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阴谋之都龙驰骋 七章 天空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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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过三十把剑尖与枪口瞄准着在场的梅菲乌斯重臣们。沉默的杀意令贵族们脸上血色尽失,甚至连武将们都在瞬间哑口无言。负责竞技场安全的警卫们见状纷纷赶来。a

“不许动”士兵中的一个用极有穿透力的声音喊道。“你们谁都不许做出任何行动。如果有人胆敢再向前跨一步,我们就将他们逐一射杀。”

被这么一威胁,赶来救援的人也变得束手无策。毕竟站在那里的,几乎包括了所有承担梅菲乌斯中枢职责的人。

“陛……陛下。”

抬手挡下了皇后梅莉莎想要揽他的双手,皇帝站起身。

“是谁。”格鲁·梅菲乌斯雪白的胡须颤抖着。“这究竟是谁的阴谋?你们这些家伙们,究竟明白自己的枪口指着的是什么人吗!”

然而用头盔深藏双眼的士兵们并没有因皇帝的一喝而胆怯。从装备上虽能确认对方隶属梅菲乌斯,但毋庸置疑,他们身上完全没有任何能显露身份的纹章或是旗帜,令人无从猜测他们究竟是谁麾下的士兵。不,说得更准确一点,甚至难以判断他们是否是夺取了梅菲乌斯装备的其他势力之人。

“呿。”

老将隆格·塞安已将手放在了腰间长剑剑柄上,但现在这个状况令他寸步难行。年幼的儿子罗姆斯正紧紧抱住他的大腿。搂着孩子的肩膀,隆格内心不禁暗悔自己的大意。

“不……不准靠近公主,你们这些暴徒!”

“特雷吉娅,退下。”

碧莉娜主仆当然也在这包围网内。加贝拉国公主身上一阵阵地冒着冷汗,然而她的目光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坦然地面对四周。

与之对比,梅菲乌斯贵族们的动摇变得尤为显而易见。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有些人站着,有些人因害怕枪械扭头避让,有些人只能无谓地呼喊着部下的名字。面对突然降临到身上的这如噩梦般的事态,他们只会害怕地僵立原地不敢动弹。

(这就是现在的梅菲乌斯吗?)

唯有一个人——唯独扎德·考克沉浸在满足感以及与之截然相反的奇妙虚脱感,这两者相互交替的恍惚中。

(这些人丝毫没有发现这是诺维与奥巴里的计策。而被他们俩拥戴的我只需高举一次长剑,就能轻松攻陷这国家。这就是当前的梅菲乌斯吗?)

扎德努力忍下急速涌上喉头的笑意。警备队的旗舰是紧急准备的替代品,舰内暗藏着他自己的部下,而知晓整个谋反计划的他们在起飞后,就迅速占领了舰船。

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只是站起身,然后向士兵们包围网外跨出一步即可。到那时,皇帝以及那些傻乎乎的家臣们才将恍然大悟,明白握着这把剑的究竟是谁,明白握着自己性命的,究竟是谁。

届时,自己将宣言谁才是真正为梅菲乌斯掌舵之人。他们中的多数想必会选择成为我方的同伴吧。原本就对皇帝抱有不满的情绪他们,一定会装出一副自己以后也会做出与他相同事的义士的模样。

(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只会盲从皇帝的无能之辈。无论事情如何发展,他们都只会和畜牲一样,拥有追随当权者的习性。)

若有反抗之辈,就将其打入监狱。当然,皇帝及其家属也不例外。

格鲁·梅菲乌斯将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一想到这里,扎德就兴奋地浑身颤抖。不把人当人看的那位老人,这次将换成自己居高临下睥睨他。

得意忘形的扎德终于从座位上起身,迈出建立新国度的一步。

不,是正打算迈出时,他的手腕忽然被人扣住。

“你想做什——”

可话刚到嘴边就被打断了。顶着自己颈部的,是一把短剑的剑锋。

从此时人们的眼中看起来,就像是谋反者中的一位抓住了企图逃跑的扎德。身处附近的伊奈莉甚至尖叫着从座位上摔了下来。

只有碧莉娜一个人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因为控制住扎德的人,正是刚才她所看见的那位美丽女奴隶。

她也是谋反者一伙的啊。而扎德也与碧莉娜抱有相同的想法,

“你做什么。”扎德狼狈地小声责问道。“你也是清楚计划的奴隶吧。在场的所有士兵可都是我的……”

“正是如此。”

一脸不逊的奴隶说道,扎德不禁瞪大了双眼。这声音并非出自女性之口,而扣住扎德手腕的力气,也绝不是柔弱女性所有。更为荒谬的是,这个奴隶依然用短剑顶着扎德,同时用清亮的声音叫喊道。

“齐聚此地的各位绅士淑女们,请原谅我在这样的紧急的时候打扰各位的尊耳。但我相信各位都会对我即将说的这些话感到非常有兴趣的。因为‘策划这场谋反的主谋者究竟是谁’——这个任何人都抱有问题的答案很快将会揭晓。”

“什么!”

与下意识怒吼的扎德相似,到场的众人也纷纷哑口无言。而此时,在他们中的碧莉娜终于发现了一件事。那上扬而艳丽的眼神,纤细的鼻梁,就算素面朝天也能让人错以为是女性的美貌男子——

“难道你是希克吗?皇太子殿下近卫兵的那位……”

面对碧莉娜的指出,那位女装的奴隶向她眨了下单眼。

“近卫兵?”隆格·塞安以唾沫横飞之势吼道。“但……但是你们这种行为,只能理解成是在协助谋反。你倒是说说看主谋者是谁啊!”

