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卷全

第一章复仇的小号

如同隧道般的下水道弥漫着一片青白色的光芒。有二十艘地球军的武装快艇正在里面破浪奔驰着。他们是为了要讨伐潜入下水道内的武装游击队,才到这个赛安行星的地底下来的。

“热反应变得如何了?”

“越来越厉害了。不过……”

“不过什么?”

“有一点混乱无序。我想可能是有几艘小艇来来去去的关系吧。”

“好!千万不可太大意。把他们通通包围起来,一口气将他们全部击沉,一艘也不准留,也不允许你们失败。”

指挥官下令的方式很没个性,但却能从中体会到整个事态的严重性。进入西元二五○五年,赛安的游击队四度地击败地球军,并不断地重复破坏他们的军事设施。如果,这一天地球军再度败北的话,地球军的威信将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不久之后,地球军的武装快艇群在下水道的深处和“敌人”碰面了。他们是靠着热感应器侦测到敌人的存在,所以,当他们用肉眼亲眼看到“敌人”的时候,不禁“哇!”地叫了一声。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废艇被油包围住,并燃着熊熊热火,那根本不是设备完整的武装快速艇。地球军的热反应式追踪感应器竟被最原始的欺骗招术给骗了,而地球军士兵们现在就只是呆呆的望着自己紧迫而来的“敌人”。不愧是身为指挥官的士官,他最先领悟到事态的严重性。

“我们被诱拐进来了!”

叹息的声音中带有败北的失落感,指挥官向着麦克风大声呼喊。

“撤退!这里很危险!”

但是因为武装快速艇一集合在一起,马上就动弹不得了,再加上那里有五条不规则型的水道交叉穿梭着,而每条水道上的水流量和流动速度都有些许差异,复杂的水流动态很清楚地一眼就可以看出,在这种情况下,指挥官也只能惊讶地久久说不出话来。正当他要下达命令时,突然有一道闪光闪过,火箭弹在指挥官乘坐的武装快速艇船舷边爆炸了。

水柱和火柱不断地喷出,火的灰烬和飞沫从头顶上灌下来。武装快速艇随波摇摆不定,士兵们也慌慌张张地将速度减慢。因为船身互相撞击又再度产生波动。指挥官对自己属下的糗态气忿不已。

“冷静点!你们这些饭桶!”

一瞬间,自动步枪的火线飞过来了。枪声约慢了半秒钟后出现。淡荧光青红色划破了地底下的空间,朝地球军的武装快速艇集中飞来。船身中弹,子弹到处乱弹。

不听传出惨叫声,地球军士兵一一被击倒,横躺在甲板上滚来滚去,或是一个后空翻就从船缘摔倒水里去了。

充满了血腥味的武装快速艇船身,在持续遭到射击下冒起烟来了。一瞬间,眼前一片橘红色的视野,惊人的爆炸声再度震天响起。敌人将火力集中射击武装快速艇的机关部,武装快速艇也因此纷纷燃起熊熊大火而后爆炸。黑烟和惨叫声的漩涡在水面上不断地扩大。

“反击!”命令声和大家呼喊着救火的声音交替着,地球军的指挥系统已经乱成一团了。

地球军的火线朝着游击队所潜藏的岩石阴影方向延伸过去,但是因为处在狭隘的水域里,互相拥挤的武装快速艇,几乎无法有效地发挥他们反击的效果。反而是因为他们太过于密集的关系,让游击队的集中火力攻击收到极佳的成效。一发火力就可以击倒数位士兵,中枪声和惨叫声此起彼落。

“后退!快点后退!”

当指挥官拼命地喊叫的时候,所有的地球军部队已经混乱到极点了。陷入爆炸漩涡中的武装快速艇死命地试着要逃脱。当四周的武装快速艇试着要向后退的时候,却因为粗心大意地在方向盘一切换后,撞上自己同队的武装快速艇。所有的武装快速艇的船首都各自朝向不同的方向,因此根本动弹不得。

又再度引起爆炸了。爆炸声响彻云霄,快艇的碎片和火灰及烟雾向士兵们袭击而来。

热反应式的火箭弹又飞过来了,密集困在一起的武装快速艇接二连三的爆炸。金黄色和橘色的火焰在舞动着,有一部分突然升高向上蔓延,几乎要将这个拱形的下水道的顶部都吞噬掉。

二十艘的快艇已经被击沉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受到半沉没的快艇的阻挠,无法动弹而同样被火势和烟雾包围着。放弃反击念头的士兵们为了避免自己被烧死,纷纷跳入水里。

此时伯利少校本来试着要把从自己身边逃离的士兵们押住,但没想到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就在一声惨叫后掉进水里。

其中有一位士兵好不容易将头探出水面,没想到,一颗子弹飞过来,击碎了士兵的下颚。整个脸下半部流血不止,士兵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往后一仰,再度落进水里。

在火炎、烟雾、枪声和悲鸣声都稍微平息后,伯利少校已经游了好几百米的距离,并紧抓住岸边的一块岩石不放。他的右肩在他掉落水中的时候擦撞到武装快速艇的螺旋桨,所以受伤流着血。此时,游击队发现他了。大声一吼,手里握着枪械的数名男子望着刚上岸的伯利少校。

红发黑眼的年轻人是游击队队长。他将右手拿着的自动步枪顶着伯利少校的脸。

“辛苦了,队长!虽然你并不是近代的奥运选手,却蛮能跑,也蛮会游的嘛!”

被嘲讽一番却没有反驳的伯利少校只是拼命地喘个不停。手枪已经掉到水里了,所以根本也无法还击。

“我不想逮捕你。先不说以后,就讲现在这个时候好了,你是要战死在这呢?还是想逃离这里?要选哪一个?”

红发少年通过枪口,用可怕又冷淡的眼神看着少校。而伯利少校依然紧抓住岩石,有气无力地咒骂他们为混帐赛安人。红发年轻人像鄙视他一般地笑了笑之后,就把枪移开了。

“我也不会杀你!快点游回到你队友身边,一起逃回去吧,要处罚你的将是你的长官!如果他只是骂你无能的话,那就算是你的福气了。”

转过身,游击队队长从少校的视野中消失。伯利少校仍然紧抓住岩石,颤抖不已。水很冰冷,但是他看着游击队队长的眼神比这水更冷。

“赢了!赢了!我们又赢了!”

“本来想认输就算了,没想到我们又赢了。”

大家互相击掌,欢欣鼓舞地搭着肩唱起歌来了。下水道里充满着一片宛如赢了一场运动赛那般热闹的气氛。

“地球军真是软脚虾!”

“不!他们不是软脚虾,是白痴!”

这种辛辣的讽刺嘲笑声不断涌出。

当中,有一个穿着野战服的清痩年轻男子用双手拨开人群,走向某个人的身边,并抓起那个人的手腕。

“狄卡•菲丝是胜利的女神。因为有你在,我们才能取得胜利的。”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兼餐厅服务生而已哟。贝伊,希望你不要太过于称赞我!”

苦笑着回答的是留着中长黑发、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绿色双眸的年轻女孩。她和男生们一样穿着野战服。

“才不是这样呢!你那里平凡了呀?”

“一个平凡女孩会让人觉得有不平凡的地方,只是因为跟得上时代的潮流而已。你也是一样呀!所以,不是只有我看起来很特别哟。”

虽然狄卡想要甩掉被抓住的手,但贝伊却不肯放手。在他的双眼中所显露出的热情,不难了解他并不单单只是把狄卡当作同伴看待而已。当狄卡大声喊叫时,有个人影出现在他们身边。

“如果你真的认为狄卡是不平凡的女孩,那你就不应该有想要独占她的念头。我们大家都在等着狄卡的回复喔。”

一位有着黑发金褐色双眼,和狄卡同年龄的温柔男孩如此开口说道,贝伊就害怕的将手松开,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了。

“谢谢你,琉霖!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不客气!”

黑发少年温柔地笑了一下,然后举起双手跟红发少年打招呼,这位红发少年也就是奈德•伍德。在奈德举起手回应黑发少年的时候,琉霖就对狄卡眨了眨眼。

“加上培特罗夫,我们四个人好不容易才一起熬过来的呀。希望今后也可以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在狄卡听来,琉霖说的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只是对未来有所期盼,如此而已。

现在是尽情享受目前胜利的喜悦的最佳时机。

西元二五○五年九月。赛安行星仍在地球军军政直接的管制下,对于这种情形,深红党也将继续以武力进行抵抗。

去年,二五○四年,赛安行星被卷入了一场名为“一个月的纷争”的动乱里。那是因为以独裁者自居的亚雷萨德罗•迪亚斯老先生发布了完全独立宣言而招致地球军的武力介入,最后遭到自己属下杰伯罗夫的暗杀。那一次,赛安没有独立成功,反而遭到地球军队的管制。

“赛安是给其他行星最好的警告。”

这是地球军队最初的目的,所以他们管制赛安是采取残忍的高压政策。

由思迪嘉中将带领的赛安军政总部,发布了全国进入戒严指令,将所有的言论或集会等自由都封杀掉。在迪亚斯时代被认同的歌曲或电影也都禁止播放,立体电视也受限到只剩下一台而已。全部的市民都要被强制用指纹和DNA等入身份,如果没有随身携带识别卡的话,所有的行动都会遭到禁止。地球军的士兵们也拥有不需要拘捕令就可以逮捕市民的权力。

“在迪亚斯时代,我们还过得比较好一点。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很严格的样子,但至少还有可以喘气的空间。”

然而,在地球军的管理下,连那个可以喘气的空间都被夺走了,大家只能活在沉闷紧张的空间里。就连歌手的演唱会现场都有负责监视的士兵在场,他们主要就是要确认是否会有任何反军队的歌词出现。

“军队是不是把赛安视为私有的殖民地呀?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违反民主政治的原则呀。”

虽然从地球政府内部传出了这样的声音,但军队依然无视于这些声音的存在,反而继续施予高压政策。而赛安人民感到最痛苦的是配给制的问题。面包、肉、酒、咖啡、药品都是用配给的,甚至连内裤都是用配给的。

这些军人认为只要能掌握经济大权,就可以掌管全部,所以他们也认为只要竭尽所能来压制市民生活上的一切,就能管理经济活动,特别是货物的流通。

“只要能完全控制物资的话,也就能够断绝游击队的补给线。换言之,只要可以完全断绝游击队那些家伙的补给线,进而让游击队活动都终止之后,到时候就算不统治经济活动也无所谓了。”

虽然地球军有这种理由,但是在赛安人民看来都只是“牢骚的烂借口”,赛安人民议论掌管物资的地球军就是想要把东西私吞、走私到黑市里。

内部压力越来越高,反弹也会越大。民众的不满增强的速度是任谁都想象不到的。

就某个方面来说,死去的迪亚斯老先生已经成功地扮演了造成地球政府和赛安之间隔阂的角色。然而,随着迪亚斯的死亡,地球政府的姿态也一一暴露在赛安人民眼前了。

然而地球军却认为赛安人民有着强烈对地球政府的敬畏和服从的意念。只是,强者永远不会懂得弱者的心情。

不久之后,就发生了黑拉伯利斯大学校长迪伯亚被拘捕事件。

当时的独裁者亚雷萨德罗•迪亚斯虽然知道迪伯亚校长是站在反政府的立场,却不认为有必要将他逮捕入狱。他明白迪伯亚校长不只以学者的身份驰名赛安,在赛安的市民社会中更是一位非常受到爱戴的人物。所以,将他逮捕入狱不但只会招来市民们的反感,更会增加迪伯亚的人望声势。

但是地球军却完全不在乎这一点,反而将迪伯亚看成是反抗地球的社会中怀榜样,所以才将他逮捕入狱来警戒赛安人民。不只是迪伯亚校长,其他的学者、新闻记者、社会运动家以及作家等四千人都被列入黑名单内,从当中的一部分开始慢慢地将他们都逮捕入狱。更有好几个无知可笑的例子是,如果被列入黑名单中的人已经死了,和那个人同名同姓的也会被抓起来。

当地球军的宪兵(MP)闯入迪伯亚家中的时候,寄宿在迪伯亚家中的四位食客中的三位男生早已经躲到地底下去了。只留下狄卡•菲丝照顾着生病的迪伯亚夫人,她便借着这个机会隔着墙壁,偷听着迪伯亚校长和士兵们的谈话内容。

“以赛安人的身份来抵抗地球人,真的是太过分了。”

“我的祖先也是在地球出生的喔!”

“你是那些因为没有办法在地球上谋生、无法适应地球社会才流落到这偏远的赛安来的那些人的子孙,不要把我们和你们混为一谈!”

宪兵们并没有以应有的礼貌态度来对待迪伯亚校长,也没有对他抱有任何敬意。当迪伯亚要求要穿西装时,他们还踹了他一脚,就让他直接穿着毛衣,将他的双手铐上手铐后带走。

狄卡•菲丝将体弱多病的迪伯亚夫人托付给红十字会,在确保迪伯亚夫人能远离地球军而受到保护之后,自己就换上游击队的衣服,从被士兵们监视着的迪伯亚家里逃脱出来。她是利用那个已经用过好多次的下水道脱离出去的。和奈德等三人会合后,狄卡将所有的情形作了完整的说明。于是,就从迪伯亚校长被拘捕起来的那一瞬间起,解救迪伯亚校长的计划就开始了。

不过,由于他们也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已经想好了基本的作战方法。

迪伯亚校长穿的那件毛线衣是狄卡亲手编织当成礼物送给他的。当初就已经把会自动发出特殊电磁波的金属加入毛线里一起编成了毛衣。当迪伯亚校长看见士兵们走进来,就已经知道自己会被逮捕,于是匆匆忙忙地赶紧换上这件毛线衣。而向士兵们提出想穿西装的要求,也只不过是一个心理战术罢了。

这样一来,奈德他们就能确实掌握住迪伯亚校长的所在地。另外,他们也尽量在接近迪伯亚校长被带走的行进路线附近的下水道内移动,只为了尽全力要把校长救出来。过去,曾经用过几次狄卡的美腿战略都成功,当然,这个时候也派上用场了。

于是,顺利地救出迪伯亚校长。

“唉!真是乱来,简直就是暴动嘛!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行动力是A,但判断力为B减。”

迪伯亚校长面对自己所教导的孩子们,如此表达了他的想法。不过,事情已经演变到这个地步,没有任何人能退出这场战役了。

“黑拉伯利斯大学校长迪伯亚潜行到地底下,就任深红党主席。”

这个消息在西元二五○五年一月的时候就传遍了赛安整个星球。在新的一年一开始,就有新状况发生了。这是,寄住在迪伯亚家的四个年轻人,开始用各自的特色来支援处理这个状况。

培特罗夫负责策划基本战略,奈德则是负责实战指挥。琉霖负责准备整理一些事务,并作善后的动作,而这三人的分工是自然形成的。

狄卡•菲丝则是担任迪伯亚主席的秘书兼参加实战的战友,换言之就是担任政治和军事之间的桥梁。

一开始,深红党的党员就只有这五位。但是,在经过一两次完美巧妙地都市游击战后,增加了许多遭受到地球军伤害的年轻党员,大家都对地球军怀有不满和忿怒的心态。现在,党员数为一千四百位,参与潜入下水道进行武力活动的有五百位。

尼可拉•培特罗夫是策划、指示深红党的战略的关键人物。实战指挥的最高责任就交给奈德,他将收集到的各种情报加以分析后,再拟定袭击的目标和时间,尽一切力量来让深红党获得胜利。因为他自己本身有过实战指挥的经验,所以,他的经验让他扮演了非常称职的参谋角色。

他们不单单要承受来自地球政府的政治压力而已,还必须要分散地球政府军的军事力量。赛安要单独和地球政府抗争,达到完全独立真的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所以,一定要与金星和火星,或者是其他行星间有机式的结合在一起才行。

这也就证明了在去年死亡的亚雷萨德罗•迪亚斯老先生既不是无能,也不是无谋的人,因为他已经算出其他行星也会对地球政府提出独立一事。所以,要不是地球军迅雷不及掩耳的以武力介入的话,说不定老先生他的独立行动早就成功了。

“不过,千万不能只怀有期待而不采取行动。我们不但要靠我们自己的双手来证明地球军的军事力并不代表一切之外,还得要借助其他行星的力量才行。因为不管是谁都不会想一步步迈向灭亡之路的。”

总之,培特罗夫的意思就是说,在赛安的战斗中,催促其他诸行星对地球展开反抗活动一事,是属于政治工作的一环。

接着,琉霖就谈了要加强培特罗夫的战略,开始进行组织活动。

“总之,我就尽我所能来建立一个组织,然后快点退休,剩下的就交给有能力的年轻人去处理。”

这种话竟然出自于未满二十岁的琉霖口中。接着,这位原本以成为商业设计家为志愿的美术系学生就大声呼喊“我是成为编组赢得胜利组织的设计家”。不过,琉霖并没有因这称号感到特别高兴。

“如果当初是琉霖担任组织部部长的话,赛安青年党可能就不会走向灭亡之路了。原来我们的败因是没有活用人才呀!”

