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远古宫殿龙觉醒 六章 决战

1

倒在地上的魔道士再没有了动弹。欧鲁巴肩膀起伏喘息着,如猫一般慎重地靠近尸体。

毕竟无法保证魔道士真的不会有两、三个心脏,无法保证他不会突然醒来再向自己发动攻击。可仔细审视下来,躺在地上的不过是具普通的尸骸。折断的杖子也化为残骸四散落在地上,丝毫看不出刚才还变成蛇袭击欧鲁巴的样子。

男人自称『格尔达的通道』。虽不清楚其真正的含义,但恐怕他应该不是格尔达本人吧。

欧鲁巴从他胸口拔出剑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就这么握着剑屈膝蹲在他的遗体旁。

数分钟后,欧鲁巴走出圣堂。斯坦牵着马在门外等他,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正如欧鲁巴的预料,一旦杀了魔道士,魔术陷阱就停止了。路上的士兵们纷纷露出了如梦方醒的表情。

可从幻觉中醒来,惊恐却并未消失。飞空船依然在天空中——没错,如今欧鲁巴的眼中能鲜明地辨认出那不是龙,而是搭载着魔素引擎的飞空船。每当飞空船开火轰炸时,欧鲁巴的面孔都被闪光染白,随即就能见到一栋栋民居被火焰所包围。

对仓惶逃跑的人们来说,就算已经清醒,噩梦却还在持续着。是梦境还是现实,搞不清自己的状况就四处奔逃的人依然很多。

欧鲁巴与斯坦跃上马背,奔驰于街道上巡视。大地在轰鸣,所到之处的建筑物均砖瓦碎裂、残破不堪。火焰与烟雾仿佛互相啃食般覆盖着整个加旦上空。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悲鸣声、以及怒吼声中,

「欧鲁巴!」

忽然听到了希克尖锐的叫喊声。欧鲁巴队的人都集中在都市南门附近。所有人都没什么明显的外伤。万幸他们较晚才进入城内。

「究竟发生了什么?」基利亚姆的表情中混杂着烦躁与愤怒。「每个人都像是刚出生的龙一样哇哇乱叫,为什么都不战斗?」

欧鲁巴简短地说明了情况。当他说到在圣堂斩杀了魔道士的时候,塔尔科特吓了一跳,往后倒退数步。

「哎哟哟,真吓人。你这辈子到死都会被诅咒的哟」

原船员的他本来就有迷信的一面,似乎还在在比划着驱魔的手势。

「反正我们一开始就打算去杀格尔达吧。被一两个魔道士诅咒有啥好怕的」

克伦挺起胸膛,充满了自信。作为一名经验尚浅的新兵,他的胆子出乎意料得大。

欧鲁巴见几个主要的部下恢复了往常的表情,

「接下来轮到我们反击了」

这么说道。

他先将三十多名佣兵交给了基利亚姆,负责扫荡敌方士兵。剩下的,

「把那个打下来」

指着空中说道。

幸运的是,由于希克他们接近队伍的最末尾,因此与行军速度十分缓慢的炮兵队距离很近。手上持有的火炮加上从敌人那里夺来的总计有五门。欧鲁巴认为这些应该够了。

迅速下令在城市外侧组装火炮,为召集人手,欧鲁巴本人也立刻策马在城内疾驰。

他一个个招呼在城市里漫无目到处徘徊的士兵。由于部队和人员散乱不堪,指挥系统已经彻底瘫痪。早已逃离这座城市的士兵也不在少数。

就在他做这些的时间内,地面再一次摇晃,弹起的小石子击中了欧鲁巴的面具。他内心不禁啧舌。尽管欧鲁巴很看不惯斯鲁尔,但撇开欧鲁巴队,斯鲁尔好歹是个能在没出大乱子的前提下统帅了聚集各国武将部队的人物。然而这一切,

(却因为区区一个魔道士,被搅得如此混乱)

这根本不是什么计谋或是策略。

勉强凑足了人数后,欧鲁巴在都市十字路的中央将人员召集了起来。在四处奔走的这期间,他将记忆在脑海中的都市地图简单地画了下来,同时将需要配置火炮的地点逐一做了标记。

「不要一起开火。我会发信号。一定要依顺序发射」

在被下令的人中,在留宿镇与欧鲁巴队并肩作战的海利奥军人很多。在除他们以外的泽尔德人中,也有一些人对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命令表示出些许反感。然而,

「我们会负责当诱饵」

当见到欧鲁巴率领的少数骑马部队在敌舰视线范围内奔走,他们也就没有怨言了。

驱马飞奔的欧鲁巴后方爆炸接连不断,跑在最先头的欧鲁巴尽管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但依然准确地选择行进的道路,位居最后的一名佣兵遭到爆炸冲击的波及,从马上坠下,颈骨骨折当场死亡。

