉娜大声打断。“这用不着遮遮掩掩的,我现在很烦躁。这种半吊子的时间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婚礼的日子到现在都还没定下来,我的行动范围也始终被限制着。老实说吧。这一点也不好玩!”
“哎”
被这么斩钉截铁地回答,特雷吉娅也只有束手无策,但她还是很理解公主所说的情况。或许是为了保持与加贝拉间的平衡吧,婚礼的正式日子始终没有被决定下来。也就是说,碧莉娜在梅菲乌斯依然只能保持客人的身份。可以自由行动的场所被很严格地限制起来,这令碧莉娜每天都很焦躁。
本来在祖国加贝拉的时候,她也是个在同一个地方连一分钟都呆不下去的活泼好动的公主。日复一日缩在后宫一角无所事事的生活根本不合她的性子。虽然偶尔也会有梅菲乌斯名门贵妇人们邀请她参加一些茶会或者午餐会,但戴着笑容面具的这些时间对碧莉娜来说,除了给她带来痛苦之外什么意义也没有。
“皇子本人似乎也把婚约者的存在给彻底忘得一干二净了吧。这种时候本应该那样吧?就算卧病在床,也要和对方书信来往,或是托随从捎去一些传话之类的吧?”
“在故事里经常有这种事吧。在信里写上个一两首情诗之类的。”
“当事者本人之间的想法都没有进行沟通,那会心烦是理所当然的吧。再加上,梅菲乌斯内部似乎相当不安定。批判皇帝的那个叫啥伊斯兰的人根本没被容许作任何辩解,就被扔进了监狱。这种事在加贝拉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而臣下们居然对此完全不作批评,也不作进言,只会一味担心愤怒的矛头指向自己,不停打探着皇帝的脸色。”
(就好像您亲眼看见似的嘛)
特雷吉娅心中这么想。光凭传闻来揣测一件事的来龙去脉不是一个好倾向,但特雷吉娅毕竟和她相处已久,决定现在先暂时闭口不提这句话。
“如果臣下不能做到无所畏惧向上进言的话,皇子就应该亲自站在家臣们的中间。虽说忠言逆耳,但如果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后继者的基尔皇子,皇帝好歹会听上两句吧。”
“原来如此。”
“而且,说什么身体不适啦,什么从战地回来后的感冒一直未痊愈啦。如果真的为国家未来担忧的话,就算爬也要爬出来才对。如果是我爷爷,一定会大声怒叱,说这太没骨气了。”
“这种问题,您应该亲自去与皇子好好谈一下吧。那既然这样。”特雷吉娅锤了下手掌。“要不要去探望他?”
“探望?”
说实话,其实特雷吉娅一直在揣摩着说出这句话的时机。碧莉娜虽然不可能没有想过,但根据自己这位主人的性子,是绝不可能主动提出要去见把自己长时间扔在一旁不理不睬的婚约者的。
“好啦好啦,公主殿下,您不是想要『笼络』皇子吗?要把对方迷得神魂颠倒,就一定要作相应的准备嘛。既然这么说定了,这件事就交给您给予完全信赖的我特雷吉娅吧。我定会全心全意,将公主打扮成梅菲乌斯第一的美女。”
撇下显得不怎么愉快的主人,特雷吉娅开始迅速动手挑选其他衣物。
2
“你觉得基尔殿下如何?”
“如何是什么意思?”
伊奈莉·梅菲乌斯微微歪了下头。“你明明知道。”对她的回答抱以一声冷哼的男子是巴顿·卡德莫斯。
“我直到现在都不能相信。那位基尔皇太子殿下,居然在初阵建立了功勋。”
将马系在山丘上,等待基尔皇子本人到来的这群二十岁不到的少年们,都是梅菲乌斯贵族名门家的子弟。话虽如此,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拥有继承家长权利的长子。巴顿同样也是卡德莫斯家的三男,虽然已经十九岁了,但依然每天无所事事,只会到处游荡。
少年中的一个颔首表示同意。
“关于这件事,外面好像有很多传言哦。”
“传言?”
“是这样的,为了令他看上去配得上当一位继承人,总之先得让他在初阵建立点功勋。要办到这件事比起在战斗中获得胜利还要困难啊,初阵随行的奥巴里将军一直在这么叹息。”
“都到现在了才玩这套?皇帝陛下可是个毫无顾忌当众羞辱殿下为『没用的东西』的人啊。”
“是正因为现在,才需要这么做吧。梅菲乌斯皇族中,身为男性且适合继承皇位的人没有其他的选择。当然如果伊奈莉马上结婚招个女婿回来的话,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才不要呢。”伊奈莉向他吐了吐舌头。“不过实际上,就算听说了那些在战场活跃的事迹,也和我所知的哥哥完全联系不起来。”
“所以才需要试探一下啊。”
巴顿露出奸诈的笑容。
“每次巴顿有什么主意的时候,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呢。”
“没问题,不会给大家带来危险的。只是稍微试探一下而已。当我们活跃于战场英勇无比的皇子殿下,遭遇街头巷尾小混混纠缠的这种状况时,会不会陷入混乱呢。”
“哟”伊奈莉做作地将嘴张成O字形。“你性格还真不错呢,卡德莫斯大人!”