奈德做了一个不完全正确的评论。实际上,琉霖就像是已经掌握住键盘的钢琴师那样掌握住“深红党”,并让这个组织动起来。把装备和物资都分配好以后,然后让它们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不光是这样,他也在首都黑拉伯利斯以外的小都市群里,组成了一些地下反抗组织,并再从旁将这些组织建立起来进行活动。

一年!只要一年的时间,情况就会有所改变。埋下的种子会发芽,一旦发芽之后,就要继续照顾培植它成为大树。

到二五○四年九月为止,奈德他们所属的“赛安青年党”,是由黑拉伯利斯大学的学生,或者是年轻一代的毕业生,以及教官们所组织而成的。虽然他们本人都没有这个意识,但在赛安社会的下层阶级的劳工们眼里,他们是一群菁英份子。因此,他们的活动并没有被视为是“小孩子们玩革命的模仿游戏。”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当他们被公安警察的干部们一网打尽时,一般的赛安市民并没有同情它们的理由了。另外,也因为他们已经脱离一般市民的生活,所以,对于赛安青年党崩溃一事,赛安市民也是不痛不痒的。然而,奈德他们了解到,再继续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于是,之后的赛安独立战争初期,就如同字面上所写的一样,是一场地底下之战,是一场充满鲜血和火焰的红色文字战争。那就是“赛安式的游击战术”,也就是在下水道的水上游击之战。

地球军的赛安军政本部之总司令官思狄嘉中将,他所拥有的权力和独裁君王没有什么两样,简直就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他不但认为他不需要得到赛安人民的支持,就连地球军的最高司令部的想法他都不以为意。所以,对他而言,赛安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也因为思狄嘉中将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常常失去了该有的自制心。

某日,思狄嘉中将把他的秘书叫到自己的私人房间去。他的秘书并不是军人。副司令官已经是一位军人了,所以,为了取得人事上的平衡,他采用的是一位平民秘书。不过,虽然这是他的方针之一,但事实上,那位年轻女秘书的美貌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喔!斯格拉牡小姐,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没关系的。”

被这么一说的依菩琳•斯格拉牡的脸上没有人和微笑,只是对他行了一个礼而已。思狄嘉中将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将椅子慢慢地挪向依菩琳。而依菩琳也在要被他非礼之前再度冷静地抵抗。

依菩琳•斯格拉牡对自己的上司思狄嘉中将,除了工作上该有的忠诚心之外,从来没有心怀任何其他的情感在内。另外,很可惜的一点,思狄嘉中将并不是她所喜欢的那一类型的男性。思狄嘉中将年约四十出头,双眉相近、额头颇高,说明白一点就是一脸凶神恶煞之相。当然,一个人的长相和他的人格、才能之间是没有任何关联的。从身为一个军人的角度来看思狄嘉中将,他是一位执行强权的行政官,也绝非无能之人。依菩琳了解这一点,所以她并没有特别轻蔑思狄嘉中将。

不过,就这一天她就对他改观了。九月六日下午,思狄嘉中将做了一件让依菩琳无法不鄙视他行为的事情。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斯格拉牡小姐,不要说得那么冷漠无情嘛!我很努力想拉近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喔!不是上司和下属的距离,而是一位男性和一位女性之间的距离。”

虽然依菩琳认为思狄嘉并非属于吃软不吃硬的那一种人,但她仍希望能够很巧妙地抵抗思狄嘉的计谋。思狄嘉将门关上,并且挡在依菩琳的面前,正当他准备要褪去他的军服时,视讯电话的来电铃声无情地响起来了。一位和他一样身为中将的副司令官正在呼叫总司令官的他。

“什么事?我又没有找你!”

思狄嘉中将咆哮着。因为他将视讯电话的画面给切断了,所以对方,也就是同样身为中将的副司令官并不知道在这间私人房间内的情形。听着副司令官拼命地说明事由的同时,思狄嘉中将脸上不断地浮出各种忿怒的表情。因为他的部下们又再度被名为“深红党”的游击队给骗了。

“一群没用的家伙!”

被这突然来的消息破坏他的好事的思狄嘉中将,又气又怒地一边破口大骂部下,一边穿回已褪去的军服。一直到冲出房间,他都没有再正面瞧过依菩琳一眼。

依菩琳用冷冰冰的眼神望着被关上的门。

“哼!分什么地球人、赛安人的!垃圾就是垃圾!人渣就是人渣!真是龌龊。”

内心掺杂着忿怒和失望的依菩琳叹着气说道。最近的男性,为什么都那么不像话。此时,又让她想起她那有名无实的未婚夫,那一位也只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消极主义者。不过,这和她那一位拥有自信和地位,却只会仗势欺人的上司根本也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如此,依菩琳还是很讨厌赛安和赛安人民。虽然在地球人眼里的赛安行星永远只是一个毫无变化的直球,但是,只要进入地球军的内部,就会发现到地球军的内部溃疡的地方,比赛安更糟。看得出来,从最上面的长官思狄嘉到下面的一般士兵都一样,大家都对伤害赛安一事乐此不疲。

“都是垃圾。就一直战到双方都倒下吧!”

说完,依菩琳迅速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军政总部长官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这种情形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地球军败给赛安的武装游击队。虽然谈不上是堂堂正正的正面决战,但地球军仍然损失了武装快速艇,甚至有死伤者出现,这一切一直都让游击队的人引以为傲。

“该不会是永恒的和平都去拜访赛安了吧?”

思狄嘉中将一直瞪着幕僚们。有一位幕僚面红耳赤地抗辩着。

“如果真要堂堂正正的和我们对决的话,一定不会让那些家伙有机会可以骄傲的……”

“哼!被深红党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耍得团团转后,你们只敢在背地里抨击他们吗?”

“……”

“真是丢脸!你们和游击队是不同的呀!你们是接受过正式的军事教育,同时还领有薪水的军人,不是吗?打了败仗还有脸回来,真是了不起呀!”

思狄嘉中将的每一句话不只有忿怒,还带有毒气。士官们都被羞辱到气得脸色发青。虽然也有人紧握双拳、气得抖个不停,但却没有人敢反驳上司。更何况任谁都知道,思狄嘉中将和地球军最高司令部有直接的关系,是一位不可得罪的重要人物。所以,没有任何反驳的声音,大家只能一味地接受责难。

“要打胜仗才能得到威信。不断地败给那些微不足道的反政府游击队,能得到什么威信和名誉呢?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在这么多痛苦的经验中,你们到底学到了什么东西呀?你们想要学习的是,就算打败仗也能平心静气地面对的心理准备吗?”

“阁下,你所说的一切……”

终于有个再也忍不下去的年轻士官开口说话了,不过,却马上被同伴们给制止。

“别这样,杰尼辜斯少校!不论如何,我们被骂都是应该的。”

“……不!让杰尼辜斯少校说说看。我倒想听听他想说什么。”

从思狄嘉中将的唇齿间流露出那透心寒的话语,让杰尼辜斯少校带着那依然被吓得有点苍白的脸色,把军中播放的专用收音机打开。先是传出了一些杂音,大约过了十秒左右,杂音风暴平息后,接着就出现了一个很有朝气的声音。幕僚们都呆站在一旁。此时,从游击队那一边的海盗电台播放出的一段威猛宣言,就通过这台收音机传入他们耳里。

“这里是自由赛安电台,现在我们正在招募支持者。意者请致电到地球军的军政总部内报名。电话是88234989。接下来,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话题是……”

“这些人高兴得昏了头吗?”

思狄嘉中将怒吼着,并一手将收音机抓起,高举到头顶上后,再将它重重地摔到地面上。碎片到处乱飞,杰尼辜斯少校的脸颊也因此受伤。幕僚们被长官的怒气吓得缩成一团,大家都深深期望着这场雷雨能快点过去。

地球军最高司令官迪林嘉元帅在距离三亿公里远的总司令部内,斥骂着在赛安的部下。

每一句话的传送都大约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差,所以,在一旁听起来,感觉上有点好笑。但是,相隔在黑暗的宇宙空间两地的当事人,大家都认真地、毫无保留地互相通话着。

“就连像赛安那种处在边境一角的小行星,都无法即刻攻下吗?”

“不,那种事绝对……”

思狄嘉中将擦了擦汗。对部下盛气凌人的他,在迪林嘉元帅面前却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态。

“就算是小伤,只要有细菌侵入就有可能成为致命伤。要尽快给予消毒,不要让细菌侵入到伤口里面才行。但是,为什么这样还是无法扑灭掉土里的虫害呢?”

不管游击队在下水道里移动到何处,只要他们一出到地面上来,就绝对逃不出监视卫星的视野。如果还是没有发现他们出到地面上来的踪影的话,就表示他们应该是从市街上的谋栋建筑物里的出口爬出来的吧?虽然并非说得很有自信,但思狄嘉中将的意见被迪林嘉元帅点头表示认同。接着迪林嘉元帅又以冷酷的表情说话了。

“最完全、最彻底的作法就是直接将核子弹打进赛安的地面上,这样一来,游击队的人也会被活埋在崩坍的地盘里。”

这实在是太恐怖的想法了,以致于就连站在行星间通讯画面前的思狄嘉中将的表情都变僵硬了。

“如果牺牲一个像赛安那样几近贫穷的行星,就能保护全人类的和平与统一的话,那不是很值得吗?你不这么认为吗?思狄嘉。”

“是……没错……”

“让我等了二十多分钟,不要让我再听到那种无聊又不精彩的回复。不过,那也是最后的手段了。就让我慢慢地欣赏你那最后的伎俩吧……”

结束了胆战心惊、汗流浃背的通话后,思狄嘉中将马上就变成了一位独裁者的模样,把所有的幕僚都呼叫进来。

拿到了黑拉伯利斯市的地图后,思狄嘉的手指在空中稍微徘徊了一下后就往地图上的一点指下去。那是反政府意识强烈、以工业为主的住宅区的一角,西十七街区。

“将这一区全部烧毁。”

思狄嘉中将用最简单的方式下了决定。除了表现出他武断主义的权力之外,更因为这是来自于对他期待有加的军政本部总司令官的命令。要将害虫的巢穴及周围的草丛都烧得一干二净,思狄嘉中将认为这是最理所当然的事。当核子弹打进赛安的地面时,那个震动声要传到这方。

不过,不管再怎么将自己的想法正当化,思狄嘉终究还是受到迪林嘉元帅那可怕的武断精神所影响了。要是思狄嘉中将被迪林嘉元帅抛弃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所以,思狄嘉中将希望能早日将游击队给击败,好让自己能快点回到地球去,升官至大将。

思狄嘉中将呼叫了在赛安唯一的合法政党纯白党的总书记到军政总部来。这完全也只是在形式上做个样子而已,因为才能从市街的一部分被烧毁开始,每一件事情都得一一通告才行。

看得出来纯白党的总书记亚鲁曼•里彼耶鲁是忍受着自己被哥哥奇伊•里彼耶鲁一手操纵在手里的玩偶。

在靠近军政总部附近的纯白色大楼就是纯白党的党总部所在地。每天从赛安标准时刻早上九点开始上班,下午五点下班,主要是负责处理由军事总部所下达的指令或要求等机械式的工作。每天都像行尸走肉般地在那里工作,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给人的印象却像是已被压榨干涸似的。

然而,当这个被压榨干涸的年轻人接到思狄嘉中将的报告时,他作出了以下的回答。

“我身为替赛安人争取正当利益的代辩人,我无法认同你们烧毁街区的行为。”

“你说什么……”

思狄嘉中将对亚鲁曼的这个发言感到非常地意外。脸上露出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会说人话的宠物犬那般的惊讶。亚鲁曼也回看了中将一眼,但是亚鲁曼的眼神却慢慢地变弱,就像死鱼的双眼一样。思狄嘉中将露出浅浅的一笑。

“你刚说的话我就当作没听到。我相信身为总书记的你并无任何要妨碍军政的意图。”

亚鲁曼低着头,接受了这个冷酷的恐吓,最后,也只能乖乖地接下这份报告。

“亚鲁曼•里彼耶鲁不是没有勇气,只是没能坚持他的那份勇气而已。”

被后世的人们给予了这种批评的这位年青人,带着败北的心情一回到纯白党总部后,就看到有位访客在等他。在接待室等候他回来的人物是一副绅士风度翩翩,但却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被这位少年吓一跳的亚鲁曼,在听到少年的自我介绍后,更是吃惊不已。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鲁西安•迪亚斯。”

“迪亚斯……?”

这个姓对亚鲁曼•里彼耶鲁来说就如同远处的雷声一般。掌管了赛安行星超过四十年以上,策动的独立运动没有成功,最后遭到自己属下暗杀身亡的那位老先生。鲁西安是他的孙子,是他祖父期待的优良人才。

“里彼耶鲁总书记阁下的表情就好像被过去的亡灵吓到一样呢。”

鲁西安笑着说。他不停地露出那有如天使般闪烁动人、聪颖的微笑。虽然是非常有魅力的微笑,但亚鲁曼却有犹如背上被冰刀刺中一般的感觉。没想到自己会被年仅十六岁,小自己七岁的少年给击败了。亚鲁曼也感受到自己和鲁西安在才干和器量上的极大差距。

“我想我们可以同心协力,里彼耶鲁总书记。”

被如此称呼的亚鲁曼,一瞬间似乎了解到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事。他应该大声的呼叫秘书长,请他把迪亚斯老先生的孙子赶出去。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他也做不到。因为只要鲁西安一出声,亚鲁曼连呼吸都无法自我控制了。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鲁西安说话。鲁西安计划要将亚鲁曼的哥哥奇伊•里彼耶鲁打倒,并提议要和亚鲁曼两人携手合作将这个计划实现。

“如何?下定决心了吗?”

鲁西安又再度露出微笑了。亚鲁曼的舌头感觉到有一股咸味。那是喷出的汗流到嘴里的关系。

仅仅十六岁的少年竟然要挑战奇伊•里彼耶鲁那个强大的权势,并准备要打倒他。

鲁西安•迪亚斯这位少年的外表和实际年龄极其不搭,他并不打算要采取暗杀奇伊的手段。从少年的眼里看得出来,他不是要抹杀奇伊,而是要让他摔得奇惨无比。他不但要夺取奇伊的权力,还要他丧失地位、让他的野心受挫。若不让奇伊在受到屈辱和饱尝败北滋味的同时,将他活埋的话,那就不能算是帮祖父亚雷萨德罗报仇了。

直接将祖父杀死的是“马克特”的警察总署长官杰伯罗夫。但鲁西安也非常了解,杰伯罗夫只是一个用肉和脂肪所制作出来的一个道具而已。就算要他们都为这个罪恶付出代价的话,不论就顺序来说也好,就必要性来看也罢,都应该以打倒奇伊•里彼耶鲁为优先。

“我哪下得了什么决心之类的。”

“一定没问题!”

“你为什么可以说得那样自信满满呢?”

“你哥哥绝对想不到你会对他有所反抗。这份自信就足以将奇伊•里彼耶鲁绊倒了,对吧?”