“还不明白吗?我现在,正在向大家展示这个答案哦。”

希克露出了即便知道他是个男人也依然会感到艳丽的微笑。隆格以及西蒙顿时“啊”地恍然大悟。短剑依然顶在扎德的颈部,希克以这个贵族作为盾牌,转身朝向士兵们。

“正是如此。好了,英勇降落的各位士兵兄弟们,你们打算怎么办?从刚才开始,各位就没有挪动过半步吧。担心扎德大人的人身安全吗?在皇帝殿下与各位重臣们都被纳入射程范围内的现在,他不过是众多人质中的一位而已吧?为什么你们却无法眼睁睁对这区区一位的安危置之不顾呢?”

正如希克所说的。尽管无法看到这些将面容遮起来的士兵们的表情,但是从他们的举动中已经能很明显看出一丝动摇。

而正在此时,隔着斗技场的对面又发生了一阵骚动。

就在士兵们从飞空艇上降落的几乎同时,有数名男子企图爬上塔楼。此前他们一直假扮成警备兵的模样来隐藏他们的真面目,可当他们打算依『计划』开始行动的时候,却突然杀出了程咬金。

(如果某位的判断正确的话)

希克低声呢喃,顺势瞥了碧莉娜一眼。

(他们想利用混乱的情况,打倒塔楼上的士兵,然后迅速从那里对公主发动狙击。)

然而这『计划』却因某位看破了阴谋,而防范于未然。这是受命扮装成奴隶们,并事先埋伏在目标周围的近卫兵的成果。打算乘虚而入的狙击手几乎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反抗,纷纷束手就擒。

得到狙击手被俘虏的信号,希克笑意更深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束手无策了吗?”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放开我,区区奴隶打算拽着我到什么时候!说出这种话的你其实才是主谋吧。”

“这话矛盾了哦,扎德大人。区区奴隶可当不了主谋者吧。面前的诸位始终僵立不动的理由是什么呢?来吧,连同我一起,各位对我们开枪啊。”

希克向前跨了一步,士兵们动摇着向后退去。时至如今,几乎全场所有的人都注视着他,一时间陷入恐慌的民众们停下了脚步,同样陷入恐惧的贵族们也死死地盯着他们。

扎德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但想到一切过去之后即将到来的希望,他忽然泛起微笑。

“真愚蠢。你这家伙自称是近卫兵吧。那么你才是见死不救的那方才对,面对被奴隶们抓住的愚蠢的皇太子殿下哦!”

竞技场内,基尔皇子依然被奴隶们俘虏着。如此一来,希克应该也不能轻举妄动才对。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扎德低声笑了起来。

“如果你明白了的话,就快把你那双脏手给我放开!”

“哦?”

然而,希克却丝毫没有慌张的样子,

“人家是这样说的哟,皇子殿下。”

反而这样喊道。

随即,扎德面前出现了令他难以致信的一幕。双手理应被反绑在身后的基尔,在手上的绳子轻描淡写掉落在地后,向前迈出了数步。而不知为何,居然没有一个奴隶企图阻止他。

“该死的!”

只有帕席尔狠狠地咬紧牙关。不,其他奴隶虽然一步也没动弹,但他们目送皇子的视线中充满着敌意与憎恨。

感受着背后向他投来的敌意,基尔——不,是欧鲁巴心中也充满着苦涩。

打从开始,被剑奴隶们抓为人质的过程就是一场戏。下达这个命令的正是欧鲁巴自己。欧鲁巴才是真正抓着人质威胁奴隶们的一方。他抓住了被收容所内所有奴隶们宠爱的少女——米拉。

被帕席尔目击自己与凯因单独在房间内的时候,毕竟还是出了一身冷汗。但只要将米拉当成盾牌,哪怕『豪腕』也无法抵抗。他命令凯因持枪顶着少女,号称「从欧鲁巴那里听说了全部计划」,同时也封杀了其他奴隶们的行动。一旦意识到自己的计划被皇族发现,知道了就算抱着赴死的决心去战斗也只是徒劳后,所有的奴隶也只得绝望地屈膝投降。

唯独帕席尔始终充满着愤怒。倘若视线能杀人的话,帕席尔对皇子投去的这种炙热愤怒,恐怕已经令欧鲁巴被杀得即便投胎无数次都不足以偿还了吧。可在这种视线的责难下,欧鲁巴内心即便有再多的苦衷,也不得不掐杀自己的感情。

如此一来,就能事先阻止奴隶们的叛乱了。然而这样却并不能确实地将敌人逼入绝境。一定要想办法引诱计划的第二阶段发动才行。为此,必须要造就『发生叛乱』的这个事实。

可叛乱若实际发生,将会造成巨大的损害。若要在不出现一个死者的情况下令『发生叛乱』变得显而易见,基尔·梅菲乌斯被俘虏——创造出这样的情况是必不可少。

“真亏你能说出口,扎德。”欧鲁巴的声音响彻骚动逐渐平静的场内。“真亏你能亲口说出企图利用他们,自己也协助他们发起叛乱的这些话。这样一来,你是这场阴谋主谋的事实已是昭然若揭的了。”

扎德的脸涨得通红。

“这是真的吗,扎德。”

缓缓站起身,抛出尖刻问题的,是西蒙·罗德鲁姆。

“扎德,策划这次谋反计划的,真的是你吗?”

扎德将头转开。想必是不想a承受包括西蒙的视线在内,各种愤怒、绝望,以及怜悯的情感吧。

皇帝格鲁、皇后梅莉莎,以及梅菲乌斯的重臣们——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默默地看着扎德,以及用剑指着他的近卫兵。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违和到诡异的沉默笼罩着全场。欧鲁巴也没有为自己的成果感到骄傲,而是带着淡然的神情仰望一切。完全没有意识到背后悄悄靠近的身影。

“皇子!”

