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女孩子总是多愁善感。
隆冬的天空十分清澄。
特别是白天的天空,色彩柔和,让抬头仰望的人也感到心情舒畅。
可是此时却有一名少女仰望着天空,燃烧出高昂的斗志。
接着少女的视线离开天空,转而注视耸立在眼前的楼房。
楼房有三层楼高,一楼的外壁是由玻璃所铺成的,因此从外面可清楚看见室内的景物。
屋内有洋溢着洁净感的白净地板,同色墙壁上还挂了与外壁同样一尘不染的巨大镜子,镜子前则摆放有可任意调整高度的椅子。
有数名女性正坐在那些椅子上,让美容师帮她们或剪发或卷烫。
没错,少女的眼神仿佛挥动着红布,目不转睛瞪着牛往自己猛冲而来的斗牛士。而她所注视的地方,就是所谓的美容院。
这里是间随处可见、再普通不过的美容院,完全不是一个会让人燃烧斗志的地方。
然而对这位注视着美容院的少女——本乡由佳里而言,她即将踏出的这一步是至今失败过无数次、『与自己的战斗』的第一步,因此她会如此全神贯注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她接下来就要进入美容院,然后说出那句她梦想已久的话。
自从她开始上美容院已有大约三年的时间,那是在这段期间她一直想说,却始终说不出口的一句话——
「我想把头发留长,请帮我剪齐就好。」
由佳里在心中再一次重复那句简短的话。那真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但她却一直无法说出口。
(没事的,不会有问题,昨天晚上睡前练习过那么多次,今天一定说得出口!)
由佳里轻轻抚摸后脑勺那三个月前刚剪短,至今又稍微留长的头发,然后缓缓推开了美容院的店门。
「欢迎光临~~」
柜台店员熟练的迎接由佳里。
「我是预约四点的本乡。」
「好的,请稍待一会儿,外衣我帮您保管。」
在店员的职业笑容带动下,由佳里也不禁忍不住微笑以对,不过下一个瞬间她立刻惊觉。
(不行不行!照着对方步调走就完蛋了啊!)
上上次来这家店的时候,她就是在同一个时点不小心回应『职业笑容』,所以才会错过说出那句话的时机,以致于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次她可不能重蹈覆辙。
(这次我绝不会输了!)
当由佳里再一次重新打起精神时。
「您还好吧?客人。」
「咦?」
「您怎么了吗?」
只见店员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注视着她的脸。
于是由佳里无意识的握紧拳头,以双手插腰站直的姿势,瞪着斜上方的天花板说道:
「呃、啊、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啦,是这里的天花板太干净,让我忍不住看得出神了啦!打扫天花板一定很辛苦吧!」
「咦?是啊,您说的是。」
「如果把长柄抹布伸上去打扫,天花板的灰尘就可能会在脱落的同时掉入眼睛,『哎呀!眼睛好痛!』造成这样的惨剧对吧!」
「……」
「或者应该说到时肮脏的空气该如何处理呢…………啊、这个、大衣就拜托你了……」
想要蒙混过去却完全失败,由佳里只好怀着自我厌恶的心情将大衣交给店员,随后被带到空的位子上。
一坐上椅子,镜子中自然而然映出由佳里的相貌。
雪白却健康的肌肤、薄薄的双唇、一双从浏海中露出的漆黑大眼。给人好胜印象的双眸,以及看起来像是少年般的气息,塑造出一个充满个性的少女。
由佳里盯着自己的脸,然后稍稍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看她都觉得,自己的长相都和自己的理想相差太远。
由佳里的理想型。
举例来说,就是撑着白色洋伞,穿着蕾丝花边的连身裙在避暑山庄的湖畔散步,过肩的长发随风飘逸,十足充满女人味的模样。
若是能在长发上绑上和连身裙成对的缎带就更棒了。
(没错!那样一定很棒!那才是女孩子!那才是我的理想!)
由佳里想像着那模样,脸上表情也跟着垮了下来。
随着想像更加膨胀,可以看到湖畔还有一间小木屋,而穿着白色连身裙的理想由佳里正朝小木屋走去,摇曳着柔顺长发,就像洗发精广告那样转过身来——
然而那张脸却不是由佳里,而是同为家政社社员的同年级同学江本慧。
不管她如何想像,就是无法想像自己穿着蕾丝花边连身裙的模样。理由很简单,因为她自己也知道那样的打扮并不适合她。
「……说的也是,那种打扮若是小慧就很适合,和我的形象实在是差太远了……」
被拉回到现实的由佳里,忍不住对镜中的自己吐露心声。
不管她怎么看,映在镜中的自己与其说要拿白洋伞,不如选择油伞还更能引人注目,这就是由佳里给人的感觉。
可是由佳里对理想型的执念之深,让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
(所以至少要留个像女孩子的发型呀!)
由于头发留长需要时间,因此就算不能马上留长发,至少也想剪个娃娃头。
再见了!短发!
你好!娃娃头!
正因为如此,那一句话在今天就更重要了。
由佳里再度坚定自己的决心。
仔细想想,她上次来的时候才坐在镜子前,就因「长发还是与我的形象不合」这样的想法动摇了决心,糊里糊涂就说要剪短头发。
这时如果不坚定意志,那么又会重蹈覆辙了。
(而且我要变得更像女孩子的理由,已经不再只是为了我自己了!)
这时,负责的发型师这时才终于来到由佳里身边。
只见说话语气略带娇柔的男性发型师对着镜中的由佳里微笑道:
「让您久等了~~真是好久不见了呢~来,今天想剪怎样的发型呀?」
「那、那个!啊、呃、今、今天要……」
(要说出来才行!要说出来才行!要说出来才行!)
由佳里正要说出那句练习过无数次的台词,可是话到了嘴边却难以启齿。
因为她给自己太大压力,以致于此时的她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由于发型师对紧张的由佳里早已司空见惯,因此笑容可掬的继续说道:
「我记得本乡同学上次是剪前发较短的短发吧?后来怎么样了呢?有得到朋友的夸奖吗?」
「咦?啊、是的,她们说我那样很好看。」
「果然!本乡同学看起来就是很活泼的女孩,所以我才想说短发绝对很适合你啊!短发的你绝对很可爱!」
『短发绝对很适合你』
『绝对很可爱』
由佳里心中思索。
听到这句话,有哪个女孩子的意志不会动摇呢?
没有,绝对没有!
发型师当然不可能知道由佳里心里转着细微的念头,于是继续说道:
「那么今天要如何呢?头发要剪多短呢?」
这时发型师才发现,由佳里不知何时已低下头去。
「本乡同学?」
听到发型师疑惑的叫唤,由佳里缓缓抬起头来。
转至正面的那张脸上——是满脸堆欢的笑容。
「嗯!我也觉得我还是短发比较好呢!我给人的印象就是短发系的女孩啊!」
见由佳里说得如此开朗,发型师也笑容满面地回答道:
「就是呀~但如果是本乡同学的话,一定也很适合超短发,今天就剪那样的发型如何?」
「好啊~那就这么决定吧!」
「好!那么请跟我来洗头。」
由佳里心中不禁说了声「我又来了……」承认自己的败北。
在走出美容院的回家路上,由佳里用指尖拉了拉已经剪短的前发。
正如发型师所说,超短发的发型确实非常适合由佳里。
她心想,就结果来说,只要可爱不就好了吗?却又想到可爱也是有分成很多种,这种毕竟还是不对的吧?再说,被人牵着走才是最大问题吧?这些感情都在她心中不断冲突激荡。
(为什么我会迎合别人对我的印象啊……)
就在她忍不住叹气时。
「咦?这不是由佳里吗?」
被人叫到了名字,由佳里于是回头一看,叫住她的人正是由佳里的理想型——江本慧。
「小慧正要回家吗?」
「对呀,啊!由佳里剪头发了!那发型很好看哦!」
由佳里心想:
剪了头发后立刻就被人看出,而且对方还夸奖自己『很好看』,听到这样的话没有女孩会不开心吧。
绝对没有。
「嘿嘿,谢谢你的夸奖。」
由佳里马上就将刚才还在烦恼的事抛诸脑后,露出高兴的笑容。
有人赞美自己发型好看,当然让她感到喜悦,更何况这句赞美还是出自自己理想中的美少女,因此更是让她加倍开心。
于是两人并肩而行,慧像是突然想起似地说道:
「对了,话说回来,由佳里还是做了那个吗?」
「那个?」
「就是你之前说要在寒假前完成,做给弟弟们的床单啊!你要在期末的班级发表会上展示那个对吧?」
「啊!那个啊……对,我做好了。我想说难得要做,所以也做了哥哥们的分。」
「咦!?我记得由佳里你们家是兄两人、弟两人对吧?也就是说你总共做了四人分的床单!?」
「对啊,我想说难得嘛,而且只有刺绣比较辛苦一点,其他部分其实也没什么。}
「你刺了什么那么辛苦?是姓名的头一个字母吗?」
「那样不是太无趣了吗?所以我刺了我最敬爱的『安西教练』给他们。」
「咦!你说的安西教练……是那个篮球漫画吗?」
「没错……『放弃的话比赛就结束了哦』。」
由佳里挺起胸膛,故意压低嗓音模仿某篮球社的名教练。
慧先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渐渐转为强忍住笑容,不过最后她还是笑了出来。
「哈~~由佳里真是有趣。不管是选择床单做为展示作品,还是刺上『安西教练』的刺绣。」
「啊哈哈~~」
由佳里虽是面露笑容,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其实既然都要裁缝,由佳里本来也想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选择做个椅垫或发圈。
但完成的作品将会用来展示。
而椅垫或发圈与自己的形象完全不合。
因此她才会选择做床单。
那样既有出入意表的效果,且更具有实用性,还很符合自己的形象。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安西教练』的刺绣还真是超乎我想像的佳作呢。)
由佳里回想起做给兄弟们的床单,一个人得意洋洋地笑着。
其实当初在决定要刺绣时,她原本是打算要绣最平常的姓名开头字母。
但那样实在太无趣,而且绣花朵图案也不符合她自己与兄弟们的形象(其实她是有点想绣花朵图案啦),不过最后还是为了引人注目而变更为『安西教练』。
(这样在发表会上一定会引爆话题,我一定会出尽风头!……糟糕!我又不知不觉想引人注目了!)
由佳里对自己不自觉就会想引人注目的思考模式感到恐惧。
为了做自己,她与自己所憧憬的理想女孩形象渐行渐远。
反正就算那样的憧憬成为现实,也一定不适合自己。
憧憬是憧憬。
自己是自己。
或许两者不能混为一谈,然而她无法轻易将两者分开看待的想法却另有理由。
(唉~~我还真是矛盾啊……)
由佳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见到她叹气,慧不可思议地问道: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是吗?由佳里不适合叹气哦!」
「说的也是呢~不过,小慧,你现在回家不会太晚了点吗?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我原本是在学校图书馆念书啦,因为有个家伙要我教他功课,所以我和他一起留在图书馆念书。」
「原来是这样啊,唉~~人家说考生的生活是灰色的,还真是没说错啊,好想早点变成自由之身哦……小慧的目标是樱台高中吗?」
被她这么一间,慧反而支支吾吾了起来。
「我……想考水仙寺高中……」
她说话之所以愈来愈小声,恐怕是考虑到自己的学力吧。因为水仙寺高中需要相当高程度的学力才能考上。
「咦?真的假的?我一直以为小慧会选择樱台耶。」
「嗯,但是该怎么说呢……毕竟我还是想两个人一起努力……」
慧在说话的同时眼神四处飘移。
看到她这个样子,由佳里颇感讶异。慧平常总是有话直说,这种态度实属少见。
「小慧,你该不会……」
正当她要说出心中的猜想时,却被第三者的声音给打断了。
「嗨嗨嗨!那边那位姊姊!」
「……这个声音!」
由佳里立刻回头,那道声音她熟得不能再熟,不用思考也知道对方是谁。
她转过头来,看到一名身穿写着「山之汤」字样的日式短大衣,面带微笑的小个子少年。
少年迅速地将手中传单递给慧。
「怎么样?漂亮的姊姊,要不要来大众澡堂『山之汤』洗个澡呢?现在来泡汤还附赠『山之汤』的当家小开——猪山毅悉心为您洗背的服务哦!不过姊姊你还真是个美人耶,是哪间学校的啊?啊!看你的制服似乎是雪下中学?哎呀!和我同一间中学耶!好棒,这是命中注定吗?我是二年二班的,姊姊你呢?话说回来,如何呀?要不要来我们澡堂和我好好畅谈一番呢?大众澡堂很棒哦!而且呀……」
「闭嘴!你这个白痴!」
由佳里使尽全力,朝短大衣少年——猪山毅的头部用力一拍。
「好痛~~」猪山当场抱头蹲了下去。
「做什么啦!咦?小由?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猪山揉着挨打的头部,缓缓站起身,一脸意外的表情看着由佳里。
看样子他是真的没注意到由佳里也在场。
由佳里双手盘在胸前,恶狠狠地瞪了猪山一眼。
「还问为什么,我打从一开始就在了啊!还有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别再叫我『小由』了吗?」
「欸~~麻烦死了,事到如今要改口也很难嘛。先不管这个啦。小由,这位姊姊是你朋友吗?帮我介绍一下吧!算了,干脆我自己来。我叫猪山毅,和小由是青梅煮马,也是大众澡堂『山之汤』的当家小开!」
只见猪山走近慧,擅自开始自我介绍了起来。
由佳里见状,立刻抱住慧的肩膀,一把将她从猪山的身边拉开。
「小慧,你不要理会这家伙,靠近他会传染到他的白痴菌啦!」
「咦?咦?」
突然被卷入猪山与由佳里的争吵,慧显得十分困惑。
然而猪山却丝毫没察觉她的情况,只是惊讶地说道:
「白痴菌是什么啊?用来制造面○超人的发酵菌吗?」
「白痴菌就是说你的脑袋空空啦!再说当家小开是谁啊?」
「就是我!本大爷我啊!『当家小开猪山毅』,呀呼!真帅!」
猪山得意洋洋的挺起胸膛说道。
由佳里被他的态度打败,差点说不出话来;不过如果这样就能让她无话反驳,那她和猪山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就是白当了。
「你啊!就算有当家小生这个词,也没有当家小开这种说法啦!而且不是『青梅煮马』,是『青梅竹马』才对,你的错误用词太多了。」
「呜哇!真的吗?糟糕,我原本想在漂亮姊姊面前耍帅,这样不就有点糗了吗?」
「何止有点糗,根本是超糗糗。」
「超糗糗吗?」
「超糗糗吧。」
两人互相点点头,似乎很习惯这种莫名其妙的词语。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慧忍不住爆笑。
「讨厌啦,你们两个真是太有趣了!」
见到慧取笑她,由佳里不由得鼓起脸颊抱怨:
「小慧!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笨的人只有阿毅啦!」
相对于一脸不满的由佳里,猪山则是毫不介意地笑着对慧说道:
「哎呀~~能够博得美丽姊姊一笑,我死而无憾了。话说回来,姊姊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江本慧,虽然和由佳里不同班,但我们是同一个社团的。啊,我是三年二班的。」
「喔喔!和我一样是二班的耶,真惊人,这一定是命运!是命运,Destiny呀!而且还和小由一样是家政社?哇啊!真棒,女孩子的社团耶!你比小由更符合家政社的形象哦!」
这句话让由佳里的内心为之一震。
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却从最不想听到说这句话的人的口中说出。
「什、什么嘛!家庭作业的抹布还不是我帮你缝的?说我不像是家政社的人,可是你也受过我的恩惠耶!你有没有搞清楚啊?」
为了掩饰自己颤抖的心,由佳里故意大声挖苦他。
「话说回来,阿毅,看你手上拿着传单,你传单才发到一半对吧?别在这里打混摸鱼,还不快去把传单发完!」
「啊,对哦!糟糕,又要被奶奶骂了。不过你们看看这个,这是我们家澡堂的传单!做得很棒对吧?这插画是电视上正在播的……」
「好啦好啦,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点去吧!」
由佳里就像催促般推着猪山走。
「呿!那再见啰,漂亮的姊姊~~」
只见猪山大幅度的挥手道别,然后便向右转身,扬长而去。
「呼,真会找麻烦……」
由佳里无奈地垂下肩膀。
虽然还保持着开朗的声音,但她的心情早已跌入谷底。
在与慧道别回到家后,由佳里脱下了制服,直接往床上躺下去。
(反正我就是不像会加入家政社的女生啦。)
就算在心中抗议猪山所说的话,也只是徒留空虚的心情。
这件事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但是同样的话出自小自己一岁的青梅竹马之口,分量就不同了。
自己最在意的事情被最喜欢的人道破,这种事最让人难过。
(啊~~为什么我会喜欢上那样的家伙……不仅又笨、年纪又比我小、而且个子又矮,根本就没什么魅力之处吧?)
可是由佳里的内心却暗诉着自己喜欢着他。
就算又笨、年纪又小、个子又矮……但每当她想到猪山,就会感到心跳加快。
自己的心情是不会说谎的。
由佳里与猪山毅从读幼稚园的时候就认识了。
两人从小到大常为了些蠢事而吵嘴。
或许在周围看来,他们的对话就像是在玩着奇怪的文字游戏,但两人却聊得十分畅快,说再久也不会觉得厌烦。
不知何时,这样的想法从「和他在一起很快乐」,转变成「想要和他在一起」了。
不知不觉中,她开始在意猪山是如何看待自己。
她之所以想要更像个女孩子,也不光只是为了自己憧憬的理想,而是想让他把自己当成女孩子看待。
希望他能注意到那个总是在一起的青梅竹马,其实也是个女孩子。
也就是为了这个理由,由佳里想要更有女人味。
但是——
她懒洋洋地从床上起身,站在镜子前面。
(但是说到我最像女孩子的打扮,这样就已经是最大极限了……)
镜中所映出的身影,就是灌注了她的憧憬,以及最大极限的女人味后的模样。
(嘻嘻,不愧是高价品,这件胸罩真可爱。)
由佳里轻轻触摸胸前的胸罩。
那是一件淡粉红色底配上黑色蕾丝,罩杯呈爱心型的胸罩。在充分展现出它的存在感同时,也让由佳里裸露的身体更添艳丽。
设计成套的内裤则使用了更多蕾丝,完全符合由佳里憧憬的「符合女孩子形象的褶边」。
穿上像个女孩子的衣服会让她感到害羞,但若是换成看不到的内衣,她就敢穿自己所憧憬的蕾丝或摺边设计了。
(问题是,一旦追求内衣的摺边设计,感觉就有点变成性感系的内衣了。)
这样的内衣用来作为决胜用内衣也丝毫不逊色,对国中三年级的少女而言,的确是稍微刺激了点,不过那种冒险进取的勇气也是她的最爱。
只见由佳里高兴的在镜前试着转了几圈。
镜中内裤上的摺边也随之飘动。
正当她对那摺边感到极为满意时,便听见楼下传来母亲呼唤的声音。
于是由佳里赶紧穿上衣服下楼。
因为这是只属于她的秘密。
然而,秘密注定总有一天会曝光。
「战斗!战斗!吃便当~~」
「战斗!战斗!跆拳道~~」
「那是什么歌呀?幼稚园教的吗?」
听到两手牵着的双胞胎弟弟唱着奇妙的歌,由佳里疑惑的如此间道。
「不是啦,是电视上播的。」
牵在左手的勇太摇头回答道。
「姊姊也来唱嘛。」
拉着由佳里右手要她唱歌的是另一名双胞胎勇治。
「这么突然,我怎么可能会唱嘛。喂!勇太,不要乱跑!勇治也别踢石子玩,这样很危险!」
两人淘气地动来动去,让由佳里疲于应付。
他们三人正在前往猪山家族所经营的「山之汤」的路上。
事情的主因是双胞胎拿到猪山所发「山之汤」的传单后,强烈表现出想到大众澡堂去的意愿,于是由佳里便代替忙碌的母亲,带着双胞胎一起出门了。
(真是的……妈妈难道不知道我是考生吗?)