“嘘,他来了。”
出现在远处山丘地平线上的,正是带着护卫的皇子基尔·梅菲乌斯。所有人都态度恭敬地向他行礼问候。“嗯”基尔敷衍地点了点头。面色显得不是非常好。毕竟在战场疲劳过度后一直卧病在床,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
“好久不见了,殿下。好了,各位,向我们梅菲乌斯的新英雄敬礼。”
巴顿装腔作势地说道,大家都笑了。基尔漠然地保持沉默,连微笑都不露一个。
把护卫差遣回去后,基尔也骑上了马。
欧鲁巴配合着其他人的速度,缓缓策马前进。
如果从宫殿门前出发到目的地根本花不了半小时,但伊奈莉主动提出一定要骑马前去,说什么“难得天气那么好”,意思也就是要故意绕远路。其他同行的还有五人。根据丁事先调查好的资料,他们全都是有名贵族的子嗣,和皇子从小就认识。
从欧鲁巴看来,久违了一个月的阳光使人心情舒畅,轻拂脸颊的微风,以及宫殿附近花圃传来的香味也很不错。但他并没有放松自己的这点空闲。欧鲁巴边紧绷着脸装成心情恶劣的样子,边竖起耳朵凝神倾听他们的对话。一定要把握他们的性格,并确认他们与皇子间究竟是怎样一个权力利害关系。
(这还真是场不习惯的战斗呢)
“表情稍微放轻松点如何?”
从身后偷偷窥探他神色的伊奈莉笑道。欧鲁巴和她共乘一马。搂在腰间的手臂纤细得令人惊讶。
“我果然不该来的。”欧鲁巴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原本还想再躺上一天。”
“不用这么说吧。要不是皇子的邀请,我们大家根本不想和那个粗俗的隆格打照面呢。”
吐了下舌头装腔作势的,是托洛亚·海尔格。是个令人不禁为他胯下马匹感到可怜的大腹便便的少年。此外,巴顿·卡德莫斯也一脸不是特别有兴致的样子说道,
“什么,又要去隆格那里啊?”
“就是嘛。您和他感情那么好啊?”
“初阵战场上蒙他多方照顾。而且他一直嚷嚷着,说要和我谈有关战争的事。没办法总要去一次啦。”
“哎哟。在战场上蒙他照顾啊。不愧是梅菲乌斯帝朝皇位继承者,不可能老是像我们这样孩子气呢。居然说什么承蒙照顾。虽然说这话很失礼,但对以前的皇子来说,这句话还真是难以想象。您是不是准备告别和我们这群人一起玩耍的时期了呢?”
比皇子年长一岁——也就是说比欧鲁巴年长两岁——的这位巴顿,每句话都显得夸张做作,说实话让人非常恼火。尽管身材相当挺拔,但言行举止中随处可见孩童般的幼稚。
(这些梅菲乌斯的蠢货贵族们)
这不单单指巴顿,连其他少年都在无形中不时表现出对基尔皇子的轻蔑之色。能把这种家伙们当作朋友交往的基尔,要不是感觉迟钝透顶,就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只有这两种可能性吧。
终于,他们抵达了坐落于雷丘山腰附近,可以俯瞰左侧耸立于索隆中央『黑之剑』的隆格·塞安的宅邸。
满面笑容的隆格推开大门走出来迎接来访的众人。
“哦哦,皇子殿下,居然劳驾您亲自来访,我真是愧不敢当啊。身体情况如何?不过别担心啦,皇子还年轻,大口吃滋补元气的东西,大口喝使血液沸腾的酒,无论什么病都会瞬间被赶走的啦。”
年事已高但豪迈依然不减当年的隆格早已在庭院里烤起了肉,并准备了数种酒。早已到达的格威面带笑容向欧鲁巴使了个眼色。曾是奴隶监督长,现在身居皇太子近卫队队长的职务的他,似乎在上次战斗中和同身为老将的隆格意气相投,打从那之后两人就非常要好。
“哦”
巴顿视线一停,是因为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凤·蓝。她沐浴在阳光下的肌肤呈现出黑檀的光泽。
“这还真难得,居然能在索隆见到这种稀有人种。这位是从哪里来的客人呢?”
“她是我的养女,凤·蓝,同时也是皇子近卫队附属的士官。”
格威听了巴顿这句失礼的提问后面色微变,这么答道。在扎伊姆堡垒之战后,凤·蓝不愿住进近卫队的宿舍。因此欧鲁巴特别安排了另一个住所,让她作为格威的养女住进去。
巴顿依然没有停止用他那评价稀有物品般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然而在这期间,凤·蓝本人却始终装作没听见他们这番对话似的,完全对此予以无视态度,的确很像她的作风。欧鲁巴差点忍不住笑喷出来。
隆格的妻子手牵一个年幼的少年走出来向他们问候。
“难得梅菲乌斯皇子殿下也在场。罗姆斯,你也来好好打个招呼。”
隆格敦促着孩子。他是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看上去大概和丁同龄,但与那个无所畏惧的侍从截然不同。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完形式上的问候后,少年迅速躲去隆格的身后。
“真是个可爱的孙子呢。”
“才不是这么回事呢。他是我那不中用的犬子啦。”
啊呀,伊奈莉虽口漏惊讶之声,但没有发表更多的感想。这么说起来,隆格的妻子确实比丈夫要年轻得多。
“只遗传到我懦弱的一面,就像现在这样,甚至害怕在人前露面。再这样下去,他能不能顺利渡过成人仪式还是个问题呢。”
建国祭即将于下周举行。祭典上当然也会有各式各样的活动。在这其中,还有梅菲乌斯贵族以及名门家子嗣们的成人仪式。而且还是要在众人面前跨上龙背策龙行走,这种在他国根本无法想象的内容。虽然仪式中所使用的是出生尚未满数月的幼龙,可它们的牙已经成长到足够杀死人类,以至于过去每年都会出现牺牲者。
这里说『过去』,也就是指现在几乎都不会这么做了。现在大概每间隔数年才会举行一次,是像赛安家这样的武将家系为了夸耀自家孩子们而举行的活动。而这次,隆格正打算这么干。
“殿下,您能不能也劝劝我丈夫。那种仪式,罗姆斯绝对无法办到。我眼前现在仿佛就能浮现出到那时会发生的悲惨景象——”
“别这样啦,怎么可以对尊贵的皇太子殿下说这种家务事。没关系,我就是为了这天的到来才锻炼他的。是吧,罗姆斯?”