最先发现这一情况的是碧莉娜。

欧鲁巴恍然醒悟回身,奴隶中的一个正从背后向他砍来。敏捷地抽身勉强躲过一击,可却直接摔倒在地。事发突然,再加上连战累积的伤势,令他的身体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表情冷酷的奴隶挥出第二击。可他却被从一旁闪出的一个人死命拽住。正是帕席尔。没有给对方挣扎的余地,帕席尔以惊人的怪力将他摔倒,顺势将他按倒在地。

“你这家伙,打算对米拉见死不救吗!”

全身因愤怒而颤抖个不停,可帕席尔刚这么说完,立即皱起了眉头。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把计划告诉我的人啊。也就是说,瞒着我们和那个贵族暗中勾结的也是你吧。你们打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们决心拼死完成的行动吧!”

被按倒的男人仰头凝视如烈火般狠狠盯着自己的的帕席尔,忽然,嘴角吐出一口鲜血。颤抖背脊抽搐了数次,没过一会儿便气绝身亡了。

想必是吞下了事先安置在嘴里的毒药吧。在与这件事差不多的时间内,被近卫兵们俘虏的狙击手们也纷纷踏上了相同的命运。

在这个瞬间,扎德就如同被逼入了绝境的困兽所作的最后挣扎。他趁希克被场内状况吸引住注意力的间隙,冷不防将他撞倒,顺势拽过距离较近的伊奈莉,反身将她挟为盾牌。

伊奈莉还没来得及发出悲鸣,扎德就在那些仿佛刚从催眠术中解脱出来的士兵们的引领下,向一架飞空艇走去。

“救……救命啊!”

伊奈莉雪白的手臂奋力向前挥舞着,可离他最近的巴顿·卡德莫斯却像是不想惹上麻烦事似的向后退去。扎德将拼命抵抗的伊奈莉强行带上飞空艇后,飞空艇轻巧地跃入空中,眨眼间便上升到了一定高度。

“救命!”伊奈莉的声音在众人的上方逐渐远去。“救救我,母后!”

扎德的士兵们也陆续登艇跃入空中。他们的目的地,是那艘飞空船。

2

欧鲁巴迅速站起身,火速召集近卫兵,向他们下达了数个指令。留下几名用来监视奴隶,剩下的士兵负责追捕飞空艇。为了防止扎德被希克的剑顶着但还依然反抗的情况,他事先准备了飞空艇。

此时帕席尔在欧鲁巴——以他看来,是基尔皇子——的身边观察着他的行动。连珠炮般下令的他的身影,没有动摇,也没有犹豫。无论是此前在剑斗竞技场向他投来长剑的技术也好,还是令欧鲁巴潜入自己同伴中收集情报的手段也好,

(这家伙……)

在杀他千次都难以解心头之很的同时,帕席尔对基尔·梅菲乌斯产生了些微的叹服之情。

近卫兵的飞空艇陆续起飞,但扎德的部下纷纷调转艇首,干扰前来追捕的飞空艇。欧鲁巴的飞空艇队虽说都是由有经验的人编成的,但艇数相当少,且熟练度决不能说高。甚至连扎德操纵的那艘磨磨蹭蹭的飞空艇都追不上,妨碍了追捕的进度。

“就没有其它飞空艇了吗!”

欧鲁巴在场内四处奔走,随手抓过士兵就质问。但今天斗技场内没有以飞空艇为主的节目,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舰艇。当然在此期间,警备队一定会预备其他龙石船作起飞准备吧,但如果不能在扎德抵达旗舰前救出伊奈莉,事情将会彻底变得束手无策。

(扎德那个混蛋,居然做这种无谓的抵抗。)

欧鲁巴想尽可能活捉扎德,他打算逼他亲口说出所有参与这个计划的人的名单。

“该死!”

就在他吼出这声的同时,一架飞空艇轻快地赶到欧鲁巴的身边。一定是谁去调配来的吧。“很好”,就在面露喜色的欧鲁巴转头望去的瞬间,不禁眼睛瞪得滚圆。

“你打算去追吧?”

是碧莉娜。

听见欧鲁巴喊声的她,亲自跨上了一架刚在观众席降落的飞空艇——这是在让外国使节逃跑后,为迎接贵族们撤离而折返的飞空艇。不听周围劝阻的她打开了魔素的喷射,来到欧鲁巴的身边。

碧莉娜将飞空艇维持在地面上方轻飘飘悬浮的状态,利索地扎起头发。欧鲁巴本打算说些什么,可在对方率直的视线注视下,立刻颔首。

“当然。”

现在没空和她斗嘴。

欧鲁巴一跨上她的后座,碧莉娜就操纵着飞空艇再次进发。魔素引擎轰鸣着,伴随着令人不快的飞行音,模仿翼龙造型的飞艇扶摇直上,逐渐加速。

“欧鲁巴……”

“哎?”

“就是为了这件事,你才命他参加大会的吧?”

一瞬,因自己名字被叫到而动摇不已的欧鲁巴甚至无法很好地蒙混过关。

“啊,嗯。”

“为什么你不早说呢。是打算看我像无知孩童一样乱发火,暗自觉得非常可笑吧?”

“没……没这种事。”

“那究竟是为什么?……觉得我作为你未来的妻子而言,还不值得信任吗?还是说,你依然认为我是加贝拉派来的刺客?”

(女人这种生物真是……)

为什么直到这种关头,都还能把自己的事摆在最优先位置呢?在周围怒吼声交织,四处都可以见舰艇来回穿梭,还要忙着应付飞来子弹的这种关头。就在这时,敌方一架飞空艇注意到了他们,开始下降。

“别管那些了,他们来了!”