亚鲁曼怕了。奇伊和亚鲁曼,里彼耶鲁家得两个兄弟之间的心理关系已经被这个少年清清楚楚地看穿了。大约过了十几秒钟后,亚鲁曼才发现自己已经点头表示接受鲁西安的提议。

于是,以奇伊•里彼耶鲁为对象的这份奇怪的报仇条约就成立了。

这个时候,鲁西安•迪亚斯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取得了黑拉伯利斯大学的入学资格。只是,在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学力之后,比起去上大学,他更专心于报复计划。

奇伊•里彼耶鲁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那些失败者复仇的对象。不过,那是根据他自己的理性所想到的可能性,事实上他根本没感觉到自己已陷入危机当中。

在奇伊二十八岁的人生里,从来没尝过失败的滋味。出身于在赛安首屈一指的“二四家族”、从来没有金钱上的困扰。就学时的学业成绩也非常优秀,所以他能得到地球名门大学的留学机会,在当地还成为首席,另外,也得到了“名誉地球市民”的称号,虽然他并没有为此特别感到高兴或感恩。一回到故乡赛安后,他马上就成了父亲的助理。从那时候,一直以来他的立场即为企业的指导,在赛安小规模的财经界和政治界占有重要的地位。

二五○四年的“赛安一个月纷争”的时候,奇伊仅花了一点点的心思就引起了极大的效果。唆使“马克特”长官杰伯罗夫去暗杀迪亚斯老先生,这个功绩获得地球军的认同,因此里彼耶鲁家族的地位一口气提升到“二四家族”里的第一位。

而赛安唯一合法的政党“纯白党”党首亚鲁曼,则只是他手中所操纵玩弄的一个玩偶而已。奇伊这么做是要以赛安为立足点,最后连地球也都要得到手。

这是亚鲁曼第一次在下班后没有立刻离开办公室。他走向阳台打开窗户,迎着晚风,独自陷入沉思当中,一个带有嘲弄口气的声音打破他在沉思中的气氛。

“嗨,委员长,好久不见!”

亚鲁曼顿时不寒而栗。身为纯白党党首的他,头衔为总书记。委员长是已经消失不存在的赛安青年党时代的称呼了。会这样称呼他的就只有当年的赛安青年党的同伴而已吧。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没错,是记忆中所熟悉的声音。

“是谁?你到底是……”

对方并没有回应。不过,当这位访客转过身之后,眼前所出现的情景正是亚鲁曼所想象到的。他的朋友正站在阳台上。结实挺拔、看起来颇灵敏的身高,像被染上红色、纠缠在一起的毛线的头发,如同在火焰中燃烧着的石炭般的黑色双眼,具有挑战性的下巴。身穿着野战服,手中毫不隐藏地握着军用手枪。看起来就像是温柔猫科中的野兽一样。他是个危险的年轻人。

“奈德……奈德•伍德……”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真是不敢当呀。”

奈德没怀有任何尊敬之意的笑了。亚鲁曼在心里嘀咕着“真是稀客齐聚的一天呀!”他用生硬的口气跟老友说话了。

“找我有何贵干呀?”

“久别重逢,想要来找你叙旧啦!不要摆出那一脸不悦的表情嘛!”

“其实你是要来责备我的,对吧?我说得没错吧!”

“我没有想要责备你呀!因为每个人都有应该要走的路。不过,你会被责备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奈德的一番话听起来似乎蛮明事理的,但事实上他是不想理会亚鲁曼。亚鲁曼抿住双唇。以前曾是赛安青年党同志的两个人,现在却分成了管理和反抗的两方了。合法政党的纯白党和非合法政党的深红党。坚持贯彻自己志向的奈德和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哥哥手中的傀儡,被地球人藐视、让赛安人对他感到反感而满心自卑的亚鲁曼。这两个人现在只是形式上的朋友而已。要说什么好呢?奈德是为了责备我而来的吧?亚鲁曼如此想着。

“你想要来抓我回去当人质吗?”

亚鲁曼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一句话,奈德却刻意睁大他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他看。

“抓你这家伙来当人质?不错喔!可以考虑一下!”

奈德低声的笑着,并用左手抓弄着那头散乱的红发。

“不过,还是放弃好了。把你掳走的话,顶多让纯白党的头头换人当而已。这样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吧!”

亚鲁曼心想这小子竟然也知道详情。这小子也知道我只是哥哥手里的傀儡。

“先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变成伪善的人。我是来跟你说一件事的。无能的思狄嘉中将正在大声嚷嚷着要烧毁街区,我希望你能阻止他。我想你也不想让自己事后回想起来,心中不是滋味吧。”

“……我没有那种能耐。”

“不要那么自卑。”

这次奈德的笑可说是苦笑吧。

“你太容易放弃了吧。我可不一样。如果你不行的话,我们也打算自己出面阻止,只是这样一来又要发生不必要的流血事件。所以,我们很期待你的努力。”

奈德用眼神告诉亚鲁曼来访的目的已经达成,并轻轻地挥动了一下枪口。

“向后转!慢慢地数到300,在那之前,千万不要乱动。否则下场对你我都不好喔!”

因为他非常了解奈德他那过激派的个性,所以,亚鲁曼完全照着奈德的话做。就在他机械性的慢慢地数到刚好200的时候,没有敲门声,门就被打开了。脸色大变的秘书飞奔进来。这个秘书是哥哥派来监视他的,所以亚鲁曼根本不信任他,也对他没有任何友谊之意。不过,从秘书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他无法忽视不顾。

“在达萨伦行星上发生反军事暴动事件了!”

这个事件到底含有多大的政治性和历史性的意义呢?真正能了解到这一点的人又有多少呢?可是,亚鲁曼了解了。他面向着阳台,全身打了个大寒颤。晚风通过无人的阳台,吹向他。

第二章红与白之构图

“在热烫的引擎上泼洒冷水反而会引起爆炸。二五○五年,当时的赛安行星的情况就是如此。”

在三十年后所出版的一本名为“赛安战斗”的非小说类文学作品中,有一段内容如下:总之,“二五○五年的赛安”的情况,就和“一七八九年的法国”或是“一九一七年的俄国”的情形应该是大同小异吧!

在赛安的首都黑拉伯利斯市的一角,西十七街区被地球军亲手烧毁一事是发生在这一年的九月二十六日。在东西宽六百六十公里、南北长五百公里的空间里,有着破旧的公寓、无人仓库以及小工厂等建筑物的街区,被八千两百位的士兵所包围。

九点四十分,通过麦克风播放出要将街区烧毁的宣言后,被分划六十组的一千五百位士兵们闯入街区,将居民们一一撵走,因为再怎么说也不能连居民一起给烧了。但是,身为当地的居民们,对地球军的这种行动根本不会怀有任何“谢谢你们饶了我们一命!”之类的感恩的心情。成年男女就不用说了,连老人家、病患、小孩们都无一可以幸免,全都被赶出家门。这个时候,还有士兵将居民所剩无几的财物都放入自己的口袋占为己有。在诊所有一位身穿白衣看似为医生的男子站在士兵面前,抗议他们任意搬动病患的行动。

有一位士兵冷冷地笑了一下,绕到这名男子背后,高举起自动步枪,用枪托往他的后脑袋打了下去。重击声响起,男子倒在水泥地板上,然后听见一声悲鸣声,只见一位护士打扮,像是这位男子的妻子的女士飞奔到他身边。她将满身是血的丈夫扶起来,激动地向地球军的士兵抗议。

“滚开!你们这群赛安的沟鼠们!就是因为你们都不动手打扫自己肮脏的家,我们才来帮你们整理干净的喔!你们应该要感谢我们才对!”

士兵说完之后,就抓住受了伤男子的双腿,把他拖走了。女士一边哭叫着,一边从后面追了上去。

在一片混乱和喧闹中,十点二十分,街区就被放火烧毁了。在木造的公寓上浇上汽油,火炎喷射器喷出的火就像一尾红蛇般的往公寓延伸过去,公寓马上就着火冒烟了。地球军丢出了十几个燃烧手榴弹,到处都传出爆炸声,火焰四窜。十点四十五分,整个街区都被火包围住,黑拉伯利斯市街上的某个角落产生巨大的火团,冒出的黑烟也超过两百公尺高了。

“在晚上看的话,那火焰一定很美吧!”

有个士兵如此低语着,然而,这个声音马上就被围在周围的居民们的责骂声给淹没了。

这次深红党没有出面阻碍这个行动。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们出面,也无能为力。对于有超过八千名士兵在地面上,而且又是大白天所发起的行动,奈德根本无法想出对抗的战术。另一方面,纯白党的亚鲁曼•里彼耶鲁总书记虽然也再三地提出抗议,但都没办法阻止这次的行动。

“去告诉那些自称为深红党的非法地下老鼠们,只要他们不肯放弃反抗意识、丢下武器乖乖投降的话,我们每隔一天就会烧毁一个街区。造成这样的惨状,他们要负全部的责任。知道吗?”

思狄嘉中将骄傲地说着胜利宣言。他就是这种只会对手无寸铁、无法抵抗的居民进行放火、破坏等恶行后,还为此胜利骄傲自夸的人。他自己一个人在那边沾沾自喜,但他的部下们却非如此。部下们正站在被烧毁的街区前,应付着群众。

“深红党他们发生什么事了?”

群众们齐声问道,这个声音让士兵们感到畏怯了。

“深红党在哪里?就算你们赢了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市民,也赢不了拥有武器的深红党吧!”

反抗的声音此起彼落,要镇住这些声音实在是难上加难。士兵们在试着推开、撞倒、驱散市民们的同时,也终于领悟到自己正处于孤立无援的立场。

“治病就要治根,所以连住所都要烧毁,这是理所当然的处方。对患有精神方面疾病的病患也是要用同样的处方。”

思狄嘉中将似乎把自己当成了社会病理的治疗医师了。依菩琳心想: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医师呀。他是一位主张就算病患死了,也认为是动了一个成功手术的医师,而且还要收额外的手术费呢。

一旦让人感到反感和厌恶,思狄嘉中将想要保住最基本、在职业上受到的尊敬就很难了。不知何时,思狄嘉中将他那令人困扰的热情会再度燃起,并再向依菩琳伸出他的魔掌。不过,思狄嘉中将目前暂时没有时间谈情说爱。

“到今年的十二月六日为止,一定非得要根治赛安市民思想上的疾病才行。”

思狄嘉中将在今年的六月发表了这个宣言。一年都已经过了一半,事情都还没有任何迹象,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订十二月六日这个日期。

“为什么一定要在十二月六日不可呢?是什么纪念日吗?”

有许多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也都有着相同的疑问。不过,说到十二月六日的话,那一天就是地球军最高司令迪林嘉元帅六十一岁的生日。当大家了解到这一点后,连地球军的干部也都很吃惊,大家都在私底下互相窃窃私语。

“迪林嘉元帅该不会想要进入政治界吧?”

“有可能喔!三年后刚好有一次大统领的选举。”

职业军人在退役后两年内不得在公职选举中被提名候选。这是宪法规定的。如果迪林嘉元帅在明年退伍的话,三年后的大统领选举,他就可以出来竞选了。虽然六十四岁才参选大统领确实是不年轻了,但也还不算高龄。总之,先预算他可以担任两任好了,一任六年的话,说实在也够了。

如果对付赛安独立运动的强硬政策成功的话,迪林嘉元帅就会被视为政治界当中的一位英雄了。如果能给予军队好印象,并得到绝对无法认同赛安独立的保守势力的支持的话,那迪林嘉大统领的诞生就绝对不会只是一个梦想。但是问题在于,到选举为止,迪林嘉元帅是否能继续胜任他英雄的角色呢?所以,换个角度来想,驻留在赛安的地球军就背负着极为重大的责任。

九月二日,游击队又再度让地球军喝下败北的苦酒。一场名为“雷扎史密思之战”的争战就在这一天开始了。

雷扎史密思这个专有名词,不是地名,而是人名。在这一年的这一天,地球军的多拿伦多•雷扎史密思上校认为游击队占据了M十九号的下水道,所以他就带领了有八百八十名士兵的步兵部队前往入侵。因为之前利用武装快艇在水面上进攻都屡战屡败,所以这次他们想要试试用步兵来攻击看看。虽然说是下水道,但并不是到处都是有水的地方。

入侵四十五分钟后,终于走到了一个蜿蜒曲折的洞窑内,里面有一个宽广、类似地下室的空间。那里是一个足够容纳下一个连队的平坦岩场。刚到达不久,突然就有一股惊人的火力从前方的黑暗处袭击而来。

记录上写着,“那股火力简直就像强力水柱那样猛烈。”激烈的火力完全阻挡了地球军向前进。

在这个平坦的地下洞穴里,完全没有可掩蔽的地方,所以士兵们都只能趴下身,隐藏在石荫里来躲开炮火的攻击。也有士兵因为身体左右两侧不时有炮弹弹过来的声音,怕得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完全无法反击,所以时间也就在焦虑和恐惧当中慢慢地流逝。当枪炮声和回音都停下之后,就只剩下烟雾和寂静覆盖在地球军的头上。待一切稍稍平静后,部下们马上起身整好队伍,再度继续前进。就在这个时候,新的炮声又如同暴风雨一般袭击而来,这一次,士兵们被从左右两方攻过来的火炮给打倒了。悲鸣声消失在枪炮声当中,红青色的火光划过了地底下的空间。

“可恶!怎么会从左右两边……!”

上校说不出话来了。在他们的左右两边有着非常宽广的水渠,要利用轻型火器攻击他们,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为了让枪弹找不着目标,他们还特地将队伍后方留出空间。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枪火出现在水面上,那也就是说游击队是躲在水里面开枪袭击地球军的。

这边的水流量并不大,所以地球军并不知道这边也可以徒步渡过。

突击彻底成功!中断前方的枪击,只是一个陷阱而已。当然,枪击一事也是一样,从右方逼近,也只是掩护的作战方式之一而已。

“改变行进路线!”

雷扎史密思上校大声喊叫。其实是他不喜欢“撤退”这个字眼。不过,事实上他们也不是真的往后退,只是改朝左方前进而已,这样一来也可以强辩这并不是撤退的动作。

不过,不管字典上的解释为何,目前雷扎史密思被敌人追得无路可逃、被逼到绝境的确是事实。他们在水深至脚踝深度的水面上急速奔逃着,让八百名以上的军队,在狭窄的空间内,同时往相同方向移动,似乎就成了尖峰时段的密集状态一样。然而,冷酷地游击队早已算好时间,在那边集中火力等待着地球军的到来。

那是针对密集队形进行近距离射击的集中火力。在这种攻击下的成果可真是相当丰厚呢。

地球军的士兵们每一秒钟就倒下一位。从军服的胸部或腹部位置开出一朵小血花,并在短短的一声惨叫后就倒下了。

指挥官多拿伦多•雷扎史密思上校将手枪高举过头顶,准备下指令。但是他却永远无法下达那个命令了。在上校的左脸颊、左锁骨下方、右腹上侧、以及左脚膝盖这四个地方,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内冒出了红色的烟雾。上校张大嘴巴、发出了无声的惨叫后,就往后仰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胸口中了第五枪子弹,多拿伦多•雷扎史密思上校就像被一名巨大的透明人挤扁了一样,身体奇异地扭转之后倒下。

在证实上校战死十五分钟后,指挥系统也因此完全被破坏掉了。地球军弃战友的尸体不顾,纷纷各自窜逃离去。

约有一百多位士兵无法顺利逃离,全被抓起来了。游击队指挥官笑一笑后对他们说了一段话。

“就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我不会把你们抓起来,只要你们把武器留下就好了。啊!对了,还有粮食也都给我留下。”

接着游击队连医药用品都一起征收。有二十位左右的地球军士兵还被要求将军服脱下,地球军军服在游击队的行动中也帮了相当大的忙。同时,他们也把所有士兵的识别卡都没收起来。被“潜藏在下水道的山贼”扒光全身军服后,名誉扫地的地球军军人们才勉勉强强地得以逃回到地面上来。

“雷扎史密思之役”对赛安独立派,也就是“深红党”而言,是又加上了一笔金字记录的胜仗。不但让对方的高级士官战死,还夺得大量的重型武器。虽然夺走人命的喜悦是和人性背道而驰的,但这次的战役确实是一场大胜仗。

地球军共战死五十九人,受伤者一百一十四人;反之,深红党死亡人数零,受伤人数十七人。这也难怪琉霖会满意地吹着口哨,并直呼着“完美大胜战!”

那一晚,地球军队的发表公文上写着,“这场战斗我军得到压倒性的胜利。游击队有多数受伤者,至少超过一百位以上的队员战死。”这根本和事实不符。

“地球军改写了战亡者的数字。这也就表示说他们已经尝到精神上的挫败感了。因为,如果他们依然有自信的话,就不会伪造不实的数字了。”

奈德微笑着认同培特罗夫的这番说明。

“思狄嘉那老家伙一定气得发昏了吧!”

“没错!只要一开始在数字上动手脚,那就没完没了了。简直就是把自己慢慢逼上绝路嘛!”