由佳里不满地嘟着嘴,似乎完全忘记是自己心怀不轨,期待或许会见到猪山才接下了这个工作。
由佳里紧紧握住淘气孩子们的手,将他们紧紧抓牢之后,再次叮咛他们:
「听好啰?进去澡堂后要乖乖的哦?绝对不能奔跑,磁砖很滑,要是滑倒可是会痛痛哦!」
「知道了啦,姊姊真是爱操心。」
「跟个小姑一样,姊姊是小姑!」
「小姑!小姑!那样是没办法成为一个好女仆的哦!」
「你们说谁是小姑!谁又是女仆了!」
只见由佳里双手用力往两人的头上按下去。
双胞胎最近有刚学到新单字就想马上使用的倾向,「小姑」和「女仆」大概也是刚认识的单字吧。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在公共场所被人叫「小姑」、「女仆」的,由佳里可还没成熟到能忍住不生气。
被按住脑袋的双胞胎,模样简直就像是被施下紧箍咒的孙悟空听到唐三藏念咒一样。
「姊姊,好痛啊~~!」
「好痛~~!」
「那你们要答应我,不可以再说这种话了。」
「我答应。」
「我也是。」
「好!」
由佳里的两手放开双胞胎,重获自由的双胞胎立刻哀嚎着揉起额头。
「再说,你们知道『小姑』和『女仆』的意思吗?」
由佳里轻轻揉着蹲在地上的勇治与勇太的额头,由于她下手有控制力道,因此并没有留下痕迹。
「知道呀,电视上『极限人』有说过。啰啰嗦嗦又爱抱怨,而且喜欢使用暴力的人就叫『小姑』。」
勇太挺起胸膛得意的说道。
「只有美丽漂亮的人才能当『女仆』。」
勇治说得毫不犹豫。
「你们在胡说什么,意思完全不对嘛!况且不是我爱抱怨,是你们不听话,姊姊才必须要啰嗦呀?我也没有使用暴力哦。」
「是吗~~」
「真的吗?」
双胞胎对由佳里的话颇不以为然,然后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开始说起悄悄话。
「姊姊动不动就打人对吧?」
「没错,出手很快。」
「而且阿毅哥也这么说过对吧?」
「对,有说。」
他们本人似乎自以为在说悄悄话,但是幼儿尖锐的声音却让由佳里听得一清二楚。
更重要的是对话中出现了无法忽视的单字,因此由佳里也没办法装作没听见。
「我间你们,阿毅真的那样说吗?」
「说什么?」
双胞胎一同露出吃惊的表情,因为由佳里的神情比往常还要认真。
「阿毅有说姊姊动不动就打人吗?」
「对呀。」
「在发传单给我们的时候,阿毅哥哥还说『被打得好痛哦』。」
那又不是打,她只是稍微戳了他一下而已……由佳里在心中如此反驳,不过那些细节现在都已不重要了。
问题在于「阿毅认为自己是被殴打的」。
而他会对弟弟们说这件事,或许代表着他心中对此存有芥蒂。
如今仔细回想起来,自己确实常动不动就打毅。
就算那是从以前养成的习惯,但现在想来问题可不小。
(怎么办!我会因此而被讨厌吗?)
即使没有被讨厌,也很可能更加不被当成女孩子看待了。
而且自己本来就不被当成女孩子来看待,这下子事情可严重了。
(从现在起严禁出手打入!还有遇到毅的时候要向他道歉才行!)
由佳里坚定的在心中发誓。
「姊姊?」
被勇太拉了拉手,由佳里才突然惊醒回神。
看来自己刚才又紧握拳头瞪着斜上方发呆了。
只见双胞胎正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自己,由佳里于是笑着对他们说道:
「来,我们去澡堂吧!喔呵呵呵~~」
然后拉着傻眼的弟弟们向前走。
抵达大众澡堂,并再一次嘱咐双胞胎们注意事项后,他们便各自分头进入男、女澡堂。尽管由佳里觉得不太放心,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在女澡堂洗,却遭到他们强烈的反对。据双胞胎的说法是「那样太丢脸了!」的样子。
坐在柜台的是由佳里也熟识的猪山祖母,「弟弟们要麻烦您照看了。」总之,由佳里还是先如此拜托她。
现在想来,她也好久没有泡汤了。
「哈~~」
浸在浴池里的由佳里舒服到忍不住发出声音。
也因为正值冬季,大众澡堂为了不让泡过澡的人在归途受凉,因此将水温调得很高。
然而只要习惯了水温,那暖意就像是直达骨子里一般。
如果由佳里的记忆没错的话,「山之汤」是现今罕见、以柴火烧水的大众澡堂,而负责添加柴火工作的人正是猪山。
(也就是说……是阿毅在用手为我取暖啰……?)
由佳里思及至此,脸上的表情自然而然地垮了下来。
其实,在由佳里与猪山之间还隔了热水、火、柴薪这三个阶段,但由佳里将这些完全抛诸脑后,沉浸在如被猪山紧抱怀中的心情里。
(阿毅的手对我……啊~~讨厌讨厌!)
就在由佳里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突然有人出声叫她。
「由佳里,你怎么了?」
「咦?啊!哎呀,是素亚子?」
不知道她是何时进来的,只见同校的安藤素亚子也浴池中,正浸在由佳里的旁边。
「素亚子今天也来洗澡啊?」
素亚子略为兴奋的点点头。
「对、对呀,由佳里也是吗?」
「是呀,因为我弟弟们想来大众澡堂,所以我就陪他们来了。」
由佳里说完露出些许无奈的笑容,就在这个时候……
「姊姊~~!我们洗好要出去啰~~!」
「姊姊也快点出来啦~~!」
隔着墙壁,从另一侧的男澡堂传来弟弟们的声音。
「那、那些笨蛋!」
由佳里羞得无法走出浴池。若是在这个时间点走出去,等于是宣告自己就是两个大声小鬼的姊姊嘛。
那样实在太丢脸了。
然而……
「好!那么勇太和勇治,我们出去吧!」
听到这声音,由佳里忍不住站了起来。
刚才那声音她不会听错,也绝不可能听错。
(是阿毅!?他刚才和勇太他们一起洗澡吗!?)
那的的确确是猪山毅的声音。
由佳里慌慌张张地爬出浴池,换上衣服走出澡堂,结果正如她所料,毅和双胞胎就在正面的出口等待着。
「啊!姊姊!你看你看,阿毅哥会模仿『极限人』里的旋风人耶,模仿得好像哦!」
勇治一脸兴奋地指着毅。
「阿毅哥!刚才的再表演一次嘛!」
「好!『绝对音感!旋风人登场!』咻~~!」
毅在呼着谜般口号的同时摆出了奇妙的姿势。
「旋风人,你终于出现了!吃我极限人一拳!呀!」
只见勇太哒哒哒地……助跑一段距离,然后出拳朝猪山的侧腹打去。
接着猪山便动作夸张地全身一震,然后沙沙沙地向后退。
「呜喔喔喔喔喔~~!极限人,你这一击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不愧是我的宿敌……啪!」
毅应声倒地。
「太好了!我赢啰!」
「阿毅哥、阿毅哥!我也要我也要!」
猪山才起身,这次却换成勇治向他央求。
「下次吧,反正小由也出来了,勇太和勇治都该回家了。」
猪山说完便摸了摸勇治的头。
「没办法……那说好下次了哦!」
「绝对哦!」
「好,我答应你们。」
猪山蹲了下来,看着双胞胎的双眼与他们打勾勾。
(还是这么擅长掌握小孩子的心。)
看到三人的模样,由佳里深切地体会到。
若是平时玩到一半想突然中断游戏,双胞胎们都会死缠着要继续玩,但猪山就是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大概是因为猪山能够用和小孩子同样的高度看待事物吧。
他不会因对方是小孩子就看不起,而是尊重对方,并且站在同等的立场谈话。
(能够自然而然做到那种事,实在让人忍不住尊敬他。)
由佳里觉得那样的他十分耀眼。
她心中是这么想的。
就算罗列出再多的缺点,只要那个人有一个巨大的优点,那么不管多少次,自己都会喜欢上对方。
没错,不管多少次。
「嗯?小由,你怎么了?」
勇太和勇治分别吊挂在猪山双臂,猪山则是感到不可思议地注视着由佳里。
「咦?啊、没有,没什么啦,啊,谢谢你帮忙照顾勇太和勇治。」
「喔,是奶奶联络我的,她说小由不放心,所以要我和他们一起洗。」
「原来是这样啊……我、我说阿毅啊。」
「嗯?」
「刚才……对不起。」
「咦?刚才?」
「对啊……就是和小慧在一起的时候,抱歉我打了你。」
「啊,你说那件事啊!什么嘛,道歉就不像小由了啊,你该不会发烧了吧?真恶心。」
「你说什么?难得我主动向你道歉说!」
由佳里忍不住举起手来,不过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糟糕糟糕,我不是才下定决心不再动手了吗!)
由佳里深呼吸一次,然后将举起的手轻轻放下。
猪山见到由佳里这个样子,不禁感到疑惑不解。
「咦?你不打我吗?」
「……因为我知道打你也没用,我和阿毅不同,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好啦好啦。不过话说回来,那位江本学姊还真是超级美人耶,女孩子就是要像她那样吧!我活了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感动过,江本学姊有男朋友吗?不,她那么漂亮,一定有吧。」
「…………」
由佳里承认,慧的确是一位美人,毕竟她是完全符合自己理想的女孩子形象的人。
可是……
听到意中人赞美其他女孩可爱,由佳里可还没坚强到能够无动于衷。
「……我们要回家了。」
「咦?」
「掰掰。」
「掰~~掰!」
「再见!」
勇治与勇太被由佳里拖着前进,却还是很有精神的向猪山挥手道别。
在回家的路上,或许是看到由佳里一直沉默不语吧,双胞胎忍不住想为她打打气。
「阿毅哥模仿『极限人』的好友台风人也模仿得很棒哦!」
「我跟你说哦,极限人里还有一个叫拉妮娜的女仆哦!」
虽然他们频频向她搭话,但由佳里却几乎没有回话。
『要是能更像女孩子一点。』
只有这句标语在由佳里的脑海中不断反覆打转。
事后回想起来,那时要是冷静一点,说不定自己就能回避那样的事态了。
如今想来,确是如此。
事情就发生在那天晚上。
晚餐过后,正当由佳里坐在书桌前发呆时,突然响起的手机让她回过神来。
手机的液晶画面上显示着「猪山毅」三个字。
「喂,是阿毅吗?」
「啊,小由吗?跟你说哦,我现在就在小由家的门口。」
「什么?」
由佳里赶紧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然后她立刻看到猪山站立在围墙外面的身影,发现由佳里拉开窗帘的他也向她挥手示意。
「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你出来吧。」
「咦?啊、好,我现在就过去。」
由佳里披上外套后便急忙出门。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由佳里与猪山面对面问道。
虽然她故作平静,其实由佳里的心脏正激烈跳动着。
过去猪山从未在夜晚来找由佳里。
他这出乎意外的举动让由佳里不禁充满期待。
(该、该不会是要向我告白吧?不不不,阿毅才不会……但是这情况不就像是要告白吗!)
由佳里不禁拉了拉剪短的浏海,确认头发是否整齐。
「小由,那个……」
猪山以一脸正经的表情注视着由佳里。
「什、什么呀……」
看来可以期待……!由佳里心中如此确信。
「我想向小由确认一件事。」
「什、什么事……你想确认什么?」
(如果是要问『有没有正在交往的人?』答案当然是NO啊!)
在由佳里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东西。
突然要送我戒指是吗?由佳里的期待此时已到达最高潮。
「这是由佳里的吗?」
「咦?」
猪山取出的是一件装在塑胶袋里的粉红色物体。
不,那是粉红色底,另外还绣有黑色蕾丝的……
「呀~~~~~~~!!」
由佳里一声悲鸣之后,就像抢匪似的一把将塑胶袋从猪山手中抢过,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
她赶紧确认袋子内的东西,里面果然是她最喜欢的内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无数问号在她脑中不停打转,然后终于得到一个答案。
可能是她离开大众澡堂时太匆忙,因此忘了把这个带回去吧。
相对于激动到发抖的由佳里,猪山则是一派悠哉的继续说下去。
「啊,果然是小由的啊。这东西被遗忘在女用置物柜里,奶奶说绝对是小由的,所以叫我送过来,我家奶奶对于谁用哪一个置物柜都记很清楚,所以大概也都知道是谁忘了拿走的。」
由佳里现在的心情只想立刻逃离这里,躲进深山里冬眠一段时间。
这样也不用准备升学考试了……她差点就要开始逃避现实了。然而她注意到一件事,在还没确认过那件事之前,她可不能逃离这个地方。于是由佳里鼓起所有的勇气,表情僵硬地回头面对猪山。
「啊、那、那个……」
「嗯?」
「这、这这这这!」
「鹧鸪鸟?」
「不是!这、这这这这个!」
「啊,胸罩怎么了吗?」
由佳里一阵晕眩。
她只感到天旋地转。
(他知道这是什么!)
也就是说猪山看过塑胶袋中的内容。
(要、要是他知道我穿性感内衣……)
以由佳里与猪山这么长久的交情,推测到他接下来会说的话,由佳里不禁脸色发白。
「但是那个东西……」
见猪山开口,由佳里倒抽了一口气。
「什、什么啦……?」
「你好色哦。」
猪山笑嘻嘻地如此说道,由佳里的预测果然成真了。
「小由居然会穿那么色的内衣,你这个色老头!」
「等等!你说谁是色老头!」
「别那么谦虚嘛,你当然色啊,应该可以入围今年诺贝尔好色奖吧!干脆从明天起就在身上挂上好色大臣的竞选名条……」
(好色大臣?)
这般不名誉的称呼,她无论如何都要加以阻止。
「阿毅!」
「啥?」
由佳里紧紧抓住猪山的双肩,对他投以热烈的视线。
「拜托你!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然后如此恳求他。
「该怎么办才好呢~~」
「拜托你!我可以答应阿毅任何要求!求你不要对任何人说!」
「任何要求?」
「对,什么要求都可以,所以我求求你!」
「……哦~~那好吧。」
「真的吗?」
「嗯,不过从现在起,小由就是我的拉妮娜了。」
「拉妮娜?」
「啊、拉妮娜就是那个……也就是要你当我的女仆啦!」
「女、女仆~~!」
「没错!当我的女仆,尽全力服侍我!」
女仆?听到这个词让由佳里哑口无言。
说到女仆给人的印象就是黑色裙子、白色围裙,头上还有蕾丝的发饰。(咦?那样或许也很可爱……而且他说服侍……)
由佳里开始思考。
假如自己穿着女仆。
『来,主人,请张嘴,啊~~』
对阿毅做出这样的服务。
『来嘛来嘛,没关系啦,没关系啦。』
『哎~~呀~~大人请饶恕小女子吧!』
会不会演变成时代剧中恶官强欺民女的情况呢……
(讨厌啦,我们还只是国中生耶!)
脑中推演着国中生不该有的妄想,由佳里自顾自地害羞起来。
「我刚好想要一个女仆,所以就决定让小由当我的女仆啰。」
「咦、啊、那个……」
「什么,你不要呀?那这件事就……」
「好、好啦!我当!我当你的女仆就是了!拜托你帮我保密!」
「好,那明天放学你就来陪我一下。」
「咦?这么快!」
「快?」
「啊、不,没什么,没什么啦!」
只见由佳里用力摇着头,把自己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就这样,她成为猪山的女仆了。
「……我就知道,所谓女仆就是这个意思吧……」
由佳里手里拿着长柄刷,忍不住唉声叹气。
「喂!女仆!手别停下来啊!」
同样拿着长柄刷的猪山回头对由佳里说道。
「男澡堂清扫完还有女澡堂呢,手脚快一点,快一点!」
「好啦……」
由佳里拿着长柄刷的手再度用力刷了起来。
这就是猪山要由佳里做的女仆工作。
主要就是帮他跑腿打杂。
从学校的回家作业,到他家经营的大众澡堂「山之汤」的杂事,举凡这些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她帮忙。
像现在,她正在帮猪山进行几乎已是每天必做的澡堂清扫工作。
当然,由佳里身上穿的并非女仆装,由于放学后就直接过来,所以还是身穿学校制服。
(算了,像女仆装那样花俏的衣服,即使他有准备我也不敢穿呀……)
由佳里强忍失望的心情,取而代之的是拿着长柄刷的手更加使劲。
至于说到为什么猪山会想要女仆,经由佳里逼间后……
「『极限人』里有个叫拉妮娜的女仆,而且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仆哦!」
终于得到如此的回答。
由佳里也有印象曾经听过『拉妮娜』这个词汇。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之前双胞胎弟弟曾经提过。
(但那不就代表阿毅和幼稚园儿童程度相同啰?)
也就是说,幼稚园儿童看的节目猪山也有在看,而且还受到节目的感化。
(先前我还想说他可以站在同样的高度和小孩沟通,但结果只是他的思考和小孩同等级吗?)
由佳里又叹了一口气。
「喂!女仆!别叹气!叹气会让幸福跑掉喔!」
「是是。」
「『是』只能说一次!」
「~~~~!是,我明白了,主人!」
「嗯,那就好,给我好好工作,之后还要劈柴哦!」
「还来啊!劈柴可是重劳动耶!」
「什么嘛~~劈柴对小由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吧,昨天你也是推拖一堆,最后还不是做得很好。」
「是这样说没错啦……」
由佳里差点就要说出「你忘了我是女孩子吗?」不过她还是把这句话给吞了回去,因为她害怕说出这句话,不,应该说她害怕听到答案。
从猪山的态度很明显知道他没把自己当成女人看待。
她不想从猪山本人的口中,听到这个自己一直想改变的现实。
因此改口说道:
「我说你啊,你知道我是考生吧?在这么湿滑的地方工作,万一跌倒可是很不吉利的耶,这些事你都没想到吗?」
「咦?啊啊,对喔,不过只要小心点就不会滑倒啦。」
「喂!不要故意说出人家特意避开的词语!」
「咦?啊啊……你是说『※滑倒』?」(注:日文的滑倒有落榜的意思。)
「呀~~还说了两次!」
「哇哈哈!没问题的啦!会落榜就是会落榜,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这样问题大得很!」
「没问题没问题,小由你一定可以的啦。」
「……你那是什么意思?」
「呃……口头上的安慰?」
「别只是口头上安慰!你应该好好激励我啊!」
在这样拌嘴的同时,由佳里觉得自己的心情也逐渐开朗。
尽管承受着升学考试的压力,和猪山斗嘴果然还是件很快乐的事。
女仆(应该说单纯只是打杂)的工作虽然辛苦,不过能够像小时候一样和猪山近距离相互斗嘴,真的令由佳里感到十分开心,甚至不惜牺牲睡眠时间(再怎么样念书的时间可不能牺牲)像这样陪着猪山工作。
「说什么要我激励,女仆才不会说那种麻烦的话。」
「说什么麻烦,那可是关系着我人生的大事耶!」
「不过就是升学考试,小由的人生才没轻易到那样就受到影响啦。」
「…………」
由佳里闻言不白觉地停手望着猪山。
而猪山依然正用长柄刷刷洗着冲洗场。
刚才的话对他来说只是无心之言,但对由佳里而言……
(我的人生不轻易呀……)
由佳里难为情地轻笑几声后又再度开始清扫。她心中暗想:其实当女仆也不坏啊!
终于猪山停下手,伸直了双臂「嗯~~」的伸了个懒腰。
「好了,接下来只要用热水把清洁剂冲掉就结束了,小由可别滑倒哦?」
「我、就、说、了!叫你别说滑倒了!」
正当由佳里反射性的要举起手时。
(忍耐!忍耐!)
她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忍了下来。
「暴力禁止令」在她心中还是有效力的。
(没错,千里之行始于一步呀!)
即使猪山现在并不把她当成女孩子看待,但是只要像这样一点一点地改善自己,那么或许总有一天,猪山就会意识到自己是女孩子了。
那样一来,他一定就会……
于是由佳里怀抱着这样的希望,努力做着女仆的工作。
可是。
她疏忽了一件重要的事。
喜欢上一个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做到。
但是「恋爱」却需要两个人才能谈。
当她明白这一点时,时节已经进入二月,也是她靠着推荐入学成功取得进入高中门票之后的事了。
若要形容二月街上的景况。
情人节到了哦?
情人节就要到了哦!
因为是情人节,大家快买巧克力吧!
就像这样,街上电视荧幕清一色都是巧克力的影像。
由佳里注视着那样的电视荧幕,心中暗自决定今年要有个不同的情人节。
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她都会没来由的焦虑不安。
电视荧幕上播放着她最喜欢的可爱女孩影像,让她看了总是目眩神驰,却又因不符合自己的形象而让她对巧克力望之却步。
所以直到如今,她一次也没送巧克力给猪山。
尽管一直想送他巧克力,却没有勇气交给他。
「这是人情巧克力。」
由佳里想要这么说,然而自己喜欢的心情却太过认真,使得她说不出口。
但若要说那是「真命天子巧克力」,时机却又太早。
(而且要是被拒绝怎么办……?)
可以看得出由佳里映在电视荧幕的表情满是悲伤。
一旦交给他真命天子巧克力,那么将不能再退回到至今青梅竹马的关系。
比起因为一个巧克力就破坏彼此的关系,目前她只想维持这样的关系。
这是她的真心话。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今年她得到了绝佳的藉口。
那就是女仆这个藉口。
就女仆的立场来说,送巧克力给主人也算是包含在服务的范围之内。
不管怎么说,情人节可是女孩子的一大重要节日。
即便是猪山,在收到自己的巧克力之后,也有可能会开始意识到她是个女孩子。
于是由佳里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在情人节即将来临的某一天,终于踏进了一家充满甘甜香味的商店内。
她烦恼许久才挑选好巧克力,并且请店员替她在上面系上橘色丝带。
那是由佳里心中所想、符合猪山形象的颜色。
开朗又能带给周围的人欢乐,与猪山再搭配也不过的太阳的颜色。
由佳里将系着橘丝带的重要礼物收进书包,然后一如往常地身穿制服前往大众澡堂「山之汤」。
然而猪山那天的样子却有些不对劲。
他虽然手拿长柄刷默默地刷洗地砖,但有时却停下来若有所思一阵子,然后才又开始动手清扫。
(出了什么事吗……?)