“我知道啦,别小看我。”

撅着嘴,碧莉娜冷不防将飞空艇向左倾倒。欧鲁巴差点从艇上摔落,慌忙抓住操纵席的边缘。子弹伴随着哒哒哒的声响掠过舰艇的正下方。

“刚才我忘说了。”碧莉娜双目直视前方,一脸不以为然。“飞行过程不会很舒适,你稍微小心点。”

(这臭丫头。)

本想下意识地把少年时代的脏话骂出口,但欧鲁巴及时忍住。取而代之,他托起位于艇身后方的枪座,向舰身因擦身而过差点倒翻的敌人发动威吓射击。橘色的火线在欧鲁巴眼前弯曲成鞭型的弧线。

“等一下,别开枪。这样会对驾驶造成影响的。”

“但是,”

“在空中我才是专家。”

说着,漂亮地闪过了反击的火线。就在欧鲁巴几次被吓出一身冷汗的期间,碧莉娜已经巧妙地钻过企图张开防卫线的敌方舰艇阵,追上了扎德操纵的飞空艇尾部。

(真行)

欧鲁巴对公主的驾驶技术心生敬佩。说不定应该请她担任近卫队飞空艇的指导员才对。

靠近警备队的旗舰,阳光被遮住,视野顿时转阴。几乎同时,飞空艇与扎德的飞艇以几近并行的速度窜入了旗舰敞开的舱门。

碧莉娜令飞空艇侧滑着减速。欧鲁巴在艇身尚未完全静止前就翻身跃下,向扎德疾冲而去。

“不准过来!”

扎德抱着伊奈莉的肩膀,狼狈地从舰艇上滚落。可他依然没有忘记将枪口顶着她的太阳穴。

机库内空无一人。士兵们几乎全都在外部,留在船内的只剩负责驾驶飞空船的人员了吧。

“皇……皇兄”

将颤抖着的少女挟作盾牌,扎德站起身。

“皇子,我想这一切应该不是你自己看破的吧。”他的双眼因憎恨而显得狰狞。“这是陛下的命令?还是西蒙公的?我对他吐露太多了。但没想到,居然还看破了奴隶们掀起的叛乱——”

“够了,扎德。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你还是自命贵族的话,就爽快点投降,放开伊奈莉。”

哈,扎德嗤之以鼻。

“想自命英雄吗,皇子殿下?是打算刚才的台词记载入史书吧。但非常可惜,你们这些皇族的历史将彻底无法遗留于世。那是因为当我当上梅菲乌斯『初代』帝王之时,首先就会把那些肮脏的历史书彻底烧光。”

“那还真是值得庆祝。”

“闭嘴!”

扎德将顶在伊奈莉太阳穴上的枪上加了把力,伊奈莉如孩童般陷入恐慌,哭了起来。

猛烈的风从开启的舱门口吹入。衣物与发丝在风中啪嗒啪嗒响个不停,

“别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你们——皇族们累积至今的罪孽,不会那么轻易一笔勾销。不,应该说以我的拚死抗争为契机,国内将会彻底陷入骚乱。而到那时……就是我回来,回到这片土地,回到梅菲乌斯的时候!”

说着,扎德向欧鲁巴面对的方向开了一枪。牵制了一直身处浮空状态中的飞空艇上,即将绕到扎德背后的碧莉娜。就算是勇敢的公主,此时也不免惊叫着卧倒在地。就在这瞬间,欧鲁巴冲了出去。

他从腰间拔出细剑,刺向扎德的手腕。万万没有想到皇子会单手持武器向自己袭来的扎德慌忙改变枪口的指向。可为时已晚,此时的欧鲁巴已近在咫尺。

枪声响起。但这时,幸运却倾向了扎德一侧。与卡修与帕席尔战斗中受的伤给欧鲁巴的身体造成了超乎想象的负担,虽已到伸手可及的位置,但他的脚步却被强风所打乱。

“呜”

子弹命中前胸,欧鲁巴呻吟着向后倒下。

“皇兄”

“皇子!”

两位少女的叫喊声重叠在一起。扎德额头渗出丝丝汗珠,低沉、诡异地笑出声来。

“这么一来……这么一来,就没有退路了。”

倒下的欧鲁巴没有动弹。扎德将枪口转向又叫了一声“皇子”,并打算从飞空艇下跳下的碧莉娜。白金色发丝四散,公主狠狠地盯着谋反者。

“你”

“想要假装成不适合自己的英雄形象,下场就是这样。皇子就该按他一贯的风格,老老实实缩在观众席一角发抖不就好了嘛。”

“而被这样的皇子逼入绝境的究竟是谁。快住手,扎德。别再作出此等有违人道的行为了。”

“我正是因为想要以人之手夺回梅菲乌斯,才会做出这样的行动啊,小丫头。”

“真可悲。”碧莉娜轻声呢喃。“你只是沉醉在自己的话语中而已。面对我这样的小丫头,居然还要用女子当盾牌才能获得安心的你,究竟能做到什么。我不认为你拥有能背负一个国家的气量。不关注当今时势,死都不愿认输的你,比那只看得到海市蜃楼的可悲的留卡奥,更为可悲。”

她边向扎德投去讥讽的话语,边思索着是否能找出对方的破绽。可是幸运却依然向扎德微笑。一定程度上完成了对近卫队的压制后,扎德部下中的一艇向这边浮上。

可她依然没有放弃。

“首先,你打算逃到哪里去?已经没有一个势力能包庇对主君剑刃相向的你了。”

“哦,那么,去加贝拉如何?”甚至开始有能享受对话乐趣的从容,扎德嘲笑道。“作为反抗邪恶梅菲乌斯皇族的正义骑士,他们或许会欢迎我哦?”

“你在说什么傻话。只要我还在这里,梅菲乌斯皇族与加贝拉间的羁绊就不会消失。你难道认为这种关系能轻易被切断吗?”