培特罗夫的洞察永远是那么地正确。军政总部长官思狄嘉中将因雷扎史密思打败仗,在心理方面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地球军要回复战斗力等于是遥不可及,顶多是继续将兵力和装备或物资送给赛安而已。如果当初雷扎史密思上校向思狄嘉中将要求增强兵力的话,一定会被反问为何有这个必要。答案也只能说只有增强的兵力,才不会再遭到损害。也就是说,要求增强兵力的话,也就是等于明白告诉了思狄嘉中将,以目前的兵力无法镇压住游击队一样。这就是军队内部的组织理论。

可以代替思狄嘉的人有不少。也就是说思狄嘉面临着随时随地会被换掉的威胁。对于地球军最高司令官来说,他并没有义务要保障思狄嘉个人的幸福,所以,只要思狄嘉不再能对军队有任何贡献的话,那他的位子就该让给其他人了。

思狄嘉对赛安行星根本没有任何眷恋之意,他一心只想早日回到地球去而已。不过,他本来是想要凯旋归国的,不料却因为被游击队反将一军而惨遭人事更动,真的是其惨无比。

本来游击队那边想到更狠毒的作战方法,那就是准备诱拐思狄嘉。这么一来,一定能造成非常棒的效果,但是考量到现实的状况,诱拐思狄嘉之后,他很可能会遭到暗杀。

目前并无法排除这个可能性,所以就算有诱拐的成功率,但也不能冒这个险让计划被阻断。因为就算打倒思狄嘉一个人,在地球军里还是有许多可以代替他的人选,所以,并不是抓到思狄嘉一人就可以享受到成功的喜悦。

游击队曾有过这种惨痛的经验。打倒步入老年的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独裁者本来是以前赛安青年党的目的。当初以为只要没有迪亚斯,赛安就会得到自由平等和独立,但事实又是如何呢?现在的赛安市民们都怨叹着认为之前迪亚斯时代比较好。

“打败敌人的话,敌人会因此变得更强势。”

这种矛盾的战术常常影响深红党的战略。消灭掉一个小队,接下来就会有一个中队出现。把一个中队解决掉的话,下一次就会出现一个大队。所以,不可能一直都享受“胜利啦!我们赢啦!”这样天真的喜悦。

这一次虽然没有死亡人数,但受伤的也有十七人,这样下去会影响到深红党的战力。现在又无法公开募集党员,就算短期间内有增加人数,以战斗成员五百人来说的话,顶多也只是五个中队而已,根本无法成为“大军队”。

还有,对负责组织和编制的负责人琉霖而言,扩大组织、增加人数并不单纯只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因为人数增加,组织的密度就会变稀疏,另外,不得不考虑到有纯白党的间谍潜入的可能性。这样一来,要小心注意的事情太多的话,同志之间就会互相猜疑,进而使整个党内的气氛变得很阴沉。

“唉呀!真是件苦差事呀。都没有人愿意帮我的忙,所以我就只好自己一个人苦撑下去了。我所向往的设计师的生活到哪里去了呢?今后的生活是要让容姿端丽的模特儿包围着度过呢?还是继续让这种整天满身污垢汗臭的游击队给包围着好呢?唉!我的人生是黑白的呀!”

这种听起来不太像是在吐苦水的抱怨方式就是琉霖的作风。奈德和培特罗夫都笑了。当他们收起笑容后,仔细想想,实际上他们的立场并没有地球军所评估的那么好。

“如果我们能够一直继续打胜仗的话就还好。但是万一输了一次之后,问题就会接踵而来了。”

“没错!这话一点都没错!”

深红党并不是完善无缺点的组织,当中有不少的小问题存在。而能不能继续打胜仗,也就得看能不能克服这些小问题了。当然奈德那被认同的指导能力也是拥有不败战绩的原因之一。他们一定要继续打胜仗!至少目前必须要这样。

如果军事上的胜利和政治上的胜利无法结合在一起的话,那就毫无意义可言。只要一打胜仗,地下广播电台也马上就会开始活动起来。

“嗨!这里是自由赛安广播电台。虽然是常常在募集赞助商的贫穷电台,但是为了正义和真理,我们全体同仁上下会一同继续努力的。那么,各位听众,现在我们要报告的消息是,地球军的勇士们今天又再度彻底地输了。他们真的是百输不厌哪!现在他们的同袍之间一定正在大眼瞪小眼,互相陷害说‘你们那一队都还没有出动过,所以下次换你们出动吧!‘像这种情况,在专业术语上称之为末期症状,不知道各位知不知道呢?”

“游击队这些垃圾。”

思狄嘉中将大声怒吼着,连收音机都敲碎了呢。军队总部装备的负责士官看着收音机的残骸,偷偷地叹了一口气。他心中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下场,所以准备的收音机也是个便宜货。

思狄嘉口沫横飞地咆哮着。

“你们这群没用的家伙。竟然让游击队这么出名,有什么要解释的快说来听听!欧培罗曼中校!我可没听说你连舌头都受伤喔!快给我解释清楚。”

队长欧培罗曼中校自己也受了伤,头上包着的绷带还看得到血迹。受不了长官对于战败后的一番斥责屈辱,他开口说话了。

“那是因为敌军比我军更精通下水道的整个地理状况。”

“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

“你刚刚说了敌军,对吧?那些家伙根本就还称不上是军队,只是一群游击队的暴徒而已。小心你的用词!”

被抓语病的欧培罗曼中校气得咬牙切齿。但他才一咬牙就让他痛到往后退了好几步,甚至还摔了一跤。那是因为他咬到了在作战时,不小心撞到岩石,智齿因此断落所导致的伤口。忍住身心的痛楚,中校继续说下去。

“不管怎么说,总之游击队他们比我们熟悉下水道的地理环境是事实。如果我们认真地调查所有水道,彻底地紧迫他们不放的话……”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思狄嘉中将不屑地打断了部下的报告。事实上,他也派了好几次调查队去探查下水道的情形。

不过,那几次的调查也都遭到游击队的阻碍。而且,在“赛安一个月纷争”的时候,有关下水道的电脑资料竟不知被谁给删除了。这对现在的地球军来说是一大灾厄呀。

不过,接下来又再提到另一个提案。

“在A地点进行大规模的测量调查,并借此引起游击队的注意力之后,再改从B下水道入侵。这个方法如何?”

这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不过,因为对象是游击队,所以无论如何几乎都是考虑用消极性的作战方式。和游击队不同的是,地球军两肩还挑着面子和政治等问题。

“那么,就以调查队为诱饵将游击队集中起来之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虽然地球军认为这是个极有效的作战方式,但是却不是明智之举。因为如果调查队后面跟随着一个大部队的话,一定会让游击队发现的。而且,等到游击队聚集后再出动军队的话,根本就会来不及。虽然目前只能用大量的兵力来掩护调查队的下水道调查行动,并借此来追捕游击队之外,别无它法,但是这样做真的太浪费时间了。

“我们都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和那些游击队队员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请拿出你们的智慧想一想。”

不过,从实战经验方面来看的话,这是一场地球军和“深红党”的游击队能好好一决胜负之战。另外,就受过正规军事教育这一点来看的话,地球军太被理论给束缚住、缺乏柔软的思考能力,所以才会多次被游击队所骗。

仔细观察地球过去的历史,有不少强大正规的军队都被弱小的游击队给蒙骗上当的例子。不过,那种时代也已经过去了,对付游击队的情报,只是一个记录罢了。更何况,至今都没有人用过下水道来进行游击战,这是首创先例。所以,根本没有办法求助于任何人,地球军也只能继续伤脑筋和生气而已。

引起地球军的困惑和怒气的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连续败给游击队的关系。市民们对军队的敌意日渐高涨也是原因之一。

“我们要自由独立的赛安!”

“够了!思狄嘉!滚出去,地球军!”

在公共建筑物的墙壁或地面上,到处都可以看到用喷漆喷上的像这一类咒骂地球军的涂鸦文字。虽然并不是有组织的行动,但这种行为反而更难以统制。

“今天也打败仗的地球军,一天到晚就只会怒骂赤手空拳的敌人,碰到持有武器的敌军的话,就只会哭着求饶。唉!真是太可悲了。”

不管再怎么擦拭清除,都没办法杜绝这些涂鸦文字。在没有言论和报导自由的时代,这种涂鸦或是谣言就变成了市民们重要的武器了。现在的赛安正是如此。

虽然说地球军有大批军力驻扎在黑拉伯利斯市,但是总士兵数也还不及黑拉伯利斯市全人口的1%,所以,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让全部士兵都出动来加强勤务,而监视器的能力也有限。所以,对于这种涂鸦攻势,地球军是处于手足无措的状态。

然而,患有比到处涂鸦更严重的问题呢。

首先是在比对过从“雷扎史密思之役”受伤士兵体内取出的子弹之后,发现竟然和地球军制式枪械的子弹是完全一摸一样的。

也就是说,事实上在这场战斗中,游击队所用的枪和子弹原本都是属于地球军。

“被自己的枪射伤后,用自己的药来治疗,还真是方便呀!”

地球军当中受伤的士兵们如此叹息、自我嘲讽着。要是连这一条命都救不回来的话,连自嘲“被装入棺材扛回自己的故乡”的机会可能都没了。思狄嘉见事态严重,就派宪兵调查,但并没能马上得到结果。焦躁不安的思狄嘉马上又因为不安提出了新的疑问。

“没有武器,那些家伙是怎么得到粮食的呢?所有的物资不是都被我军控制管理住了吗?”

在这个时候,就算所有的经济行为都被军队控制住,也会有碰壁的时候。不管是军国主义也好,共产主义也罢,如果经济被统制住的话,黑市就一定会在这个时候诞生。如果强化统制,让物资缺乏的话,黑市的繁荣也会以同等的比例成长。接着,为了保护自己,也会将地下经济武装化。这样一来,不管是政治的反抗者或是经济的反抗者,都会成某一体站在同一条线上来抵抗共通的敌人。如果到这种地步的话,就已经无法再维持良好的秩序了。

赛安还没有到达这个阶段,只不过琉霖已经开始构想并准备进行和地下经济团体联系合作,或者联合地球军内部的反战份子一起行动了。另外,他的视线所涉及的范围并不是只有赛安行星的地表而已,说夸张一点,他的视野已经延伸到整个太阳系了。

九月二十八日,他们游击队的理论精神指导迪伯亚先生提出了一个问题。

“其他的行星都还没有动静吗?”

迪伯亚先生绝对不会用焦躁不安的口气问话,但这却也让年轻人感到脸红不好意思。就算在边境行星的一个角落里的下水道战胜地球军,这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胜利而已。绝不能因此就感到满足自豪。所以,当他们回答“还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迪伯亚先生点点头表示了解之后,又喃喃自语了。

“就算现在在其他的行星上有反地球的行动,这些消息说不定已经被地球军队给隐匿封锁起来了。对他们来说,他们没有必要刻意地将自己的弱点公开给大家知道,因此这也是他们的手段之一。”

琉霖听了之后挑挑眉头。

“不知道现在在地球上的在野党议会及新闻记者们,他们在做什么呢?我对他们满怀期待呢。”

“在新闻记者群中太多胆小鬼了。”

如此对琉霖说的就是毕业于黑拉伯利斯大学政治新闻系,并曾志愿当新闻记者的红发青年。

“如果只是胆小的话,那也就算了。可是,只要他们一碰到强势的人,马上就会自己摇着尾巴去接近他们。因为他们想要成为权威人士的手下,以便自己也可以掌有一些权力。”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奈德会投笔从戎的原因了。虽然琉霖说他是“太年轻、意气用事。”培特罗夫认为他“太快放弃了。”但在这一点,他们却无法改变奈德的决心。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要想想办法才行。就是因为这个想法,才让他决定放弃安定的生活,全心投入无法赚得分文的游击队活动。

“只要赛安努力加油的话,其他的行星也会随之而起。这样一来,就有可能推翻地球单方面的支配管制。”

敌方和同伴都有着这种相同的共识。也就因为如此,地球军才认为非得要将赛安的反抗行动彻底粉碎不可。另外,也是为了能让“想要成为第二个赛安行星吗?”这句话,能对其他行星达到威胁的效果而已。然而,在去年年底的时候,这个目的已经彻底成功了。金星和火星都被地球军的实力和强硬的态度给吓倒不行,所以也不敢再发出任何不满的抱怨声。

但是,被压抑住的怒气,在内心里渐渐地形成反弹的高压。然而造成这个高压爆发出来的起因就是赛安独立派,也就是“深红党”完全战胜地球军一事。只要证明地球军也不是所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就可以赋予其他行星一些勇气。

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行星表明希望赛安继续反抗下去。因为害怕胆怯吗?并不完全是这样。培特罗夫认为,说不定是因为地球军掌管情报,隐匿实情,不让其他行星知道赛安的现况所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要如何让大家知道赛安的实况呢?那就一定要实施一些能确保和各行星之间情报和通信的方法手段。

而在地球军的赛安军政总部,思狄嘉中将正急得焦头烂额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

依菩琳•斯格拉牡只是在一旁冷漠地看着她的上司。

思狄嘉中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并不是无能的人,只是对于这次讨伐游击队一战,所有的行动都无法顺利进行而感到不安。虽然不停地叱喝在“雷扎史密思之役”打败后就离去的实战指挥官们,但最后责任就像回旋镖那样,终究还是回到思狄嘉的身上。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一雪连战连败的耻辱呢?要怎样做才能得到迪林嘉元帅的赞赏呢?最后,已经想到厌倦疲惫的思狄嘉没有抱着任何期待地问他的女秘书,看看是否有其他不错的想法与意见时,他得到了这个答案。

“让纯白党的人带着武器,和赛安人互斗,您觉得如何?”

虽然依菩琳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但她的提议却让日后的赛安有了重大的转变。

听了依菩琳的建议后,思狄嘉中将想到了出人意外地策略。一直以来都只局限于正规军队的范围内考量的思狄嘉,想到了这个就算不向地球政府要求增加支援,也能增加自己同伴们战力的方法而开心不已。

“斯格拉牡小姐,你真是一个富有想象力的女性呀!”

思狄嘉装模作样地拼命赞美他的女秘书。

“没错!那样做就对了。让赛安人自相残杀。纯白党那些家伙是站在我们和赛安人的中间,应该会成为我们的防护墙才对。嗯!总之就是要进行分割统制就对了。现在马上就向里彼耶鲁总书记指示这件事吧。”

于是,依菩琳的建议就这样被采用了。而她的提议也并不是稀奇古怪的,那完全是一个针对游击队战法的传统基本对策,只是依菩琳刚好误打误撞碰上了。思狄嘉中将心想真是挖到宝了呀!于是他马上就和亚鲁曼•里彼耶鲁取得联络。

另外,这个有名的提案也完全在深红党的战略家尼可拉•培特罗夫的预测当中。在九月上旬左右,培特罗夫已经先告知同伴们纯白党正在进行武装化一事。

“万一纯白党加入地球军的实战行动后,短时间内或许会对我们造成不利。但以长期来看,对我们是完全有利的。因为第一,他们作战行动的统一性会被破坏。接着,地球军会对由自己提供武器的队友感到不安。此外,纯白党也是赛安人,地球军一定会开始揣测纯白党是否会勾结游击队,再把枪口指向他们。等到地球军开始有这种想法后,我们也要开始进行工作,将当中的裂痕扩大。只要整个合作事态有一点点裂缝,接下来只需轻微的力量就可以让分裂的速度加快。我们可以让这个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也能让我们的力量集中起来后完全充分地发挥它的价值。只是问题在于,我们要将力量集中在哪一个点上?”

“这话怎么说……!”

琉霖在反问培特罗夫后,好像马上就想到什么事情似的。这个头脑聪敏的年轻人,马上就解读了培特罗夫的对策。

“原来如此!要利用我们的青年党委员长大人来帮我们做事呀!”

“没错!非常聪明,一点就通。”

培特罗夫对琉霖眨了眨眼。此时,一直看着下水道地图的奈德,终于抬起头来看培特罗夫。因为奈德比较热衷于战术,所以,对于刚刚这件事情的反应比琉霖迟钝了些。

“培特罗夫,你想到什么对策呢?”

“让亚鲁曼•里彼耶鲁造反。派他去给他哥一些忠告。”

“哇!真够狠毒!”

“你至少应该说是非常巧妙的计划吧,琉霖!”