在城中绕完一圈的欧鲁巴抵达了一座前方附带庭院的广场,他在马上果断一挥手。

炮声轰然响起。

第一、二发打偏了,不过这反正也是用于诱导敌舰的威吓性射击。飞空船打算与炮击拉开距离,在空中盘旋观察情况。这时正是飞空船的行动最迟缓的时候。

「开火」

欧鲁巴一声令下,这次炮火从地面上连续射出。只见飞空船巨大的身躯一个摇晃,下腹部喷吐着火焰,即时失去平衡坠落下来。

加旦道路上欢声四起。

再一看,整个加旦城已经为火焰和煤灰所支配,大量的尸体甚至几乎掩盖了道路。居民们被大量残杀,存活下来的大半不是呆滞地杵在原地,就是为家人与朋友的死悲痛欲绝,抱着他们失声痛哭。

欧鲁巴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叫声。

向身侧望去,只见一名年轻女性正用指甲抓着地面。从哭喊声中可知,似乎是她刚出生的孩子死了。

「——」

欧鲁巴抿着嘴唇,再次驱马奔跑了起来。沿外壁种植的老树被火焰包围,火星时不时飘到欧鲁巴的头上。

他不停寻找着队长斯鲁尔的身影,但最后找到的,却是被数名士兵担来的他的遗骸。

(真是个没有武运的男人)

如若这个男人并非身为将领,而只是率领一支大队参加战斗的话,或许就能赢得更多功勋。欧鲁巴郁闷地叹了口气。

「欧鲁巴大人」

中队长比夏姆向他搭话。他貌似是个善于灵机应变的人,在这样的非常事态中依然保持着冷静,将士兵们集中在一起。

「格尔达似乎会使用扰乱人心的魔术」

比夏姆的声音略有些颤抖。他一定也与魔物发生了战斗,四肢都受了点伤。

欧鲁巴点了点头,

「嗯。但是魔道士一旦被砍杀,也会死」

欧鲁巴向他们道出的事实,对部队陷入半溃灭危机的泽尔德人而言,可谓唯一的希望。

格尔达的传说是他们还在听摇篮曲的时候就已知道的故事。而事实上,苏醒了的格尔达也确实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将陶琅地域的约一半收入了手中。来路不清,身份不明,连其目的都令人摸不透。

尽管在契利克获得了胜利,但他们中依然有人怀有刀剑是否对敌方奏效的疑问。就在刚才,他们亲身体验了魔术。而欧鲁巴却杀了这样的对手。一旦用剑刺穿他们,断送他们的性命,魔术也将失去效果。

然而,

「这都是陷阱。全部都是陷阱!」

有些人开始变得歇斯底里。指着欧鲁巴,

「为什么只有你能保持清醒。你这该死的梅菲乌斯剑斗士,这一切都是陷阱。你欺骗我们,打算把我们带去比这里更可怕的地狱!」

或许是被魔术侵蚀了内心,附和这论调的声音也不在少数。周遭的氛围又变得一触即发。比夏姆刚打算制止的这时,欧鲁巴忽然反倒以推开中队长的气势主动走上前。

「正因为我是你们所说的剑斗士」

「你说什么?」

「被当成家畜对待,只要一声命令,可以与任何人作战,这就是剑斗士」

「这……这又……」

又怎样,士兵的这句话没能继续下去。欧鲁巴加快了步伐,几乎迫至他的面前。士兵下意识想举起手中握着的枪,却被欧鲁巴伸出的手按了下去。

「只要能娱乐民众,哪怕面对自己亲生父母,亲生兄弟,亲生儿子,也不得不握起剑互相残杀。这就是我们剑斗士。所以才不会被幻觉所迷惑啊。所以我们才不会做噩梦。事实上,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犹如噩梦」

欧鲁巴的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自己也差点被魔物的幻影所杀。但这种情况下究竟什么才是真相已经无关紧要了。泽尔德人的士兵们将继续厌恶疏远梅菲乌斯人,还是将与他们成为并肩闯过生死线的伙伴,这会是最关键的一刻。

(事到如今,我还会在乎撒一两个谎吗)

当身处梅菲乌斯时,他的生活不就是被谎言所充斥的吗。欧鲁巴不禁有些自嘲。

欧鲁巴抓住长枪枪尖附近,猛地将之向自己拽过来。枪尖差一点扎入欧鲁巴的喉头,士兵顿时狼狈不堪。

「你……你干什么」

「你想试试看么」

「试试看?」

「看我是不是魔道士的同伴。我所斩杀的魔道士的血也是红色的。你不是说你不信吗?那你想象中的魔道士究竟留着什么颜色的血?要用我的身体来试试看吗?」

欧鲁巴继续拽枪,士兵下意识地抵抗。面具下的视线从正面紧紧咬士兵的脸不松开。士兵倒咽了口唾液。

基利亚姆刚打算上前阻止这违背常理的行为。但一只手却挡在了他的眼前,是希克的。

(为什么要拦我)