每当猪山手一停下来,由佳里就看会着他感到不解。
个性开朗(换个说法就是没大脑)的他很少会有这样的举动。
可是由于猪山看起来思考的很认真,因此由佳里也不敢轻易出言询问。
结果就在进行到要将洗剂冲去的步骤时,猪山终于开口了。
「喂,小由。」
「什么事?」
「你和江本学姊交情好吗?」
「咦?我和小慧吗?」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人名,由佳里瞬间愣了一下。
「我和小慧是同一个社团,交情……我想应该还算不错吧。」
「那……」
猪山欲言又止。
(难道说……)
由佳里有不好的预感,这时她才注意到一个至今从来没思考过的可能性。
为什么自己从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可能性,连她也觉得不可思议。说不定是猪山稚气未脱的
举止,让她心中先入为主地认为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发生吧。
但是眼前的青梅竹马也是一天天在改变,他喜欢上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了……
「江本学姊……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可能性并不是零。
「不是啦,该怎么说呢,应该说我就是忘不了她吧?自从遇见江本学姊之后,我就一直很
在意她。这种感觉很不可思议,可是我完全不了解江本学姊,所以我想拜托小由告诉我一些她
的事情……咦?你怎么了?」
见由佳里呆若木鸡,猪山于是开口问道。
「咦、啊、啊啊,是喔,原来是这样啊……」
能够做出这样的回答已经是由佳里的极限。
受到如此强烈的打击,她想哭也哭不出来。
自此之后,由佳里女仆的工作内容又增加新的项目。
在澡堂清扫结束之后,她必须将自己所知关于慧的小故事告诉猪山。
这些各式各样的小故事,从家政社最初的作品是椅垫,到二年级时负责运动会的啦啦队工作,内容着实丰富。
无论是哪一段小故事,猪山都听得津津有味。
然而猪山的表情愈开怀,由佳里的心情就愈沉重。
「然后呢?然后呢?结果那件事小由有问到了吗?」
「…………那件事啊。」
「对!就是那件事!江本学姊有正在交往的人吗?」
这几天猪山最在意的就是慧有没有男朋友这件事。
「由于不是直接听本人说,所以真相为何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虽然有和她很要好的男生,但是并不是她的男朋友。」
由佳里以义务的口吻向他报告。
由佳里在学校所看见慧的时候,大多都是和女孩子在一起,不然就是和同班同学楠田在吵嘴,她心想该不会楠田和慧有在交往,于是由佳里便试着向同学打听。
「以楠田那副长相,江本同学不可能和他交往吧。」
所得到的大半都是这样的意见。
由佳里之前从未和慧聊过恋爱的话题,因此事实是怎样她也不清楚;不过问了十个人,十个人都是如此回答,那么大概就不会有错了吧。
听由佳里这么说,猪山高兴得心花怒放。
「这样啊,江本学姊没有男朋友啊,呀呼~~那不就表示只要我努力点,也会有机会吗?」
「你说努力……三年级都快毕业了,你要怎么努力?」
「有许多方法呀,小由你要帮我哦。」
「为、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你是女仆呀。而且又有什么关系嘛。」
「…………」
猪山看着脱衣场镜中自己的身形,侧着头开始思索。
「总之,我还是该花点心思打扮吧?好!小由,我要去买衣服,你陪我去吧。」
「……因为我是女仆吗?」
「???对呀。」
「两个人走在一起可能会被误会哦?……那、那个,别人可能以为我们在约会哦!」
对她而言这是一个赌注,让猪山意识到自己也是女孩子的最后的……
「我和小由约会?不会啦,没有人会这样想的,没问题没问题。」
「…………」
「小由?」
「……是吗,说的也是。」
由佳里软弱无力地笑着。
最后的赌注是她输了。
由佳里低下头,随即又立刻抬起头来,这时她的脸上已是一如往常的笑容。
「那我们现在就去买东西吧?情人节就快到了,虽然不知道阿毅要怎样努力追求她,不过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能够拿到小慧的巧克力哦。」
「唔哇!原来如此,是情人节啊!那不快点行动不行了,好!小由,我们去买东西吧!」
「嗯……不过就算你再怎么努力,大概最多也只能收到小慧的人情巧克力吧。」
「那可说不定,倘若能收到那么美丽的人的巧克力,我可能会高兴得当场死掉啊!哇啊!我整个斗志都燃烧起来了!」
「好啦好啦!我会声援你的。」
败下阵的自己也只能替他声援了。
在那之后,由佳里陪同猪山一同外出购物,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能完美扮演「自己」。
对由佳里来说,和猪山一起逛街买东西确实是第一次的约会,但她只是专心扮演着「没有受到伤害的自己」。
也因此在踏上归途的时候,她仿佛熬夜通宵后的考生般,拖着蹒跚的步履前进。
回到房间,她疲惫地脱下制服。
由于连换上居家服都感到痛苦,于是她只穿着内衣便往床上一躺。
她感觉到身体似乎比平常还要重两倍。
在床上一转身,她看见房间角落的镜子中自己的身影。
她最爱的性感内衣如今也无法安慰她的心。
反而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无趣的人。
(我到底算什么……)
她讨厌看到自己镜中的模样,于是又翻过身背对镜子。
「啊……」
转过身她看到一件东西在眼前。
那是以橘色丝带装饰的礼品。
是由佳里第一次买给心上人的巧克力。
当时她心想橘色与他给人的印象很搭配,所以才请店员系上的说……
「我真是……不行啊……」
由佳里苦笑着,泪水自她的脸颊滑下。
她只是一声不吭的默默地流着泪。
到了情人节当天,这天少见地下起了雪。
由佳里心里想着。
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中,究竟有几个人在心中点起思念的灯火呢?
希望那些都是能温暖人心的思念。
因为那些都与自己无关了。
由佳里一如往常,放学便前往「山之汤」,却在更衣室看见猪山一副沮丧的模样。
「怎么了吗?」
由佳里一边放置随身物品,一边向他询问道。
「……我没有收到江本学姊的巧克力……」
根据猪山在清洗澡堂时的叙述,这几天他都一直拚命向慧推销自己。
然而有许多人也和他想法一样,一大群男生向慧自我推销,那场景可说有如战场一般。
(听他这么一说,男生们的确每到下课时间就不见人影。)
由佳里回想起教室的情况,确实如猪山所述。
猪山因而无法充分向慧推销自己,更别想得到什么巧克力了。
「唉……真想要江本学姊的巧克力啊。」
「你不是都说叹气会让幸福跑掉了。」
「幸福都已经跑掉了,无所谓啦!呿,巧克力巧克力,江本学姊的巧克力,就算是人情巧克力也好,真的好想要啊~~」
猪山再度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见他这样,由佳里心情非常复杂。
所以她刻意不去看他,专注精神在刷洗澡堂的地砖。
或许由佳里的态度让猪山觉得她对自己漠不关心吧,只见猪山语气不满地抱怨道:
「呿,什么嘛,小由。我这么沮丧你也不安慰我呀,你是女仆对吧?」
「……那你也该调适一下心情了吧?没收到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呀。」
——我也是很努力地在调适自己的心情耶。
虽想接着说出这句话,不过她还是忍了下来。
因为这是由佳里自身的问题,她不打算强行加诸在猪山身上。
可是……
「要我调适心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呿,果然身为女孩子的小由不可能了解男人纤细的感情呀。」
——果然身为女孩子的小由不可能了解男人纤细的感情呀。
由佳里心中像是有个东西发出巨大声响,断裂开来。
猪山没有资格说那句话,因为他过去不曾把她当成「女孩子看待」,一次都没有。
(但却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时候才把我当成女孩子!)
由佳里放开手中握着的长柄刷。
长柄刷随即失去平衡,倒在澡堂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阿毅。」
「嗯?」
只见由佳里缓缓转过身面对猪山。
「或许我这个女人的确不懂你这个男人的心情,所以我要送你礼物以表我的歉意。」
「咦?小由要送我礼物?是什么是什么?」
猪山兴致勃勃地盯着由佳里看。
「你就好好收下吧……」
话一说完,由佳里露出甜甜的微笑。
当猪山受到她牵引也露出笑容的时候,由佳里的表情猛然一变。
那张脸仿佛就是——夜叉。
「喔呀~~~~!」
「噗~~~~~!」
由佳里所挥出的右直拳正中猪山的左脸颊。
由于事出突然,猪山根本来不及防备,轻而易举地就被撂倒在地。
即使倒在地上,猪山还是一副搞不清发生何事的模样,只是呆呆地抬头望着由佳里。
「你这个笨蛋!我最讨厌你了!」
只见由佳里随手抓起手边的水桶,一个接着一个地朝猪山丢去。
喀锵喀锵喀锵喀锵!
澡堂中水桶的碰撞声大作,只见水桶毫不留情地朝猪山袭去。
「痛、好痛好痛!你做什么啦!」
原先呆若木鸡的猪山,似乎在水桶袭身的痛楚下恢复了思考,心想攻击就是最大的防御,也开始将水桶投掷回去。
澡堂登时化成水桶与怒骂声交杂来去的战场。
喀锵喀锵喀锵喀锵!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你这个笨蛋!」
「鬼才明白呢!笨蛋!」
喀锵喀锵喀锵喀锵!
「笨蛋白痴矮子!」
「笨蛋白痴好色大魔王!」
喀锵喀锵喀锵喀锵!
「小不点木头人!」
「傻瓜迟钝人!」
喀喀锵喀锵喀锵喀锵!
「谁迟钝了!你才是最迟钝的人!」
「白痴吗!没有人比我更纤细了!」
喀锵喀锵喀锵喀锵!
「这种话你居然说得出口!你根本一点也不明白嘛!」
「你的行动才让人不搞不懂呢!」
「还不懂吗!大笨蛋!」
啪!
「……咦?」
击中猪山脸部的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黄色水桶。
他拾起从脸上滑落至地面之物。
那是一个系着橘色丝带的四方形盒子。
手里拿着情人节那一天就会发挥特别威力的盒子,猪山惊讶得圆睁着眼睛。
「这个……」
他看着由佳里,脸上无法掩饰惊讶的神色。
由佳里则是紧闭着双唇。
她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但是若不再多说一句话,这个迟钝的青梅竹马一定还是不会明白吧。
「那可不是人情巧克力哦,你这个笨蛋!」
撂下这句话之后,由佳里便逃也似地奔离现场。
对由佳里而言,在那之后的几天是最糟的日子了。
虽说是气昏了头,不过她还是冲动地用巧克力丢他,并且说出像是告白一般的话语。
在那之后,她和猪山几乎没有交谈,或者该说猪山一直在躲她。
证据就是他对由佳里说女仆工作「已经不需要了」(虽然她很担心那个秘密会不会泄漏出去,但似乎也没有那种迹象,这种想法反而让她觉得「我竟然动不动就怀疑阿毅……」使她的心情更加沮丧。)
「唉……」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见由佳里叹气,慧于是问道。
两人此刻正在收拾班级发表会的展示品。
国中三年的社团活动到此也将结束了。
不过慧并不认为她是为此感伤而叹气。
「嗯……有点心事……」
「这样真不像由佳里呢!」
「像我吗……要怎样才像我呢?」
「咦?你突然这样间我也很难回答……应该是开朗又快乐吧?」
「……嗯,这样啊,应该就是那样吧……」
由佳里苦笑道。
「什么?真的出了什么事吗?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跟我商量哦?」
「嗯……其实是……那个、关于我表现得不像我这件事……」
「嗯。」
「啊、那个……就是说那个……其实我长久以来一直喜欢一个人。」
「嗯。」
「不是『嗯』吧,听到这里应该要惊讶才是吧?」
「咦?没什么好惊讶的吧,不管是谁都会有喜欢的人对吧?啊,原来如此,你和你的意中人发生什么事了吧?」
「是那样没错啦……总觉得为了恋爱而烦恼,不太像我吧……」
「不像由佳里也没关系吧。」
「咦?」
听了慧的话,由佳里不自觉地睁大双眼。
「因为认识自己所不知道的全新的自己,那就是恋爱吧。」
「…………是这样吗?」
「一定是吧,因为我也是……为什么会喜欢这家伙呢,明明只是个好色河童而已,这个嘛,嗯……我就是这么想的。」
慧那略带羞怯的笑容真的很美。
由佳里这才知道,啊啊,原来这就是恋爱中的人的笑容呀。
(……喂!等一下哦!她刚才说好色河童。小慧喜欢的人难道是……难道是!难道是!楠田同学!!)
这冲击的事实让由佳里不仅睁大双眼,连嘴都张得大大的,阖不起来。
就在她和青梅竹马的关系冷却了约一个月左右的夜晚。
就像曾几何时的夜晚一般,正当由佳里在自己房间内发呆的时候,猪山拨了通电话来。
于是由佳里穿上外套走出玄关,和门外的猪山面对面。
不,并不是面对面。
猪山将视线移向一旁,不敢正视由佳里。
「……干嘛?」
由佳里极力装出一如往常的声音,对于他不正视自己固然伤心,但若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因此受到伤害,则会让她更不高兴。
只见猪山偷瞄了由佳里一眼,然后又迅速移开目光。
「这个……」
他把背在身后拿着的东西伸出来。
那一个系着橘色丝带的小包裹。
「咦?」
「……所以说,就是这个。」
猪山拿着小包裹的手向前一伸,意思仿佛是要她收下一般。
(这个该不会是……白色情人节的回礼?)
由佳里一直以为自己被讨厌了,完全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而今天刚好距离情人节过了一个月,正是白色情人节。
「谢、谢谢你……」
由佳里说着就要收下礼物,她向前跨出一步—
「别、别过来!」
猪山说着便从由佳里身边跳开。
「啥?」
由佳里不明就里,再度向前跨出一步。
「我就说别过来了!」
接着猪山果然还是从由佳里面前跳开了。
「……不过去我就没办法收下礼物呀。」
「是、是这样没错……但是你过来我会很困扰……」
「你会困扰吗?」
「不,与其说是困扰,应该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吧!我也搞不懂啦!」
只见猪山羞到连耳根子都红了,可说是陷入了语无伦次的状态。
一开始由佳里只是对眼前猪山的态度感到惊讶,后来她终于想到一个可能性。
(……他该不会是意识到我了吧?)
看来由佳里所丢出的巧克力在他胸中点燃了某种火焰。
而且那火焰不只是温暖了他,甚至炙热得让他满脸通红。
「~~~~所以这个给你啦!」
猪山自暴自弃地将系着橘色丝带的小包裹递出。
「……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你要说清楚啊。」
「所以我说了!我也不知道啦!」
看到他闹别扭的模样,由佳里忍不住笑了出来。「别笑啦。」
「因为……这样很不像你啊。」
「少啰嗦!我也觉得不像我啦!」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不像也无妨啊。」
「咦?」
「对,就算不像也很好啊。」
只见由佳里对猪山露出甜美的笑容。
那是足以让猪山心跳加速,美丽的——
恋爱少女的笑容。
限定少女。携带版PartA
大家好,好久不见了。
我是史上最强的呆瓜少女安藤素亚子(15岁)。
我现在正在大众澡堂里。
为什么是大众澡堂?
这个理由就要从大约十分钟前开始说起了……
在结束了学校一整天的课程,终于放学要回家的时候。
「我回来了……」
由于经过一整天的紧张,我精神不济、疲惫不堪地打开玄关的大门。
「啊,素亚子你回来啦。你回来得正好。」
「咦?」
在玄关迎接我的人正是家母,她的手上拿着一个纸袋。
「素亚子,因为家里的热水器坏掉了,你今天就去大众澡堂洗吧!来,这是沐浴组。」
接着母亲将手上的纸袋与我的学校书包交换,并说句「出门小心哦」,便把我送出家门。
这段时间甚至不到十秒钟。
事情的发生就在一瞬间,我在妈妈的摆布下被送出家门,回过神来只听见关门声,其实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回房间解决,但如今看来我已无法进入家门了。
原因就是妈妈是我家公认的「司令官」,要是我不依照母亲的指示行动,也就是假如我不前往大众澡堂而走进家门的话……!
呜呜,没办法……今天就这样去大众澡堂吧。
我将泡汤用具抱在胸前,静静地、静~~静地朝大众澡堂移动。
你问为什么我要这么偷偷摸摸?
没错,恐怕正如同你的推测。
其实是我今天又忘记穿内裤了……
因为如此,我现在就在我家附近的大众澡堂。
回想起来,前往大众澡堂的这一路上,真是充满困难的艰苦路程啊。
好比说突然袭来的凛冽强风。
或是以猛烈的速度狂奔,让人不觉得是在慢跑的棒球社、足球社、柔道社、游泳社……等大队人马。
以及可爱小狗们的低角度视线。
真的、真的、真的为什么这么多巧合偏偏都发生在一起呢?不过虽然历经诸多困难,靠着紧紧按住裙摆或用纸袋遮掩,我终于抵达了大众澡堂。当我浸泡在温暖的洗澡水中时,这一刻真是无比的幸福啊。
「呼哈……」
由于太过幸福,让我忍不住小声地感叹起来。
因为我最喜欢洗澡嘛~
虽然好久没来大众澡堂让我有点困惑,不过宽敞的澡堂果然非常棒呢!
今天也是紧张的一天,所以这开放的感觉使我感到很安心。
想到接下来回家的路途,又是一番折腾了……
……咦?
「啊、对哦……!」
我在浴池中突然想到一事,兴奋地击掌了一下。
因为我发觉其实回程并不会那么辛苦。
回去时只要穿上换洗的内裤回家就好了嘛!
讨厌,我怎么都没想到这点呢?
这样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这么一想,我的心情豁然开朗,于是就继续悠闲地泡了好一段时间。
当我起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泡成暖呼呼的粉红色了。
由于地上铺着磁砖,因此我走路必须很慎重。
我并不是因为偶尔(绝对不是时常哦!)没穿内裤的关系,才养成这种走路习惯的!
虽然我的确是公认最强的笨手笨脚女孩。
但是我也是有学习能力的!
我之所以慢慢走,是考虑到「或许会因磁砖而打滑」的可能性。
为了回避笨手笨脚女孩「在平坦的地面也会跌倒」的宿命,于是我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前进,终于顺利通过澡堂到达更衣室!
我兴高采烈地打开置物柜,取出替换的衣物。
替换的衣物……
「不会吧……」
我把妈妈交给我的纸袋颠倒过来往地上倒,结果令我当场愣住。
纸袋里没有掉出任何东西。
也就是说里面没有替换用的内衣裤是吗.
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什么会没有呢!?
各位想想看嘛!既然要让女儿去大众澡堂洗澡,一般应该都会把新的内衣裤放进去才是呀!
「难、难道说……」
对了,只有一个可能性。
妈妈的确是我们家的『司令官』。
但她也确实和我流着相同的血液……不,应该说我笨手笨脚的要素是继承自妈妈吗……?
「…………」
不对呀,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里面什么也没有。
既然没有,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怎么办……」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我,只能毫无头绪地四下张望。
「啊……」
张望了一下之后,我的视线停在一个忘记关上的置物柜上。
随即,我就像被吸引般靠近置物柜,悄悄地窥视内部。
「果然……!」
置物柜里放着成套的内衣裤!
简直就像上天为我准备的礼物!
感谢神!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不对吧!素亚子!
怎么想这都应该是有人忘记带走的吧!绝对不能偷偷摸摸借走别人的内衣呀!
「…………」
啊~~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为什么我的目光还是无法离开内衣呢?
也难怪啦,这内衣有点……不,是非常可爱!胸罩和内裤是成套的样式,粉红色底再配上黑色蕾丝的心型花样……啊~~太可爱了~~!