罗姆斯没有表示肯定或是否定,抬头望向父亲的视线中所包含着怯懦。是龙可怕,还是父亲的怒火更为令人恐惧,他似乎对这个抉择有些左右为难。
隆格从军队训练场借来了一头幼龙,说要让罗姆斯习惯一下。
“总有一天,我打算让你进翼龙士官训练学校。可这并不代表从学校毕业就能成为大将军。现在就必须让罗姆斯在大量人群面前显示出自己的气概才行。”
翼龙——如字面意思,就是有翼的龙。这个星球上,只有在南方的火山岛地带确认了其存在。梅菲乌斯所谓的翼龙士官,就是指被委派一艘飞空舰船——也就是龙石船,具有相当于百人长阶级以上资格的人。隆格·塞安自己也是位翼龙士官,位居拥有指挥舰队权的身份。
“好了,如果你进餐结束了的话,就去照顾下龙吧,罗姆斯。一定要事先习惯起来才行。”
被父亲这么吩咐,罗姆斯再次非常形式地作了回应后,走了出去。
欧鲁巴他们坐上席位,塞安家的佣人们端上了分割好的肉、蔬菜、以及酒。欧鲁巴抬手回绝了酒。他的酒量原本就不是很强,再加上他很清楚一旦酒劲发作起来,不知会露出什么破绽。
进餐过程中,隆格扯着关于战场上的话题,欧鲁巴也只是一板一眼地作答。其他的同伴就显得相当无聊,
“我们对这种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呢。”
巴顿露骨地说道。但出人意料的是,唯一对这话题表现出兴趣的,却是身为女性的伊奈莉。她仔细询问交战中的细节,带着兴奋的表情凝神倾听。
“公主还真有武士的气概呢。”隆格显得相当愉快。“真希望能分一点给我们家那个儿子。”
没多久,话题进入了因皇子的机智敏锐,派遣数名精兵强将潜入堡垒内这部分。就在这时,伊奈莉似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敲了下手掌。
“对了对了。见到皇兄后其实我一直有件事很想问。打败留卡奥的是位剑斗士吧?当听说他名字的时候,我真是大吃一惊。呐,皇兄,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啦,那个『铁之虎』欧鲁巴哦!”
刚喝下一口茶的欧鲁巴猛得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在巴·鲁不是见过他吗?把我从索佐斯龙爪下救出来的就是他哦!”
“啊,嗯。”
“皇兄,您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才把他提拔为自己近卫兵的吧?呐,如果是这样的话,能不能让我也见他一次呢?”
“见剑奴这种卑贱的人有什么意义?”
无视在一旁皱起眉头的巴顿,
“我还没有对上次从龙爪下救了我这件事向他表示感谢呢。而且我也想听听在现场与留卡奥对决的本人详细描述这件事啊。留卡奥将军是一位怎样的人呢,剑术身手又如何呢,诸如此类。一想到这个我就兴奋得不得了。这可是会被载入史册的吧?而实际体验过这种场面的人居然就在我的身边呢!”
伊奈莉沉醉不已地说着,根本没有发现欧鲁巴面色阴沉了下来,
“啊啊,如果能抓到留卡奥,让他在剑斗场再次和欧鲁巴一对一决战就更好了呢。把在堡垒发生的战斗重现,然后就在这时让欧鲁巴砍下留卡奥的首级,祭典的热情一定会涨到最高潮——”
“咚!”欧鲁巴将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吓得伊奈莉那句话的语尾硬是咽了回去。欧鲁巴肩膀开始颤抖,抢在周围人的视线向他集中过来前,
“皇子”
格威探出身子。他向欧鲁巴已经完全空了的杯子中注入茶水,同时认真地凝视欧鲁巴。目光里在说,千万不要感情用事。欧鲁巴微微牵动下颚表示颔首。
随后转向伊奈莉,一句“到时候再说吧”巧妙地掩饰了过去。
“真的吗?”
“但是就算你真的见到他,事实上,他也不是个有趣的人哦。根本不懂得礼仪规矩,只会让你感到不愉快而已。”
“没关系啦,我对这方面相当宽宏大量。除了最低限度以外,不会对居住世界不同的人给与和我们相同的要求。就算再怎么疼爱一条龙,它也不会说出和人一样的语言吧?”