及利亚姆刚向希克瞪去,可顿时没了脾气。因为希克的目光也只凝视欧鲁巴,他脸上的表情比基利亚姆还要紧张,仿佛随时都可能拔出剑冲上前杀死那名士兵的样子。

欧鲁巴与士兵无言的抗争持续着。就在泽尔德人们屏息凝神地旁观事态发展的这时,

「你在干什么!」

一旁传来了一声叫喊。

仿佛这话是对自己说似的,猛地转头望去的士兵们,看到了一名中年女性正压在刚才欧鲁巴见到的那名年轻母亲背后死命拽她的光景。

那位母亲还在抓着地面。指甲早已裂开,鲜血在地面上拖出一条条的痕迹。哭声早已枯竭,粗糙干涸的嘴唇中吐出的,只有嘶哑如男性的呻吟。

想阻止她的中年妇人衣服也被烧得破破烂烂,一侧的乳房几乎完全外露。泽尔德人女性外出时的打扮几乎不露什么肌肤,然而这种风俗习惯现在早已失去了意义。

被煤屑染得漆黑的面颊被自己无尽的泪水冲刷着,却还在想安抚这名年轻的母亲,抚摸她的后背,拥抱着她。「没事了,没事了」向她重复着这完全没有实质意义的话。

鼻腔感受着充满热气的风,欧鲁巴放开了紧握长枪的手。

「我要去艾门」

声音并不大,但聚在现场的几乎所有士兵都听到了这句话。

「我不怕什么格尔达。我不怕什么魔术。行军中,我必须提防的,并非格尔达那种小家子气的魔道陷阱,而是认为不该让我打倒格尔达的你们向我送来的暗杀之剑吧」

话音刚落,欧鲁巴敏捷地翻身上马。

「希克,基利亚姆!欧鲁巴队,跟我走。我们要抢在任何一个泽尔德人之前亲手杀死格尔达!」

噢,佣兵们高举拳头,齐声应道。其中大半都是被欧鲁巴的话语,欧鲁巴的身姿所感召。而塔尔科特等人则恨死了不得不应和的自己,举着拳头,脸涨得通红。

「哈,那小鬼」

嘴里咒骂的基利亚姆迅速选好了自己的马,脚刚踏上马镫。这时,他忽然将视线投向了同样牵马走来的希克。

「怎么了,希克?」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希克露出了十分满足,却又隐含着一丝寂寞的表情望着欧鲁巴。希克则摇了摇头。

「没事」

这么回答道,然后小声自言自语。

(无论去到那里,无论本人多么想平静地生活下去,他也一定……)

「你说什么?」

「我说没事啦」

希克以甩开感伤之势翻身上马,首当其冲飞奔出去追赶欧鲁巴的背影。

「跟上,跟上!」还站在地面上挥舞着手臂鼓动士兵们的,是比夏姆。「不能落在梅菲乌斯人后面。能剿杀魔道士,夺回陶琅剑之时代的,必须只能是我们泽尔德人!」

泽尔德人争先恐后,在冒着浓烟的加旦城中捕捉仓皇逃窜的军马。因恐惧火焰恢复野性高声嘶鸣的马匹被他们用更强劲的力量控制住,向着加旦以北赶去。

欧鲁巴只回头向后看了一次,确认了泽尔德人士兵有追赶上来。

(毕竟不能用龙啊)

马姑且不论,若是龙,它们早就撞破加旦外墙向外逃窜了。就算没这样,若一不小心靠近平时就脾气不好的龙,它们定会变得更加暴躁,甚至可能危害到幸存的居民。

(如果凤•蓝在的话)

内心不禁闪过这个念头。攻略战,尤其是在突击战时,哪怕多一头龙也好。

(区区魔道)

欧鲁巴紧咬牙关,直面从正前方自己刮来的风。只要腰间还悬着钢铁,胸腔内还在跳动,他就不会失败。欧鲁巴逼迫自己相信这一点,来遏制内心如暴风般混杂的感情。

欧鲁巴自己担任队伍的先导,没有走大道,而是选择了突破加旦以北宽广岩山的路。为这种时候做准备,他早已将周边地图深深印入脑海中。太阳落下时,他们已经抵达岩山的入口,并选择了山脚下平坦的场所搭起了营地。

欧鲁巴决定走的山路,必须经由峡谷中幅宽很窄的道路。这谷底过去曾流淌着注入加旦湖沼地带的河川,但为塞尔•伊利亚斯的牧草地改变了流向,没多久便枯竭了。

要穿过这条隘路必须十分慎重。夜晚的行军充满了危险。欧鲁巴布置了站岗的哨兵,决定在这里野营一宿。他并非丝毫不着急,但无论他多么急于赶路,距艾门也还有整整一天的路程。