真好,这样的内衣我也想穿看看……
一下子就好,只穿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于是我轻轻伸出手将胸罩拿在手上。
虽然心里清楚这样做不好,但我无论如何就是想穿穿看……
唔哇……靠近看更觉得它真的非常可爱!细致的蕾丝刺绣也很棒!然后我将这件美好的胸罩轻轻覆盖在胸部上……
「……」
我随即全身无力地把胸罩从胸前拿下。
……呜呜,这种事果然还是做不得。
因为这件粉红色的胸罩尺寸太小,无法遮盖住我的胸部。
「那、那个、对不起打扰了……好像有人把内衣遗忘在这里了……」我换上了衣服,把粉红色内衣交给柜台的老婆婆。
在告知老婆婆是在哪个置物柜发现的之后。
「啊啊,是那孩子忘记带走了吧。」
老婆婆似乎马上就知道失主是谁了。
于是我鞠躬道谢后便走出了大众澡堂。
外面正吹着冷飕飕的北风。
「呜呜,不会有问题吧……」
我的战斗又要开始了……
冬季写真
「让我们再次在这里重逢哦!」
我与你的最后约定,如今仍珍藏在我心中。
我会一直等待着,直到与你再会的那一天。
一个四方形框起的视界。
他窥视相机的取景器,将意识集中在眼前的世界中。
隔着镜头所看见的世界里覆盖着白云的天空,以及天空下昂然伸展树枝的梅树。
一棵似乎具有知性的梅树上,一朵楚楚可怜的白色花朵静静地绽放。
这朵小花可说是方框世界中的主角,他细心注意着花,并且按下快门。
在按下快门的同时,从照相机可以听见底片卷动的声音。
不将照片冲洗出来就无法得知拍摄得如何。
如果是数位相机就可以当场确认影像,也有很多人这样向他推荐,不过底片独有那种不洗出来就不知道拍得如何的期待感,则是他——千仓一真喜爱的感觉。
他正在拍摄的景物,是种植在他就读的水仙寺高中校舍一角的梅树。
他估算过年后正是花朵开始绽放的时候,于是便来此摄影。
「啊、在这在这,千仓~~」
意外听见有人从头上呼唤他的名字,于是他离开惯用的单眼相机,抬起头来。
「抱歉,现在方便吗?」
从校舍二楼窗户探出头的人叫别所良彦,他是一真的同班同学。
认出对方之后,一真熟练地盖上相机镜头问道:
「方便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班上的毕业纪念册委员说啊,想拜托你担任下个月远足的摄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
「我说啊~~」
一边说着,一边从别所身旁探出头的是同样为同班同学的有原有二。
「虽然毕业纪念册委员们说千仓是摄影社的,要他负责的话刚刚好,可是都到高二了还去远足,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有原你嘴上抱怨这么多,我看到时玩得最疯的人正是你吧。」
「别所!你当我是小孩子啊!」
「不,我也和别所持相同意见。」
「千仓~~!」
「那千仓你觉得怎样呢?愿意担任摄影的工作吗?」
「毕业纪念册委员说想要在今天内敲定这件事,不过我们先跟他们说过你不是很想做这份工作。」
「如果你不愿意就拒绝吧,我记得千仓讨厌拍人物照对吧?」
讨厌拍人物照。
原来我给大家这样的印象啊,千仓不禁露出微微的苦笑。
正确说来并不是「讨厌」,而是「害怕」。不过,能拥有这群理解他不擅长的事物并且为他设想的友人们,他感到非常欣慰。
对于他的苦笑,别所似乎解读为肯定的意思,于是便说要代他拒绝。
对此一真则是摇头说道:
「我亲自去拒绝就好,要刊登在毕业纪念册的照片真的非我能力所及。」
「那最好早点去哦,毕业纪念册委员他们好像赶着要听你答覆的样子。」
「我知道了。」
「好了,话已经带到了,别所我们回去吧。」
「好。千仓,明天见啰。」
「再见,谢谢你的传话。」
在向有原与别所挥手道别之后,一真也回到校舍里。
他来到教室后四下环顾,找寻毕业纪念册制作委员的成员。
「啊,来了来了。千仓同学,这里啦!」
这时有人叫住了他。
「班长?」
叫住一真的人是班长渡濑巡。
看见巡挥手叫他过去的一真走近一看,只见在数张桌子排设而成的一个讨论用空间中,巡与其他毕业纪念册委员的成员都聚集在一起。
「你遇见别所同学他们了吗?」
「是啊,听他们说是要我担任下个月远足的摄影人员对吧?」
「没错,你意下如何?」
巡隔着眼镜,目光直直盯着一真看。
「……」
一真在心中暗自叹息。
因为他已经觉悟到这次可能推不掉了。
巡虽是一脸笑容看着一真,但她的眼神充满魄力,让人无法拒绝,又或者该说是让人一拒绝就会感到内疚吧。
她那种让对方无条件臣服的特性,真可谓是班长的气质(也可以说是威严)。恐怕是在经年累月担任班长的经验中所学会的吧,一真如此推测。
(被班长拜托大概就没办法推辞了吧。)
尽管直觉这么告诉他,一真还是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那照片是要登在毕业纪念册上对吧?要我拍那种要遗留到将来的东西,实在是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啦。」
「会吗?我觉得千仓同学的摄影技术很好呀!我看过文化祭摄影社的展览,千仓同学照的照片很棒呀。」
巡笑咪咪地说道。
「班长说你绝对是最佳人选,就请你答应下来好吗?」
「我们班上参加摄影社的人就只有千仓同学而已,我们正在为找不到人摄影而伤透脑筋呢,拜托你就答应好吗?」
继巡之后,毕业纪念册委员的成员们也纷纷开始恳求起一真。
在他们这样恳求之下,一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看,大家都这样求你了,拜托千仓同学你就帮帮忙吧。」
「……我知道了。」
一真只得举白旗投降。
「谢谢你!」「得救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巡与毕业纪念册制作委员们纷纷向一真道谢。
能让他们开心固然值得高兴,不过有一点一真非得事先向他们确认过才行。
「但是你们可别太期待能照得多好哦。」
「别那么谦虚嘛,我不是要奉承你,我看过千仓同学文化祭时的风景照,觉得你拍得非常好呢。」
听巡这么说,一真也只能勉强笑笑而已。
走出教室后,他的脚步自然而然地走向摄影社社办。
他今天原本预定在拍摄完校园的梅树后就要去郊外拍照,但如今不管是时间上还是精神上,经历刚才的事情后他都不想再去摄影了。
他打开社办的大门。
「喔,是千仓啊,好久不见了。」
室内一名正在整理照片的男学生举手招呼他。
一真稍微松了一口气后,反手关上门,然后来到桌子旁。
「柿崎社长竟然会过来社办,真是难得啊。」
「喂喂,别叫我社长了啦,我可是已经引退了哦?」
这么说道的男学生——柿崎拉开了椅子,要一真坐下。
一真于是坐下眺望着柿崎正在整理的照片。
黑白照片里是某处木造的小学,以及对着镜头露出满脸笑容的小孩子。
每一张照片都是由柿崎摄影,由他冲洗出来的。
「您又去哪里拍照了吗?」
「是啊,升学考试也考完了,所以我就去大拍特拍,纾解一下心情啊。」
柿崎在说出「大拍特拍」的同时大大张开双臂。他的动作都是大开大阖,而且由于其体格本来就高大得像头熊,因此光看外表不会觉得他是摄影社的人,反而比较像是美式足球或登山社的社员。
然而他所拍摄的照片则是与他的外表相反,每一张都非常纤细,让一真打从心底尊敬他。
特别是柿崎所照的人物照,更是让他倾倒不已。
照片中人物其实并没有特意做出表情或动作,但却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故事』。
明明是隔着照片,却能感受到照片里那些人们活生生的故事。
那是一真无法触及的世界。
「千仓最近都在拍什么呢?」
柿崎停下正把照片分类的手,转过来看着一真。
一真听他这么说,顿时感到有些紧张。照片能得到柿崎指教固然很令人高兴……
但同时对于会获得怎样的评价,也让他多少有点害怕,所以说话也变得慎重起来。
「……能拜托您指教吗?」
「好啊,我也想看看你进步多少。」
只见柿崎开玩笑地将双手盘在胸前,故作一副了不起的模样点头回应。
于是一真便从书包取出他最近照的一叠照片,将其放在桌上,柿崎则是拿起照片开始端详。
「哦~~这张的照明不错,嗯嗯……啊,但是这张再靠近点拍应该比较好吧?」
柿崎仔细审视着一张张的照片,并且陈述他的感想。
而一真则是专心倾听柿崎每一句话,就怕听漏了一句。
然后到了某一张照片后,柿崎的手停了下来。
「嗯~~……」
「……如何呢?」
「这一张啊……」
只见柿崎搔着他那以高中生来说过于浓厚的胡须,思索着该怎样说明。
他现在手上拿的是一真拍摄其妹千仓名央的照片。
最后柿崎终于放弃挣扎,将那张照片放回一真面前。
接着他以「比起以前进步很多」为开场白,对千仓如此说道:
「不过千仓啊,你的人物照缺少了很重要的部分。」
一真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真也很清楚他会说出这句话。
你的人物照缺少很重要的部分。
一真拿起拍摄名央的照片。
那是拍摄身穿制服的名央正在堆小雪人的照片。
照片上妹妹的笑容略带腼腆。
拍得并不差,虽然他觉得这张照片拍得不差,但一真也确实感觉到照片似乎有什么地方不自然。
于是一真抬起头,将目光从照片转向柿崎问道:
「又是『重要的部分』吗?」
「没错,重要的部分。」
柿崎笑嘻嘻的说道。
「请您说具体一点,那『重要的部分』是……」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您果然还是不肯说吗?」
「当然呀,这本来就要你自己去发现才有意义啊,啊~~我还真是会替学弟着想啊!」
柿崎似乎沉醉于自己所说的话,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虎背熊腰的男人抱着自己的身体,这个构图实在太过奇特了,完全不会有人想把这副光景拍成照片。
千仓只好无奈地耸耸肩。
他并不是对柿崎的动作感到无奈,而是对他所说的话。
在这之前,他与柿崎也重复过很多次这般的对话。
这次他似乎还是不肯告知千仓「重要的部分」是什么。
缺少了某样要素的人物照。
在还搞不清缺少的是「什么」的情况下,他就必须负责下个月远足的摄影工作。自己带着这种半调子的心情拍照好吗?一真不由得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虽然他也觉得不过就是远足的照片,不用那么战战兢兢吧。
可是一真很喜欢照相。
照片能够保留只有「现在」才能看到的景色,因此他对摄影深深着迷。
所以他不想带着「不过是远足的照片」那种轻佻的心情,去面对自己喜爱的摄影。
照片能得到柿崎的指教固然值得高兴,不过一想到下个月,他又不禁悲从中来。
「喂喂,别哭丧着脸嘛。如果你这么烦恼,可以参考一下学长的照片啊。」
「柿崎学长的照片吗?」
「就算是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自信啊,说到人物照的话应该就是那张吧。」
只见柿崎说着说着,从座位上起身,转身面向社办的一角。
社办的墙壁上密密麻麻挂着历代摄影社员所照的照片。
其中虽然也有让人难以评论的谜样作品,不过多数都是拥有其独自「故事」的照片,皆可称得上是秀逸之作。
「人物照中我最喜欢的是这一张,让人有怀念又温柔的感觉……而且充满气质。」
柿崎所指的是一张黑白照片。
一名少女独自伫立在遍地白雪的公园里。
时间应该是在黄昏吧,可以看见无数道光线从树木另一头的太阳延伸出来。
身穿水手服制服的少女在夕阳余晖中蓦然回首,这张照片正好捕捉到那一瞬间,她的年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
少女的裙摆与长发优雅飘飞,而那跃动感更加衬托出她的笑容。
真是美丽的笑容。
这是一真率直的感想。
这么具有魅力的照片,为什么自己之前都没注意到呢。
雪地上还残留着她所留下的足迹。
看来她应该是步行到前方并回过头来,然后露出温柔的微笑。
那笑容可以解释成「你看,下过雪了呢。」或是「和我一起走吧。」也可以说「这就是我走过的道路哦」。
她的笑容诉说着无数的『故事』。唯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她的眼神充满温柔,能够让观赏照片的人心灵得到慰藉。
「很美的一张照片呢。」
听了一真的感想,柿崎满意的点点头。
「是啊,它捕捉到最美好的瞬间,总有一天我也要拍出这样的照片。」
「…………我会有拍出这样照片的一天吗……」
一真的视线离开照片低声说道。
自己也能用这双手,拍出那只有一次的『现在』,以及未完的『故事』吗?
听到一真这么说着,柿崎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即开怀笑道:
「你一定拍得出的啦。」
他说得好像只是小事一桩。
「你说得倒轻松」一真口头上虽然如此非难他,但能听到他所信赖的柿崎说自己「拍得出来」,让他觉得非常高兴。
既然柿崎这么说,那么或许自己有一天真能拍出那样的照片。
一真心中默默地如此想着。
而这个想法同时也是他的愿望。
之后接连好几天,一真都细细地观察社办里的照片。
他听说最终决定照片是否成功的要素,主要是取决于感性。
于是他心想,要磨练感性,最好就是观摩比较无数张照片,进而增加自己光影和构图的多样性。
尽管摄影社每年都为数量稀少的社员数所苦,但照片的数量却多得惊人,有已经整理成相簿的照片,也有分不清是何时拍的照片,被塞在只以麦克笔写着「其他」的纸箱内,照片种类十分繁多。
一真便从已经整理成相簿的照片开始着手。
「啊、这是……」
他停下翻阅相簿的手喃喃自语道。
相簿的那一页上贴着那名少女的照片。有她在教室沉思的模样、和其他学生在一起的模样,也有她眺望校园的模样,每一张撷取的都是日常生活花絮的一瞬间。
「这个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注意到她背景是熟悉的校舍,一真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对,我以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咦?」
听见突然有人出声,一真吃惊地回头望去。
在看见眼前之人后,一真更加吃惊了。
「午安。」
那个人笑容可掬的对一真打招呼,她的笑容就和照片中一模一样,一真又一次看了看照片,然后再回头看眼前的人,随后对她问道:
「……你是这照片里的……?」
「是的,见到有人在看这些令人怀念的照片,我真的吓了一跳呢。」
该吓一跳的人是我吧。一真虽想这么说,但却没有说出口。
站在眼前的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照片中的少女。
夕阳余晖下的社办中,一真哑口无言的呆站着。
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内心受到震撼的样子十分可笑。
然而少女似乎没注意到一真的情况,只是颇为怀念的环视社办内的一切。
「我已经很久没来社办了,这里和我在的时候一样没什么改变呢。啊,不过照片的数量好像更多了……」
这时,少女像是突然想起某事般双手一拍。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动作,就让一真没来由的身体一震。
「对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真抱歉打扰到你,我要告辞了。」
「咦、啊、好的……」
只见她深深一鞠躬后便走出了社办。
她走出社办的时候,长长的发丝随之摆动,看在一真的眼中,那黑发在夕阳的映照之下只觉得异样的美艳。
隔天,一真也是一个人看着照片。
虽然过去他从未留心,不过经他仔细观察过装饰在社办内的照片后,除了公园雪景之外,他又发现了数张那名少女的人物照。
那些照片的数量是五张,加上收藏在相簿中的照片,她的照片总共有十五张。
恐怕每张照片都是同一个人拍摄的吧。
不论是打光的方式还是构图,每张照片都让一真赞叹不已。
而她的表情更是让一真印象深刻。
不管是哪张照片,一真仿佛都可以听见它们在诉说着她的『故事』。
要如何才能将『故事』融入照片之中呢?一股焦躁感自一真心中油然而生,这位摄影者留下了多达十五张令人印象深刻的照片,自己却连一张都还拍不出来,同样是高中生,竟然有这么大的实力差异吗?
这些照片有柿崎所说自己缺少的部分。
可是具体来说,究竟是缺少了什么部分,他还是不明白。
明明『答案』就在眼前的照片中,自己却还苦思不出一个『方程式』,可以解出那个『答案』。
因此他感到胸中郁闷难消。
就在这时候。
「午安,你今天也是这么认真在看照片呀。」
转过头来,他又看到昨天的少女。
少女顺着一真的视线发现那是自己的照片,于是开心的微笑说道:
「那照片是他帮我照的。」
「他?」
「就是我们那一届的摄影社社长。」
少女的脸颊微微泛红,而一真也隐约察觉到那代表什么意思。
「……那你们是因为摄影而开始交往的啰?」
「咦……咦?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交往?」
少女一瞬间怔了一下,随即立刻会意过来,惊讶的大声问道。
「问我为什么……因为你脸上就是那样的表情啊。」
只见少女惊慌的双手捂住脸颊。
「……有那么明显吗?」
「这个嘛……是呀。」
「这样啊……」
少女说完将视线移往挂在墙上的照片,像是看着非常重要之物般看着。
就是那个眼神,一真心中如此想着。
她的眼神就是十五张照片里最重要的说书人,从她的眼神可以感受到她每个时刻不同的心情。
少女轻轻闭上眼,仿佛怀中所拥抱的是最珍贵的事物。
「从我们交往后,他才帮我照相的。」
她微笑地看着一真,夕阳则映照在她微笑的脸庞上。
隔天她又来到社办,然后在和一真说了一阵子话之后,又称有事而离开社办。
如果有别的事要办,为什么还要到社办来呢?一真感到纳闷。
不过他纳闷的还不只这一件事情。
有一件事让他非常在意。
于是一真在收拾好书包后便前往教职员办公室,因为他必须确认一下。
「哥哥,你怎么了吗?」
那天夜里,当一真正在客厅沉思的时候,妹妹一脸担心地注视着他问道。
「没有,没什么啦。」
一真对妹妹笑了笑。
「可是……你看起来不像没事哦?」
名央坐在哥哥身旁,抬起头看着他。
然后就这样等待哥哥接着说下去。
哥哥原本就不是多话的人,但今天却比平常还要沉默,所以让名央很担心。
一真与名央都十分了解对方,所以懂得尊重对方的心情,保持适当的距离。也因为这样,有时候他们一天的对话甚至只有「早安」和「晚安」而已。看在名央的同学——别所小宵的眼中,就会对她说「跟哥哥只说这么一点话不会寂寞吗?换成是我,才受不了那样呢。」不过千仓兄妹只有在必要时才有对话。
但他们也不是疏远彼此。小时候当名央感冒时,一真总是陪伴照顾她,当一真像这样烦恼的时候,名央也会主动找他说话。
名央很清楚当哥哥的个性,当他开始一个人烦恼的时候,总是会在同一个地方钻牛角尖。
而一真也很明白妹妹是出于担心才找自己说话,但他现在脑中想的这件事又不能对妹妹说。
「……是因为樱花也快要开了,我在想要去哪里拍照才好。」
所以他故意转了别的话题,而这话题对名央来说似乎具有某个关键字。
「樱花……」
名央轻声重复了一次。
一真见她的样子不对劲,心中觉得颇为奇怪。
「是啊,名央也喜欢樱花对吧?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写生啊?」
「嗯,说的也是,我也差不多想画樱花了。」
名央说着,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
虽然觉得她那笑容跟某个人很相似,但这时一真还想不出究竟是像谁。
「啊……」
所以隔天放学后,当他再次见到那位少女时,明白了她的笑容是与名央相似时,一真不禁惊讶地叫出声来。
「怎么了吗?」
少女对他的反应感到很不可思议。
「没有……是你的笑容和我妹妹很像。」
这种话毕竟还是让他难以启齿,于是他取而代之间了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最在意的问题。
「你究竟是谁?」
「咦?哎呀!糟糕,我真是的,都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呢。」
少女像是突然想起似的两手拍了一下,她嘴上虽然说「糟糕」,但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我是阵内志穗,是这间学校的毕业生。」
少女——志穗报上自己的名字。
「也可以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千仓一真。」
「一真同学,真是个好名字。」
「……谢谢。那你为什么每天到社办来呢?有什么事吗?」
「这个……还真是困难的问题呢。」
「……很困难吗?」
「是的,啊、不,其实你问的每个问题都不是那么困难,难是难在要从哪边开始说明。我该从哪开始说起呢?」
「……交给你决定。」
总之,从之前的对话来看,一真可以肯定阵内志穗是个有点奇怪的人。
「是了……其实我有严重的路痴。」
一真心想,这还真是劲爆的开场白啊,真无法想像在这句之后她会如何说明。
「我高中毕业没多久就搬家了。在搬家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这个城镇。由于我是一个人回来的,这个城镇的样貌又改变了很多,所以我不知道路该怎么走,唯一知道位置的就是这间以前通学走惯的学校。」
志穗看似寂寞地垂下头,这时夕阳又再度映照在她身上。
「所以我都是先到学校来,确认过位置之后才前往目的地,可是我果然是个大路痴,每天都还是会迷路……啊,每天都来打扰你,一定给你添麻烦了吧?真是对不起。」
「不,你来是无所谓啦,不过你究竟是想到哪去呢?」
「我想去他为我照相的地方。」
志穗的视线投向墙壁上的一个角落。
那里挂着她坐在某处楼梯上的照片。
「我正一处处地造访他为我拍照的场所,由于我在这里只能停留一星期的时间,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再看一次……那个人所喜爱的十五张照片的拍摄地点。」
十五张照片,可能就是指留在社办中的那十五张吧。也就是说,摄影者毕业离校,却把最钟爱的十五张照片留在社办。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对方能够拍出一真所拍不出、能诉说『故事』的照片。他又是如何拍出那样的照片呢?