欧鲁巴努力抑制内心的不快另其不露到表面。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凤·蓝。听了刚才的对话,能听到龙『声音』的她是否会贸然插嘴呢。可转头一看,她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场了。
就在众人谈笑期间,巴顿从席位上站起。欧鲁巴注意到,向外走去的他的目光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似的。
位于宅邸中庭院的内侧,放置在这里的笼子中关着拜安的幼龙,身长约两米。从刚才起就一直低垂着头,不时吞吐着分叉舌头的口中发出威吓声音的理由,正是站在笼前的罗姆斯。
与笼子保持一定距离,带着恐惧神情盯着拜安的罗姆斯,似乎忽然下定决心,抓紧从庭院里带来的生肉捆,向笼子靠近过去。龙的前肢粗壮得令人难以想象它还是条幼龙,闪着锃亮光芒的爪子如短剑般锋利。
罗姆斯猛的将肉扔下。可肉却落在了笼子的前方。罗姆斯无法靠得更近,只得尽力伸出脚企图把肉踢进笼内。
“嘎嗷”,此时拜安突然吼叫起来,用头猛烈撞击着笼子。吓得摔倒在地的罗姆斯不顾一切地逃离原地。拜安趁此机会伸出细长的舌头将肉卷入口中。
“你这家伙!”
年幼的罗姆斯顿时血气上冲。“你这家伙!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瞬即拿起搁在笼子旁的三分叉长枪。这是龙仆使用的工具。顶端为圆形,是为了在尽可能不伤害龙的情况下,从远处把龙逼回笼中的道具。罗姆斯像是挥舞必杀武器般挥动着三叉枪,透过笼子的缝隙向拜安的头扎去。
拜安焦躁地甩着头。当第二、三次戳下时,正巧击中眼睛附近的部位。趁龙感到不悦并向后退去的机会,罗姆斯愈发逼近,想要刺得更深的这个刹那,突然被人从侧面拉住了手,他不由大吃一惊。
是凤·蓝。手被粗暴地推开,再次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的罗姆斯耳边,轰鸣着拜安如炮火般的咆哮声。拜安用后肢支撑着站起,露出獠牙咬上了铁栏杆。罗姆斯脸上顿时血色尽失。它一定是想趁自己大意靠近后,一口气扑上来的吧。
“小心点。”
蓝这么说道,这句话究竟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龙说的,在这瞬间,罗姆斯根本无法判断。她隔着笼子向里面伸出手,抚摸起了拜安的喉部。
就在他茫然旁观时,拜安忽然发出自己从未听过的,带着些柔和感的沉吟。它放下了扒在笼上的前肢,垂下脖项。蹲下的凤·蓝开始抚摸它的额头。
“过来”
蓝向罗姆斯挥起另一只手让他靠近。黑色的肌肤,微微泛青的发色,不觉令人感到一种神秘感。罗姆斯怯生生地向她走去。
“害怕龙吗?”
“才……才不怕呢。我刚才还打算干掉它来着。”
“正因为你害怕龙,所以龙也会害怕你。”
“哎?”
罗姆斯惊讶地叫出声来,并不是因为这些出人意料的话,而是由于自己的手正被蓝抓起向笼中送去。
“年幼的龙表现得尤其明显,它的心就像一面镜子,会映照出你的心。看着它的眼睛,摸摸看。”
摒住呼吸,罗姆斯向那如玻璃球般的龙眼望去。从中当然看不出任何称之为感情的东西。然而不知为何,自己却没有挣脱凤蓝的手,而是缓缓地,而又确实的向龙的鳞片靠近——然后,触碰了上去。
两次,三次,罗姆斯的肩膀与背脊开始颤抖。并不是恐惧,而是通过手传来的那温暖感触中,有某种东西,仿佛敲打额头般冲击着自己。
当回过神来时,罗姆斯放声大哭,蓝只是静静从背后搂着他。
“坚强的孩子”蓝静静在他耳边低语,“而且相当有素质。你能够听见『声音』吧?已经不需要害怕龙了。可相反,也不要太没有防备。对龙来说,无论是它们之间建立信赖关系的方法,抑或是说话的方式,共有的时间,共享的喜悦,这些都和人类不同。只要今后慢慢花时间去理解就行了。”
“你还会真干这些好事啊?”
突然冒出的这句轻佻话语,是出自巴顿·卡德莫斯之口。罗姆斯也因为自己哭泣的样子被看到而不好意思似的站起来,用手拼命搓揉着眼睛。
大步向他们走来的巴顿在凤·蓝面前站住。毫不顾忌的目光上下打量起她那匀称的肢体。
“你以前在全是男人的奴隶收容所里住吧?在那里你都干些什么。抚慰男人们的无聊生活吗?”
凤·蓝毫无感情地回视着他。巴顿直到现在还是一脸垂涎的样子,
“我说你,相当不错呢。”
“是吗”
“偶尔试试你这种浑身龙粪味的女人或许也不赖。呆在近卫队肯定很无聊吧?来我家干吧。我会好好待你的。比那些粗糙的奴隶或是只是徒具大个儿的龙可要好多了哦。”
凤·蓝刚想要说些什么,视线回转,忽然在越过巴顿的肩头的对面,发现了靠在墙边的欧鲁巴的身影。蓝随即面向眼前的贵族青年,唇角弯出一抹美艳的微笑。
“我喜欢强壮的男人。”
“是吧。我很有力量哦。”巴顿依然面不改色,“对只不过包养你一个来说绰绰有余。”
“这样不行。起码,你要证明你比这孩子更强。”
蓝的手指指向的,是罗姆斯,以及笼内的拜安。“哈”巴顿嗤之以鼻。
“龙神信仰的民族总是把龙作为衡量一切的标准吗?那个小孩能做到,我有什么理由做不到。在去年猎龙时,我可是解决了拜安哦。这不过是一匹幼龙而已。”
巴顿大摇大摆靠近牢笼,用手触摸了下依然垂着脖项的拜安额头。露出得意微笑回过身的他更本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凤·蓝的视线穿过他的身体,向拜安投去。
瞬间,拜安流着唾液的嘴猛地张大。高声发出咆哮,并直立起躯体。
“呜哇啊啊啊!”