野营时,欧鲁巴拜托比夏姆对小队长进行了点名及人数确认。部队人员约四百。其余的不是在加旦战死,就是因魔道的陷阱丧失自我逃跑了。

由于队伍中没有非战斗人员,因此漫长的行军必然不可能。倘若无法在艾门得到补给,那被孤立的队伍就只能向契利克方向撤退。敌人自然也会看准这个好机会发动追击。最终,当然是全军覆没。

「正可谓背水一战」

欧鲁巴这么一说,身在同一个帐篷内的基利亚姆显得很不耐烦的活动着肩关节应声。

「只要还想吃饭,只要还想保住床铺,无论如何都得攻下那座城……吗。对我来说,事情就该这样单纯。这比魔道啦,进军撤兵什么的好办多了」

「这不错」

「什么不错?」

「只要还想吃饭,的这个问题。比夏姆大人」

「什么事」

「能麻烦您将刚才那句话转达给士兵们吗」

对欧鲁巴来说,从加旦出发时,自己站在不得不煽动那些士兵们的立场上,但他也觉得对士兵们的敦促多少过于仓促了。精神绷得过紧,急于前进的心理很难保证不会引起自我毁灭。基利亚姆刚才的话语中,有着让人放松不必要力气的效果。

「我明白了。……但是」比夏姆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望着欧鲁巴。「这话你干嘛不自己去说」

「我刚说完那种话,总不可能现在就摆出一副司令官的样子吧。我还太年轻了」

这话没错,比夏姆小声应道。

确实,梅菲乌斯人一定很难领导泽尔德人。但是,比夏姆不禁这么想。倘若在其他土地上,尤其在梅菲乌斯的话,这个小鬼一定能更为崭露头角吧。

(现在还无所谓。还无所谓,但也很危险。这男人,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还太年轻了)

讨伐格尔达的,决不能是这个男人,比夏姆这么觉得。一定得是泽尔德人才行。说得更明确一点,一定得是将来担负起陶琅的男人才行。

——比夏姆是海利奥的步兵中队长。虽说他很有才能,但也绝对不是那种拥有广阔视野的人。这样的他现在之所以能突破国界,用陶琅全域的视点来考虑问题,不能说不是格尔达,以及欧鲁巴本人的缘故。

2

阿克斯率领的总数六千余人的军队正向艾门进军。这边没有遭到敌人的袭击,进军过程一切顺利。他们沿着索玛湖北上,从遮挡通往北方道路的高低的一角,翻越了唯一可容大部队维持着阵型通过的柯尔德林丘陵。

当抵达了可以由西侧俯瞰艾门的道路,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打算拖延时间么?)

马背上的阿克斯表情说不上明朗。

他频繁向艾门派出侦察队,但几乎找不到敌人有防备我方的征兆。以阿克斯的观点来看,他本以为敌人定会在艾门以东的平原排兵布阵。

当前交易已经全部停止,再加上都市内的男人们全都被征兵,都市现在应该没有生产能力才对。

不得不保证过度膨胀的大军吃饭问题的格尔达军恐怕几乎已经没剩下多少粮食了。既然如此,阿克斯判断敌人必然会抵触消耗时间的防卫战,而会选择主动出击吧。

「就算是魔道士,也不可能用魔术填饱肚子吧」

从契利克出发已过了六天,距艾门还有半天路程。在高原排兵布阵的阿克斯开始烦恼究竟该静待敌人行动,还是该借势一气呵成发动进攻。

北侧,塞尔•陶琅世代广阔的牧草地郁郁葱葱。

(不知道加旦那边情况如何)

主力部队与加旦之间隔着一座岩山,在缺少飞空艇以及飞空艇用中继基地的这附近,想取得联络很费时间。但无论如何,他原本就没期待别动队能攻略加旦。只要能起到牵制驻留敌方部队的效果就可以了。

「应该拆分部队,试探艾门一下。还是应该从基地调动飞空船,赶往塞尔•伊利亚斯呢」

征求将士们意见的结果也大体与阿克斯所想的相同,提出的方案只有上述两种。阿克斯深切地感受到了拉班•道不在所给他带来的损失。

然而,

(敌人是格尔达)

阿克斯当然不会过低评价敌人。再加上拉班再三叮嘱他,该做好己方信息早已彻底泄露给敌方的思想准备为妙。

「用全军压上」

他下定决心。既然策略没有效果,那就只有靠数量和速度来压制敌人了。阿克斯派人传令给南方飞空船基地,叫来了两艘船。每支船上乘坐五百兵员,以防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拿来当机动部队。