“小丫头,别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不明白。正是加贝拉的计划将你的性命也包含进去了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个嘛……我似乎说得太多了。反正时间有的是。在这次空中旅途中,我会慢慢对你说明的。”

那架飞空艇从开放的舱门钻入,两名士兵跨下飞艇,向这里靠近过来。碧莉娜咬紧牙关。视野的角落有皇子躺倒的身影。仰天倒下的皇子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动静。“难道……”她心中不禁升起这种不详的念头。被众人诽谤,嘲笑的这位皇子,碧莉娜也确实为他的不争气而焦躁不安,甚至感到很窝火。然而有时,皇子却表现出可以称之为大胆的行动力及智谋,扰乱敌对者的步调。每天都能看到他不同的一面,当觉得开始深入理解他时,次日又变得疏远,当那么认为的时候,他却又会做出仿佛与自己心意相通似的举动。

(而这位皇子,居然会在这种地方……)

双方互瞪着,扎德对携带枪剑的士兵们招呼道。

“来,把女人们带走。还有把皇子的尸体也运走。千万不要丢弃哦。人质越多越好。”

士兵们跨过基尔的身体,打算从扎德手中接过伊奈莉。伊奈莉公主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我……我呢?我会怎么样?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

“你?嗯,会成为我们防御梅菲乌斯追兵的盾牌哦。”扎德的脸扭曲着,“接下来……这么办吧,当我夺取霸权之日的拂晓,将把你作为皇族代表送上断头台。民众一定会高兴的,会对即将接受处刑的你施以辱骂,丢以石块吧。”

“怎么能这样,因为我……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这对人民来说足以构成罪名了,公主。”

扎德带着获胜的笑容。

“你对人民每天身处的苦境一无所知。对家臣们因皇帝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改变整个国家基盘而苦恼也一无所知。”

他用朗诵般地语调说道。就好像现在才意识到扎德·考克——也就是自己,才是真正的正义使者,才是该被记入史书的故事主人公。对那些自己从见过的民众的痛苦,也都仿佛已亲眼目睹,而自己正是为了这一切而奋起抗争似的。

“咿呀!”

扣住伊奈莉肩膀的士兵忽然发出奇怪的惨叫声。

不知是谁突然从背后拽住他,就在极度狼狈的士兵双手乱挥的间隙,这个人物巧妙地夺走了他的枪剑,用柄的部分击打士兵的头部,并一脚将他踹倒。

“怎么可能!”

扎德踉跄地向后退去。在他的视野中,带着如同鬼怪一般惨白脸色,出现在倒地士兵背后的,是

“不可能,子弹……确实……子弹……确实击中了才对!”

是基尔皇子。

皇子喘息着,勉强躲开了另一个从至近距离向他袭来的士兵,并用刀刃贯穿对方的腹部。士兵无声无息地向前倒下,这次换欧鲁巴跨过他的身体了。

每向前挪动一步,不只前胸,激烈的疼痛都会走遍欧鲁巴整个上半身。子弹确实击中了,冲击仿佛在身上钉下了沉重的桩子。根本无暇顾及被解放后连滚带爬逃离的伊奈莉。

“别……别过来!”

陷入仿佛被怨灵缠身般的恐慌,扎德张大嘴惨叫着,企图再次举枪射击。然而却被欧鲁巴用右手拨开。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利用奴隶们英勇赴死的意志,将其践踏殆尽的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你又明白些什么!”

用嘶哑的声音说着,欧鲁巴左手呈手刀状,向扎德的侧颈部击下。

扎德双膝一软,瘫倒下来。欧鲁巴刚打算将他失去意识的身体横倒在地上,可就在此时,

“扎德大人!”

从机库通往上方的楼梯口,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欧鲁巴从未见过这个人,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正是苍弓团的士官盖瑞·林伍德。

此时,对双方来说最不幸的,是在盖瑞的眼中看来,扎德已经成了瘫倒的尸体。不由怒气攻心的他举枪射击。子弹在欧鲁巴的脚边弹跳。

欧鲁巴虽摆出迎战的架势,但却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由于全身负伤,他的反应迟钝了半拍。

铛、铛、铛、被三发子弹击穿,全身一阵痉挛的,并不是欧鲁巴,而且正巧被他当成盾牌的扎德的身体。

“呿”

吐出一口带血的痰,欧鲁巴越过扎德的肩膀向对方射击。被击中胸口的盖瑞撞上背后的墙壁,在墙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摔倒在地。

这场炙热而激烈的战斗,至此,急速地拉下了帷幕。

“该死的。”

扎德的遗体从欧鲁巴的手中滑落。欧鲁巴自己也跪了下来,背脊剧烈的上下起伏。虚汗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机库的地板上。

根本不用去确认也知道,扎德已经断气了。看到这一切的欧鲁巴痛苦地咬着嘴唇。

(如此一来,与奥巴里之间关联的证据也毁了。)

哪怕能抓住扎德手下的士兵,但他们是否会知道整个计划的全貌都很值得怀疑。

激烈的情感以仿佛想将战斗结束后所留下的特有空虚全部填满之势,走遍欧鲁巴的全身。

(那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的?难道只是为了守护皇子的地位,难道只是为了守护那些狗屎梅菲乌斯贵族们吗?)