巴顿惊慌失措地向后跳退,拼命想从龙企图越过笼子向外伸出的爪子下逃开,用力过度以至于连腰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好不容易逃进安全区域时,脸色已完全呈一片青白了。
“这个德行可不行哦。”
淡淡笑道的凤·蓝用手轻挽了下头发,抬起俯视他的目光,回转身,走到了欧鲁巴的面前,还没来得及等他向自己打招呼,便抢先说道,
“不要试探我。”
说着,狠狠地踩上他的脚。欧鲁巴因这个突袭猛得跳了起来。
“你是在观察看我会怎么办吧。虽然我知道这里并不是我该呆的地方,但我依然在努力去适应。所以,不要试探我。”
“等……等一下。凤·蓝,喂!”
尽管凤·蓝猜想的一点都没错,可欧鲁巴万万没有想到这会令她发怒。从某种方面来说,女人的心情比龙的『声音』更难以理解。
3
丁利用皇子外出的这段空闲,对房间彻底进行了大扫除。这对一个人来说毕竟是件重体力活,因此他与主宫殿的侍从长商量,借到了数名帮手。按照惯例,照顾皇族的人手应该有复数名才算正常。然而目前照看皇子的工作被全权交给丁一个人的理由,不用说,是害怕欧鲁巴真实身份被人发现的费德姆暗中做的手脚。同时对外宣称脾气古怪的皇子除了丁以外,不相信其他任何侍从。
不管怎么说,到了午后,清扫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正当其他侍从们离开房间,他总算能一个人好好松口气的时候,告知有人来访的铃声响起。是门外担任房间护卫工作的警卫敲响的。
丁的心中莫名掀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伊奈莉轻声向他投来的这个问题,明显意指站在一旁貌似心情恶劣的巴顿。欧鲁巴虽然不擅长对付满脸想要恶作剧般兴奋不已的她,
“只不过是企图追个女人,但以失败告终而已。别管他了。”
毕竟多少有些习惯了,便这么回答道。伊奈莉咯咯笑着,拉起欧鲁巴的手,勾着自己的手臂纤弱得令人惊讶。似乎刚才那些演技成功蒙混过去了,欧鲁巴刚想到这里,身旁的她说道,
“巴顿,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如果你想立刻回去钻进被窝闹别扭的话,我可不会阻止你哟。”
“别开玩笑了。”巴顿愁眉苦脸地皱起眉头,“我想顺路去个地方。是一家评价相当不错的店哦,皇子想必也会喜欢的。”
当然,欧鲁巴绝不会想到,对巴顿来说,接下来的部分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将马寄放在塞安宅,巴顿在众人的先头带路。
穿过宫殿与贵族们宅邸所处的区域以及被萨扎川隔开的西南区域。刚以为目的是前往市民街,却又忽然东拐西绕,越来越偏离大路。
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看上去像是个非常混乱的区域。大部分道路都没有被铺装过,四处弥漫的腐烂垃圾臭味令伊奈莉掩起了鼻子。其他少年们也露出不安的神情互相张望。
“真的是这里吗,巴顿?”
哪怕是清楚整个计划的托洛亚都惶恐地问道。巴顿嗤之以鼻。
(所以说这些温室中的少爷们就是这样)
通常,贵族们在没有警卫陪同的情况下,是决不可能踏入这种地方的。但这对巴顿来说却是个熟悉的环境。厌倦于枯燥生活的他经常跑来这里。追求点刺激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冒险。
“喂,你们给我站住。”
这时,几个打扮流气的年轻人向他们走来。其中一个吹起了口哨。
“哟,这还真是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少爷们嘛。”
“这里很危险哦,附近有很多不良出没,你们很快就会被人扒光的啦。”
“不过我们可是很亲切的哦。我们会把你们带回外面区域。当然啦,如果你们能赏赐点值钱东西给我们的话,那就更好了。”
这些穿着肮脏,一脸地痞流氓样的男人,全都是巴顿叫来的。他们把出手阔绰的巴顿推选为首领,常在这附近流窜。有时甚至还会干些恐吓或是偷窃的勾当。
“别开玩笑了!”巴顿依照计划,表现得十分愤慨。“就算是一分钱,我也不会交给你们这些家伙的。你们给我掂量下自己的分量,快滚!”
“你说什么!”
领头的一个吐了口唾沫,拔出腰间的短刀。
伊奈莉不禁悲鸣着向后退去。巴顿若无其事地锤了锤她的腰间,
(这是演戏啦)
小声向她说道,随后,
“您觉得这该如何处理?”