培特罗夫说明了整个计划。先计划让亚鲁曼去跟奇伊说他要违背他。奇伊刚开始听到一定只是一笑置之,但是如果继续让亚鲁曼不停地说下去的话,奇伊为了预防万一,一定会在弟弟亚鲁曼身边开始试探他。另外一方面,让亚鲁曼知道他哥已经对他产生怀疑,这样亚鲁曼一定会感到不安,对吧!刚开是他一定会认为怎么可能,不过一旦有了这种疑虑,就不容易消除了。

“那么,真的要让亚鲁曼对他哥持有反感之意吗?”

培特罗夫以点头回答了狄卡•菲丝的问题。

“一定要让他对他哥有反感之意,这是一定的。问题是要怎么去煽动他呢?如果亚鲁曼有自己的武力的话,那冒了许久的烟就有可能起火燃烧了。”

在日后证明了培特罗夫所洞察到的事,真的准到不行。只是,在九月底的时候,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

九月三十日,纯白党总书记亚鲁曼•里彼耶鲁把一位一脸落魄的中年男子叫到党本部来了。看到这位肩膀异常宽大的男人,亚鲁曼倒吸了一口气。这位男子就是以前以“马克特长官”之名恶名远播的杰伯罗夫。

杰伯罗夫的双眼依然闪烁有神。一年前,亚鲁曼•里彼耶鲁只是一头被他逮捕到的可怜小羊,但现在却已经是“纯白党”的总书记,并成为赛安的代表。虽然他只是哥哥手里的傀儡,并未握有实际的军政权,但却不是像杰伯罗夫这样凄惨的囚犯。就算只有社交地位,但和这位仍在缓刑中、失业的杰伯罗夫比起来,就有着天地之别。

在迪亚斯老先生死后,杰伯罗夫在社会上已经完全被抹杀掉了。而亚鲁曼却采用了这样的杰伯罗夫担任纯白党的武装组织负责人。对于弟弟的这番作为,哥哥奇伊只是笑笑地对他说“随便你!”

让杰伯罗夫站着,自己却坐在安乐椅上的亚鲁曼说话了。

“我再问一次,我可以相信你对我的忠心吗?”

亚鲁曼以存有优越感的口气,用“你”这个称呼来叮嘱杰伯罗夫。杰伯罗夫那厚实的身躯不禁颤抖了一下。同时呈现落魄弧度的嘴唇动了。

“是的,请相信我!我忠心地为总书记阁下效劳。”

虽然说杰伯罗夫没有选择的余地,但在他心中早已有所打算了。在他眼里看来,弟弟亚鲁曼比哥哥奇伊容易对付多了。他认为反正这小鬼就只会照自己所想的去做而已,所以,虽然杰伯罗夫在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向亚鲁曼低头,事实上,他那冬眠已久真正的自己早已经苏醒过来了。

总之,杰伯罗夫就这样奇迹似地复活了。听到这个消息的琉霖只是吃惊地张大嘴和眼呆在那边。

“杰伯罗夫就是那个杰伯罗夫吗?”

“没错!就是在东十六街区开面包店的杰伯罗夫。那家店的黑麦面包真的是有够难吃的啦。”

奈德对自己所说的这个笑话感到生气,轻轻地踢了一下活动指挥部的桌子。桌上的马克杯动了一下,咖啡也溢了出来,把放在桌上的地图都染黑了。

“你觉得呢,培特罗夫?亚鲁曼•里彼耶鲁可能会颐指气使的指挥他以前的敌人吗?”

“是抱着报复的心态吗?不管对象是谁,那样做不是有点危险吗?”

培特罗夫听了奈德和琉霖的想法之后,思考了一下子。

“我们大家都一样,说不定我们都小看了那个委员长。或者是他那被埋没已久的素质,开始发芽了也说不定。”

仔细认真想了一会儿的培特罗夫,对于分析整个局势一事变得完全毫无把握。

“不管怎么说,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让地球军和纯白党之间的关系发生龟裂,如此而已。”

就算是培特罗夫,也有他无法预料到的事情。他没有想到在背地里指使亚鲁曼•里彼耶鲁的竟是一位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而这位少年也就是被埋葬在过去记忆中的老独裁者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孙子。常被称为“不死之身”的亚雷萨德罗•迪亚斯,没想到竟然会碰到杀身之祸。

表面上,鲁西安•迪亚斯还是个小孩子,但他却是一举失去权势、落没、被遗忘的迪亚斯家族中唯一存活的一个小生命。祖父已经永眠地下,父亲又过着不为人知的平凡市民的生活。而鲁西安本人也继续在家人的看护下,通过大学的通信讲座一边继续学业,一边在家中订定着将赛安夺回迪亚斯家手中的计划。

而要亚鲁曼采用杰伯罗夫则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杰伯罗夫就是直接杀害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凶手。反正他也只是被人利用的家伙,所以鲁西安并没对他怀有很大的恶意。只不过杀人确实是犯罪的行为,所以他必需要弥补自己所犯下的罪过。在这个少年那美美的唇形上露出了苛刻的微笑。利用亚鲁曼•里彼耶鲁,让杰伯罗夫和奇伊都各自走上属于他们自己的下场。

在另一方面,奇伊并未察觉到弟弟有什么改变,敏锐的他造就了不少事情成功的结果,但仍然有一些些的迟钝之处。不过,奇伊原先也没有把赛安放在眼里就是了。从赛安是自己的故乡这一点看来,他没有任何爱恋之意;而从一个活动的舞台看来,他更是对它有许多的不满。因为那只是一个贫穷落后的灰褐色行星而已。也因此,他对这个行星只有不满,没有爱。奇伊确实可以用走捷径的方式成为全人类的指导者,不过,因为赛安行星才刚诞生、刚起步不久,所以,还是必须要绕道而行才可以。

奇伊认为眼光要看远一点才好。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报复者正在他脚边挖掘陷阱。

九月三十日,思狄嘉中将提出一份申请书给地球军最高司令部。

“……对于地球军的将兵而言,赛安行星是一个体验实战经验的重要场所,也是测试武器的宝贵地点。基于以上的理由,相信今后从地球上增派一定数量的战力到赛安来,多少都会有其意义存在。特以此申报。”

事实上他就是希望能增加支援,但却又无法说明。思狄嘉中将这么做是为了尽量不要让自己的指导能力遭到质疑。

只可惜,在遥远的三亿公里另一方的迪林嘉元帅却对此嗤之以鼻。“看来思狄嘉这家伙似乎已经陷入困境了。真没想到他也是一个派不上用场的无能者。要玩弄诡辩,不如多花点心思、绞尽脑汁让我看看他更好的表现才是呀。”

收起笑容的迪林嘉元帅像丢弃污物一样地把申请书给丢在地上。站在一旁的副司令官犹豫着要不要将申请书捡起来。迪林嘉元帅离开桌子后,将双手轻轻地交叉放到身后,并望着窗外。当他往下看,那看起来像大海般的大河川悠然流动着。欣赏着这片风景的元帅又开口说话了。

“如果在今年内,思狄嘉那家伙没办法完全镇压住赛安的话,我也已经另有打算了。”

“阁下?”

副司令官紧张了起来。迪林嘉元帅到底有什么打算呢?背对着副司令官的元帅依然站在窗边凝望着窗外,许久不再多说一语。

第三章轰炸

赛安的情报通信范围有个奇妙的空白空间。“在达萨伦行星上发生反地球动乱事件!”这个重大的消息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却依然无法传达到赛安的社会上让大家知道。

当然那是因为所有的情报都被驻留在赛安的地球军的军政总部所统管之下的结果,但事实上,就连这个军政总部都受到地球政府军的报导管制。

“赛安没有必要知道达萨伦的情势。赛安军政总部只要了解并管理好赛安上的事情就好了。”

事情就是这样。实际上,因为赛安军政总部部长思狄嘉中将无法成功地对抗赛安游击队,所以就算上面如此决定,他也无法抗议。而且,就思狄嘉的立场看来,虽然迪林嘉元帅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但元帅也有可能通过这个通讯方式来传达他的那股怒气,所以思狄嘉对他可谓又敬又怕。然而,地球军内部纲纪中有所松懈宽容的地方,那是为了方便迪林嘉元帅动用自己的交情做一些变动的关系。

在上海,宝山地区的最高司令部里弥漫着一股就像那里是迪林嘉个人的城堡般的气氛,但自从达萨伦发生动乱以来,城主大人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

“都是因为思狄嘉那个无能的家伙,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将赛安的游击队扫荡平息。也就是因为他迟迟无法击败赛安游击队,才会引起达萨伦的动乱火花!真是一群没用的饭桶……!”

迪林嘉元帅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派思狄嘉中将到赛安担任军政总部长官的人是他自己。骂思狄嘉是无能的人的话,也就是承认自己选错人选。想到这里,元帅就再也骂不下去了。但是在迪林嘉元帅内心的怒火并未熄灭,还气到太阳穴部爆青筋了呢。幕僚们看到都吓得缩头缩尾,不安地彼此互看着。

“把思狄嘉换下来,如何?”

有一位幕僚如此说道,本来想迎合元帅的怒气,没想到却造成反效果。迪林嘉元帅用如同饥饿的肉食野兽般的眼神瞪着这位幕僚。

“嗯!真是个不错的点子呀!只是,要是把思狄嘉换掉的话,要找谁来接任他的职位呢?您要去吗?要试着去赛安讨伐游击队看看吗?”

“不!我没那么……”

那个幕僚吓倒脸色发白,不敢再多说,迪林嘉元帅则是气呼呼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把思狄嘉中将换掉的话,那赛安的反抗份子一定会高声欢呼。说不定还会高兴地跳着舞说“赢了!我们赢了!”绝对不能让那些家伙称心如意,在那边欢欣鼓舞。一定要尽力将他们全部击败,不过,地球政府军不可能再增加援兵了。第一、因为去年元帅已经宣说完全占领了赛安,那个行星的治安已经完全复原了,所以,如果现在再增加援兵的话,就等于是自己拆穿了赛安的治安已经恢复的谎言。第二、现在正值达萨伦的暴动时期,一定要保留基本必要的兵力才行。

或者是,先派遣大量兵力到赛安去,将赛安的反抗份子一举击溃之后,在思狄嘉中将返回地球的途中再将他杀人灭口。迪林嘉元帅举棋不定。一年前,那么意气风发地决定出动地球军,漂亮地解决了动乱的迪林嘉,这一次却不一样了。去年尽力为了确保全太阳系和平所想出的迪林嘉战略,现在若稍有差错就会前功尽弃了。

退席之后,有两位士官小声地谈论着。

“一直到前几天为止,迪林嘉元帅还得意到不行呢。可能得意过头,开始要走下坡了。”

“没错!最后说不定是赛安夺走了迪林嘉的生命那种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结果呢!他一定恨死游击队那群人了。”

“说不定他还会突然暴走呢!他没问题吧?”

“这个嘛……”

两位士官说到这不禁打个寒颤,露出不安的表情。他们所说的暴走有两种意思。一个是地球军对赛安采取无差别的全面轰炸之强硬手段。另外一个意思就是迪林嘉元帅对地球军引发军事政变,用不法手段取得最高权力。这两种方式都有可能发生。如果是后者的话,不知道整个局势会变成如何?如果要抵抗军事政变的话,就可能会引起各行星一起叛变,到最后不只是赛安,全太阳系都会被卷入动乱的漩涡里,一发不可收拾。

驻扎在赛安的地球军将兵们也会一同面临这个凄惨的情势。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公平的。在赛安的地球军和在地球上的地球军无法相比的是,赛安上的地球军要面对敌人、而地球上的地球军们不需要。这使得他们更感到被孤立。在赛安行星上,他们又被赛安人民充满敌意的眼神包围住,这让他们更强烈的感觉到自己是被抛弃在涨满潮的孤岛上的地球军。

之前烧毁市区街道的暴行,明显地让赛安市民反地球军的想法更加恶化。走在街上的士兵们会被躲在大楼暗处的人丢石头,咒骂的涂鸦也继续增加中。半夜里,军舍的庭院遭人丢鞭炮,或者假警报三不五时地在天快亮的时候响起,造成士兵们睡眠不足。

虽然一开始就有此心理准备,但是士兵们还是深深感到被孤立,也因为精神这样地过度紧绷,使得大家的眼神也都变得更凶恶了。要是看到市民们有可疑的举动的话,马上就会脸色大变地簇拥而上,再用自动步枪的枪身将他们打倒。看到这些情景的赛安市民们反抗的心情就更强烈了。强烈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以致于开始产生恶性循环。地球军虽然拥有可压制人民的武器,但在心理方面,却被赛安人继续压迫着。他们开始认为最惨的绝境正在等待着他们。

思狄嘉中将的面相看起来比以前更凶恶了,说他是高级军人,还不如说他比较像是犯罪组织里的老大。不过,这并不是他愿意的。本来他是一位很有才能的军官,运气也不错。可是,现在的他可能会被认为他所有的才能和运气都已经被耗尽了吧。

如果将整体的数值总合归零的话,那地球军得到负分,就一定有人得到正分,这样才能达到数字的平衡。而在目前的这个场合来说,也就只有赛安的游击队组织“深红党”是能够简单地让红字变成黑字的人了。虽然无法制止住地球军烧毁街道的暴行,但这是地球军让自己得到负分的主因,而深红党也因敌人这种过度恶劣的行动而得分。不过,大家并未因此感到高兴。

“再怎么说,照目前的状况来看还不能算是成功。”

在周围安置了一些生火器的地下基地中,本部的帐篷里,迪伯亚先生如此对年轻的干部们说了。当有人用充满疑问的眼光回看他,迪伯亚先生又再说明了一次。

“听好!事实上你们打了一场漂亮的仗,而且是屡战屡胜。只是,对赛安人来说,可能赢过头了也说不定喔。”

琉霖开口说话了。

“嗯!我了解您所说的。也就是说赛安的民众开始依赖深红党,也觉得不再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和那些邪恶者对抗。如果我们一路赢下去的话,民众依赖外力的念头也会越强烈,这样对赛安反而不是件好事!这就是您所说的意思,对吧?”

“我对琉霖的解释打九十五分。被扣掉的五分是因为你的反应太快了,以致于没有给其他的钝才考虑的时间。”

迪伯亚先生仔细地来回望着自己的学生,奈德和培特罗夫只能苦笑地互望着。不过,原本学生们就喜欢这样的迪伯亚校长。此时,狄卡•菲丝这位女士兵举手发言了。

“可是,校长,如果我们打败仗的话,大家岂不是会很失望吗?目前,依然持续以击退地球军的攻击战略进行应该还没什么问题,但是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呢?”

“问得好!这就是我接下来……”

迪伯亚校长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另一个应该算是兴奋的声音给打断了。一名名为雅布特鲁弥鲁扎,负责通讯工作的党员站在帐篷入口那边大喊。

“窃听到军事的通讯了。在达萨伦也爆发反地球暴动事件了。”

“终于有人跟进了呀!”

奈德发现自己兴奋到双颊发热。悲惨不在赛安之下、一样在地球军高压下呻吟的达萨伦也奋起反抗的话,今后,独立运动的火焰就会扑向火星、金星、以及其他的行星了。说不定整个太阳系全体都会沸腾起来呢。虽然大家都想要更进一步了解详情,但不愧是军方通讯电脑,在第一时间已经侦测到情报被窃听因而启动了防侵入系统,所以,弥鲁扎也无法继续窃听下去。等大家冷静下来之后,又有一个新的报告进来了。

这次是负责监听调查里彼耶鲁兄弟动静的一位名叫杰佛利马奇诺的党员。虽然他是今年才加入深红党,但以前也曾是赛安青年党的一员,他原本是希望当一名新闻摄影师。

“委员长……”

那是曾经身为赛安青年党党员的习惯,他们都用亚鲁曼•里彼耶鲁的旧职称来称呼他。

“委员长目前有个奇异的行动。这实在是非常凑巧。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只监视哥哥奇伊的全部情形,但没想到能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有一位人物出现在亚鲁曼•里彼耶鲁的旁边。戴着淡色系的太阳眼镜说明着情形的马奇诺表示。

“什么人?”培特罗夫问。

“是一名少年。大约才十五、六岁左右。”

“长相呢?”

“是个美少年,但是目前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想要跟踪他,又觉得太危险了。不过,当时他好像在找什么似的。”

“委员长对美少年有兴趣吗?”