一时间忘却了自我,甚至有想一脚将扎德的尸体踹飞冲动的这个时候,

“基尔皇子”

以冲刺之势向这里跑来的少女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碧莉娜颦起眉头,张开湿润的双唇。从舱门口猛烈大风的吹拂下,背后白金色的长发散乱地飘动。不知为何,见到这景象的欧鲁巴,

(原来如此)

内心宛若深不见底空洞般的空虚,顿时有少许被填补了的感觉。

(原来如此。只有一个。我的目的中,只有一个……)

“伤怎么样?让我看看被打中的伤口。不,在那之前,你不要硬撑了,快躺下……”

“没事。”

“但是”

或许欧鲁巴此时真的已经极度疲劳了吧。他将手伸入胸前衣服被烧焦了的那点下方,亲手取出了闪耀着金色光辉的徽章。子弹嵌入了徽章的上半部分。看着虽已被压扁,但到依然释放着热量的子弹,碧莉娜倒抽一口气,随即,

“皇子?”

略歪了一下头。

“为什么皇子会拿着这个东西?”

这样问道。

啊,欧鲁巴顿时哑口无言。陷入了安静的机库内,只剩孤立无助的伊奈莉的哭泣声回响着。

之后,欧鲁巴乘上了士兵们驾驶的飞空艇。碧莉娜的飞空艇让给伊奈莉坐。一同离开了舰船。

面前的战斗依然在持续。可当欧鲁巴高声宣布了扎德的死,以及伊奈莉的获救后,扎德部下们的行动顿时变得迟钝。胜负其实早已在竞技场时便已决定。而他们最后的抵抗,大多都是明知无谓抵抗,却依然想垂死挣扎罢了。

在增援的警备队飞空船队的帮助下,扎德的部下们夺取的旗舰也被镇压。

至此,梅菲乌斯建国祭最终日所发生的一连串谋反骚动结束了。

至于欧鲁巴——

全身,尤其是右肩感到剧烈的疼痛。虽说子弹被徽章挡下,但那股冲击力或许依然打碎了他的锁骨。但即便如此,现在也不是他能休息的时候。还有善后工作要去完成。

欧鲁巴在确认了碧莉娜她们着陆在安全场所后,再次指挥飞空艇向竞技场方向进发。

3

虽说还是正午前,主宫殿的走廊却依然昏暗。

天气多云。

欧鲁巴在希克及格威,两个近卫兵的陪伴下经过走廊。

祭典最后一天过去了还不到七天,欧鲁巴的右臂用绷带包裹着吊在颈部,挺着胸膛向前迈步。

擦身而过的侍从、侍女们纷纷停下脚步向他行礼。他们的眼中包含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敬畏之意。当然,这都是因为皇子成功阻止了扎德·考克的谋反。继初阵之后,皇子的才能逐渐展露头角。国内开始出现这样的评论,然而「古怪的人」这个评价却始终难以避免。

那是由于基尔在扎德船上将伊奈莉救出之后的行动所导致的。

他回到竞技场,宣言将在场的奴隶们都「纳入自己的麾下」。

虽说他们是被扎德唆使,是被利用的。但等待企图谋反的奴隶们的命运,当然只有极刑一条路。而基尔居然出口提出要将他们编为自己的战场奴隶。

“他们是凭借一百到两百的人数,就企图对梅菲乌斯造反的人。如果能操控好缰绳,他们一定会成为给梅菲乌斯带来不可动摇胜利的英杰。”

“你怎么看,格莱茵。”

皇帝——难以隐藏内心对一连串骚乱被自己的儿子阻止的惊讶之情——向臣下问道。

格莱茵·伊斯方虽说状态也差不多,但在揣测主君心意方面是个天才的他,

“……这取决于皇子的能力,我认为或许可以交给殿下处理。”

殷勤地回答道。

皇帝格鲁·梅菲乌斯听完这话,内心也作出了决定。作为对基尔的「奖励」,同意了他的请求。

然而皇帝也只有在此时表现出了他的大度。扎德事件后,皇帝的独裁表现得越来越严重。仿佛彻底忘了有凯扎尔反对这回事似的,擅自移动龙神庙后,甚至还提出了建设神殿的议案,没多久便开始了工程。让那些长老们作为皇帝的智囊团,并居住在神殿的事宜已经成定局。皇帝的这些行为,看上去更像是利用扎德的叛乱,强化了自身权力基盘似的。

(而协助他的居然是我)

欧鲁巴思考着。除了及时阻止了扎德的谋反外,在这场战斗中,欧鲁巴几乎没有得到任何他想得到的东西。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少许令人愉快的部分。因为在这次谋反中,奥巴里·比兰的评价大幅下滑。清楚计划的奥巴里在谋反发生的时机消失了踪影,或许是打算对皇族或是扎德,两边中有优势的一方送去援军吧。然后借此契机自命救国英雄。然而最后,他却只获得了「丢下皇族,独自溜之大吉」的骂名。

就在欧鲁巴唇边泛起一丝笑意的同时,见诺维·萨乌扎迪斯从走廊的另一侧走来,微笑地向自己打招呼。他在祭典结束后依然逗留在索隆,应该是为了协商阿普塔领地转交事宜吧。据说今天完成协商的他将启程离开。

对装作若无其事擦肩而过的他,

“诺维卿。”

欧鲁巴淡然地将他叫住。并对应了一声,转身面对自己的他说道,

“碧莉娜公主能平安无事,真是万幸。”

“哎?”