向始终闭口不言的皇子方向望去。皇子从刚才起就保持着沉默。大概是因为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了吧,巴顿觉得这相当可笑。
(居然说他在初阵战场非常活跃?一旦面对杀戮的场面,这个少爷究竟能做些什么啊。)
虽说他们是从小就玩在一起的同伴,但巴顿的内心始终看不起基尔。他认为自己才是一个更有才干的男人。可是,现在这位皇子却被人们称赞为英雄。正因为如此,他才想在众人面前愚弄他,让人们再次认清皇子的能力。
而这样的巴顿,当然是不会知道此时基尔——不,是欧鲁巴心中想法的。这也难怪,毕竟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基尔皇子已经被原剑斗士调包了这个事实。而与此同时,欧鲁巴心中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怀念。
(身上的味道,阴暗的小巷,举起刀剑进行恐吓,偷盗——)
无论其中的哪个,都是他少年时代所经历过的。被奥巴里烧毁了村子的欧鲁巴在成为剑斗士前的数年间,始终在城内最底层靠干这种事艰难维生。而面前这种手持锋芒锐利短刀的这种男人,他曾见过太多,太多了。
“哟,你这是怎么了。如果那张嘴不好使的话,那由我来把它撬开如何。”
男人用短刀指向欧鲁巴的嘴。欧鲁巴的视线完全没有闪躲,只是笔直凝视着刀刃另一侧的对手。对方总计四名,应该全都带着武器吧。自己的腰间配着手枪和短剑。虽然自己有看破他们弱点并击败他们的自信,但在伊奈莉他们的面前,总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接下来——)
行为要像皇子,而与此同时,也要逃脱当前这个困境。正在他思考怎么办的时候,巴顿猛地伸出手,将他前方的短刀挥开。
“你们别玩得太过火了,小心会吃到苦头哦。”
巴顿满脸得意地说道。能看到皇子不中用的样子,又能在朋友们面前表现自己,他已经相当满意了。
“我们可是梅菲乌斯的贵族。如果敢动我们半根汗毛,你们就会被立刻抓起来绞首示众。现在还来得及放你们一马。好了,赶快滚吧!”
这些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台词。然而与他对峙的男人丝毫没有露出胆怯的表情,依然冷笑个不停。正在此时,
“哦。你说你是贵族?”
声音从背后传来,巴顿猛地回身。只见又是三个衣衫褴褛,看上去像流氓的人向他们走来。这些人的面孔自己从未见过。
“看上去好像是真货呢。当初刚听说这档子事的时候,本以为他们又在夸大其词了。”
“或许比预想的更能大赚一笔呢。”
你们这些混蛋,巴顿低声痛骂。他甚至能感到自己脸上的血色正在消退。他们佯装配合巴顿提出的计划,却反过来利用这个计划对他设下陷阱。
“你……你们究竟打算干什么。如果目的只是钱财的话,那我事后一定会……”
“我们可不想要那些小钱,卡德莫斯家的少爷。如果我们有这么多人质,就算想要更多东西也没啥关系吧?”
啊,伊奈莉再次高声悲鸣。一个流氓将手放在她裙子上。
“你这身衣服真不错。真想带回去给我家女儿呢。”
“快……快放手。你这个下贱的人,不要用脏手碰我!”
或许是条件反射,伊奈莉狠狠抽了他的脸颊一下。现场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这臭丫头。”
“究竟谁才是下贱的人?你们这些梅菲乌斯的死贵族。大家干掉他们!”
“住……住手,快住手!”
害怕得双腿快哆嗦起来的巴顿依然打肿脸充胖子,大声喊道,
“这……这位大人可是梅菲乌斯的皇太子哦。你们到底明白吗?胆敢做这种事别以为可以就此一了百……”
“你说皇子?”
与这些站在前方面露喜色的人相反,他们中有个目光中充满恨意的人,也是他们中间看似最年长的男性。
“是基尔·梅菲乌斯!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一定要为莱拉报仇!只有这个人,绝对不能放过他!”
对方陆续拔出刀将他们包围了起来,贵族少年们惊恐得连叫喊声都发不出,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莱拉?)
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欧鲁巴总觉得有些介怀。
“先把手枪交给我。不说着,刚想把手向欧鲁巴腰间伸来。
瞬间,仿佛静止的时间开始流淌。一直绷着半身的欧鲁巴主动拔出手枪。“住手!”还没等男人们异口同声想制止他,欧鲁巴已经抢先扣下了扳机。
子弹射穿脚背,男人闷声倒下。欧鲁巴对此没有任何踌躇。在对方人数较多的情况下,如果眼睁睁放过机会,对自己将会是致命的。
“你……你这个混蛋!”
“只要留条命就足够了,把他的枪连手臂一起砍下来!”
欧鲁巴轻巧闪开从背后砍来的男人,
“快逃”
高喊道,一脚把巴顿踹向一侧。他们二话不说顺从指示仓皇逃跑,可又有个流氓向他们追去。欧鲁巴见了,朝追赶的人又招呼了一发子弹。身体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应声倒地。
“混帐!”
剩下的男人们向欧鲁巴杀来。近距离状况下无法用手枪彻底解决,做出这个判断的欧鲁巴抬脚向迎面冲来的男人膝盖踢去,并从他手中顺势夺下短刀。两次、三次,架开朝他砍来的数把利刃。
灰头土脸的男人们脸上浮现出惊讶与焦躁。原打算绑架贵族子弟的他们想必多少也有些胆子,可如果让目标全部逃脱的话,事后一定会有相应的报复找到他们头上来。
“这……这家伙。”
因目标预料外的实力扑了个空的男人被一刀从肩头斜斩直下。当听到“围住他!”这声怒吼的瞬间,欧鲁巴向后跳退。用右手的短刀挑飞敌人紧追不放的武器,同时用左手拔出腰间短剑向对方胸口刺下。
随着人数的减少,男人们的胜算越来越小。每当舞动于欧鲁巴右手的短剑划出弧线,总会有数个人倒下。最后只剩下一个,正是那个高叫『为莱拉报仇』的男人。
“你……你这……你这家伙!”