一真开始感到好奇。
「我来为你带路吧。」
「咦?」
志穗惊讶得睁大了眼。
于是一真继续说下去。若是不一口气说完,他感觉自己心中这个想法很快就会产生动摇。
「所以我就说要为你带路啦!从你男朋友拍的照片来看,我大概知道那是在哪拍的,这样你就不会迷路了吧。」
「可以吗?」
志穗露出心花怒放的笑容,见到她如此率直的表现出喜悦,反而让一真觉得颇难为情的。她的一举一动都能扰乱自己的步调,让一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带路只是小事一桩,不过相对的,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呢?」
「告诉我你男朋友是怎么照相的。」
或许是太难为情,一真话说得十分急促,让志穗听了有些受宠若惊。
然后她露出柔和的微笑说道:「当然好啊,那就拜托你了,一真同学。」
于是一真第一步行动就是将她社办墙上的照片取下,与相簿中的照片一起排开,摆放在桌上。
「先告诉我这里面有哪些地方是你已经去过的?」
志穗点头答应,接着从十五张照片中选了八张出来。
「也就是说还剩下七个地方,有哪个地方是你想先去的吗?」
「那么今天就先去这里和这里吧。」
志穗毫不犹豫的选了其中两张照片。
一真将那两张照片拿在手上。
「依照我的记忆,这两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应该就在附近。」
志穗所选的是以长阶梯及河边为背景的照片。一真仔细注视着两张照片,一下子就看出那是在河边的哪里;至于长阶梯虽然与自己所知的景象有些出入,不过他心中大致也有个底,看来帮她带路不会找不到地方了。
「怎么样?你知道那是在哪里吗?」
「没问题,这样我就知道路了。但是如果要去这张照片的地点,那么最好是别去河边,先到这张公园会比较顺路。」
一真将另一张照片放在志穗的眼前。
那张照片是拍她站在雪地中回头的模样。
志穗盯着照片看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
「可以的话,我想拜托你今天带我去这两个地方就好,要是太勉强的话,只去阶梯那里也没关系。」
「不,时间很充足,就算要绕完两个地方也没问题。」
听他这么说,志穗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这一口气充满着像是逃过一劫的安心感,而一真则是装作没注意到。
因为他心中的理性在耳边轻声细语,告诚他那是属于她个人隐私,不是一个外人可以轻易介入的领域。
「那么我们就先从这阶梯开始吧。」
于是一真迅速收拾完物品,接着和志穗两人朝社办门口走去。
从他们一出校门,一真立刻就明白为何志穗会说自己是路痴了。
说是要前往目的地,志穗的注意力却是不断变换目标。
「一真同学你看,有只猫在睡觉呢。」
原本该是并肩走在路上的两人,志穗却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当一真慌慌张张地回头一看,才发现志穗正专注精神、盯着一只躺在停在路边的车顶上午睡的猫,若是那只猫睡醒走开,恐怕志穗也会愣愣地跟着猫走吧。
「猫当然也会睡觉啊,应该说猫的工作就是睡觉吧。」
「哎呀,工作是睡觉,真的好棒哦。」
见志穗笑得开心,一真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就一真而言,他认为自己应该多注意一些,与她保持距离才对。
毕竟对方是有男朋友的人,若是考虑到各种因素,一真觉得应该与她保持距离,这样就算被人目击也不会受到误解。
然而志穗老是这样随心所欲的到处走,他实在很难离她太远,再加上志穗似乎完全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让一真觉得自己的顾虑反倒是杞人忧天了。
只见一真轻轻吐了一口气,接着从挂在肩膀上的书包中取出相机。
那是他爱用的单眼相机,是如今已停产的底片式相机。
在他升上高中刚加入摄影社时,学长带他去中古照相机店,当时他一眼就看中意,随即买下这台照相机。当初听镜头比相机本体还贵时,让他着实吓了一跳,如今那也已经成为令人怀念的回忆了。
他选择了五十厘米镜头,然后将相机对准猫。
取景器里的世界看起来雾濛濛的。
一真以熟练的动作对焦并调整光圈。既然要以猫为主题,那么背景就要模糊一点比较好吧,为了要增加较多的进光量,他将光圈开得稍微大了一点。
现在虽是黄昏时分,但是依照目前的天色,快门设为六十分之一秒也不会有问题,于是一真的手指按下快门。
啪嚓。
听惯的声音响起。
或许是被声音惊醒,只见那只猫醒了过来。
猫咪打了个大哈欠之后,看了看一真,然后像是有所警戒般摇摆着尾巴拍打车顶。
一真刻不容缓的再一次举起相机拍照。
又拍了两三张之后,一真才突然惊觉自己完全忘记志穗的存在了。
那名少女既是路痴、又充满好奇心,当一真分心在猫的身上时,天知道她会跑到哪里去。
一真赶紧慌忙四下张望,却意外见到志穗还站在同一个地方看着一真。
「咦……啊、什么事?」
一直被她注视着,一真感到有些狼狈,本来想为放着她不管之事道歉,却因为看她一副高兴的样子而难以说出口。
「我在想你和他真是一模一样。」
「和你的男朋友?」
「是的。那个人也总是在照相,就算是和我散步和说话的时候,只要一遇到让他感兴趣的事物,他马上就会拿起相机,然后就直接进入自己的世界中,好像完全忘记我的存在一般。」
「对不起……」
那正是一真刚才的状态,于是一真向她道歉。
可是她却摇摇头。
「请别介意,因为我也喜欢那样的时光。」
「咦?」
「当他专注于照相的时候,我就可以在他身边一直看着他,那也是我最喜欢的时光。」
「…………」
一真听了哑口无言,由于他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让志穗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真同学?有什么不对吗?」
「问我有什么不对……平常会有人那样说吗?」
「说什么呢?」
「就是那个……喜欢之类的。」
活到现在,一真还没看过有人像志穗那样,能够大大方方说出「喜欢」这种字眼。
虽然同班同学的有原老是称赞他妹有多「可爱」,但也没有清清楚楚说出他「喜欢」她;要是他真的说出那种话,问题可就非常严重了。不过这先姑且不谈。
尽管还不到国中生那样的程度,但谁喜欢上谁毕竟还是私密的事情,这一点到了高中仍然不变,而且对女孩子来说更是敏感的话题。
即便她与男朋友正在交往,但是她竟然能在外人面前公开说出口……
这对一真来说是不小的冲击。
「但那是事实呀,而且喜欢上一个人却遮遮掩掩,你不觉得那样会伤害到自己心中『喜欢』的心情吗?」
「不过那样才是正常的吧。让别人知道自己喜欢谁,我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一真同学,恋爱可不是为了要保护自己哦。」
「啥?」
看到一真皱起眉头,志穗轻声笑道:
「之所以会在意陌生人的眼光,那是在保护自己呀。如果喜欢上一个人,那么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也都该珍惜那份心情才对,与其防守不如进攻啊。」
「你说与其防守不如进攻,所以就要把『喜欢』挂在嘴上说吗?那未免太……」
「那换成一真同学的立场,你又怎么看待摄影呢?」
「摄影?」
「是的,一真同学喜欢摄影对吧?你能够掩饰喜欢摄影的心情,粗暴地对待自己珍爱的相机吗?」
「…………」
一真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相机。
听志穗这么说,首先浮现他脑海中的是目前接下毕业照摄影的工作。明明连一张自己满意的人物照都拍不出来,却还是接下了这份工作,这让他感到非常难受。
他会觉得难受,是因为他喜欢摄影。因为他不想掩饰自己的心情,想要真挚地面对摄影,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似乎能够认同志穗的话了。
「……总之,我们向阶梯的地方前进吧。」
可是老实承认又觉得有些丢脸,于是一真又继续向前进。
「咦?啊、好的。」
志穗向猫咪挥手道别之后,便小跑步跟在一真后面离去。
她真是奇怪的人,一真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当他们绕完她指定的两处地方,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由于时间已经很晚了,一真便提议要送她回家,不过志穗表示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于是婉拒了他的好意。她说只要送她到学校,就算自己是路痴也能够平安回家,因此两人便在学校解散了。
在与志穗告别了之后,一真回想起自黄昏起的这段不寻常体验。
真是奇妙的半天。
虽说只是顺其自然的结果,但他居然跟才认识不久的人在街上走,就自己来说算是少见的大胆行动。不过说起来一真会采取这样的行动,也是因为她男朋友所照的相片。
他想要给自己一些转机,想要为自己遭遇瓶颈的照片寻找一个突破点,他想要知道该如何才能拍出带有『故事』的照片。
所以一真才想请身为『故事』主角的志穗,告诉他当时的事情。
现在一真已经可以仿照现有的照片来拍摄了。对一真而言,只要看到照片,他就可以重现几乎相同的构图与光源,然而唯有她的表情是一真所无法重现的。
即使今天和她在一起半天的时间,一真也不认为自己拍得出那样的笑容。
纵使听她谈起拍照时的事情,一真还是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到底答案在哪里呢?一真忍不住叹气。
「一真同学,没问题的,而且你愈是着急,原本看得见的东西也会变得看不见哦。」
他忽然想起志穗所说的话。
当一真在路上无意间吐露出烦恼时,她是这么对一真说的。
确实就如同她所说,再怎么着急也是无济于事,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要细心注意,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听志穗说她预计在这个城镇停留五天,所以还剩下二天,要去的地方则是五处。
「那么明天又要拜托你了。」
志穗在临别之际对他鞠躬拜托。
没错,还有明天,也还有时间。一真说服自己要这样想才比较有建设性。
于是他不再胡思乱想,抬头看着天空。
只见从口中吐出的白色气息,逐渐消散在群青色的天空里。
就这样,对一真来说是第一天,对志穗来说则是第四天的街道巡礼,就在此告一段落。
隔天虽然是星期六,不过由于志穗表示黄昏再去会比较好,因此两人约好傍晚在学校会合,然后再一同拜访这城镇的角落。
这天,志穗选择的目的地是一间神社,和在那附近的一家小糕饼店。
她怀念地看着自己以前被摄影时的景色,并将她男朋友拍照的情形娓娓道来。
据志穗说,那个人本来想拍与鸽子在一起的志穗,却没想到平常都在的鸽子,偏偏那天连一只也没有,他们光是等待鸽子就白白浪费一天的摄影日;后来挑鸽子在的日子去拍照时,却又因鸽子的羽毛让志穗打喷嚏,把鸽子都吓跑了,最后只好拍她一个人的照片,志穗一边回忆,一边笑着说出这段往事。
从她述说往事时所展现的一举一动,可以明白她是多么珍惜她的恋人。
居然有人能像这样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一真惊讶过了头,不禁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喜欢上一个人,就代表可以奉献心意到这个地步吗?
一真并不明白。
只是看着她说话时如此喜悦的样子,我就……
我就?
一真想不出之后要接什么样的话语。
他感觉到在那之后有个模糊的什么,但在他心中有个声音告诫自己,不可以将它明确说出来。
因此一真决定听从心中的那个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拿出相机的举动。既然难得来到这里,错过这个机会就太可惜了。
志穗说出的不只是两人间的小插曲,关于拍摄照片时其恋人所讲究的「光亮」,志穗也会就她所知的范围,详细地对一真说明。
一真举起相机拍照,志穗就站在他身旁,与他看着相同的景色开始说道:
「他都是尽可能使用自然光,镜头虽是依照功能各别使用,不过我记得他大多都是用五十厘米的镜头。」
「你男朋友是数位相机派吗?」
「咦?什么数位派?」
志穗听到这个词整个人愣住。
看到她的样子,一真很快就明白了。
「你男朋友是用底片的对吧?」
「是的,冲洗照片也是他亲自动手的。」
「在社办?」
「对。一真同学也是自己冲洗照片吗?」
「因为社办的器材一应俱全啊。」
「这样啊,还是跟我们那个时候一样吧。」
「……大概吧。」
一真说完后静静按下了快门。
在第二个目的地的糕饼店,因为店老板的老妇人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为了不打扰到她,他们只是安静的观赏那个地方的景色,然后两人当天的街道巡礼便结束了。
「那些人是怎么了?」
在回去高中的途中,志穗突然停下脚步,如此间道。
只见一条与他们目前所在的巷子交会的道路上,似乎有一名像是国中生的少女,与一名高中生左右年纪的少年正吵闹个不停。
一真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窥探,虽然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楚,不过那名少年看起来像是他十分熟悉的人物。
少年与少女没有发现一真他们在旁观看,只是重复着没有交集的对话。
「耶~~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你看,这样抱在一起很暖和呀!」
「我~就~说~了!你这样黏着我很不好走路啊!」
「没问题!小宵会配合哥哥的步伐走呀。」
「就算如此,那样走路还像话吗!正面被你抱住,这样我看起来不就跟袋鼠没什么两样吗!」
「嘻嘻嘻,不管哥哥是袋鼠还是无尾熊,甚至是塔斯马尼亚恶魔(袋獾),小宵都最喜欢哥哥了!」
少女说着说着又紧紧抱住了少年。
少年或许是放弃了吧,只见他顿时垂头丧气,像是安抚少女般地抚摸着她的头。
「真拿你没办法……」
他抬起头来,正好与看得目瞪口呆的一真对上眼。
「千、千仓?」
少年——别所拉着嗓子尖声叫道,同时耳边似乎响起了晴天霹雳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他在旁边看了多久,但是自己被妹妹小宵拥抱的样子看起来就会被误认是男女朋友、不,如果是男女朋友倒还好,更糟的是他有可能会被当成变态。
于是别所奋力想把妹妹从自己的身体拉开,并且在受到小宵的抵抗之下,试图对一真说明此事。
「不、不是的,千仓!她是我的……」
「妹妹对吧?」
「咦?」
别所的手顿时停住,在这个肯定会被误会的情况下被对方一语道破,反而让别所感到不知所措。
可是就千仓而言,由于他早听妹妹名央说过关于别所小宵的事,所以并不觉得惊讶;反而是小宵接连的说出喜欢这两个字,让一真怀疑那是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呢。
「我有听妹妹提起过,她说别所有个重度恋兄情节的妹妹。」
「是、是这样啊……」
(还好没被误会!)
别所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不过想到小宵有恋兄情节这件事原来已经传开了……别所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哥哥,这个人是谁?」
小宵尽管身体离开了哥哥,却还是紧紧抱住哥哥的手臂问道。
「喔,小宵,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千仓一真。」
「千仓?那是千仓的哥哥啰?」
「你好,我是千仓名央的哥哥。」
一真向小宵点头寒暄。
小宵则是随即放开哥哥的手,楚楚可怜地鞠了个躬。
「我是别所良彦的妹妹小宵,哥哥平常受您照顾了。」
「啊、你客气了……?」
只见小宵抬起头,对着表情略带困惑的一真微笑,这是她所能想像最大极限的淑女微笑。
就小宵的想法而言,身为贤慧的妻子、不对,是妹妹,她不能对最最最爱的哥哥的朋友失礼。
(我真是个模范妹妹啊!)
小宵感到十分满足,然而……
「好可爱的小妹妹哦。」
「咦?」
听到如风铃般的声音,小宵这时才注意到一真身旁还有个女人——志穗。
她有着黑色的长发以及雪白的肌肤,杏仁状的眼眸中洋溢着温柔,从她直挺挺又文静的站姿散发出一股成熟的女性魅力。
好美丽的人……就在小宵这么想的同时,小宵体内可称为「哥哥探测器」的第六感发出了警报。
有危险,必须注意!
她的第六感如此叫道,但在小宵还来不及反应前……
「千仓,那位小姐是谁呢?」
别所便对一真这样问道。
就在这个时候,小宵也没漏看哥哥细微的变化。
(哥哥脸红了?)
此时小宵的第六感更加对她发出警告。
建议召唤勇者·小宵。
(什么!怎么这样……居然需要召唤勇者,也就是说该不会……!)
小宵重新审视眼前的女性,她与哥哥所憧憬的大魔王,亦即勇者小宵的对手——山本岬虽是不同的类型,不过同样是一名美人。
(咦、可是、怎么会、哥哥该不会?)
就在小宵独自一人仓皇失措的时候,旁边的志穗随即向别所兄妹打招呼。
「初次见面,我叫阵内志穗。」
然后志穗摇摆着柔顺的发丝,朝他们低头鞠躬。
那优美的姿态,连小宵也不禁看得入迷,侧眼看去哥哥果然也看呆了,她惊觉大事不妙。
(糟、糟糕!总之必须先脱离这里!什么?这时要用脱离魔法?)
小宵内心的呐喊也只是徒留空虚,只见别所也稍稍低头向她鞠躬问好:
「呃、我是别所良彦,这是我妹妹小宵。」
「是良彦同学和小宵呀。」
(直、直呼名字!一开始就是装熟作战吗?)
小宵大受打击,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使出让亲密度爆增的绝招。
(比起那名大魔王毫不逊色……难道是「大魔神」出现了?)
小宵不禁全身战栗。
而那绝招似乎正如妹妹的预测,对别所发生了效用,他就像掩饰自己的害羞般搔着头说道:
「不、不过我都不知道千仓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呢。」
小宵听了这句话又打起了精神。
(原、原来是这样啊!「大魔神」好像已经有男朋友了!)
既然只是单纯路过的「大魔神」,那么也没有必要去挑战吧!于是勇者·小宵准备解除武装。
然而——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并不是一真同学的女朋友哦。」
「咦?你们说什么?」
由于一真与志穗同时出声,于是别所再问了一次。
「我是说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啦。」
「咦、啊,原来是这样,真抱歉,是我误会了。」
「不要紧的,良彦同学,你别放在心上。」
看到志穗对他微笑,别所不自觉脸颊泛红。
对一瞬间掉以轻心的小宵而言,那幅光景就像是强烈的一拳。
(呜哇~~!人家不想看到那样的哥哥啦~~)
小宵眼眶泛泪,忍不住抱住了别所的手臂。
「咦,啊,小宵你怎么了?」
「啊、那、那个、小宵……对了,小宵觉得好像有点冷。」
虽然她讨厌对最喜欢的哥哥说谎,但是又不能说真话,因此小宵只好故意假装寒冷地肩膀发抖。
「哎呀,真糟糕,是感冒了吗?」
志穗担心的手按着膝盖,弯腰贴近小宵的脸。
「有发烧吗?」
「啊、不,我不要紧……」
在志穗真挚的眼神注视之下,小宵忍不住结巴了起来。
(呜哇!她真的好美……不、不行啊!勇者·小宵不能输呀!)