不知道谁开的玩笑,不过马奇诺认真地摇头否认。

“看起来不像是那么一回事。我觉得他不像是委员长手下的人。”

苦笑了一会儿的培特罗夫提出了一项提案。

“我们在委员长的办公室里装窃听器,你们觉得如何?虽然我并不喜欢做这种事,不过,这次就闭上我那正义之眼来进行吧!”

“这点子不错呀!”

奈德点头表示同意。他曾经潜入到亚鲁曼•里彼耶鲁委员长的办公室,所以一定有机会再进去装窃听器的。早就想到这一点的人,第一次开口发言了。

“原来如此。说不定委员长受到这个少年的控制?”

“喂!琉霖!”

“当然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而已。不过,很抱歉,奈德!我认为委员长没有那种智慧会想到要把已经埋藏在过去的坟墓里的杰伯罗夫叫出来喔。”

“……”

奈德皱眉深思,不过在下午的会议里又面临到更重大的议题了。

在弥鲁扎的努力下,确认达萨伦发生暴动一事属实后,尼可拉•培特罗夫将自己亲自调查的结果分析给大家听。从各种观点角度来看,结论是必需要了解在达萨伦所发生的暴动,是否因人为的因素而产生。

“大约从半年前开始,奇伊•里彼耶鲁好像就开始送钱给达萨伦,又利用和火星之间的三角形轨道运送武器过去。当然他是秘密进行的,我们是由他的企业营运报告中,将出现矛盾的数字再加以调整后,才使这件事浮上台面。”

“也就是说达萨伦的暴动是奇伊•里彼耶鲁一手策划出来的,是吗?”

奈德又皱起眉头,试着再确认培特罗夫所得到的结论的意思。然而,现在所无法理解的是,让达萨伦进行武力反抗地球,奇伊•里彼耶鲁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培特罗夫回答了奈德的这个问题。

“迪亚斯老先生一直期待其他各行星都能和赛安产生独立活动的连锁反应。但他只是期待而已,不过,奇伊•里彼耶鲁却是积极地在制造有利于自己的状况。虽然这只是我揣测想象出来的情形,但我想应该错不了。”

培特罗夫感觉到自己刺中了奇伊•里彼耶鲁的策略中心。也就是说,奇伊•里彼耶鲁要让达萨伦和赛安成为自己的道具。什么道具呢?就是威胁地球的道具。当培特罗夫如此解说的时候,奈德忿怒地说道。

“真够狠毒!”

“不过,事实上不得不承认奇伊•里彼耶鲁真的是视野广,又阴险。”

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培特罗夫又再加上了这一句话。此时,用他的这种归纳思考法就看穿了有好几个事件都是奇伊•里彼耶鲁一手造成的。如此了解到奇伊所扮演的角色的话,这一次就很容易能够用逆向演绎法预测出下一次他打算如何进行了。只不过,就算能预测出他的行动,还是得想想是否能够制止他。

“各位同学,我认为用不着那么悲观喔!”

迪伯亚主席用上课的口吻开口说话后,曾经当过他的学生的人都不自觉的正襟危坐。

“不管是谁的阴谋策划,在其他行星中,由达萨伦开始用武力反抗地球军一事已经成了事实。所以,不用管奇伊•里彼耶鲁,我们只要努力地在各种状况下,制造对自己有利的情势就好了。”

奈德点头以示同意迪伯亚主席的话之后,又看了看同伴们。

“让奇伊深信自己能够百分之百操纵并利用各个行星的独立运动,这样就可以让奇伊•里彼耶鲁越来越傲慢。让他认为看起来好像一切都照着他所想的进行着,但最后的结果却不见得是他所想的。”

“真难得奈德也会说人话。”

“校长,不对,应该是主席,用‘难得’这个字眼有点太过份了啦。”

“对喔!那我重新说过。你是第一次说人话。”

说完,引起一阵爆笑声。包括迪伯亚先生和奈德在内,大家都笑到不行。笑完后,大家也就很自然地散会,各自休息去了。

狄卡•菲丝看起来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似的。她在基地的宿舍和其他党员的宿舍有所区隔。她正坐在自己的帐篷前面。虽然是在地底下,但有时从岩石的上方也会滴下水来,更何况女生需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所以她的帐篷是有顶的。

“怎么啦?我们的胜利女神!”

此时出现的是拿着可乐来的琉霖。狄卡一边向琉霖道谢后收下可乐,一边想着这一位令人难以捉摸的同伴。

的确,琉霖会给人家一种难以捉摸的印象。就像是人家说的那种“不知道是笨还是聪明”。不过,琉霖绝对是聪明的。至少他还是个“胜利组织的设计家”。为了游击队的行动建立组织,而且要营运这个组织还必须要拥有官僚的能力。琉霖虽然真的拥有官僚的能力,但从他的外表却看不出来。他是常被误认为女生的美男子,若不穿着战斗服的话,给人的印象大概就是像为校庆在幕后工作的新手艺术家。

他很少参加实际作战,但是只要有他参加,总是能在不知不觉当中机敏地把握住重点。真的是一位奇妙又难得的青年。

“累了吗?”

“还好。只是仔细想想在这一年当中,几乎过的都是毫无道理的日子……”

“就觉得我们的青春就是充满革命、战斗的每一天,是吧?”

琉霖对狄卡眨了眨眼,狄卡笑了。因为琉霖不太像男孩子,所以狄卡也从没有把他当男生看,只把他当作是非常亲近的好友。琉霖自己并不介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只不过不管于公于私,他都是一位永远用开阔的心胸、轻松有趣的方式处事的青年,他真正的内心并不是别人可以了解的。

“仔细想想,整个过程也是非常奇妙的。那天晚上,在学生餐厅的五个人,就这样成了深红党的核心人物。”

“那一晚的事情一定会在历史上留下一笔。是赛安独立运动值得纪念的一个夜晚。”

“那在我们五个人当中至少也得要有一个人活下来才行。”

就这样展翅翱翔在这段谈话当中一瞬间空白的空间里,琉霖那纤细却一副自在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没问题的啦,狄卡!我们五个人会一起活下去的。然后再彼此指责、争论谁记错什么事。嗯,地点就在赛安独立五十周年的纪念典礼上!看着一群老人家那悲惨的吵闹争斗,来宾们一定会觉得幻想破灭了。”

狄卡想象着那种情景,忍不住就笑出来了。然而,琉霖比笑着的狄卡本人更高兴的看着她。

看不见的包围圈,慢慢地勒紧了。奇伊•里彼耶鲁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危机。

鲁西安•迪亚斯总是带着天使般的微笑,在奇伊的脚边下陷阱。这个少年体会到自己拥有与生俱来的打击恶势力的操纵术。

鲁西安知道奇伊并不爱赛安。鲁西安的祖父亚雷萨德罗•迪亚斯虽然也非常偏激,但是他是爱赛安的。鲁西安相信祖父那份对赛安的爱已被这个冷酷无情的奇伊•里彼耶鲁利用了。

在身后出现了一个让鲁西安提心吊胆的声音,他将旋转椅转过去看。在少年那如同天使般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他自己先开口说话来制止了想要对他说教的父亲。

“爸,您不需要担心。万一要是太过紧张不安的话,反而会遭到地球军的怀疑。所以请您要再更有自信一点。让他们知道身为亚雷萨德罗•迪亚斯之子并不可耻。”

这下子反而是父亲被儿子说教了。父亲虽然很想要对鲁西安说些什么,但听到这番话后,也不得不离开了。鲁西安并没有理会那被一开一关的门,只是再度陷入自己的沉思当中。他正在想他的那位同盟者,纯白党总书记亚鲁曼•里彼耶鲁的事。

“亚鲁曼•里彼耶鲁恨他哥哥,因为他被哥哥当成手中的傀儡耍。那么,总有一天,他一定也会恨我吧!”

少年拥有着恐怖的洞察力。让人无法相信,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擅长于读解人心。对这个少年而言,值得依靠的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别人。“爷爷,请把您的力量借给我吧!我一定会在近期内为爷爷您报仇。”

鲁西安在内心里对着放在桌角上那张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遗照说着。他的父亲通过窗户看到了他的样子,独自站在中庭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全身都沐浴在阳光底下,但脸上的表情还是阴暗无力。

“他已经被他爷爷的亡灵所缚绑了。再怎么说,这孩子将来应该要迈向更灿烂光辉的道路才对呀。迪亚斯家族的未来明明就应该交给这孩子……”

身为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儿子的他,在独裁者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生前,是公共事业局局长。但实际上的行政事务,都是由副局长或会计部主任及技术部主任来处理,他自己只是负责将迪亚斯家收到的回扣和贿赂金转交给父亲手里而已,这不需要什么要领。不过因为他热衷于打高尔夫球和举行宴会,所以迪亚斯老先生瞧不起他这个无能的儿子,甚至还曾在其他人面前用拐杖打他。

但是,当他这些权势随着老先生的死而消失时,他也从迷梦中觉醒了。本来就知道自己的无能,对权力等也都没有任何欲望的他,自己引退到乡下,过着悠闲的生活,并期待着自己那聪明的儿子能平安地成长。

不过,鲁西安拥有他父亲所欠缺的东西——才能、霸气、斗争心和报复心。最主要的就是对迪亚斯老先生的崇拜。

父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拥有未来的儿子竟被亡灵牵绊着,他所拥有的天才智能和无限宽广的未来,会白白地被浪费牺牲掉。他无法忍受这一点。此时,在他的内心的想法开始萌芽,并慢慢地开始成长。

“对了,我要去密告。”

他说出了他的决心。

“去密告吧!这也是我这作父亲的责任。这不是背叛,是为了儿子。为了鲁西安,还是把那个计划给毁了才好。”

当他说服自己这个决定是对的,并决定要让它成功的同时,这个迪亚斯家的无能主人,用避人眼目的步伐穿越过自己家中的中庭。

鲁西安•迪亚斯少年和哥哥奇伊•里彼耶鲁。这两条线从不同的方向来操纵亚鲁曼•里彼耶鲁。目前,哥哥尚不知有一条即将对他不利的线存在。最近,亚鲁曼对自己的立场感到无比的喜悦兴奋。对于自己一个人绝对无法对抗的哥哥,现在他可以借助于一个天才少年,而且是迪亚斯的孙子的力量来对抗他,他真的是感到兴奋无比。如果从别人看来,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那一天,亚鲁曼在办公室和依菩琳•斯格拉牡见面了。

“我代替军政部长官思狄嘉中将来见您。”

依菩琳只是来作一个极为普通的业务报告。思狄嘉如同考生一样,不想浪费任何心思,也不想离开军政总部大楼一步,所以才叫依菩琳担任与纯白党的联络事宜。依菩琳自己也觉得到外面比待在中将身边要轻松得多了。现在,她正观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他并不是她喜欢的型,虽然不是胖,但给她的印象就是全身都是肉肉的。“我到底在想什么呀!又不是来赛安找男人,干嘛盯着人家看,还在那边品头论足的。”

依菩琳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有点生气。她有时候会迷失自己的目标。当她好不容易再度找回自己的目标时,“目标”这两个字又模糊到好像快要消失了一样。当她用两眼盯着文字看,想要再度作确认时,取代文字出现在她脑海的是以前曾经有段时间,和她有过共同行动的赛安人的身影。四位年轻人,尤其是那个有着如同熊熊大火在燃烧般的红发、眼神中总是充满嘲讽意味在内的年轻人的脸。依菩琳越想越生气。为什么会想起那家伙的脸呢?

突然,亚鲁曼的声音介入了她的思绪中。

“在深红党的指导员里,有一位是我的旧友。我和他是同一所大学,红发黑眼,很勇敢但却没什么耐心。”

依菩琳吓了一跳,也对纯白党的总书记另眼相看了。不过,她尽可能的用镇定的表情说话。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呀?”

“奈德。伍德•奈德。因为他的红头发,所以大家都叫他红发奈德。虽然他本人不喜欢这个叫法,不过是很押韵的一个名字,听起来又像是艺人一样……”

亚鲁曼用那干哑的声音笑了,依菩琳也跟着笑了。对方所描述的长相,和自己内心所想的影像完全符合。没错,受到这个刺激,记忆中的长相再度成型。回想起来,当初那位红发年轻人的同伴们都称呼他奈德。而那时候的那些反地球政府和赛安自治政府的年轻人,现在也正扩大他们的规模,继续进行反抗行动。

当依菩琳心里涌上一份奇妙的情感的时候,视讯电话响了。依菩琳赶紧打声招呼后就离去,亚鲁曼也因此失去了约她用餐的机会。亚鲁曼稍微抱怨了一下后,就按下通话按钮。打电话过来的是他哥哥奇伊•里彼耶鲁。本来还有点惊慌的他,在哥哥一劈头就问到为何采用杰伯罗夫的理由后,他马上挺起胸膛回答。

“没错,杰伯罗夫是已经过气的人选,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要用他。他目前已经无法生根发芽,所以不会有任何危险性。另外,他也只能忠于我而已。除此之外,他在赛安的社会上已经没有任何生存的方式了。”

“喔呵呵呵,颇有自信的嘛!里彼耶鲁总书记。”

被这低沉的声音这么一说,亚鲁曼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说明了,就是又被指到自己的弱点了。他脸上的表情一变。

“那是因为我身后有地球军支撑着,所以就算杰伯罗夫在打什么坏主意,他也无能为力。所以表现得稍微强势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我是纯白党的总书记呀。”

到底是谁让你坐上总书记的位置呀?两个人都没有提到这件事。奇伊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弟弟的脸,弟弟却是紧张得频频拭汗。虽然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样,但今天特别明显。

不过,这个时候奇伊没能看透亚鲁曼•里彼耶鲁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虽然他知道“亚鲁曼•里彼耶鲁是个若是没有别人的指示或唆使,就绝对不会擅自行动的男生。”但他却想不到他口中的“别人”竟然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最后还是认为弟弟亚鲁曼只是借地球军之威力,来助长自己的力量而已。奇伊瞧不起他弟弟,看到弟弟越来越骄傲,他就对他又叫又骂的。他认为要让他认清自己的立场。

“若你这份自信来自正当的手段的话就好了。”

奇伊和弟弟的通话,就在他的一番冷嘲热讽下结束了。萤幕上的画面消失,亚鲁曼一脸不悦地瞪着白花花的画面看。接着他把他的秘书叫过来,要他去传唤两位男士过来。

其中一位被他叫来的就是杰伯罗夫。当杰伯罗夫抬头挺胸地走进办公室后,就像雕像般的定住在那动也不动。因为,有另外一位被亚鲁曼•里彼耶鲁传唤来的人也站在那里。

“杰拉……!”

杰伯罗夫喊出了昔日他的部下的名字。

这应该是令人怀念的相见时刻吧。杰伯罗夫和达尼耶鲁•杰拉几乎有一年没有碰面了。

“长官阁下,您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真的是太好了……”

杰拉偷偷地笑着,但杰伯罗夫并没有笑。只是哑口无言地呆站在一边。而这种反应说不定就是证明了杰伯罗夫已经不在有以往的气势了。

在多方考量后,思狄嘉中将终于下定决心了。他将连队长以上的所有高级士官共四十人全都召集起来,并把当中的兵工队队长克雷葛准将叫上前来。

“有关于这次的作战,有个重大的任务要交给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喔。”

“真是我至高的荣耀哇,请问是什么任务呢?”

“轰炸!”

“什么?您刚刚说什么……?”

“我说要加上轰炸这一项。确定主要的下水道有十处,不对,应该是二十处,我要从地面上全都给予重量级轰炸。要用铁槌将游击队的巢都破坏。”

兵工队队长呆滞地看着长官。

“不过,长官阁下,如果稍有差错而破坏到水道网的话,赛安的水资源就会干涸,人民就无法在那里生存下去了喔!”

“就是为了避免那种情形发生,才把这个重责大任交给你们兵工队去做呀。要在不会造成其他伤害的原则下,将游击队活埋在地底下。明天之内把计划书交给我看。”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下以兵工队负责人的身份跟您说,我无法做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计划。”

脸色稍微吓得发青的兵工队队长克雷葛准将拒绝了上级长官的命令。那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在那瞬间,他认为就算在军法会议上被点到名,他也有理站得住脚,总之他就是拒绝了上面的命令。

“你刚刚说那是不负责任的计划?”

思狄嘉中将气到面红耳赤。突然站起身,离开桌子,逼近克雷葛准将。因为他发现其他的长官都盯着他看,所以他终究还是把高举起的拳头给放下了。

从长官室出来的士官们,大家走在走廊上,互相小声讨论着。

“喂,你的想法是?”