诺维顿时呆了一下,随即“嗯”地颔首赞同。

“在那场骚动中,确实公主有受到伤害的危险。不过多亏了皇太子殿下英雄般的活跃,公主才得以获救。我谨代表加贝拉臣民,向——”

“下一次,”欧鲁巴指着自己的脑袋,“被瞄上的或许会是我吧。”

言毕,欧鲁巴带着希克与格威转身离去。

被叫住的诺维僵立原地,惊愕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刚才的台词,指碧莉娜公主并不是被卷入这场骚乱,而是暗示她确实地被敌人瞄上了性命。而对方刻意将这件事告诉诺维。

意图不言而喻。

诺维平时决不会消失的笑容面具,轻易地崩溃了。

(基尔·梅菲乌斯)

下意识地拭去了额上渗出的汗珠。对基尔,充满了计划被付之一炬的愤怒,以及震惊。但在这瞬间,他真正意义上感到了战栗。

(深不可测的家伙。若早知如此,在祭典期间,应该集中注意观察他一个人就好了。)

仅靠现在的情报,即便诺维·萨乌扎迪斯都无法揣摩基尔这个人物。此前已经有留卡奥之死这个现实,可在见了基尔一面后,依然从一开始就盲目地断定对方没什么大不了的,才导致自己懈怠了收集「碎片」的行为。

(我的眼睛被蒙蔽了。梅菲乌斯唯一值得畏惧的,是这个男人。)

诺维长发摇曳着再次转身。

(有意思。没想到蛮人之国的梅菲乌斯,居然有和我同类的人。虽然令人畏惧,但很有意思。)

恐怕这是打从在留卡奥身上看到未来之光以来,第一次怀有这种心情吧——心中这么想着,诺维苍白的面容上忍不住浮现出微笑。

“好啦,赶快啊,公主,抓紧时间。诺维卿就要出发了。”

“等一下,还差一点点。”

碧莉娜此时正把自己关在房内,少有地面对桌子,写着给故乡人们的书信。打算让诺维帮忙捎回去。

最近这些日子,每晚她都在埋头干这事。可碧莉娜毕竟是不擅长写文章的女性,外加,

“真是的,就像是已经离开加贝拉十年有余的人似的,要写的东西还真是没完没了!”

正如特雷吉娅的讥讽,要写的东西确实不少。但自己却完全无法判断究竟该加些什么,该删减些什么。

碧莉娜有只要一开始写信,就会将写错了的信纸四处乱丢的习惯。一个不注意,整个房间转眼间就会被纸屑所覆盖。当然,负责收拾打扫是特雷吉娅的工作。

“既然有这种热情,干吗不尝试用在单独给皇子写情书上?”

碧莉娜理所当然地无视她的话语。捎给最爱祖父的书信中,这也要提,那也要写,她在书桌前绞尽脑汁与信件格斗着。此时,

(说到皇子,)

写到这里,她的笔停了下来。

关于徽章的问题,那之后自己追问皇子基尔,

“那是……我问欧鲁巴借来的。”

他略有些语无伦次地回答道。

“那个……我觉得这大概能当成护身符,所以才问他借到扎德的谋反被压制为止。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我会想办法把这个修好的,没问题,大概……。”

碧莉娜正写到至今为止皇子基尔给她留下的印象。

略作沉思后,

『像个孩子似的人』

落下这笔后,又继续写道,

『然而,又是个不能对其轻松大意的人』

『我和皇子,今后将会在谁究竟能掌控这梅菲乌斯的问题上,彼此成为对手吧。』

以此作为收尾的碧莉娜露出了微笑。

“来了啊。”

“是。”

陪伴欧鲁巴身后的希克和格威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皇帝格鲁·梅菲乌斯亲自传唤他。

这是位于包围主宫殿四座塔楼中的一座,皇帝站在塔楼最顶端,眺望着位于宫殿内部的庭院,以及宽敞的龙舍。两头中型龙格尔正在进行格斗训练。稍远的地方,骑着小型龙腾格的骑龙战士们来回奔走。

被皇帝传唤时,欧鲁巴大致已能猜到对方的用意。当然也是由于费德姆始终唠唠叨叨抱怨个不停的关系。

“真是的,真是的,你这个家伙实在是!”

费德姆·奥林伤透了脑筋。虽说皇子名声的有所提高对费德姆来说,将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材料。但是他所不能容忍的是,这件事自己没有介入在内。

“你事先告知我就好了。这样所有的一切都能变得更顺利才对。擅自把奴隶们编入麾下这点最不明智。当时正是因为在场上所有的民众们面前,格鲁陛下才表现了他宽容的一面。但事后他一定会斥责于你。到那时你可千万不要多嘴啊!只要一味,一味等待陛下的怒火平息就行了!”

以欧鲁巴看来,他也没打算在这里与皇帝正面争论。他定睛望着皇帝的背影,等待对自己发来的斥责。等了一会儿。

在这样的状况下,面前的背影看上去与一位普通的老人无异。今天当然不能随身带剑,也没有带枪。可一旦在这样的场合下出现攸关性命的情况该如何是好,欧鲁巴不禁心情复杂。

此时,

“你知道阿克斯·巴兹甘吗?”

唐突的话语,令欧鲁巴“啊?”了一声而无从回话。

零星分布于梅菲乌斯西方的诸多城市国家曾经被一支旗号统一过,但由于此后内乱的接连不停而再度被分裂。直至现在,这些小国各方势力还在不停互相斗争。其中,可以称为梅菲乌斯宿敌的,就是阿克斯·巴兹甘。

巴兹甘家族原本是梅菲乌斯的家臣,但在约两百年前,他们曾有着独断使用武力将西方泽尔德人的领土强行占有的历史。之后的历史欧鲁巴也不清楚,但不管怎么说,因为这件事,巴兹甘家长期以来都与梅菲乌斯帝朝处于对立状态。

阿克斯本人时不时对梅菲乌斯领土发动的侵略也有三次之多。每次,梅菲乌斯都成功将他们击退。可阿克斯却是个善于看准时机的男人,这三次,都没能取下他的首级。

格鲁在十二年前,曾下决心取下阿克斯的首级而向西方派遣了军队。但阿克斯干脆地丢下自己的城池,依赖血缘关系逃亡到了其他都市国家。城池虽一时被梅菲乌斯占据,但生活在内乱中的小国家群在对付外敌入侵时,表现出了惊人的合作精神,三股势力同时出动了部队。