小宵用力摇头,鞭策差点又要看得入迷的自己,随即……
「咦……?」
小宵肩膀发着抖,她背上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该不会是因为我说谎,所以受到报应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妹妹不知所措的样子,别所完全摸不着头绪。
到了周末假期结束后的星期一,千仓名央一来到学校就被别所小宵给缠住。
「千仓千仓千仓~~!!」
小宵摇著名央的肩膀,整个人呈现半哭泣状态。
「小、小宵?你怎么了?小宵?」
对于她突然的举动,名央的声音明显感到困惑。然而小宵却只是重复喊着「千仓」,不停地摇动她的肩膀。
「小宵!你这样千仓会很困扰呀!」
「耶?」
有个人重重敲了小宵的头,让她恢复理智,而那个人就是江本慧。
「小宵,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原步对她询问道。
「小宵的『大事不妙』通常都只有一个原因吧。」
「咦?那是什么呀?土桥快告诉我嘛。」
小步一脸充满兴趣的表情询问土桥理香。
理香则是叹了一口气。
「小宵的『大事不妙』八九不离十都是和她哥哥有关。」
「因为真的『大事不妙』呀!」
小宵对此发出抗议。
「好啦好啦,那这次又是怎么不妙了?」
「对了!!千仓!!」
土桥的话似乎让她想起本来的目的。
「拜托你!!帮帮小宵!!」
于是她再度抓住名央的肩膀。
「咦?要我帮小宵?」
「对!我跟你说哦,真的大事不妙了!有一个会使用高等技巧的『大魔神』出现了,结果害小宵说谎还遭到报应,真的很不妙!」
「……」
名央听了只是眨着眼沉默不语,而慧和理香则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彼此。她们之中只有小步口里说着「该不会……」脸上还一副认真的表情。
「该不会……小宵,这次换成是『大魔神』出现了吗?」
「就是这样!!」
只见小宵放开名央,握住小步的双手。
「我就知道小步一定能够明白!我们果然是恋爱少女同盟!」
「没错!因为我们是恋爱少女同盟嘛!」
小步也握住小宵的手,一旁观看的理香和慧则是一副受不了她们的样子。
「你们说的『大魔神』究竟是什么啊?」
「再说恋爱少女同盟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吧。」
「哦~~」
「什么啦!土桥。」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江本也变得很敢说了嘛。」
「什、什么嘛!就算我说这种话,应该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是没什么不可以啦,我只是再次确认楠田在你心中的份量有多重而已,嗯~~江本是恋爱少女呀。」
「土桥!!你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
眼前的理香与慧已经完全偏离过话题,名央看了只能无言以对;于是她目光流转,看到小步她们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然后呢?然后呢?那是怎么样的『大魔神?』是比『大魔王』更强大的敌人吗?」
「『大魔神』和『大魔王』的类型有些不同,感觉就像是成熟的大人,很端庄贤淑!散发出浓浓的成熟魅力!」
「浓浓!?那就非常糟糕了呀!那样不就是『来,让姊姊教你一件好玩的事』这样的模式了吗!」
「什么~~!!好玩的事!?好玩的事是指.难、难道哥哥要误入歧途了吗!小步!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呀!」
「这个……这个嘛……千仓你觉得呢?」
「咦?」
「千仓!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还是土桥那边!?」
「咦?」
受到四人热烈视线的注视,名央迷惑了一下,然后经过一段思考后她说道:
「总之先把大衣脱掉,我再一个一个听你们说吧。」
听过小宵的说明外加小步的补充,再加上慧与理香精准的吐槽,大约十分钟过后。
「原来如此,这样我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慧双手交叉在胸前点头说道。
「也就是说,小宵说的『大魔神』似乎是千仓哥哥的朋友,而且还是个美人,所以小宵的哥哥喜欢上她了是吧。」
「但是照她刚才说的内容,应该是还没喜欢上吧?」
理香也将手臂盘在胸前表达自己的意见。
「啊!或许就是那样!小宵,太好了,目前还不要紧啦。」
小步开心地对小宵如此笑着说道,但是小宵却摇了摇头。
「可是可是!哥哥在那个人的面前脸红了!我觉得那就是喜欢上她的前兆啊!」
「那么小宵你希望我帮你什么忙呢?」
「啊……」
名央一语点醒了众人。
说到事情的开端,一开始便是小宵来找名央帮忙的。
因此她们全员都注视着小宵,想听听看她的意见。
「小宵要堂堂正正的和她战斗!因此我才想多知道一点有关『大魔神』的事情。」
「你说战斗……是要怎么战斗?」
慧的这个疑问也是在场除了小宵之外全员的疑问。
「那是……既然她能让哥哥喜欢上她,那么她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人,所以小宵要观察那个人的长处,小宵自己也要变成了不起的女人!为此,不管是怎样的『大魔神』,小宵都要勇敢面对!」
「小宵!」
小步突然紧紧握住小宵的手。
「怎么?」
「我太感动了!你说的没错,恋爱少女可不能认输!要为了恋情努力不懈才对呀!」
「嗯!就是这样,小步!」
小宵也握住小步的手。
「小宵,我会为你加油的!」
「谢谢你,小步!」
看着她们两人上演感人的友情戏,慧一脸被她们打败的表情。
「加油啊……算了,反正这次的行动看来并不会让谁失恋,那么小宵是想向千仓打听那个女人的事啰?」
「对!」
小宵很有精神的回答。
「但是千仓对那个女人的事清楚吗?」
听理香这么问,名央摇摇头。
「哥哥从没跟我谈过女人的话题。」
「那事情又回到起点了。」
慧无奈的耸耸肩。
「不会的,没有问题,我会战斗的!」
小宵燃起了熊熊斗志,但理香就像要让她冷却般用手对她扇着风,一边这么说道:
「不,可是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这样会很伤脑筋吧?」
「啊!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好主意?」
全员的目光都集中在提议者小步的身上。
「对!」
小步自信满满的点点头。
「我们只要跟踪千仓哥哥就好了呀!」
「跟踪?跟踪就是像侦探那样吗?」
慧提出疑问。
「对!依小宵所说,千仓哥哥和『大魔神』似乎交情不错,只要我们追踪千仓哥哥,那么一定就可以找到『大魔神』了。」
「这样说也有道理。」
理香冷静的评论道。
「可是哥哥今天不一定也会和那女人在一起呀。」
名央有些困惑地看着小步。
「啊、对哦……」
小步闻言立刻垂头丧气了起来,看她这样子,小宵自己也慌了。
「小步,没关系啦,小宵觉得这主意非常好呀!不管要多少天,小宵都会去跟踪千仓哥哥!」
「不管要多少天?」
「对,不管要多少天都没关系!因为恋爱少女可不能这样就灰心丧气呀!」
「没错!恋爱中的少女是很坚强的!」
「对,是很坚强的!」
「那今天放学后就开始?」
「对!今天放学后就开始行动!」
「那我也要一起去!我会陪着小宵一起努力的!」
「谢谢你,小步!」
「别客气,小宵!」
小步和小宵紧握住对方的双手。
照这个样子看来,慧和理香知道不管对她们两人说什么都没用了,而就像在宣告她们的想法是正确的一般,这时上课准备铃声也响起了。
到了放学后,小宵、小步、慧、名央集合在一起,朝一真就读的水仙寺高中出发。
「小慧你们不用跟来也没关系哦。」
「对,有小宵和小步就够了,跟踪我们也会呀!」
「就是你们两个人才让人担心啊。」
慧用手将长发一拨。
「那千仓也是担心我们所以才跟来吗?」
「我是因为哥哥……」
「就是这样,你很担心哥哥对吧!」
只见小宵牵起名央的手,像是欢迎有志一同的同伴似地摆动着手。
名央露出略带困扰的微笑。
其实名央对跟踪这件事抱持着消极的态度。
她心想,真的可以做这种窥人隐私的行为吗?
可是恋爱少女同盟的成员都充满了干劲,所以她也一直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说出泼她们两个冷水的话,结果就这样一直拖到下课了。
因此当慧说出要跟他们两人一起去时,她也自告奋勇地跟去了。
必须出席社团活动的理香对千仓也要同行似乎很惊讶,但名央有她自己的想法。
如果到时大家发现哥哥后开始要跟踪时,她可以直接去找哥哥,请哥哥把那名女性介绍给她们,这样每个人就都皆大欢喜了,名央心中是这样的打算。
另一方面,小步与小宵则丝毫没察觉名央的心思,「为了比较像侦探,我们是不是该穿上风衣呀?」「哇!名侦探夏洛克·步!好帅哦!」两个人聊得兴高采烈。
于是各怀心思的四名少女朝水仙寺高中前进。不过就在她们将要抵达高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出入意表的事情。
原本小宵还很正常在聊天,只见她的头发突然翘了起来,然后……
「哥哥~~~~!」
她毫无预警的飞快奔跑,弯过前面的转角就不见人影了。
「小宵?」
「等等!你要上哪去呀!」
三人匆匆忙忙地追赶在后,然而就在她们弯过转角的时候。
「咦?这不是小步吗?」
眼前的人是山本岬。
「咦?啊、山本小姐!还有……财津同学?」
「嗨,有原同学。」
山本岬旁边的是名央她们的同班同学财津卫,而在他的旁边则是……
「啊,是小慧~~」
江本慧的姊姊江本夕也在,而在她旁边的是……
「哥哥,哥哥!我们居然能在这个地方相遇,这一定是命运呀!」
「喂!别抱住我啦!小宵!」
被小宵抱住的别所良彦,以及……
「财津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是……」
「喂!小步!你对我这个亲哥哥视若无睹吗!」
「……」
「你还真的无视我的存在啊!」
遭到妹妹有原步无视的有原有二。
加起来总共九人的相遇,使得当场瞬间热闹了起来。
「小慧,我跟你说哦,我们正要去帮参加大赛的小巡加油。」
「巡学姊吗?我记得她是游泳社的吧?」
「对!小巡游得非常快哦!如果方便的话,小慧你们要不要也一起去看看呢?我认为绝对有一看的价值哦!」
「呃、可是……」
慧困扰地回头朝小宵她们看过去,由于最初目的还没达成,应该不能那么轻易就变更计划,有责任感的慧是这么考虑的。然而……
「如果哥哥要去的话,那小宵也要一起去!」
「你啊!那当初的目的要怎么办!」
慧一把将黏在哥哥手臂上的小宵拉过来,小声地询问她:
「不是要去追千仓的哥哥吗?」
「因为哥哥……而且、而且『大魔王』也在,小宵也必须和他们一起行动才行!!」
「你啊,那理由是现在才想到的吧?」
慧一语道破她的想法。
「那个、小慧呀。」
这次换成小步轻巧地插进面对面的慧与小宵之间。
「什么?」
「那个、我也想和财津同学一起去看游泳比赛。」
恋爱少女同盟的第二名成员扭扭捏捏地如此说道。看着她的模样,小慧不禁叹了一口气。
「连小步都……那不跟踪了吗?」
「嗯!」
小步与小宵异口同声的回答,在旁静观事态发展的名央这时也放下心,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真拿你们没办法……那小步和小宵要去看比赛,千仓你呢?你打算怎么做?」
慧征询名央的意见。
「难得有这个机会,我要去高中看看,因为我有点想看哥哥社团活动时的样子。」
「这样啊,我知道了。姊姊,我们三个人也跟你们一起去。」
听慧这么说,身为姊姊的夕诧异的问道:
「咦?只有三个人去?不是五个人吗?」
「五个人?」
「对呀,因为你看那边。」
夕说着朝慧她们后方一指。
夕手指所指是一根非常普通的电线杆,而在电线杆的阴影处似乎有什么在动来动去。
「糟糕,被发现了!」
「我就说你头伸得太外面了吧!」
只见那个动来动去的影子打了另一个影子一下。
「楠田!用不着打人吧!头发会乱掉啦!」
「啥!一个大男人别在意头发那种小事啦!」
「你太天真了!男人也要注重发型,这是基本礼仪啦。」
「是喔是喔,您说的是。」
两名少年已经忘记躲藏这件事,开始吵起架来。在发现那是楠田和曾我部后,慧不禁头痛了起来。
「那两个家伙在干什么啊……」
「你看,这样就五人了对吧?」
夕露出真无邪的笑容说道。
「是五人没错啦……真是的!」
只见慧愤愤不平地朝楠田他们跨步而去,然后手叉着腰开口说道:
「楠田!你给我等一下!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啊!」
「糟了!是江本!」
楠田和曾我部慌张不已,当场手足无措地抗辩着,最后或许是放弃挣扎了吧,只见两人直挺挺的并排乖乖站好。
慧简直就跟老师一样,楠田他们则像是受罚的学生,名央心里这么想着。
「然后呢?你们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干什么?」
慧目光冷淡地注视着两人。
「那是因为……那个……」
见曾我部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楠田于是双手盘在头上说道:
「是曾我部说女生们好像图谋不轨的样子,所以我就主张跟在你们后面过来看看。」
「图谋不轨?说得这么难听!而且跟在我们后面做什么?跟踪狂?」
「谁想跟踪你呀。」
「你说什么!」
只见楠田与慧两人怒目相视。
此时夕出面帮忙灭火,或许该说是火上加油吧。
「好了好了,你们冷静一点。反正难得来了,我们就一起去帮小巡加油吧,大家一起为小巡的英姿热烈声援吧?」
「大家一起……」曾我部咽了一口口水。
「巡姊姊的英姿……」楠田也咽了一口口水。
那是充满无尽想像的浪漫。
灿烂光辉的阳光底下,游泳池畔是白色的躺椅。
只见渡濑巡躺在那张躺椅上,身穿白色比基尼,自水波荡漾的游泳池中上岸。
巡单脚跳了几下,看来似乎是耳朵进水的样子,而随着她的跳动,胸前白布所无法完全覆盖住的隆起也跟着摇摆,游泳所锻练出的匀称肉体,却有着像在夸示生为女人的胸部,这样的不对衬感反而更增添她的魅力。
终于,她将手贴在臀部,将比基尼泳裤整理好,然后似乎蓦然注意到注视自己的目光,朝此处微微一笑。
(你来了啊?)
对她的询问点头示意之后,她湿淋淋的滴着水走来,跪在躺椅的旁边。
(谢谢你来看我,我好开心哦,这是我的谢礼……)
她优雅的伸出手,就像要不让对方逃走似的双手抓住躺椅,然后她的身体,那对胸部,那丰满的果实缓缓靠过来……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呜哇啊啊啊啊~~!!」
楠田被慧用力推了一把,随即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你、你做什么啦!暴力女!」
「谁叫你要乱想些无聊的事!」
「什么无聊的事!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看你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就在名央等人的观看之下,两人的争吵愈演愈烈。
最后终于……
「你这死楠田~~!给我站住!」
「谁理你!」
只见楠田敏捷地躲过慧伸来抓他的手,随后飞快拔腿就跑。
而慧也紧追着楠田之后而去,没一会儿就不见两人的身影了。
「现在怎么办?就我们这些人过去?」
岬代替众人提出这个问题。
「嗯~~就这样办吧,小慧好像很忙,没时间去的样子。」
夕点头同意,「那么大家就出发吧~~」然后带队前进。
其他成员也陆续跟在她身后离去。
在临别之际,别所良彦告诉名央「千仓这时候应该在社办,因为我们邀他一起来时,他却说要去社办。」
「那千仓,明天见啰!」
「好,再见。」
小步与小宵挥手向她道别,而名央则是一个人目送她们离去。
原本是这样的,不过……
「咦?曾我部同学?」
名央这时才注意到曾我部站在她身边。
「曾我部同学不去加油吗?」
「啊、是啊……」
曾我部坐立不安地推了推眼镜。
「那、那个、千仓同学接下来是要去高中吧?既、既然这样,如果你不、不介意的话,不、不介意我同行的话,可、可以让我陪你去吗?」
「咦?好啊,当然可以。」
看到名央甜美的笑容,曾我部霎时满脸通红。
(还好现在是黄昏!不然就会被千仓同学看到我脸红的样子了!)
曾我部打从出世以来,第一次如此感谢夕阳。
不过提到感谢,曾我部多多少少也很感谢楠田,因为提议要跟在名央她们身后的人其实是曾我部自己。
名央今天一整天的样子都有些不对劲,虽然曾我部不会想到她是「对于要跟踪哥哥而受到良心的苛责」,但是他也看得出名央在烦恼,所以放学后名央等四人一同离校时,他才决定邀楠田一起追过来。
楠田之所以会撒「是我主张要跟来」这种谎,可能是考虑到曾我部喜欢名央吧。若是说出这么丢脸的话,或许会损害名央对他的印象。
这一点曾我部真的很感谢楠田,但是就算扣掉这些因素,他的这份心情还是比不上对夕阳的感谢。
虽然比起运动场上的运动社团算是安静,不过两人一走进校舍,还是有听见各处传来社团活动的声音。
于是名央依循从哥哥那里听来的情报,朝摄影社的社办前进。
尽管制服外面还穿着外套,不过穿着国中制服在高中的校舍里走动,若是被人发现搞不好会受到责难也说不定。由于名央始终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因此当她没有迷路地来到挂着摄影社名牌的教室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就名央所知,哥哥除了摄影外并没有其他兴趣。
在他还没升上高中并参加摄影社之前,一真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然而名央感觉自从开始摄影之后,哥哥就变得有活力多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名央喜欢哥哥拍的照片。
总是沉默寡言的哥哥,心情总会在照片中表露出来,哥哥对事物意外的观察入微,他的着眼点时常给从事绘画的名央带来灵感。
而那样的哥哥在社团是怎样的表现,名央一直很感兴趣。
陪名央一同走来的曾我部此时说道:
「令兄就是在这里吧?」
他有些面带紧张地看着社办大门。
一想到搞不好将来有可能会叫他「哥哥」,曾我部就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其实对曾我部而言,他与一真并非初次见面。
因为以前他为了制造与名央一同回家的机会,曾经偷拍别所良彦的照片,而那时候他就曾瞥见「哥哥」一眼,只不过那时他偷拍完之后就从「哥哥」的面前落荒而逃了,因此并不是很好的见面方式。
曾我部打从心底祈祷「哥哥」已经忘记那件事了。
「那么我来敲门。」
「好,拜托你了。」
曾我部于是轻轻敲门。
「请进,门没锁。」
只听见里面传出女性的声音。
名央微微感到疑问。
根据一真对她所说,目前的摄影社应该是没有女社员才是。
这么说来。
名央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打、打扰了……」
曾我部轻轻推开门。
只见在社办的是一真和另一个人。
「名央?你怎么会来这里?」
对于突然出现的妹妹及似曾相识的少年,一真感到相当惊讶。
「哎呀,原来是一真同学的妹妹呀?你好。」
原本和一真在看相簿的志穗向曾我部和名央问好。
名央和曾我部虽然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立刻回应。
「名央,有什么事吗?」
一真站起来走到门口处来。
「我刚好到这附近,所以想说来看看哥哥社团活动时的模样。」
名央露出略带腼腆的笑容。
(这、这就是千仓同学对亲人展现的笑容吗?)
由于那笑容太过耀眼,曾我部有一瞬间差点失去意识,不过……
「哥哥,这位是和我同班的曾我部同学。」
听到名央在帮他介绍,曾我部赶紧拉回涣散的意识,摆出一脸郑重的表情回应。
「你、你好,我叫曾我部弘之,时常承蒙千仓同学的照顾,真的非常感谢!」
「……?不客气,我才要谢谢你照顾我妹妹。」
曾我部做出标准九十度鞠躬的动作,一真则是看着他的后脑杓向他回礼。
「你们要不要过来这边呢?站在走廊一定很冷吧?」
志穗向名央与曾我部微笑说道。
真是不可思议的人……名央在她劝说之下,不禁在椅子上坐下,同时心中如此想着。
虽然之前就听小宵说过,但是名央亲眼见到后也觉得她真是个美人。不过她总给名央一种不可思议的印象,或许是从她白皙的肌肤、谈吐、举止,都散发出脱俗气息的关系吧。
「我都不知道一真同学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你几岁了呢?」
志穗笑嘻嘻的对名央问道。
「啊……我十五岁。」
「她目前是雪下中学三年级学生。」
一真一旁补充关于名央的情报。
「国中三年级……那这么说来春天就是高中生了呢。」
志穗眯起眼睛注视著名央,简直就像在看某个怀念的事物一般。
「那个……?」
「啊、对了,你们要不要一起来看照片呢?」
志穗拍了一下双手这么提议道。
「在你们两人还没来之前,我们都在看一真同学的照片呢,对不对?一真同学。」
「我可不是心甘情愿的哦。」
一真似乎有些困扰地笑道。
他的表情让名央微微吃了一惊。
因为哥哥看着她的眼神非常温柔。
(说不定哥哥对她……)
对于自己这样的想法,名央脸颊微微一红。
「比起我的照片,你们还不如来看这边的照片,名央有在画画,看照得比我好的照片对她来说一定有帮助。」
这句话的后半是对志穗说的,一真边说边将照片排放在名央和曾我部面前。
「这是学姊你的……」
看过排列在眼前的照片,名央不禁喃喃说道。
数张的黑白照片,每一张拍的都是志穗,应该都是在最近拍的吧,照片中微笑的少女和眼前的志穗一模一样。
看着照片中志穗的各种表情,每一个表情都是出乎自然,让人百看不腻。
「好棒……」
「…………」
曾我部无言地同意名央的话。
「谢谢,那个人听到一定会很高兴。」
志穗开心地说道。
「那个人?请问是谁呢?」
曾我部难掩声音中的紧张情绪,对志穗如此间道,他紧张得声音差点哑了。
「那个人就是她的男朋友啦。」
一真代替志穗回答道。
「男朋友?」
「没错,是我最喜欢的人。」
志穗说得很干脆,但是她这句话却让名央的脸更红了。
名央再度注视排放在桌上的照片。
所有的照片都是她男朋友所拍摄的。名央觉得两人的关系那么亲密融洽,是一件非常棒的事。
同时心想,既然她已经有男朋友了,那么小宵也可以安心了吧,她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但这样哥哥就……)
另一方面,名央的心情也很复杂。
之后他们就在志穗的劝说下,继续看一真的照片。
曾我部的手机在此时响起了。
「咦、哇!真抱歉!」
曾我部手忙脚乱,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不过他总算还是成功按下通话键。
「喂?」
「啊!曾我部吗?我是楠田!」
「楠田,你太大声了啦!」
曾我部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可是似乎就是因为拿开的手机,所以对方并没听见曾我部的话,楠田还是以同样的音量继续说下去:
「那个、我现在、在水仙寺高中、你在哪里?」
或许是楠田正在奔跑的关系,他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
「你问哪里……我在摄影社的社办。」
「摄影社?在哪里啊?」
曾我部告知他位置后,楠田丢下一句「我现在就过去」,然后就挂断电话了。
「曾我部同学,楠田同学要过来这里吗?」
「啊、对啊,他好像要过来,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今天的访客还真是多呀。」
志穗像是很高兴地笑出声来。
过没多久,才刚听到走廊一阵奔跑的声音传来……
「呼~~得救了~~」
就看见楠田气喘吁吁的进来社办。
「楠田,你怎么了?」
熟识的人的出现,稍微纾解了曾我部的紧张,于是他向楠田间道。
「还不是江本那女人紧迫不舍,我为了甩掉她而跑进高中里,没想到就这样迷失方向了,然后我想曾我部一定和千仓在这间高中的某处。哎呀,我很聪明对吧?」
「迷路的家伙哪能说是聪明啊。」
「有什么办法,这地方我第一次来呀!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哇!怎么有这么美的人啊!」
楠田看到桌上志穗的照片,将照片拿在手上。
「真是个大美人!这是谁?模特儿吗?」
「咦?那是……」
名央转头望向志穗,她转过头去确实也看到志穗在那里微笑。
说什么模特儿,明明志穗本人就站在眼前,她不懂楠田为什么只注意到照片,名央只觉得非常困惑。
「那个、楠田同学,那是这位学姊……」
话还没说完,名央设为振动模式的手机这时振动起来。
于是名央拿出手机,在确认过对方名字后按下通话键。
「喂,嗯,嗯,对呀,咦?这个嘛……」
名央在向对方说明了社办位置后便挂断电话。
「千仓同学,是、是谁打来的呢?」
曾我部表情紧张的问道。
「是小慧。」
「什么!」
曾我部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楠田就已经做出反应了。
「江本她说什么?」
「她问楠田同学是不是在这里,我跟她说对呀,然后她就要我把地点告诉她。」
「真的假的?糟糕!江本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呀!」
只见楠田急忙伸手打开社办的门跑出去。
然而……
「咿!」
「你的行动我一清二楚。」
门外只见慧双手盘在胸前,一副夸耀胜利的表情等在那里。
「你为什么!」
楠田的话还没说完,慧的双手就拉住他两边脸颊。
「你逃进高中后会迷路,最后就会连络和千仓一起行动的曾我部,这种事你以为我会猜不出来吗!」
「痛、痛、好痛呀!」
「当然呀!我就是要让你痛!」
接着慧拉着楠田双颊的手迅速朝他的耳朵移动,变成像是钓起一只楠目的模样。
慧似乎是注意到一真在社办里,只见她像在对一真说「打扰到您了」般,向他微微点头致歉。
「那千仓再见啰,谢谢你。」
「嗯、好,明天见,小慧。」
慧向名央小小的挥挥手,然后就拉着楠田离去了。
剩下的众人全都愣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去。
「真是热闹的人们呢。」
直到志穗轻轻一笑,大家才回过神来。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名央小妹他们要是太晚回去也很危险。啊,但是要是和一真同学一起回去就没问题了吧。」
「不,我……」
对于志穗的提案,一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他无法再多说一个字,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想说什么。
而代替他接着说下去的人,意外的竟是名央。
「啊、那个、没关系的,哥哥你们社团活动结束的时间还没到吧?我会先和曾我部同学一起回去,好吗?曾我部同学,曾我部同学?」
名央是考虑到哥哥的心情才会做出这番发言。
「咦、啊、对啊,当然好!我会和千仓同学一、一起回去!」
却演变成让曾我部欣喜若狂的结果。
千仓同学邀我一起回家!我绝对不会忘记这个瞬间!曾我部在心中坚定地如此发誓。
然后名央和曾我部便迅速的收拾行囊离开了社办。
两人走出高中,过没多久就追上先出社办的慧与楠田这对组合。
「小慧!」
听到名仓的呼唤,慧与楠田回过头来。
于是四人会合之后,就这样一起同行。
「那么怎么样了呢?千仓向哥哥打听过『大魔神小姐』的事了吗?」
总之,她与楠田似乎和好如初了,慧用心平气和的语调向名央问道。
「咦?」
名央惊讶的眨了眨眼睛。
「什么『咦?』啊,当初决定要跟踪你哥哥,不就是为了要调查『大魔神』小姐是何许人物吗?」
「嗯,是这样没错……」
「然后呢,你有向哥哥打听『大魔神』小姐的事吗?」
「……」
名央对慧这不可思议的一问感到不解。
关于小宵所说的『大魔神』,她根本就不需要去问哥哥,因为『大魔神』本人刚才就在场。
(是小慧所站的那个角度看不到学姊吗?)