男人依然举着刀,满是胡渣的脸颊微微颤抖,目光死死瞪着欧鲁巴。不,并不是欧鲁巴。男人所憎恨的,是容貌与他完全相同的另一个人。就在他还想砍过来的瞬间,欧鲁巴举枪向他脚边射去。“咿!”男人吓得原地跳起,顺势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你说的莱拉,是谁?”
欧鲁巴用枪指着他的头问道。
“别……别装蒜了。你这混蛋该不会是想说,你已经忘记自己对莱拉干过些什么了吧!”
“别废话,快说。”枪口朝上顶住男人的下颚。“莱拉究竟是谁。还有你说的报仇,究竟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欧鲁巴在萨扎河边追上了伊奈莉他们。
“皇……皇兄。”
伊奈莉用像是看到死尸复活似的目光盯欧鲁巴。欧鲁巴装出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的样子,精疲力竭倒在地上。
“没……没事吧?”
“姑……姑且没事。你们还真够有胆啊,居然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只顾自己逃跑。”
“这个……不是殿下您自己让我们逃跑的嘛。”
一个少年中这么说道,欧鲁巴却表现得对此毫无印象。最终,当意识到所有人都平安无事时,伊奈莉仿佛刚体验了刺激似的,恢复了往常的态度。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您居然会那么突然就开枪呢。”
“我也是因为太突然了啦,自己都不是记得很清楚了。”
“我说殿下?请不要生气,听我说哦。这些,其实全部……”
“伊……伊奈莉公主!”巴顿猛得干咳数声,制止了她的发言。“关于这件事,请务必,保…保…保密。”
尽管伊奈莉的呼吸还显得有些急促,可她还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欧鲁巴多少也猜到了事情的大致情况,但他并没有说出口。伊奈莉是打算拿这个『秘密』当挡箭牌,好好耍巴顿一阵子吧。
(比起这些)
欧鲁巴还有更介意的问题。就是关于那个叫『莱拉』的。
根据威胁那个男人后得到的情报,基尔·梅菲乌斯皇子曾企图对平民的新娘行使只有皇族被赋予的『初夜权』。而那个新娘就是莱拉。她的父亲虽是直属皇帝的近卫士官,可这件事后,他对所有参加婚礼的亲友,
“皇子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最后啥事都没有。”
用这样的话进行解释。当然谁都无法接受。然而近卫士官却说,如果这件事外传的话,会对女儿的名誉造成影响,并要求众人保证决不对外泄漏。打那之后,就没人知道他们父女俩的行踪了。他们在索隆市内的宅邸也眨眼间被变卖了出去。一开始众人纷纷猜测他们其实已经被暗杀灭口了,到最后,谁都绝口不提此事——情况就是如此。
被欧鲁巴逼问着出这些话的这男人,也是莱拉亲戚中的一个。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暗杀者幻影担惊受怕的他,丧失了正常工作的意志,沦落到只能干一些小偷小摸勾当的地步。他当然憎恨梅菲乌斯的贵族,憎恨基尔·梅菲乌斯。
“我明白了。”
听完了他的叙述,欧鲁巴收起手枪。丢下满地倒在血海中的人,转身离开。
(隆·杰斯)
那个近卫士官的名字。这值得一查。毕竟初夜权那次骚动正好发生在欧鲁巴成为基尔替身之前。而且这个男人也目击到向基尔企图与莱拉同寝的那家酒馆匆匆赶去的,不是其他人,正是费德姆。
(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程途中,随着跨下马匹的摇晃,欧鲁巴陷入了沉思。
“殿下”当坐在身后的伊奈莉轻轻戳了下欧鲁巴侧腹时,他才意识到此时太阳早已开始下沉。
“是扎德大人。”
(啊)
欧鲁巴不禁愣了一下。两个佩剑男子在数名警卫的保护下,从某家店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打扮得令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贵族。而另一个,正是奥巴里·比兰。二人好像发现了皇子,双双停下脚步。
“这不是皇子殿下嘛。还真是在个稀有的地方遇见您呢。身体情况如何了?”
奥巴里那紫红色的薄唇扯出一抹笑容。仅仅看到他的脸,全身就涌上一股炙热愤怒的欧鲁巴微微颔首表示回答。而另一个男人,
(是扎德·考克)
在丁准备的肖像画中,重臣贵族们的容貌他好歹还记得。他是原帝国评议会议员。考克家从梅菲乌斯建国起便世袭至今,是贵族中的名门。男子身材虽显消瘦,但很高挑,坦然望向自己的眼中蕴含着一种精力。扎德开口道,
“恭喜您在初阵大获全胜。……虽然事隔一个多月,现在才向您道贺显得有点不合适,但毕竟自初阵以来我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皇帝陛下也很担心。您明天是否可以露个面呢?”