部队中当然也有阿克斯的身影,而就在梅菲乌斯军撤退后不久,他又若无其事地将那里重新设为领地。那之后,梅菲乌斯与加贝拉历时十年之久的战争爆发,西方城市国家也再一次陷入了火药味十足的相互争斗中。

正是这位阿克斯·巴兹甘的行动,最近开始变得有些古怪。

位于梅菲乌斯西南角落的阿普塔堡垒,正是欧鲁巴的兄长罗安作为士兵被征召,奥巴里当年指挥驻守的堡垒,近期将会从加贝拉返还给梅菲乌斯。有情报指出,阿克斯将会趁此机会伺机袭击。

“扎德谋反的事已经传得邻近诸国皆知了。毕竟当时有大批别国使节在场,根本无法阻止消息的外泄。别说阿克斯了,在梅菲乌斯政情看上去不稳定的现在,无论是谁打算乘虚而入都不奇怪。”

“是。”

“此外,在扎德的刺激下,也不能保证企图向我反目的势力在国内再度出现。也就不能调拨大军赶赴阿普塔。因此,基尔,你负责去那里。”

“…………”

欧鲁巴沉默不语。交给欧鲁巴的部队,只有六十三名近卫兵,以及在谋反骚动中编入麾下的二百零六名奴隶。再加上从奥巴里的黑盔团、奥丁的银斧团各自借调来的五十兵力,负责防守阿普塔。

“一个月就够了。”格鲁依然背对着他。“在此期间,将阿克斯牵制在阿普塔。一个月后,只要恩德或是国内反皇族派没有动静,我就向你派去增援。成功的拂晓,作为提前庆祝婚礼的贺礼,我将正式任命你为阿普塔的守将。”

欧鲁巴无言地低下头。虽然嘴里没有说出口,但是

(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要测试吗?)

内心不仅涌起千言万语。

交给皇子独立支配的士兵中,有三分之二是不久前才对国家揭起反旗的奴隶们,是否能维持统率还是个未知数。事实上,当阿克斯真的袭来时,别说一个月了,是否能坚守三天都很悬。

对皇帝来说这也不是个好赌注。弄得不好,好不容易返还的领土被夺去不说,甚至还会失去继承人。

然而,在情报收集上欧鲁巴没有丝毫遗漏。根据重臣间的传言,恩德与加贝拉之间即将发生战争。而皇帝若确实与恩德间有联系的话,阿克斯从西方而来的袭击可以成为他对加贝拉「不派援军」的借口。

(想尽可能争取时间,审视有优势的一方吗。)

格鲁相当慎重。如果选择直接协助加贝拉,将会遭到位于东方的恩德的同盟国——阿里翁入侵的威胁。此前始终将大半兵力用于大陆东征的阿里翁,在基本获得了胜利的现在,将目标瞄准大陆中央部的可能性相当高。再加上得知梅菲乌斯政情不稳定的现在,强国阿里翁的矛头将会毫无疑问指向帝都索隆。

(但是如果梅菲乌斯公然选择与恩德缔结同盟的话,碧莉娜会如何?皇子基尔·梅菲乌斯的立场呢?)

此外,还有一个并没有证实的情报,那是近期令宫殿内为止骚然的小道消息。

不久前,宫廷医师团频繁拜访后宫的情况被人目击。从这件事上,「皇后梅莉莎该不会是怀孕了吧?」的说法顿时一传千里。

皇帝并不知欧鲁巴此时心中的盘算,继续道。

“不能让公主空等下去。你就把碧莉娜公主一起带去阿普塔吧。阿普塔终将成为你自己城池,让公主尽早习惯那里的生活会比较好。”

一个月之后,就举行婚礼吧。格鲁小声地补充。

低垂着头,欧鲁巴心中涌起一阵愤怒。点燃了他遍布他全身的鲜血中最为旺盛的本能——斗争心。

(原来如此。敌人不只有阿克斯或是奴隶们啊。)

胜算微薄的战斗。

但说得直接点,这依旧是,战斗。

等待欧鲁巴的,到最后,还是连续的战斗。

既然如此——

“是”

欧鲁巴并腿敬礼。

(我,会去做。)

与发誓复仇的时候相比,欧鲁巴现在有地位。哪怕因拥有地位,性命将始终被人瞄准。

与发誓复仇的时候相比,欧鲁巴现在有势力。哪怕在这势力中,存在数个不安定火种。

与发誓复仇的时候相比——

(我,会去做。我要威风凛凛地凯旋回归这索隆。)

同时他还报着能在距故乡很近的阿普塔收集到兄长及母亲消息的期待。然而,不知此时的欧鲁巴自身是否有自觉,随着以留卡奥及扎德为对手,剑刃相交的过程,他内心对战斗报有的感情,开始逐渐发生变化。

困难越大,敌人越强,欧鲁巴的感情也将与之相辉映,燃烧得更为炙热。

虽为人身肉躯,但现在欧鲁巴的双眸,却闪耀着如老虎般凶猛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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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

烙印纹章3以龙之翼掩天际

成功阻止了发生在帝都索隆的反叛,名声因而越来越高的欧鲁巴在皇帝的命令下,即将前往边境阿普塔堡垒。那是一片曾被碧莉娜故国加贝拉所占领,后又被归还给梅菲乌斯的土地。同时也传来了邻国陶琅企图趁此机会发动进攻的传闻。

仅率领着以原剑奴组成的极少数近卫兵,欧鲁巴和碧莉娜共同赶赴阿普塔。另一方面,加贝拉眼见与恩德公国的战火即将爆发,向梅菲乌斯发来了援助请求。在这一触即发的情况下,只持有寡兵的欧鲁巴采取的策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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