“他已经到末期症状了吧!不能再跟随他了。根本就无视自己的无能,只知道斥责部下。”

“说得没错!我认为他迟早会被换掉。还亏我们那么忠心耿耿地跟随他,真是太不值得了。”

“没有必要太认真。否则只会遭到赛安人民的怨怒而已。不要做得太过份就好了。反正……”

兵工队队长的表情和声音都充满了怒气,说出了不吉祥的预言。

“思狄嘉中将的地位也快要不保了。最多就再一年吧!在地球的迪林嘉元帅要是哪一天反常了,可能就会把他给换掉。不过,光是这样就很值得期待了。”

他们所想象的,在现实生活上还没有发生。在地球上的那个迪林嘉元帅,为了保守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已经开始拼命地在挣扎着。

暂时没有任何战斗发生,而深红党的干部们正忙于订立长期和短期的作战计划。特别是在达萨伦行星上发生暴动事件被确认后,他们更不能放过这个可以引起连锁反应的好时机。不能让达萨伦行星被孤立了。就算让奇伊•里彼耶鲁有机会暂时在那得意地笑,也不能让地球军有任何机会去将各个行星一一攻破。

于是,奈德所定出的计划就是爆破宇宙港。

要破坏宇宙港!要是能破坏宇宙港管制功能的话,地球军就无法轻易地侵袭赛安行星了。这样一来,要对付驻守赛安的地球军的话,胜算也会提高。大概从零升到10%左右吧。

奈德来回看着深红党的战斗成员们,声音里充满了热情和力量。

“我们所做的事情,也有自相矛盾的危险性存在。在历史上有不少这样的例子。因为,反抗得越激烈,镇压也会越严厉。接着又会再度增强反弹的力量。就这样不断地重覆着,越来越激烈后,最后我所谓的危险就会爆发出来了。”

这个过程需要流多少的血呀!如果独立的那一方和被独立的一方,双方都够明智的话,说不定一滴血都不用流呢。只不过,这样幸福的事情的发生率,在人类的历史上是极低的。而赛安也是属于不幸的例子当中的一个。然而,为什么立志于当新闻记者的少年或是在餐厅当服务生的少女要拿着武器,满身污垢、流血流汗的在地底下来回奔波呢?那是因为在其他的时代里,都没有人肯做这种事呀。要是不在奈德他们这个时代就将这笔账算清楚的话,那他们的下一代就得背负着他们所留下的败仗的遗产。所以,就算不喜欢也非得做下去不可。

接下来换琉霖发言了。

“有件事得要考虑到才行。是否有可能将我们好不容易战胜的消息正确无误地报导出去?现在都由地球军管制着所有消息的报导。所以,在破坏宇宙港的同时,也得要占领行星间的通信设施才行。这样才能将正确的消息流放到赛安以外的各行星那边去。”

要用怎样具体的手段才能占据通信设施呢?关于这一点,琉霖回答说还在计划当中。于是,琉霖的报告就到此为止。事实上,并不是他的计划还不可以提出报告,只是在目前这个时候还不能公布就是了。

当琉霖的报告结束后,坐在培特罗夫身旁的一位年长的朋友,一边喝着马克杯里的三合一咖啡,一边说着:

“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将地球军完全赶出赛安以后的事。”

对保持沉默,用表情来回话的培特罗夫,琉霖作了以下的回答。

“也就是说呢,等地球军的地上部队都没了,那时赛安行星上就完全只剩下赛安人了。那么一来,地球军根本就可以不用客气了,不是吗?”

“客气什么?”

“喂,小培特,你明知故问喔!”

最后那一瞬间,琉霖用笑容带过了所有的答案。培特罗夫也只是苦笑着,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光用想的就觉得很悲惨了。所以不想具体的说出来,关于核子飞弹如同豪雨般地不停地下在赛安的地面上的光景……

地球军的轰炸行动在十月二十日开始了。从下定决心到行动,时间非常地短。这不是速度的问题,而是完全在准备不足的情形下就匆促进行了。

“我们还没有完全了解下水道的配置呢。如果现在要强制执行的话,我没有办法负起实效上的责任。”

地上攻击队指挥官萨斯维斯准将在一开始就明白地将正确的结果表达出来,不过,他也在思狄嘉中将发怒之前答应了这个无理要求。思狄嘉中将用命令的口吻说,“这么做会有示威的效果,对吧?那就去进行。”

在特定的地点,出动了三十架地面攻击机,不断地使用铀238炮弹,快速不停地进行轰炸。地面上的沙土喷到高达两百公尺的高度,同时刚好一阵风吹过来,一瞬间就形成了人工砂风了。大地震动着,轰炸声传到五十公里远的地方去。在十五处特定地点当中的一处,地底下约两百公尺深的地方,正是奈德和培特罗夫带领着战斗员们去探察地面上的情形后,正要返回基地途中的必经之地。培特罗夫突然大叫一声,因为脚边的石头崩碎,害他差一点就摔倒水道里去。

“你没事吧,培特罗夫?”

“我没事,可是这水道的顶端没问题吧?”

水道的顶部震动着,细小的砂石就如同下小雨一般地落下。不过,看得到的地方还没有任何龟裂的现象。水道的水管如同音响般,传来了一阵不悦的震鸣声。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并拍打着自己耳朵的培特罗夫说话了。

“这个思狄嘉老伯,也未免太心急了吧!”

“思狄嘉太心急?”

“要是我是思狄嘉,我也会心急。因为他想要堂堂正正地去面对地球那边的人。”

头上的回音已远离,砂石也不再落下了。地球军的轰炸未能达到当初所想的目的就结束了。或者是,他们换地方了。

“真是千钧一发呀,奈德。如果思狄嘉知道这种痛苦的轰炸并未能达成任何实效的话,下一次一定会进行更大规模的全面攻击,对吧?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下一次的主力军一定是地球军。”

“就是从野餐变成冬季爬山活动就对了。这样也不错,正合我意。”

奈德边将附着在他红发上的灰尘给拍落,边昂然地说。

第四章阴谋的间奏曲

地球军所进行的下水道轰炸几乎没有达到理想中的效果,不过,这种结果是任谁都想象得到的。出动三十架地面攻击机,总共发动四次攻击,超过两千四百发的铀238炮弹直接投射到地面上,就只有这样而已。“游击队的那些家伙们一定都吓破胆了吧。这样一来,也会减少他们那些愚蠢的行动吧!”

赛安军政总部长官思狄嘉中将骄傲地挺着胸膛说,不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地上攻击队指挥官萨斯维斯准将除了对他仍保持最低限度的礼貌之外,在内心里却是激动地咒骂着他的上司。对萨斯维斯准将而言,所发射出两千四百发的铀238炮弹,根本毫无意义可言,简直就是一种浪费。就算照情义方面来说,连为上司鼓掌拍手他都不愿意。

不过,说也奇怪,思狄嘉中将乐于采用强硬手段的目标竟是“游击队的那些家伙”。然而,在游击队里,了不起也只有四个人受轻伤,完全没有实质上的损害。从这里就不难了解到思狄嘉中将又快要焦躁不安,接着又将会继续失去判断能力。

在下水道的地下基地里的“深红党”干部们,马上就将所有要讨论的事情整理出来了。一向都被大家称为慎重派的尼可拉•培特罗夫,这一次却提出了紧急反击的提案。

“思狄嘉特意发动了那样大规模的攻击,一定会向大家发表战果的。他一定会说我军已经把游击队那群家伙,也就是指我们,彻底击败了。虽然一定不会有人相信他所说的话,但如果我们能接着马上给予有效的反击,这样一来,思狄嘉的真面目就完全被揭露出来了。”

“OK!那我们就开始吧!”

原本就属于积极进攻型的奈德赞同这个提案。只要能确认培特罗夫所提出战略的意义的话,就算要开战,也决不会出现异议。到实施破坏宇宙港之前,已经没有必要待在下水道里静待时机了。

“实战的部分就交给我了。反正我也想要从旁煽风点火一次看看。”

说完,培特罗夫好像想到什么的样子,轻轻地笑了。

在赛安二四家族当中的一族,应该说势力最大的里彼耶鲁家,现在都在长男奇伊的掌管之下。其实根本还没到完全换户长,但事实上奇伊已经成为实质上的户长了。他的父亲路易•斯孟虽然不是个无能的人,但在精明能干的长男面前,却也变得懦弱无能的样子。今年,他安居于荣誉会长的职位,常出现在文化事业和社交界等场合,反倒是已经不再出席政治或经济界的第一线场合。

当然,这也是奇伊所期望的。把父亲推向财界和社交界,再把弟弟放在政治界当傀儡耍,实权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他心中最理想的情况。奇伊刚满二十八岁。要掌管太阳系全域还言之过早,但就算再过二十年才能掌权,奇伊都还算是年轻的掌权者。

会让这样的奇伊皱紧眉头的原因是他收到了一封信。平常他并不会自己拆阅每一封信,但是,在这封信上写有“亚鲁曼•里彼耶鲁的友人寄”的字样,所以他并没有通过他的秘书,自己就直接把信拆开来看了。接着,经过片刻思考后,他把他的弟弟叫到办公室来。

“我收到一封很妙的信喔。我也想让你看一看内容。”

“这种事哥哥你自己处理就好了,不是吗?我不认为你有需要听我的意见。”

“有没有这个必要,是由我来判断。反正你来都来了,就看一下吧!”

奇伊脸上露出如同薄刃般锐利的笑容,将信丢给弟弟。这就是“深红党”的尼可拉•培特罗夫所说的“从旁煽风点火”那一句话的意思。信里面写着身为弟弟的亚鲁曼因为不满自己是傀儡的立场,所以企图要背叛奇伊。

“如何?有什么感想?”

“很无聊耶!”

“喔?你认为很无聊?”

“啊!不是啦!我是指信里的内容,不是指哥哥您的反应啦!不过,如果会在乎这封恶意中伤的信函,就不像哥哥的作风了喔。我想你应该会无视于它的存在吧?”

“应该?我懂了。”

奇伊只是点点头,没有笑容。却是如同亚鲁曼所说的,会相信这封信的话,就是不正常。这一看就知道只是一封简陋地挑拨兄弟情感的信。奇伊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当奇伊再度看着弟弟,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的秘书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军政总部长官思狄嘉中将请求奇伊出面。

就在这一瞬间,奇伊从使唤别人的一方变成了被别人使唤的一方了。奇伊觉得这种人际关系就像食物链一样,又蠢又滑稽。总之,奇伊先请弟弟回去,然后自己到了军政总部,在那里又看到了一封信,内容就是要弹劾奇伊以金钱援助行星的反政府暴动等等。

“长官阁下不必理会这种中伤的信函。”

话才说完,奇伊•里彼耶鲁便感到非常地不高兴。因为刚刚弟弟已经先说过了类似的话。他并不是要模仿弟弟说话,只是他突然想到,不知道他弟弟使用怎样的心情说那句话的。

思狄嘉中将观察奇伊的眼神,充满了猜疑心。原本他就认为所有的赛安人对地球军都存有潜在的敌意,所以他不会认为奇伊是个“例外”。对于奇伊反问的问题,思狄嘉只用了刻薄嘲讽的表情回复。

“当然我是不会相信的,里彼耶鲁先生!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明快、肯定地跟我说这封信的内容是假的。想要用一封中伤信函来让军政总部和赛安的第一家族产生对立,真是太愚蠢了。”

“那么,我肯定地跟您说,这封信的内容都不是真的。达萨伦行星上的暴动之类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奇伊用冷漠的眼神瞪着思狄嘉中将,在那一瞬间,稍微感到畏怯的思狄嘉中将将视线微微移开,然后又挺起胸膛反瞪了这位有名家族的青年。因为他认为奇伊一定在心里说这封信的内容都是真的。从达萨伦开始,让各行星的反地球运动活跃起来,进而再将他们一一统合起来,这就是奇伊暗地里想在太阳系全域中偷偷孕育他的影响力之作法。

中将刻意降低声调。

“里彼耶鲁先生,您和您弟弟的政治思想是不是有些不同呢?”

“什么意思?”

奇伊没能马上判断出思狄嘉中将话里的意思,不过反应并没有特别激动。

“我明说好了,你弟弟是以纯白党总书记的身份来协助地球政府和地球军。”

“没错!”

“但那都只是幌子,不是吗?事实上你弟弟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力可言。我说的没错吧!”

“唉呀!如果让纯白党拥有实质的权力,最困扰的不就是你们地球军吗?”

中将无视于奇伊的冷笑。

“总之,事实就是这样。里彼耶鲁先生,你弟弟以傀儡的身份来假装协助地球军,但同时又在背地里策划着其他的事情。你身为赛安的爱国者,一定企图想要让赛安得到完全独立吧!”

“一派胡言……”

奇伊哑然、无法继续说下去。在听到中将前半段的话时,他就已经很惊讶了。

“假装协助地球军,实际上在背地里企划着其他的事情。”这句话一点也没错。奇伊为思狄嘉敏锐的洞察力感到吃惊不已。

只是,思狄嘉最后下的结论却是一个严重错误。奇伊是个热切渴望自己的故乡得以完全独立的爱国者,这一点完全只是思狄嘉个人的幻想。因为奇伊并不爱赛安行星。赛安只是奇伊为了要管制全太阳系的一个道具而已,一个用完就丢的道具。然而,这个粗野的军人却误以为奇伊只是单纯地爱着这个道具。

奇伊有股想笑的冲动。不过,他的理性和计划压抑住了他的这股冲动。他认为思狄嘉绝不是一个无能之才,只是他觉得思狄嘉应该要多用点心会比较好一点。

事实上,思狄嘉中将会对奇伊说出这些话,全都是因为接到一封密告使然,并不是思狄嘉自己真正的想法。而在信封上所出现的尼可拉•培特罗夫的字眼,也只是用极为普通的文字处理机打上的字样。而奇伊是热爱赛安的爱国者这一点,也完全只是思狄嘉自己的想法而已。

“中将阁下,这很明显的就是恶意的离间策略。依我看来,这是那些自称为深红党的游击队的家伙向中将阁下您作的密告吧。”

“什么?游击队们?”

中将把视线移向奇伊。此时,奇伊说得“都是游击队搞的鬼。”这句话,正好说中了事实。不过,奇伊并不是真的相信有这么复杂才这么说的。

“游击队的离间政策?嗯,原来如此。很有可能喔。”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思狄嘉那望着奇伊的眼神里依然充满了猜疑。思狄嘉虽然拥有远超过于游击队的优势战力,但还是会利用精神方面的追问手段。如果要解决这个困难的局面的话,他也不排除将奇伊•里彼耶鲁拘留起来,并进行严酷的拷问。

当然,一旦这么做,到最后如果没有什么成果的话,从里彼耶鲁家开始,到所有亲地球派的赛安人全都会变成视地球政府为敌人。这样一来,从现在所拥有的地位,到将来的升迁,全都会烟消云散。只不过,如果照现在这样继续被游击队玩弄下去的话,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奇伊•里彼耶鲁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闷闷不乐的思狄嘉中将。

“那么,我可以回去了吗?”

“……嗯!可以。”

“那我就先告辞了。很荣幸能通过工作关系跟您见上一面。今后,里彼耶鲁家也会一直秉持着对地球的忠心。”

向思狄嘉行了个最敬礼后,奇伊就离开长官的办公室了。

当奇伊一离开,思狄嘉中将马上就召集了所有的幕僚,拿着书信对他们大骂着。

“你们知道吗?这是游击队对军政总部下的挑战书!”

幕僚们心想:搞什么嘛!现在才这样说!不过大家并没有把心里的话讲出来。因为对正在气头上的思狄嘉中将说什么都没有用。思狄嘉中将可谓被孤立在受到孤立的地球军当中。

走出军政总部后,奇伊搭上自己的车,整个身体沉坐在位子上,心情极差地看着司机的后脑勺陷入沉思当中。

这个时候,在奇伊的心中,对弟弟的事感到不安的心开始萌芽了。

嫁祸给游击队,是奇伊一定会施出的手段。可是,就连他自己对这个方法都还不能百分之百有信心。

第一,奇伊想不通为什么游击队要特意把他当作目标,来着手进行离间工作。相反的,亚鲁曼要对哥哥进行阴冷的复仇这还比较有可能。回想看看,奇伊有太多地方足够让亚鲁曼心生怨恨。想到这里,奇伊对亚鲁曼心中所承受的怨恨和痛苦只是一笑以置之而已。他认为就算再怎么恨哥哥,亚鲁曼也没有报仇的勇气和毅力。

这样的想法,到底正不正确呢?