“嗯”
“要是被其他贵族们看到理应卧病在床的殿下在这种地方游玩的话,不能保证不会有是非之士到处说三道四哦。现在的梅菲乌斯火药味很浓。您毕竟身担重任,不能不小心谨慎啊。”
举止很得体,语气也相当婉转,然而眼光却如箭般锐利。虽说扎德也是十二将军中的一员,但那只是从考克家还拥有自己领土的辉煌年代时,遗留下来的名分罢了。与隆格和奥巴里这些地道的武将相比,他手头拥有的士兵数量也很少,恐怕扎德自己都从未踏上过战场吧。但他的这眼神,却像是在盯着自己的敌人。
(反皇族的领袖……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这并不是来自丁的情报,而是他记得费德姆曾这么说过。尽管那个叫什么凯扎尔·伊斯兰的家伙被扔进了监狱,可他的反抗却变得更为强烈。这种时候应该像一个真正的皇子,露出点怯懦的表情会比较恰当吧。正当欧鲁巴这么思考时,
“那我们就此告辞了。”
扎德恭敬地道别,随同奥巴里转身离去。欧鲁巴笔直盯着钻进停在大道旁马车的两人身影,不,是奥巴里一个人。
(总有一天)
欧鲁巴心中默念。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烧死。没错,总有一天。并不是现在。现在,我可没有善良到只是简单杀了你这么一了百了。)
“皇兄,不要太在意哦。”
将陷入沉默的基尔误以为是由于因自己外出远游而被责难感到有些沮丧,伊奈莉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可他们俩还真是一对其妙的组合呢。”少年中的一个歪了下头。“以前可从没见过他们俩关系这么密切啊?”
“这些都无关紧要吧。好啦,赶快回去吧。我可不想再被其他大人物看见,被关心问候个不停啦。”
巴顿话虽这么说,但从他现在依然泛青的脸色来看,谁都能一眼看出其实他是在害怕再被卷入什么骚乱中吧。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天)
行走在宫殿走廊中的欧鲁巴回忆起今天发生的种种。
尽管发生了很多事,但总之,没有被皇子的朋友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最初一步有这种程度就够了,这是作为皇子行使各种权利所绝对必要的一部分。不过这么想起来,自己今后还不得不忍受各种无聊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不习惯的战斗使他身心俱疲。
“丁”推开房门的同时,欧鲁巴喊着侍从的名字。“今天的沐浴和晚饭都免了。你就先退——”
“皇子”
此时他忽然注意到走出来迎接的丁表情相当尴尬。皇子的房间是由三个房间连接起来的,打开第一道门,房间里虽狭窄,但摆好了桌椅,一副准备招待来客的状态。
一个人影正沉默地端坐那里。定睛一看,欧鲁巴的疲惫多少被赶跑了一些。浓密的白金色长发披在肩头,有着高雅美貌的脸颊抬起,目光笔直投向欧鲁巴。
“欢迎回来,基尔皇太子殿下。”
“啊,嗯。”
“您出门是去了哪里呢?”
“不——啊,被武将招待去他家。”
“这样啊。您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呢。”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
这个念头只不过在脑海中闪过,本打算忍住,可或许还是表现到脸上了吧,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对哦,我不过是个还没有熟悉梅菲乌斯情况的客人。总是无法习惯这个国家的文化和幽默感。话虽如此,就算有人说希望我能立刻对这些情况表示理解,我也会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无法做到。”
“你究竟想说什么。”有些不悦的欧鲁巴死死盯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女。“真不像公主的作风呢,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好了。”
“这样啊。那么我就直说吧。皇子您知道凯扎尔·伊斯兰这件事么吗?”
“嗯”
“您就只有‘嗯’这种反应?”
公主明亮的眼睛瞪得滚圆。
“然后呢,你究竟想说什么。直接说重点吧。”
“不用了。”
碧莉娜脸涨得通红,正想从席位上站起来。虽然现在欧鲁巴哪怕早一秒也好,想尽快躺上床去休息,可见对方的这个态度,他也有些冒火了。
“什么叫不用了!你还没告诉我任何来意呢。”
“我本来以为你病倒了,没想到却在外面夜游到那么晚。而为国家未来担忧的人理应思考的问题,你似乎也完全不当回事。对这样的你问任何问题都是多余的。”
“不过是个几乎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你还真敢光凭借臆测就唠唠叨叨对我发牢骚啊。”
在所谓的友人们面前还能勉强维持的面具,不知为何在这个十四岁的公主面前,总是脆弱地碎裂。欧鲁巴歪了下嘴,说出了恐怕自己最不想在她面前说出的话。
“有很多事小孩子是不会懂的。在别人面前说出这些话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努力把自己变成大人呢,公主?”
“一点都没错。”
刹那间,愤然站起的碧莉娜,在丁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之前,就笔直向欧鲁巴逼去。那气势令人觉得她肯定会甩个巴掌过来的欧鲁巴下意识向后退去,后背撞上了墙壁。
“祝你心情愉快!”
碧莉娜只是狠狠地甩下一句问候,不像个公主的样子粗鲁地走出了房间。
另一方面,欧鲁巴顿时双腿无力,就地坐了下来。
(蓝也好,这个公主也好)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丁一脸沉痛地说道。
“午饭过后公主前来探望的时候,我虽然向她解释说皇子和朋友们外出了。”
可碧莉娜却“那么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么问道。感到不能让人认为皇子外面长时间游玩的丁,毫无根据地回答“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再三劝说她,说如果您回来了,我会派人通知她的。可是她却坚持要继续等下去……”
如果是午饭过后的话,那从那时起算到现在,起码已经过了四、五个小时了。欧鲁巴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要我还是个需要欺骗整个国家的人,就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该死,完全不能放松警惕嘛。)
只要自己依然隐瞒着身份战斗下去,碧莉娜也无疑是敌人中的一个。
然而,此时的欧鲁巴完全没有发现碧莉娜·阿维尔今天的服饰和平时略有不同,显得有些大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