这是西方联合盟主阿克斯的决定,同行的拉斯比乌斯没有表示反对。像这样近距离旁观他的指挥风格,拉斯比乌斯不禁感慨巴兹甘家的威望实力似乎也并非不屑一顾存在。

飞空船抵达的翌日,阿克斯又将阵地向前移动,逐渐逼近艾门。

他们在高地排兵布阵,可敌人依然没有行动的迹象。阿克斯慎重地派出了侦察兵,打探对方是否有从侧面或是背面开始行动的迹象,但一切都以徒劳告终。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直接上了」

阿克斯为准备突击战,命令部队稍作休息。

异变正发生在这时。

比夏姆担任指挥官的部队正试图翻越岩山。顺着幅宽狭窄的通道,经过了一阵紧张到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前进过程,走在最先头的欧鲁巴部队终于在太阳开始落下时分踏上了平坦的道路。

然而,随着越来越接近艾门,骑在马背上的斯坦面色又开始糟了起来。想必是感到了魔素流动之类的吧。换句话说,前方还将有魔术圈套等待着他们。

可是,欧鲁巴却刻意以迅猛的速度前进。在艾门,有着加旦时所没有的敌方兵力。

(换句话说,最后还得靠武力竞争)

只要理解了这点,也就是说,只要对手是挥舞钢铁刀剑的人类,战斗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剩下需要做的就是一味快马加鞭。他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在中敌人圈套前与阿克斯率领的主力部队汇合。

(不能在这种时候……)

不能在这种时候让阿克斯被打败。欧鲁巴内心产生了这个念头。当前西方之所以能前所未有地团结一致对抗格尔达军,正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存在。

换言之,正是泽尔德人特有的同胞意识的根源,也就是他那塞尔•陶琅王亚修•巴兹甘子孙身份的作用。

欧鲁巴并不认为阿克斯的一切都能满足泽尔德人心目中理想王的形象。再说了,血统与为政的才能没有半点关系。这是欧鲁巴的观点。

然而,在当前这种陷入混乱的地方,血统也会散发出光芒。为了令民众与士兵们看着同一个方向,内心抱持着同样的目的,作为光芒为他们指引指针方向的指导者是有必要的,偶尔血统比任何事物——比才能、能流传后世的名言名句、或是此人所做出的众多伟大事迹——都有更强的说服力。因为所谓的血统正是历史本身,其中包含了才能、名言、伟大等所有的一切。

经过海利奥王妃玛丽莲一事,介入陶琅地域纷争的欧鲁巴亲身体会到了这点。

(一旦失去阿克斯,西方就会土崩瓦解。哪怕下一任指导者出现,也无法重现当前的团结力。那样是无法赢过格尔达的)

这时,他们抵达了丘陵地带。只要到了这儿,剩下的只需翻过丘陵就能看到艾门了。然而就在这时,

「快看!」

不知谁指着空中的一点。在如蓝色薄纱帐覆盖的空中的某处,染上了一点不自然的黑色。

当然,行军中的每个人都想起了在加旦遭遇的怪异现象。

然而欧鲁巴却依然策马疾驰。仿佛被他那毫不犹豫的态度,以及就像是被欧鲁巴背后所散发出的某种东西诱导一般,士兵们也驱马跟上。

天色骤然阴沉下来的状况与加旦那时完全相同。

忽然吹起含着沙尘的风。阿克斯起初还以为是这沙暴的前兆。然而风势漫无止境地加强,云层把太阳都遮盖了起来,头顶上方被染成一片漆黑。

最先因这种异变表示出不安的是龙群。它们高声咆哮,而这吼声又惊吓到了马匹,纷纷抬起前腿恐慌地嘶鸣,骑手们都险些被甩下马背。

阿克斯用身后的斗篷捂住面孔。这混着沙尘的风势已经大到不得不这么做了。

现在是否只能将阵地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静等天候恢复呢,就在阿克斯内心这么盘算的时候。

同样遮住面孔防范沙尘的士兵们纷纷抬头仰望。半空传来了某种声音。阿克斯也竖起了耳朵。

虽说有数人意识到了这宛若几千万昆虫聚集在一起的嗡嗡声正是向这里射来的箭雨,然而……

「散开,散开,快散开!」

小队长们高声呐喊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数百士兵的身体被穿成了马蜂窝,纷纷倒了下来。

「什么!」

阿克斯当即拔出剑,斩断了向着他顶门飞来的一支箭。

与此同时,风骤然停滞。

呈旋涡状在半空飞舞的沙子瞬间化为一阵淡褐色的波浪,当一切全都消散的时候,西方联合军的士兵萌目睹了盘踞在前方的巨大阴影。

恰如封锁了通往艾门道路的漆黑城墙,

「冲啊!」

从中央传出一声叫喊声,城墙发出低吟,如海浪拍岸,从中翻涌出一支骑马部队。当阿克斯反应过来大吃一惊的时候,城墙已化为军队向他们袭来了。

3

雷兹斯——现在被称为格尔达,为整个西方所畏惧的魔道士也在差不多这个时刻前后离开了塞尔•伊利亚斯。

拉斯旺•巴兹甘企图占领陶利亚城失败的报告,以及他派遣到加旦的魔道士被杀的报告几乎同时传入了格尔达的耳中。

与其说传入耳中,这种情况下,说身体直接感受到应该更为恰当。格尔达从他部下魔道士中挑选出与自己波长相吻合的数名,派遣到西方各地。令古代秘术复活的格尔达在把他们设置成魔素『通道』的同时,也能远距离与他们共享五感。他们的眼睛就是格尔达的眼睛,他们的耳朵就是格尔达的耳朵,甚至可以这么说,他们全都是格尔达。这正是格尔达在如此短时间内成为西方威胁的原由。