名央试着如此假设,若这个假设是真,那么她就明白慧为什么会问那样的问题了。
「小慧,我见过那个『大魔神』了哦。」
「咦?啊、是这样吗?那么怎么样呢?她是美人吗?」
「对,她非常美丽哦。」
「哦,这样啊。不过你是什么时候遇见她的?难道是在我们到社办前她就先回去了吗?」
「不是,那个时候她也在社办里。」
「咦……?]
这次换成慧惊讶的眨了眨眼睛。
名央的话让她觉得不可置信。
(她在社办里?这不是很奇怪吗?因为那时候我明明仔细看过啊。)
当慧要带楠田回去的时候,她曾经看过社办中的情形,社办的大门全开,她从门口可以将狭窄的社办一览无遗。
社办里面只有名央、曾我部,还有名央的哥哥一真,所以慧才向一真鞠躬。
「千仓,那样不是很奇怪吗?」
没错,正当慧正要说出口时……
「喔!是烤地瓜!」
只听到楠田放声大叫,然后就往停在路旁卖烤地瓜的卡车奔去。
「老板,我要一个烤地瓜!」
楠田的声音在寒冷的天空下响起,烤地瓜的香味也飘散开来。
「……一个烤地瓜就高兴成那样,真是个小孩子……」
慧就像突然想起似地朝两只手呵气,白色的气息能让双手感到瞬间的温暖,而那份暖意反而会告诉自己,自己的手已经变得多冰冷。
「给你。」
而这时烤地瓜出现在慧的面前。
「咦?」
「烤地瓜你吃吧?」
楠田将烤地瓜摆在慧面前晃来晃去。
「不用了,那是你自己买的,你就自己吃掉吧。」
「烤地瓜就是要和人对半分了吃才好吃吧?」
楠田将脸别开说道。
「谢、谢谢……」
(那样太犯规了……)
楠田鲜少表现出的体贴,让慧脸红心跳地伸手拿起烤地瓜。
双手轻轻包住的烤地瓜十分温暖,让冰冷的指尖逐渐恢复了感觉。
「好久没吃烤地瓜了。」
「冬天果然就是要吃烤地瓜吧。」
于是两人一口接一口吃着烤地瓜。
目睹了发生在眼前一连串的情形,曾我部偷偷朝名央看去。
虽然天色已晚,因此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不过看来名央的手似乎也很冰冷。(这是和她对半吃的好机会!)
于是曾我部吞了一口口水,鼓起今天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勇气。
「千仓同学,可以的话,我……我们也来吃……吃烤地瓜好吗?」
「对不起,曾我部同学,现在吃烤地瓜的话,晚餐我会吃不下饭的。」
还是宣告失败了。
「啊、啊、说的也是……没错,晚餐是很重要的……」
曾我部的声音像是筋疲力尽了一般。
「啊、不过曾我部同学你去吃吧,不用管我没关系。」
名央对曾我部露出甜甜微笑。
「千仓,只吃一口总可以吧?这个很好吃哦。」
「可以吗?谢谢你,小慧。」
女孩子间就没那么拘束了,于是名央吃了一口小慧吃到一半的烤地瓜。
(啊啊,我也想那样做……那家伙现在一定这么想吧。)
看到曾我部精疲力尽却又一脸松弛的表情,楠田心中如此想着。
宁静的寒冬天空之下,烤地瓜的甘甜香气飘散开来。
「突然安静下来了呢。」
志穗环视国中生组离去后的摄影社社办,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寂寞。
「……安静才像这间社办呀。」
「的确是这样呢,那么要来继续先前的事吗?」
所谓的先前其实是指名央等人来之前。
他们今天原先是预定要拜访最后的地点,也就是那座公园。然而志穗却突然反对,说她想看看一真拍的照片。
之后志穗就看着一真的照片,一张张详细地陈述她的感想。
话说回来,事情的开始本来就是一真为了克服他不擅长的人物照,所以才提议要和志穗同行,而志穗也是一直受到他的帮助,因此才想替他尽点心力吧。
一真将桌上志穗的照片一张张拿起来,把它们收成一叠。
「名央他们看到这照片也很感动呢。」
「对呀,能让不认识他的名央小妹等人感动,我觉得非常高兴。」
志穗露出幸福的笑容。
就在这一瞬间。
「啊……」
照片从一真的手中滑落。
「一真同学?」
只见照片散落一地。
「一真同学,你怎么了?」
见到一真像是遥望远方的眼神,志穗焦急地呼唤他。
「啊、不,没什么,啊啊,对不起,照片我来捡就好。」
回过神来的一真跪在地上,开始捡起照片。
可是他的脑中却被刚才终于领悟到的一个事实所占据。
一真找到了他一直寻找的突破点。
因为他已经明白为什么志穗的男朋友可以拍出有『故事』的照片。
因为她喜欢那个人。
这么简单明了的答案,自己至今没有发觉才奇怪。
即使照相机对着她,她也不会有戒心,能够表现出自然的一面,这都是因为她对在镜头另一边注视自己的那个人有着绝对的信赖。
处于白然体的她以充满信赖和亲爱的眼神,注视着手持相机拍照的「他」。
于是她的情感就成为『故事』而融入照片之中。
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也全都是为了镜头后的那个人。
而她那样的眼神不论何时,都是在她想念「他」的时候展露出来。
爱上一个人的心情会以『故事』的方式表现出来。
一真感到深切的绝望。
(不,等等,我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一真停下思考。
确实,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答案,也代表着自己必定无法拍出带有『故事』的照片,但是答案就是答案。
能够找到一直寻觅不得的答案,这件事本身应该值得高兴才对。
然而为什么自己现在却……
「咦?」
突来的一个预感,让一真的目光注视着志穗。
「咦?怎么了吗?」
看到他突然抬起头,志穗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志穗真挚的眼眸中映着一真的身影。
现在她的眼中只注视着自己一个人。
不知为何,这一点让一真感到无比的——高兴。
啊啊,对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一真唐突地理解到。
原来我喜欢她。
他唐突理解到的这句话,让脑中奔流著名为「思考」的河川为之崩溃,全身也因这句话而战栗;在此同时,原本无处宣泄的情感也因「喜欢」这句话而得到归宿,让原本在脑中模糊不清的思绪全都变得清晰。
他对她的微笑感到喜悦。
也对无法拍出她微笑的照片而感到悲伤。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喜欢她。
一真难过得闭上眼睛。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手指被尖锐的东西刺到了吗?」
志穗担心地将自己的手伸向一真的手,却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停住。
「不,我没事的,我刚刚只是在想点事情。」
一真自己将手收了回来。
不能让她触碰到自己。
不能让她发现『我已经知道无法触摸到她』。在有限的时间里,请让我陪她到最后。
一真于是又继续捡起照片。
崩溃的思考又再度开始运转。
现在他能明白自己为什么感到绝望。
因为头脑早已理解到的这个无可撼动的事实,他的心也终于接受了。
那就是志穗叙述『故事』的爱情,完全只属于「那个人」。
一真假装捡着照片,默默闭上了眼睛。
在关好社办的门窗之后,志穗与一真便朝着校门前进,现在天色已晚,校舍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志穗的街道巡礼将在今天完成,她的七天期限即将要结束了。
自从走出社办后,志穗就一直不发一语。
一真走在她的身边,心里深深庆幸自己是在今天才领悟到自己的心情,如果换成是昨天,那么和她在一起的一整天,一定都会感到非常不自在吧。
但是一真心底多多少少也想着,如果自己能更早一点醒悟,那么或许就能多花一点心思,让自己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更充实吧。
当他们走出校门的时候,志穗突然停下脚步,而一真也跟着停住。
「怎么了?」
「一真同学……」
「什么?」
「那个……谢谢你。」
「咦?」
一真的胸中开始不安的骚动。
「真的很感谢你至今所为我做的一切,甚至连假日都麻烦你陪着我。」
「不,那没什么,而且该道谢的应该是我才对。能够听到许多关于你男朋友所拍的照片的事,我觉得非常庆幸。」
「能听你这么说我也很欣慰。」
志穗对着一真微笑。
「……」
「……」
之后,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
志穗只是停下来看着一真一动也不动。看她这个样子,让一真感到非常不安。
「……我们要去最后的地点吧?还是说你不希望我同行?」
一真等待着志穗回答,她会提出在这里分手吗?
当不安的情绪在一真体内充分扩散开来的时候,志穗开口了。
「……」
然而她一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后又紧闭了双唇。
看来她不但想说,而且不说不行,但就是说不出口。一真可以感受到她的犹豫。
只见志穗一脸哀伤的表情,将目光从一真身上移开,然后低下了头。
「……我不去了。」
这是一真第一次听到志穗悲伤的声音。
「咦?」
「那个地方对我来说……」
「……什么意思?」
「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我与他订下约定的地方,我们约好要再一次在那里相见。」
「什么时候?」
「……在我离开这个城镇之前。」
然后志穗开始娓娓道来。
在她即将离开这个城镇的时候,她向他请求一件事。
(请忘了我吧。)
她因为无可避免的因素必须离开这座城镇,两人再见面的机会可说是零。
所以她请求他。
希望他忘了自己——并且和别人一起得到幸福。
对她来说这是个痛苦的请求,但是让他为与自己的分离而悲伤,她会感到更加痛苦。因为自己喜欢他,所以不想在他心中留下一点悲伤。
志穗内心当然也呐喊过。
不要忘记我。
请你不要忘记我。
将我永远留在你的心里。
不要喜欢上其他人。
志穗将这一切感情深深藏起……向他做出这样的请求。
然而……
(让我们再次在这里相见。)
这是他的回答。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不管是明年还是后年,我都会在那一年的今天等你回来。)
这是他的约定。
(我不会忘记你。)
这是他临别的话语。
「你说不管是明年还是后年……那个『今天』是哪一天?」
在听完她说的话之后,一真对她如此间道。
「就是今天。」
「什么?」
「我跟他约定的那一天,正好就是今天。」
「什么!既然这样你不去怎么行?他不是在等你吗?」
「……或许他在等我。」
「既然这样。」
「但是他也可能没在等我!」
一真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如此激动。
志穗抬起头,眼中泛着泪光。
(啊啊,真美。)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真还是对志穗的眼神深深着迷。
「我也想相信,但是……但是在那之后……距离约定的那一天已经过了太久,他说不定……早已经把我忘记了。」
「……」
尽管志穗想勉强装出笑容,但再怎么努力终究也是白费,只见一道泪珠自她脸颊滑落。
「这样很奇怪吧?明明是我要他『忘了我』,只因他说会记得我,我就擅自期待……」
「……不,会那样想是很正常的吧。」
「我想相信他,所以才走遍与他一起拍照的地方。可是不管是哪个地方,景物都已经与以前不同了,仿佛是在告诉我没有什么事物是不变的,时间是不会停下来的。我只要一想到……一想到要是连那个人的心也改变了……」
此时覆盖着云层的天空开始飘下白雪。
天上开始下起雪来,志穗低声倾诉:
「我就感到害怕!」
她的意思是与其得知最爱的人已经忘记自己的事实,还不如继续抱着他还在等待自己的幻想。
听到这句话,一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
所以……
「这样好吗?」
他只能这么间道,只能将一切交给她决定。
志穗点头回答「是」。
然后……
「一真同学,这段时间多谢你了。」
她说出道别的话语。
或许在雪中没有撑伞就回家的关系吧,一真到家的时候已是一身的雪。
「哥哥!怎么全身是雪!」
名央在玄关迎接哥哥时却看见他满身是雪,急忙帮他把肩膀等处的雪拍掉。
「赶快去换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之后一真听名央的话,换好衣服后来到了客厅。
「来,喝了之后身体会暖和些。」
名央倒了一杯热柠檬汁给他。
妹妹年纪比自己小却能这么贴心,这就是女孩子吧,一真重新体认到这一点。
「怎么不撑伞呢?我记得哥哥不是有带折叠伞吗?」
这种地方也是女孩子才做得到吧,年纪小却说出像母亲般的话。
「我稍微赏了一下雪。」
「原来是这样呀,因为下雪很美嘛。」
名央轻轻一笑。
这么说来……一真想起了一件事。
以前他曾经觉得名央和志穗的笑容很相似,那时他并不明白是什么理由,不过如今想来,那一定是想着某个喜欢的人时露出的笑容吧。
而且那似乎和『樱花』有关。
照这么说来,去年正值樱花绽放的前夕时,名央曾经哭丧着脸回到家里。
那时间她理由,她也不肯回答,所以一真只能倒了杯名央喜欢的热巧克力给她。
「樱花吗……」
「咦?」
「啊、不,我想说我们找个时间去拍樱花吧。」
「嗯,好啊,什么时候好呢?」
「照这场雪看来,开花的时间可能会延后吧。」
一真的视线移向窗外,雪看来似乎还不会停。
现在一想,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名央两个人一起出门了。
拍樱花的一真。
画樱花的名央。
不管是照相还是绘画,虽然都能够留下同样的景色,但完成的作品却有着相当大的不同。这么说来,这对兄妹拥有相似却又不同的兴趣,这倒是相当有趣的地方。
「名央为什么喜欢绘画呢?」
「咦……?]