由于在陶利亚,以及在加旦的失败,塞尔•伊利亚斯终于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件事了。可尽管如此,乘坐飞空艇,悠闲地穿越牧草地的他表情上感受不到任何焦急。

到艾门的距离只飞了短短半天。若说这速度异常,那航行距离也可可谓异常。就仿佛格尔达从体内释放出半永久的魔素一般。

而当他抵达艾门的几乎同时,另一名魔道士乘坐的飞空艇由南侧降落,还带着一名失去了知觉的女性,魔道士将这名女性交给了同伴后,

「十分抱歉」

前去谒见了格尔达,向他低头认罪。

「不必了。你的失败,也就是老夫的失败。不过,你不必担心。就算没能攻陷陶利亚,只需在此地将他们歼灭即可。而你已经将达到这一目的的关键平安带来了这里」

「是」

「放心地去死吧。格尔达的秘术终将跨越两百年的时间复活」

说着,格尔达靠近了跪在地上的魔道士。从「去死吧」这句话中,听上去似乎是格尔达本人向他下的手,但格尔达却什么都没做地与他擦身而过。尽管如此,没过一会儿,魔道士还是就地倒了下去。

从斗篷下露出的面孔上,缺少了被称为精气的东西。乍一眼看上去,估计很少有人能认出他与陶利亚中拉斯旺•巴兹甘身边如影随形的魔道士是同一人物吧。只见其脸上的肌肉深深凹陷,几乎就像是只在骷髅上贴着一层皮。这都是由于用马不停蹄的速度从陶利亚一路赶到艾门所付出的代价一事,除了以格尔达为首的魔道士们以外,无人知晓。

魔道士的唇边还残留着淡淡的微笑,就这么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格尔达甚至没有瞥他一眼,径直走下楼梯。

坐落在艾门的被称为龙神教神殿的建筑物是一座高塔。地面上的部分向一般参拜来客开放,而地下部分却是非祭祀级别的身份禁止进入的场所。

从地下吹来一阵风。就像是将整块岩石挖空似的,左右的石壁上根本找不到一丝缝隙。不发出一点声响、静静走进去的格尔达在圆形敞开的场所停下了脚步。

格尔达啪地打了个响指,圆形场所的墙上亮起了点点火焰。其淡淡的光线照亮了在这大堂中央的人物。

艾斯梅娜•巴兹甘。

「终于能有幸得见,巴兹甘家的公主」

格尔达笑道。

艾斯梅娜没有回答,仿佛在做白日梦似的,一脸朦胧地站着不动。在令人恐惧的西方威胁面前,没有叫喊,没有慌乱,甚至没有表现出愤怒。

不只有艾斯梅娜。沿着圆壁灯火光线下,还并排站立着从陶琅各国掳来的王侯贵族的女儿们。其中也有莉玛•加坦因的身影。他们个个都与艾斯梅娜一样,目光虚晃在半空,一言不发,也没有逃跑的意思。

「连一直寻觅的魔道王朝玉玺都一并带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不过,老夫也没打算利用这个自称西方的王」

格尔达的腰间,悬着阿克斯•巴兹甘常用的军配。毋需多言,这就是在被从陶利亚带走时,艾斯梅娜手中的物品。

「原来本应该耗费时间慢慢汲取你的魔素……但很遗憾,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了」

格尔达靠近艾斯梅娜,冷不防将手掌盖在了她的眼前。艾斯梅娜苍白的面孔前一落下阴影,纤细的双肩骤然开始颤抖。她缓缓地眨了几下眼睛。格尔达仿佛配合眨眼的间隔似的,微妙地蠢动着自己手掌的角度。

「让老夫看看你的心,你的记忆。现在占据你内心的究竟是什么。来,不用害怕。迟早我们将一心同体」

艾斯梅娜眨眼的间隔变长。或许是摇曳的火焰造成的阴影,覆盖于艾斯梅娜美貌上的手掌的影子看上去宛若龙或是恶鬼,变化出不可思议的造型。

过了一阵子,

「哦」

格尔达干燥的唇边扯出了诡异的笑容。

「你思慕之人因身中奸计而亡故了么」

格尔达这么一说,艾斯梅娜的身体顿时开始颤抖。在半空彷徨的目光瞬间沾上了一丝哀切之意,眼瞳中也浮现出闪烁的泪光。火焰更为激烈地摇晃。在光线反射下的眼泪染着红光滴落地面。

「老夫是西方第一,不,是世界第一魔道士。令西方荒野遍地铺满头盖骨,令无数湖泊染成血红的老夫的名字正是格尔达。在文明圈内所有石制都邑中,大街小巷都将称颂吾名,高塔将犹如抓住天空的吾指一般巍然耸立,神殿的一切都将化为吾分身们操纵魔素所用的魔导器。你是否理解,公主。老夫的强大,老夫的可怕,老夫的力量。只要老夫出马,连死人都能从坟墓地下苏醒过来。没错,以与生前一般无二的容貌苏醒过来。为做到这点,公主,必须得到您的协助才行」

艾斯梅娜脸上逐渐表现出的情感究竟为何。是喜悦、希望、纠葛、还是绝望。所有的一切都被浓厚的阴影所支配,难以辨别。但格尔达的笑意则无疑越来越深。

「哦,感到了。强大的魔素力量。不愧是巴兹甘家。继承了优秀的血统。这么一来——」

心情激动到不禁颤抖的格尔达此时并没有发现。

在这严令谁都不能进入的塔楼地下,一名男子正悄悄地潜入。

男子的名字是加旦的赤龙莫洛多夫。

手持长枪的他,已经逼近了圆形大堂。

「冲啊!」

随着尼尔基夫的一声呐喊,从艾门出击的总数三千人部队向阿克斯率领的西方联合军袭去。

倘若仔细数来,对方的数量是他们的一倍以上。然而,敌人却中了陷阱。遭箭矢袭击这人为的损失自然不用说,再加上被箭矢所伤的龙和马不停挣扎,以至于阿克斯根本无暇整顿阵型。趁这个机会,全军发动等同于奇袭的突袭,即便是阿克斯也难以挽回败局。

然而尼尔基夫宽厚的胸膛深处却没有沸腾般的热量。倒不如说流经他四肢的血液都冰凉彻骨。

昨天,刚抵达艾门的尼尔基夫接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在山中探查周围情况的部队目击到加旦方向升起了几柱黑烟。同时,也确认了数小时前格尔达军的飞空船从艾门启程出发的事实。从这些条件中推导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格尔达运用飞空船对联合军的部队发动了轰炸。连同加旦一起。连同都市中众多的民众一起。

尼尔基夫十万火急地打算策马赶去。或许那里还有幸存的人们。必须立刻赶去救援才行。

然而,踏上马镫的脚踩了个空,尼尔基夫当场摔倒在地。

他没有站起来。仿佛地面扭曲,天空破裂。心中产生了无论岁月如何流逝都无法填埋的深坑,尼尔基夫的四肢甚至连拽住这深坑边缘的力气都失去了。

不顾身旁部下们的视线,他颤抖着宽大的背脊放声大哭了起来。

(死了算了)

尼尔基夫不禁闪过这样的念头。

(活下去只会遭受更多的耻辱。为守护加旦的民众,我才忍辱偷生坚持到现在。然而加旦却,我的祖国却即将在火焰中消失)

然而这时——尼尔基夫内心扬起了头,产生了萌生了犹如毒蛇般漆黑的感情。在这种感情的驱使下,尼尔基夫好不容易才鞭策自己的巨躯从内心裂开的深坑中爬了上来。

(格尔达,一切都要先杀了你才行。一定要斩断你的身躯,拿下你的首级,在我用牙咬上你的首级,咬得粉碎前,我不会交出我的命,不会交给任何人!)

此时,他的兄长莫洛多夫赶来。莫洛多夫紧紧抓住泪眼滂沱分不清前后,甚至还想要咬兄长的尼尔基夫双肩。

「听好了」兄长带着与那股力量不相符的冷静表情开口道。「被抓去塞尔•伊利亚斯的人们,对,包括你的家人在内,我们不能对他们见死不救。加旦并非烟消云散。存活的人们,他们现在还在加旦,那里还是我们的故乡」

「但是,但是,大哥……」

「没什么但是的。我这就率全军向阿克斯发动进攻。你则率领精锐赶去塞尔•伊利亚斯。在全军出动的现在,塞尔•伊利亚斯应该等同于一具空壳。听好了,我们要全力奋战。只要我们获胜,格尔达想必会掉以轻心。倘若我们败北,他也定会开始做下一步准备工作吧。无论哪种结果,他必会露出破绽。你一定要亲手杀了格尔达」