名央对这突来的问题感到惊讶。
「没什么理由,就是喜欢吗?」
一真语气轻松的问道。
「我……」
名央欲言又止的样子。
「名央?」
「我觉得……绘画能够留下自己所珍惜的事物的模样,这是很棒的一件事。」
「自己珍惜事物的模样?」
一真微觉诧异,他感觉到名央的话格外有份量。刚才他只不过是想找个话题才随口问了问,恰巧这对名央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
于是一真以认真的态度听她说话。
名央像是咀嚼着每一句话的意思开始说道:
「所谓珍惜的事物,比如说就像是心中所描绘的梦想、过去曾经去过的回忆中的场所,还有……过去遇见自己所珍惜的人的笑容。」
「过去遇见自己所珍惜的人……」
「对,就算现在已经不在眼前,但是对画画的人来说,他们可以将最珍惜的人事物画在画布上,所以绘画是……非常有魅力的……哈哈,这也是我跟别人学来的。」
「是这样啊。」
「那哥哥呢?」
「咦?」
「哥哥觉得照片的魅力在哪里呢?」
「照片的魅力……」
一真稍微想了一下,他从未深入思考关于照片的魅力。
(不,以前曾经听柿崎学长说过那样的话吧。)
一真依循着原本已淡忘的记忆开始说道:
「照片的魅力应该还是在于能够留下那一瞬间吧,因为可以将只有一次的这个瞬间,原原本本的保留下来。」
「也就是可以留住只有一次的瞬间吗?」
「没错,绘画就像名央说的一样,画画的人所注入的思念不同,笔触也会随之不同对吧?但是照片会将一切原封不动地复制下来,不在当场的东西就拍不到,不过我觉得就是那原原本本的真实模样才好。」
「那照片就不能注入拍摄的人的思念吗?」
「不,没有那回事。按下快门是出于持相机人的意志,看你想拍哪一个瞬间,那份思念就会留在那里。」
这只是不经意的一句话,一真可说是没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但是那确实掌握了摄影这个行为的真实。
一真握住马克杯的手不知不觉使上了力,热柠檬汁也随之泛起阵阵波纹,他就一直盯着水面直到那波纹平静下来。
然后在波纹平静的瞬间,他已经完全理解自己该做什么事了。
就像有人在背后推动一般,一真急急忙忙回到自己房间,然后手里拿着相机和外套,就在大雪纷飞之下奔出了家门。
夜晚的学校充满了超乎想像的宁静气氛。一真攀越围墙侵入校园之内,虽然觉得自己这副模样真是凄惨,但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现在只能想着要与她见面。
他避开警卫的耳目,一进入校内就直奔社办。
然后他打开傍晚锁上的社办大门。
里面当然一个人也没有。
「喂,你在吧,请你出来。」
然而一真却对着黑暗呼唤。
「我有重要的事非对你说不可,无论如何……一定要在这最后时刻……」
在室内回荡的声音中甚至感觉得到他的悲怆。
「喂,志……」
「怎么了呢?一真同学?」
一真回过头来,志穗就站在他的面前。
只见志穗像是有些困扰地笑着。
「我们现在就去那座公园吧。」
「咦?」
「就是你和男朋友约定的地点,现在就过去吧。」
「一真同学,我办不到。」
志穗摇摇头。
「不会办不到,你可以的。」
「一真同学?」
一真的语气有着前所未见的坚定,志穗不禁诧异地注视着他。
「我已经知道了,知道要怎么拍出有『故事』的照片,也知道你男朋友为什么能拍出许多那样的照片。」
「真的吗?」
「对。」
一真强而有力地点点头。
今天傍晚他在这间社办体会到的事。
他以为有『故事』的照片,是因为被摄体爱着的摄影师才拍得出来。
但是其实并不只是那样。
不仅仅只是那样。
「照片就是在不断流逝的时间里,切割下那一瞬间。摄影师要选择自己想拍摄的瞬间,选择想要留住的珍贵的瞬间,在那一瞬间按下快门。」
一真说到这里便打住了,志穗则是静静听着。
「加诸在那一瞬间的思念,会让『故事』融入照片里。」
加诸在那一瞬间的思念愈强,反映出真实的照片就愈能诉说出『故事』。
「加诸在一瞬间的思念……一真同学你真行,你确实找到答案了呢。」
「我一个人就算拍再多照片,一定也不会明白吧,但是因为看过你的照片,所以我明白了。」
「我的照片?」
「对,你的照片里有你男朋友的思念。」
一真并不知道当她男友说不会忘记志穗时,究竟抱持着怎样的想法。
可是从他所拍摄的照片,一真可以感受到他的想法。
他想让志穗柔和微笑的那一瞬间永远留下,所以按下了快门。
志穗真实的模样、志穗活着的这一瞬间,都是他最想珍惜的事物。
而那样的思念让照片说出『故事』,让观赏者看了后深深受到吸引。
「或许照片确实是过去的瞬间,可是在那个瞬间,你的男朋友比任何人都还要珍惜你,只有那一瞬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所以志穗应该要去那公园。
一真在校门口前与她分手时,对志穗说不出任何话语,是因为他并不知道答案。
可是现在不同,一真已经找到他自己的答案了。
志穗曾经受到的珍惜并不是幻想,而那无可撼动的事实会成为她的「依靠」。
喜欢的话就相信吧。
「而且你不是说过吗?不可以掩饰喜欢的心情,喜欢的话就不必在乎别人的想法对吧?既然如此,就算你的男朋友变心了,你也只要优先考虑你的心情就好了吧?喜欢的话你就应该去。」
志穗的眼神犹豫不决。
一真的视线则是从没有离开过她,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可以移开自己的视线。
「我……对他……」
「你喜欢他对吧?」
一真如此说道。
志穗听到他这句话,露出看似既困扰又欢喜的复杂表情。
「我可以相信他吗……」
「你想相信对吧?所以你才会走遍充满回忆的地方。况且喜欢上一个人,就不该害怕自己受伤害,这也是你说过的话。」
在对志穗说话的同时,一真也像是在挖着自己的伤口一般。
替自己喜欢的人的恋情声援,真是滑稽。
可是比起自己所受的伤害,现在他更想为她的恋情声援,他不想让她珍惜至今的思念,在最后的时刻却演变成逃之夭夭的结局。
志穗一度闭上她犹豫不决的眼眸。
然再度睁开的时候,她的眼神直视着一真。
「一真同学,谢谢你。」
「决定好了吗?」
「是的,请你带我到那座公园去,拜托你。」
志穗面露微笑,一真则点头答应她。
天上降下的这阵雪,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街景全部染白。
不知是不是雪吸收了声音,街上一片寂静无声。
一真与志穗两人在沉静的街道上踏着雪,急急忙忙往公园前进。
夜晚的公园里却一个人也没有。
「…………」
一真站在志穗的身旁沉默不语,自己此时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你看,果然不在吧,就算被她这样责备,一真觉得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在呢。」
志穗孤单地喃喃说道。
「……就算你恨我也没关系,如果你难过的话,就把一切都归罪在我身上吧。」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那样做。」
只见志穗轻巧绕到一真面前说道:
「我很庆幸最后能到这里来,虽然我们的约定或许真的已随时间风化……」
志穗继续说下去:
「但是那个时候他的确是爱着我的,而这个事实也支撑着我。」
珍惜的回忆会让自己坚强,志穗如此说道。
从她的表情看得出这是她的真心话。
一真就像叹气般吐出炽热的气息。
「那个、最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呢?」
「我想拍你的照片。」
「咦?」
「我想现在拍你的照片。」
志穗惊讶得睁大了眼,随即又转为寂寞的眼神。
「一真同学,就算是一真同学的请求,那也是不行的。不,应该说是办不到吧……那个、我是……!」
「我知道,你……照片拍不到你。」
志穗再度惊讶得睁大眼。
「什么……一真同学是什么时候……?」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志穗战战兢兢的问道。
「应该是还没跟你说话之前吧。」
「打从一开始!为什么你会知道呢?」
「只要观察几个地方就看得出来了啊,比如说……照片中你是穿着水手服。」
「水手服?」
「我们高中的女生制服是西装式的呀!经过我打听之下,才知道似乎直到十年前都是水手服,但是现在的你和照片上的你却看不出多大的时间变化,所以我就觉得很奇怪。」
志穗以像是寂寞又像怀念的表情凝视着一真。
「……没想到会被识破。」
「不过我也有不明白的事情。」
「什么事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直到如今才出现在社办里?」
「这一点……我也不明白,我去世时人是在更遥远的土地上,我最后的记忆也是在那个地方的医院里,然而当我再次醒来,却是在那令人怀念的社办里……而一真同学,你正看着我的照片。」
志穗就像那一天,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一样,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
「不过还好一真同学看得到我,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得见。」
「……世上也是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嘛。」
一真吐出白色的气息,然而志穗的气息却不会让空气染白。
「是的,这一定就是奇迹吧。」
「奇迹吗……」
一真抚摸着自己带来的照相机。
「一真同学,这样一真同学也明白照片是拍不到我的吧?你该不是认为或许照得出来吧?」
「怎么可能,我并不相信那种奇迹,我只是想拍你。」
「为什么?」
「我应该说过吧?拍摄者的思念能够为照片创造『故事』。」
「是的。」
「如果是现在的话,我觉得我可以拍出比你男朋友更好的照片。」
不管是她的爱情,还是她所活过的时间,全部都是属于「那个人」的东西。
不过喜欢她的这份心情,只有这份心情一真不想输给他。
「啊……」
「…………」
一真的心情坐立不安,不由得将目光从志穗的身上移开。
而雪就在一真的肩上不断堆积。
「一真同学,我也要拜托你。」
「咦?」
一真的视线回到志穗身上。
志穗将手轻轻伸向一真的相机,只见她雪白的手指一声不响地穿过相机,看到这情况,她就像是确认一般轻轻闭上眼睛后,再一次注视着一真,然后笑着说道:
「请你拍下我的最后。」
那是我在这世界最后的回忆。
志穗对一真微微一笑。
而一真也微笑以对。
随后志穗回过头,面向那不论现在过去都是她喜欢的人为自己拍照的地方。
「一真同学。」
「什么?」
一真举起照相机,对准志穗的背后。
「我不会忘记你。」
「我也不会忘记。」
听到这句话,志穗的肩膀震了一下。
然后志穗向前奔跑,没在雪地上留下任何足迹。
「啊……」
一真举着照相机发出惊讶的声音。
志穗奔跑而去的装扮,从温暖的大衣转变成水手服。
只见志穗摇摆着百褶裙,停在从前的那个位置,然后转身回过头。
一真随即按下快门。
这时她的笑容,是张不输那张照片的美丽笑容——
「谢谢你,一真同学。」
一真缓缓放下相机,
然而眼前却是空无一人。
一真紧紧闭上眼。
志穗的声音还残留在他耳中。
「再见了,志穗。」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呼唤她的名字。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月,摄影社的前社长柿崎造访摄影社。因为一真拜托他,请他在毕业前再看一次自己的照片。
「哦,你帮班上拍远足的照片啊。」
「这次的照片我很有自信。」
一真说着从书包里取出一叠照片。
由于那是要刊载在毕业纪念册的照片,所以都是彩色照片。
于是柿崎一张张仔细地审视。
终于在看完最后一张之后,他开心的笑着说道:
「及格了。」
「真的吗!」
「是啊,不管哪一张你都拍出了好表情。喂喂,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进步这么多,怎么回事?是有什么秘诀吗?」
「是啊,说到秘诀应该就是那个吧。」
一真指着社办的墙上。
「那个?是我推荐你的公园照片吗?嗯?是不是多了一张啊?」
柿崎从坐位上站起,走到照片的前面。
那里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名少女在雪中的公园微笑。
而在那张照片的旁边,并排了一张同样的构图、只是缺了少女的奇妙照片。
「这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真是一张不可思议的好照片呢。」
「这是我拍的。」
「你拍的?」
「对。」
一真注视着照片。
空无一人的雪中公园。
「这是一张把我从过去带到未来的照片。」
然后时光流逝。
千仓一真也升上高中三年级了。
这一天,一真为了在准备升学考的生活即将开始之前,把照片先冲洗出来,于是朝摄影社的社办前进。
他走过走惯的走廊,打开社办的大门。
「啊……」
室内有一名少女,她正吃惊地看着走进社办的一真。
她有着漆黑的长发和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杏仁状的眼眸中还泛着泪水。
那容貌仿佛就跟另一名少女一样。
只见少女急忙用西装制服的袖子擦拭着泪水。
「啊、那个、对不起,你是摄影社的人吗?」
「咦,啊啊,是啊。」
「很抱歉,我擅自进来了,因为有一张照片我无论如何都想看。」
少女的视线移往墙上的照片。
「你想看的照片……是那张吗?」
一真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照片。
「对,这是我姊姊的照片。」
少女怀念的注视映着志穗的照片。
「你的姊姊?」
一真凝视着少女,难怪她的容貌会与志穗那么相似。
「是的,她与我相差十岁,以前也是这间高中的学生,我常常听她开心地诉说摄影社男朋友为她拍照的事情,所以我暗自决定若是能进入这所高中,绝对要来看看她说的照片。」
「……看过的感想如何?」
「我感到很怀念,还忍不住哭了出来,其实姊姊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
「这样啊……」
「啊、对不起,我好像把气氛搞得凝重了!姊姊过世我虽然很伤心,不过照片上的姊姊表情真的非常幸福,有这样的照片我想姊姊一定也很满足了!对不起!」
「不,你不需要道歉啦。」
「咦?是这样吗?对不起……啊!我又道歉了!」
看到少女慌张的模样,一真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个……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初次见面,你这样笑我不是很过分吗?」
只见少女红着脸嘟起了嘴。
明明长得和志穗一模一样,但她不停变换的表情却和姊姊完全不同。
一真开始对少女有兴趣了。
「那个啊,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当我的模特儿吗?」
「咦?什么!该不会是裸照?」
「不是!是普通的人物照啦,就像令姊拍的那样。」
一真指着志穗的照片。
少女也跟着看了照片,然后又看看一真,经过一阵思考之后说道:
「我拒绝。」
「咦?」
「我不想让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拍我。」
看到她一口回绝的模样,一真瞬间愣了一下。
不过一真再仔细观察她,虽说不认识,但是对学长说「NO」一定是需要勇气的吧!看得出她对他格外警戒,而且身体也变得很僵硬。
(简直就像猫在吓唬敌人一样呢!)
于是一真又笑了出来。
「等等!你为什么又笑啊?」
「没有啦,抱歉抱歉。对喔,应该先自我介绍才对。」
听一真这么说,少女似乎稍稍解除了紧张的情绪,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她带着人类温暖的气息,就这样融入了春天暖和的空气中。
限定少女。携带版PartB
我是运气最差的呆瓜女孩,安藤素亚子(15岁)
今天我来到同班的江本同学的家里,与江本同学、小步、小宵、千仓、土桥同学一起举行睡衣派对。
大家用完晚餐,换上睡衣之后,睡衣派对也终于正式开始了!
附带一提,江本同学穿的是粉红睡衣配上白色毛衣,小步是格子T恤配上白色棉裤的居家服,小宵是柠檬黄的束腰长上衣式睡衣,千仓是条纹睡衣,土桥同学则是长袖运动衫配上棉裤的居家服,而我则是……我基本上是天蓝色的睡衣啦……
「素亚子?你怎么了?」
见我低着头,千仓凑过来观察着我的脸。
「啊、没事,没什么啦,千仓!」
啊、啊、千仓,不行!
不要一脸担忧的表情靠近我!
我、我……
「素亚子,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有点红红的耶。」
「我没事!这是……对了,是辣椒!我只是晚餐的关东煮不小心加太多辣椒了!」
「既然你这么说……」
「千仓!素亚子!我们来玩牌啦~~」
「嗯,好啊。」
呼~~还好……千仓的注意力转移到小步那边去了……
千仓,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可是我绝对不能说出真相!
因为……因为我又忘记穿内衣裤了!
啊~~真是的!我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啊!
「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别玩普通的扑克牌,来玩更刺激点的吧。」
「刺激的?土桥,比如说呢?」
「比如说国王游戏啊。」
不过我不是故意的!
今天我是穿着内衣裤去上学的!
但是小步提案说「大家都借小慧家的浴室洗澡实在不太好,我们就在家里先洗完后再集合吧!」,所以我就在家洗澡,没想到一下子就到了集合的时间,然后我急急忙忙出了浴室就……
我只是忘了穿啦!
而且因为赶时间,我又忘记把内衣裤放进行李里……
啊~~为什么我这么粗心大意啊!
不、不过,今天这是普通的睡衣派对,不用爬楼梯,也不会被男生推挤,不会当素描的模特儿,更不会被泼水,应该可以放心吧!
对啊,没错,绝对可以放心!
你就安心地享受睡衣派对吧,素亚子!
「安藤?安藤,我在叫你!」
「呀!」
「咦咦?」
「怎么了?素亚子。」
「呃、啊,江本同学和小宵……」
「你没事吧?有在听我们说话吗?」
啊哇哇,江本同学怀疑地看着我了!
「咦?啊,对不起,我好像发起呆来了。」
「我跟你说,我们等一下要玩国王游戏。」
「啊、喔喔,你说国王游戏啊……国王游戏?」
「对、对呀,就是国王游戏。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那么大声?」
「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没事啊——!
国王游戏是指那个国王游戏吧?
也就是说必须要服从国王的命令。
那样该不会……
『啊,小宵是国王!那就请三号脱掉睡衣!』
『这么快就要人脱衣,小宵你真行!』
『嘻嘻,得到小步的夸奖了,那么就请三号举起手来!』
事情绝对会变成这样,然后就然后就……!
『三号是我……』
就会变成这样——!
『素亚子是三号呀!那就脱吧!』
『什么——!』
『因为规则就是这样啊。』
啊啊,小宵的笑容怎么会那么可爱呀!
可是脱掉睡衣,我就会在大家的面前一丝不挂……
不、不行不行!只有这件事我办不到啊——!
「素亚子?」
「咦?」
「那张牌是素亚子的。」
「咦?咦?啊,真的吗?谢谢你,小步……」
呜呜,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游戏已经开始了啦。
既、既然如此我就要当国王,自己的身体要靠自己……
拜托你!扑克牌先生!请务必让我当国王!
呀!
……红心三,呜~~这绝对不是国王呀。
而且好死不死又是三号!这跟我刚才想像的游戏场面不是一样吗!也就是说……!
『素亚子,快点快点!脱吧脱吧!』
『怎么这样,就算你那样说……!』
我绝对不能脱啦~~!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我来帮你脱!』
『小、小步!』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会帮人脱衣服哦!』
小、小步!你的技术为什么这么好?
这、这只是我想像中的设定,所以应该是无关吧……
糟!就在我考虑的时候,小步的手已经伸到我的睡衣了!
『好了!要脱了——!OPEN!』
『呀————!』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要看——!
我嫁不出去了啦~~!
「素亚子?」
「咦?小、小步!放过我吧!」
「咦?放过你?」
啊!我真是的,看来又是我在胡思乱想,以至于没听见大家的话了。
呜呜,大家都看着我……呜,好丢脸哦。
「素亚子,你看过牌了吗?」
「啊、嗯,我看过了!」
「好,既然安藤也看过牌了,那么国王是谁呢!」
在土桥同学的号令之下,举起手的人是……
「是我~~是小宵!」
小、小宵!
这、这样的发展难道是!
「我想想哦,那就三号和四号的人……」
三号?三号就是我嘛!
这是应梦?不对,白日梦?还是预知梦吗?
啊~~我有预感又要遇到重大危机了——!
「演双簧!」
「咦?」
「还『咦』呢,素亚子不知道什么是双簧吗?就是两个人一组,穿上大衣扮成一个人呀。」
「啊,不是啦,没问题,我知道双簧啦!」
「这样啊,那太好了少」
真的是好险!谢谢你,小宵!
演双簧看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小宵,演双簧的人是三号和四号,要指定哪一人在前面吗?」
土桥向小宵如此间道。
「嗯~~这个给她们本人决定就好了吧。」
小宵笑嘻嘻地回答道。
「我知道了,那谁是三号?谁是四号呢?」
「是我。」
「我~~是我!」
咦?小步?
「那就是我和素亚子演双簧啰,请多指教,素亚子!」
「嗯,我才要请你指教!」
「那么问题来了,谁在前面?」
「前面?」
「对,头伸出来的人,后面的人要盖住头只能伸出手。」
「啊,对哦……这个嘛。」
我记得演双簧是前面的人比较辛苦,后面的人伸手想摸鼻子,结果却是摸到嘴巴这样……「可以的话我想要在后面啦,素亚子你呢?」
啊,咦?
但是我记得后面的人要紧贴前面的人对吧?
也就是说,如果我在后面,那我里面没穿的事就会被小步知道了!
「素亚子?」
「小、小步!我想在前面!」
「咦?真的吗?太好了!」
「好,那就这么决定啰。江本,有没有大一点的棉袍?」
「嗯~~我去问问姊姊,说不定『促进棉袍委员会』还有备用的份。」
「这样啊。对了,要是有冰淇淋的话也拿过来吧。」
「咦?土桥你要吃冰淇淋吗?」
「不是啦,是演双簧要让素亚子吃的啦。」
「哦~~素亚子要加油哦!」
啊啊,小宵,怎么有这么可爱的笑容……
不过小宵没有要我「脱衣」,现在我应该要感谢她才是!
对,没错!为了小宵我也要加油!
……虽然想说要加油,但果然还是没办法呀!
「小、小步,那里、那里是鼻子!嘴巴要再下面一点!」
「什么?那是这里吗?」
「呀!那是下巴!」
演双簧果然不容易!尽管小步很努力要让我吃冰淇淋,我还是完全吃不到。
而且仔细想想,因为我的手背在后面,所以后面的人并不会完全贴到前面的人。
啊~~果然当初还是不该选前面啊~~
不过看到我们这副模样,小宵她们哄然大笑。
「真是的!你们太有趣了!」
江本同学边笑还边擦眼泪。
「嗯,小宵的命令相当杰出呀。」
土桥同学也对奇怪的地方感到佩服。
「嘻嘻,这种事小宵最拿手了呀少」
小宵的心情非常好。
「素亚子也加油!」
千仓也笑嘻嘻的为我声援。
啊~~你们都事不关己的样子~~!
演双簧很辛苦耶——
就这样过了没多久,小步似乎开始着急了。
「耶!嘴巴大概是这里吧——!」
盛着冰淇淋的汤匙急速朝我接近。
我也心想就赌这一次!于是将脸靠近汤匙。
「啊啊!」
没想到汤匙命中我的脸,冰冷的冰淇淋从脸颊滑落我的脖子。
「啊,好冰!」
冰冷的冰淇淋又从脖子滑到我的胸口。
「咿!」
啊~~有冰冷的东西滑过我的胸口~~!
「对、对不起,素亚子,你没事吧?」
小步似乎事慌了起来,她紧紧抱住我的背后。
「咦?」
我一瞬间分心在那件事上,结果千仓、土桥同学、江本同学、小宵全都因为担心我而聚集过来……
「素亚子,不好了!睡衣上会留下冰淇淋的痕迹呀!」
「不,比起关心那个,还不如先让她去洗澡会比较快吧?」
「说的对,我想现在浴室没有人在用,你快去洗吧!」
然后我就照江本同学所说的前往浴室。
在更衣室脱掉睡衣后,我的身上一丝不挂……
「不过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当小步紧贴我背后的瞬间我就知道了。
小步并没有穿胸罩。
说的也是呢,睡觉的时候本来就要脱下胸罩嘛。
所以我想了一想,其实我没穿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啊。因为……
小步。
千仓。
江本同学。
土桥同学。
小宵。
大家都没穿嘛!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真庆幸我有来参加这个睡衣派对!
于是我这么想着,然后哼着歌去洗澡了。
现在想来,那时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因为当我走出浴室我才想到。
或许大家的确都没有穿胸罩。
但是……但是她们都有穿内裤……!
啊~~我果然是呆瓜女孩——!!
后记
「初恋限定。」出小说了。
新角色的新初恋故事,还有千仓一真无法在本篇画出的故事,不管哪一段都是既美好又可爱,还有点哀伤的故事呢。
不知是因为那哀伤的关系,还是改编小说让我太感动的缘故,我在读过之后竟然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当然,原有的角色们也都很有精神地在这本小说之中过着他们的生活。
总觉得也有角色变得比在本篇时还要更强???
总之真的非常感谢这次写作故事的平林老师。
能够让「初恋限定。」的世界更加开阔,我真是又高兴又难为情呀。
要是各位读者能够喜欢由佳里和志穗,我会不胜感激!不知她们两人的初恋各位还喜欢吗……?
河下水希
这是后记。
明明是后记的篇幅,为什么还要特地用「这是后记」的句子做为开头呢?其实是我非常不擅长「写」这个「后记」(读我倒是很喜欢……),所以我现在是处于想不到要写什么才好的状态。总之,我必须想办法把分配给我的页数填满,最后不得已只好祭出苦肉计,也就是用「这是后记」这句话来消耗掉一行……若说到我有多么不擅长写后记,由于我实在太不擅长了,所以就对责任编辑的R编辑说:
「那个……可以请您帮我代写吗?」
我像这样对他拜托,R编辑当初也回答:
「啊、好啊,或许这也是个好企划呢。」
不过一到了后记的截稿日之前,他却仿佛没发生过那样的对话似的,轻松简单地打电话给我说:
「请您快点写~~」
于是我再次确认了编辑大人的「糖果与鞭子」。
好了,不知各位觉得「小说初恋限定。」如何呢?
(……虽然说这种话未免为时已晚,不过我还是想若无其事地试着说说看。)
为了尽可能接近河下老师华丽的作品世界,这本小说曾经历过多次尝试与失败,若是这本小说以及小说版的角色们,能够加入到各位心中「初恋限定。」的世界里,那么将是我至高的荣幸。
在写这本小说的时候,我曾经承蒙诸多人士的关照。
特别是责任编辑的R编辑、JUMP方面的H编辑、摄影师的泉老师、『高个兄弟』的小山高生师父,谢谢你们给予我诸多的意见。
另外还有河下水希老师。
有幸参与「初恋限定。」这么棒的作品,真的是非常感谢您,另外也谢谢您为本书画上那么可爱的插画!每当看到插画都让我忍不住高兴的傻笑呢。
尽管前面抱怨了那么多,我还是好不容易快把「后记」写完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这也多亏各位耐心读到最后。
那么最后在向购读本书的诸位致上最高谢意的同时——
希望能与各位再次相见。
平林佐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