尼尔基夫蓦然抬起头。他意识到了兄长胸怀赴死的觉悟。

「不,不行,大哥」尼尔基夫流着泪摇了摇头。「我做不到。我太冲动了,不擅长暗中行动。一定会被格尔达发现的。如果我失败,加旦的民众将会全部被杀害。大哥你去」

「尼尔基夫」

「没事。我也是被誉为青龙的男人尼尔基夫。无论将背上何等污名,我都竭尽全力去战斗」

兄弟俩对视了一会儿,停顿半刻,莫洛多夫点头同意了。

「取下阿克斯的首级,尼尔基夫。若没有这种最起码的觉悟,定会遭到魔道士们的怀疑。那样只会无谓失去部下」

「我自然明白」

想起这段对话,尼尔基夫奋力突击。哭,已经哭过了。流出的一滴滴眼泪早已冰凉。

以尼尔基夫为首,加旦引以为傲的骑马部队以及驱使小型龙的弗格鲁姆骑龙部队组成了密集队形向中央突击。而用胴铠及附羽饰的头盔武装起来的拉凯邱高大顽强的步兵队则由两侧包抄。

再加上左右两边犹如疾风般将联合军包围起来的,是艾门战车队。拉着乘坐数名射手的战车的,并非由马匹,而是两头中型龙中体型最小的曼托斯。它们修长的躯体上长着六条腿,宛若车轮般旋转着冲刺。这战车队以及紧跟在后面的其他骑马队呈扇形展开,摆出了截断联合军退路的架势。

位于中央的尼尔基夫的气势犹如一条真正的龙,像撕纸般轻而易举地突破阿克斯的大部队。

「原谅我」

叫喊着的尼尔基夫挥舞长枪,斩飞敌人的首级。

「原谅我,原谅我!」

他究竟是在对谁道歉,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尼尔基夫所到之处,头顶上方都掀起了鲜血漩涡。

另一方面,联合军甚至没有重整阵型的时间,就被敌人的攻势逼退了。总指挥阿克斯•巴兹甘也被卷入了白刃战。

阿克斯扯紧缰绳,边击退敌人的长枪,边呼叫传令兵。

「派出飞空船。敌人肯定没有后续支援部队。瞄准他们的后方!」

叫喊中,他的脸上溅上了敌人的血。

阿克斯从亲卫队中选出数名,命他们护卫传令兵。刚目送他们离去不久,敌人又陆续来袭。勉强才在面前挡下了敌方士兵们那令人联想到好战山地族的猛烈剑击。

「明知道我是陶琅霸主阿克斯•巴兹甘,居然还敢这么做吗。真愚蠢」

「你是阿克斯?你的首级我拿下了!」

与敌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阿克斯扔下枪,从腰间拔出剑。听到敌方总指挥官名字的敌人想必意志高昂吧,第二次挥下的剑击动作相当大。阿克斯敏捷地刺中了敌人的喉咙。

又杀了三个敌人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两艘阿克斯麾下的船影。如此一来,就能实行向敌人背后送去己方援军的计划了。

判断这将是胜败关键的阿克斯高声大喊。  「挺住,勇士们。无论敌人用什么样的奸计,在我阿克斯面前一切都是徒劳,徒劳,徒劳!来,我们要前后夹击敌人。只要能突破这里,就是我们的胜利!」

敌我双方叫嚣混杂,连总大将的阿克斯都已无法辨别这骚动究竟是己方一鼓作气的声音,还是敌人嘲笑之声了。

不管怎么说,身为叫喊的本人,阿克斯也拼死抵抗。数次挥动长剑,数次刺杀敌人,数次将敌人从马上踹下。阿克斯自己的肩膀及手臂上也留下了点点轻伤,他那总是精力充沛的的面庞上也开始出现些许的倦意。

阿克斯用已经有些朦胧的眼睛仰望半空。飞空船即将飞跃敌方的头顶上方,直冲其后防。

然而,就在阿克斯才刚抬起头,船的行动就开始有些古怪。只见其左来右往,仿佛暴风雨中被蹂躏的树叶,引擎很快便停止了魔素的放出,船首直接撞上地面。

「真愚蠢」

这时的阿克斯当然不可能听见。在艾门高塔地下格尔达的哄笑声。从幻影、沙暴,这一切都是魔道士召来的便可得知,这片土地上的所有魔素已经全在格尔达的掌握中了。

阿克斯眺望着爆炸的火焰,狠狠咬紧牙关到几近滴血。还有一艘勉强继续着航行,但高度已经相当低了。低到甚至坐在马上都能触及的高度。再这样下去,重蹈前一艘船覆辙的未来已经可想而知。

(该撤退么)

如果在这里失去了大半兵力,那就没有任何办法来阻止格尔达的入侵了。

阿克斯•巴兹甘突然感到肩膀一阵刺痛。任凭敌人的剑依然刺在他的肩头,阿克斯用剑刺穿了那名士兵的脖子。士兵头盔脱落,露出了已经死去的容貌。是个年轻的男子。

「该死的!」

不针对任何人,阿克斯暗自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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