当着思狄嘉的面,奇伊当然说不出“我想我会遭到弟弟的怨恨。”一事,所以,奇伊刚刚才会嫁祸给游击队。然而他确实也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两封署名尼可拉•培特罗夫的信,将奇伊和亚鲁曼这两个里彼耶鲁家的兄弟卷入了急遽的波纹中。这个由培特罗夫主导进行的心理战术所引起的波动,从深沉的地底下传到地面上来了。

奈德和琉霖并肩走在黑拉伯利斯市街坊的一角。当然没有挂着“深红党”的名牌啰。在这一年内,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跨倒地面上来,有好几次为了侦查、补给或建立组织,他们也曾从地面上的活动指挥部到黑拉伯利斯市街坊出没好几次。这次他们是为了瞄准目前的攻击目标而来的,不过,当他们走到黑拉伯利斯大学门前时,琉霖停下了脚步。

“真令人怀念呀。这是我们的母校耶。事实上,现在的我应该已经是二年级的学生了。”

“如果没有被当的话!”

“怎么可能被当!我和奈德你不一样,我可是模范生喔!”

他们并不能在校门前久留,因为有可能会有认识他们的人出现。这两位年轻凶恶的地球军的敌对者,一路上小心谨慎地注意着四周的状况、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了涵德森街上的露天咖啡厅。

“小培特说过,如果有人在搞鬼的话,就会有其他人在动脑筋筹谋。”

“很像培特罗夫会说的话。不过,事实上也真的是这样。”

回想起一年前的事情。当时,身为“赛安青年党”党员的他们,为了打倒独裁者亚雷萨德罗•迪亚斯而在黑拉伯利斯市街上到处奔波。原本以为真的可以打倒他,没想到结果却只是绕着整个局势的外围跑来跑去,什么也没做成。在那段时间里,因为地球军不断地设计阴谋,介入整个行动。最后,迪亚斯的死让只有挂名的“深红党”这个了不起的团体开始活跃起来。

“你干吗把这个事情说出来!”

“没有哇!因为在这个地面上是妖怪的巢穴喔!在我们喝着可乐的同时,说不定就有人在某个地方监视着我们。诡异的气氛……”

琉霖闭上嘴后,脸上表情有所改变。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似的,有点紧张地撞撞奈德的肩膀,完全失去了他平日悠然的态度。

“琉霖,你怎么啦?”

“是那个女孩!那个女孩!”

“你只说‘那个女孩’,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说谁?你是不是有骗婚,被某家的女孩通缉着呀?干吗紧张成这样。”

“奈德,你不是个幽默风趣的人,所以不用勉强说那种很难笑的笑话。”

“真是不好意思喔!”

奈德有点不高兴地回了一句。

“到底你说的那个女孩是哪个女孩啦?”

“去年,在下水道碰到一个女生,不是吗?赛安水资源管理局的高官的女儿……”

说到这就足够了。奈德清楚地想起依菩琳•斯格拉牡这个名字和她的长相及口才后,缩起了肩膀。他觉得她是一个很好强的女孩,同时也感到有点怀念。她好像是因为不断地批评赛安,才没有被强制送返地球。看她好像在等人的样子,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坐在那边。就在这个时候,又看见一个眼熟的人物出现在露天咖啡厅的门口。

“那不是我们的委员长吗?”

“今晚又不是万圣节前夕,还碰到这么多老朋友。”

“万圣节是和老朋友见面的日子吗?”

“咦?真的吗?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真的是……”

话说到一半,奈德就把视线盯在昔日的同志身上,但他并不是想要去跟他叙旧。更何况,现在的亚鲁曼•里彼耶鲁至少也是赛安行星政治界形式上的重要人物,身边还有身材壮硕的保镖呢。

亚鲁曼像玩偶一般,用笨拙的脚步走向依菩琳•斯格拉牡后,就直接站着和她说话。奈德觉得亚鲁曼并不是依菩琳•斯格拉牡喜欢的那一型。

可是,奈德和琉霖并无法继续观察这两位男女之间的奇妙关系的发展,因为有三位穿着地球军制服的士兵,渐渐地朝向奈德他们走过来。奈德和琉霖尽可能地装作没看到他们,把咖啡的钱放在桌上。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不,应该说早就注意到他们的士兵立刻加快脚步追上去。奈德他们迅速地互看了一眼后,跳过分隔开露天咖啡厅和人行道间的小花园,开始逃跑了。“喂!不要跑!”士兵们如此喊叫着。

士兵们并不知道自己追的是“深红党”的最高干部,只是觉得他们看起来有点像可疑认识,所以就要开始追捕他们。然后,赋予别人痛楚,这也是地球军的习性。士兵们快速追着奈德和琉霖。

“到处制造最佳的环境帮助自己窜逃。”

这是游击队的铁则。更何况这里并不是“深红党”的势力范围,只要一被逮到就万事皆休了。再者他们现在真的是很狼狈不堪。最后奈德和琉霖混进拥挤的人群中后顺利逃离。本来他们在赛安青年党的时候,就很擅长逃亡,又加上市民们并不会协助地球军的追捕行动。所以,他们不断地说着“不好意思,对不起,借过一下!”在错综复杂的大街小巷中来回奔逃,经过十分钟左右,终于摆脱了士兵的追捕。

奈德和琉霖确认自己已经摆脱追捕之后,开始放慢脚步、调整呼吸,并离开了这一个名为紫色街道的区域。琉霖发着牢骚说:“我们回去吧!再继续待在这里,等一下说不定又会碰到认识的人。”当奈德也点头同意的时候,眼前真的又再出现了一位认识的人。

“杰伯罗夫……”

这个像在梦游,正朝这两位面前走去的人就是以前“马克特”的长官。

再把话题拉回到那天下午。有两个人在纯白党总书记的办公室里。

“那么,今后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提出问题的是比较年长的那一位。年少的那一位依然沉着稳定,拥有天使般的脸孔,表情充满着嘲讽的智慧和想法的就是鲁西安•迪亚斯。

年长者就是指亚鲁曼•里彼耶鲁。他就和平常一样,一副不安、失去信心的样子。

“你是怕奇伊•里彼耶鲁的报仇行动吗?”

鲁西安笑了。

“不好意思,我想奇伊•里彼耶鲁并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鲁西安用沉稳的口气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他心中所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的野心而已。他从来不会认真想其他人的事情。对他而言,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全都只是他的道具而已,就算是他自己的亲人也是一样。”

亚鲁曼心想,鲁西安说的一点也没错。这是从他出生以来就体会到的不愉悦的事情。特别是在这一年当中,亚鲁曼每一秒钟都感觉到自己是哥哥的道具。鲁西安所说的虽然是事实,但却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实。

“所以呢,鲁西安,就是因为这样,我哥可以很不在乎地丢掉所有没有用的道具啰。如果你的父亲把我们的计划都告诉我哥的话,他绝对不会饶过我的。”

听到父亲的名字的时候,鲁西安•迪亚斯稍微动了一下他那漂亮的双眉。

“唉,你真是个容易紧张、没有定性的人呀。要是你比自己要打倒的人更害怕的话,那还能做什么事?”

“我不是怕我哥,我是担心你爸会插手管这档事。”

就在三分钟前,才刚有一位客人从亚鲁曼•里彼耶鲁的办公室离开。那个人就是鲁西安的父亲。他来不是要跟亚鲁曼说今后不准他和他儿子见面,而是很认真地警告亚鲁曼说他要告诉军队他们两个企图反抗军队的行为。

“鲁西安,这样做是最好的呀。身为父亲的我,真的很担心你。而我也只能这样做了,知道吗?”

鲁西安用冰冷的双眼看着拼命辩解的父亲。不过,很快地他就把视线移到脸色发白的亚鲁曼•里彼耶鲁身上,并带着嘲讽似的笑容。

“鲁西安,和我一起回去吧。以后就和政治及军事完全断绝关系。去上地球学校也好,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去密告了。”

虽然父亲苦口婆心地劝着鲁西安,但鲁西安根本就把父亲的话当耳旁风一样,一句也没听进去。

“里彼耶鲁总书记,没有必要慌张。”

少年的声音劝慰着狼狈的亚鲁曼。

“我父亲一定是误会了。他一定是认为我们是为了要反抗地球政府和地球军队,才企图做一些犯罪的事情。不过,事实并不是那样。相反的,我们只是要揭穿奇伊•里彼耶鲁真正的暴行而已。”

鲁西安•迪亚斯轻轻地笑了一下。鲁西安用看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那种眼神看了他父亲一眼。

“爸,请您先回去。过一阵子后,我马上就会回去的。”

父亲似乎仍有些踌躇,但最后也只能点头以示同意后离开。但他父亲离开后,鲁西安轻轻地摇摇头……

“我早就猜到会这样了。只是事情发生的比我想象中还要……”

“迪亚斯……,不对,应该是鲁西安!”

亚鲁曼常搞混对方的称呼。

“你已经知道你父亲要向军方密告的事了吗?之后,再采相反的方式让我哥陷入困境?”

鲁西安用手抓了抓他的浏海,并用像老师看学生那样的眼神看着比他年长的亚鲁曼。

“对!我已经猜到我爸会去密告。虽然我想要阻止他,但却做不到。所以,我只好借用他人的力量。我从以前就一直是用这种方法了。当我骂他却没有效果的时候,我就会请我爷爷出面。虽然靠我自己的力量什么也做不成,不过,我并不以此为耻。”

真是无法认同的评价。到现在,亚鲁曼才感到害怕。迪亚斯家族也好,里彼耶鲁家族也好,都是赛安行星上的上流家庭,但是当中却都没有温馨的亲人兄弟之情在内。亚鲁曼故意咳了一下。

“如果你的想法被军队的人接受的话,我哥马上就会被逮捕,对吧?”

鲁西安轻轻地耸了耸肩膀。

“事情没那么简单。还不能断定奇伊•里彼耶鲁一定会被公开逮捕。只是因为奇伊是个危险人物,不能再让他继续像以前那样自由行动。如果其他要素无法同时进行的话,目前暂时就只能和他相互瞪眼而已。”

“那,那我们又会变得如何呢?”

“按兵不动啰!这是没办法的事。”

亚鲁曼对鲁西安•迪亚斯那股魄力感到害怕。

“按兵不动呀?那这样我们也有可能被逮捕喔!”

“逮捕纯白党的总书记,那地球军就等于是勒紧自己的脖子了。你可以假装不认识我。我可以让我父亲称为法律上的禁言者,让他所说的任何证言都无法被认同。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

就算你担心也帮不上任何忙。——鲁西安虽然没有说出这句话,但亚鲁曼已经听得出鲁西安的话中之意了。

鲁西安离开后,亚鲁曼抱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不久,他就用内部通讯把达尼耶鲁•杰拉叫到办公室来。目前杰拉是担任党部的保安部长一职。在亚鲁曼简单地跟杰拉说明关系到自己的所有情形的同时,杰拉的双眼里不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亚鲁曼说完后,杰拉沉思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杰拉终于提出他的意见了。

“把鲁西安•迪亚斯杀掉的话,你觉得如何?”

杰拉那低沉的声音,让亚鲁曼全身都僵硬了。纯白党总书记用惧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部下。那个惧怕的表情,似乎已经成为亚鲁曼身上的一个零件似的。

杰拉毫无表情地继续观察着亚鲁曼的反应。

“把鲁西安•迪亚斯杀掉后,再把这个罪名嫁祸给杰伯罗夫长官,这种一石二鸟的方法,您觉得如何?”

亚鲁曼没有马上回答杰拉所提出的问题,只是不停地移动他的视线。不断地有阴谋家一一地出现在亚鲁曼面前,大家都从他的耳朵灌入毒药到他的心脏去。

“我说得简单一点好了。鲁西安•迪亚斯只是一心想为他的祖父报仇,但他却不了解实情,所以才会想到要打击总书记的哥哥。但事实上,迪亚斯老先生是被杰伯罗夫所杀死的。”

杰拉冷酷地直呼自己以前长官的名字。亚鲁曼的脖子开始冒出冷汗了,他深切感觉到西装衣领湿透的不适感。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为什么非得杀了鲁西安•迪亚斯不可呢?”

“这是为了保护你自己喔!鲁西安虽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不过,要是他父亲真的向地球军密告的话,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请想想看,迪亚斯家已经没有复兴的机会了,所以他们只有让里彼耶鲁家灭绝以便和他们作伴,如此而已。”

杰拉所注入的毒液慢慢地渗入到亚鲁曼的心脏内壁了。

“假如一切都如鲁西安所计划的那样,就这样被他绑住的话,不只是你的现在,甚至于未来都会被这个仅有十七八岁的小孩所左右。你的人生就掌握在别人手里。这样也无所谓吗?”

亚鲁曼的表情僵住了。

“那么,也就是说这次由你来代替鲁西安•迪亚斯就对了,是吗?真是了不起。你的意思就是说不管怎样,我都只是别人手中所操纵着的玩偶就是了。”

面对这个有点歇斯底里、提高声调的声音,杰拉依然镇定自如。

“您也可以换个角度来想,不是吗?总书记,在您背后操纵您的人都一一退场了,只有您还是一直站在舞台的中央扮演主角的角色。存活下来的人,最后都会落到您手里。这样想不是很好吗?”

亚鲁曼又稍微颤抖了一下。当年杰伯罗夫突然攻击赛安青年党,将青年党一网打尽的时候,逮捕前委员长亚鲁曼的就是杰拉。对于要完全支配杰伯罗夫一事没有信心的亚鲁曼,是为了要牵制杰伯罗夫才雇用了杰拉。

“想想,虽然赛安青年党被击溃了,但您却以新社会的重要人物的身份存活下来了。逮捕您的迪亚斯老先生死了,但您依然健在。总书记,您还不清楚自己有着难得的运气和才能吗?”

杰拉成为了比杰伯罗夫更具危险性的人了。对亚鲁曼而言,根本不可能将他当作部下来操纵。

达尼耶鲁•杰拉是第一位当着亚鲁曼的面,告诉亚鲁曼自己在历史上所扮演的是一个奇怪角色的人。他告诉亚鲁曼说他是一位不需要改变情势依然可以存活下来的角色。虽然杰拉也是为了自己本身的利益才说出来的,不过他说的也都是事实。亚鲁曼倒抽一口气后陷入沉思。

他无法否定杰拉所说的话。不过杰拉却提供了亚鲁曼一个他自己从未发觉到的新视点。

过了一会儿,亚鲁曼并不想反驳,只用微弱的口气开口说话了。

“不过,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喔!”

“像那样只有十六岁的孩子,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会变得怎样?光用想的就足以让人恐惧了,不是吗?”

“……”

“要把他处决掉就要趁他还是雏鸟的时候下手。一旦长成大鸟之后,要处理他就不可能了。请下定决心吧!光是坐着,是不可能得到自由的哟!”

“我……可是……”

“所有的程序我都会处理妥当。请交给我负责吧!你只要负责点头就好了。”

亚鲁曼终于屈服于杰拉的主张了。将鲁西安杀了之后,再将其罪名嫁祸给杰伯罗夫。

这真的是一个极为残酷的计划,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亚鲁曼会做的事情。可是,通常实行了这种残忍的计划后,责任多半也多会归于意志软弱的好人身上,而非在坏人身上。然而,那位好人也从不会认为自己要负什么责任,他会把一切的错都归咎于他人或环境上。

现在的情形就是如此。亚鲁曼不断地重复为自己的良心辩解。

“不是我喔!这是杰拉的想法。我是被杰拉逼的……”

××××××

虽然知道很危险,但是奈德和琉霖看到杰伯罗夫,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所以两人依然留在黑拉伯利斯市内。不管怎么说,杰伯罗夫是他们多年的敌人。他们用像梦游的人一样的步伐尾随在杰伯罗夫身后。

“杰伯罗夫那家伙在拍里彼耶鲁委员长的马屁,不知道这次他又要搞什么鬼?”

虽然奈德的疑问给予了杰伯罗夫过高的评论,但这也是因为他对于“纯白党”和这周边的情势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会有这种疑问。

杰伯罗夫走进电话亭内似乎和某人联络上之后,又再继续往前走下去。他好像是接到谁的命令的样子。奈德和琉霖两个看到这种神秘的情况,便决定要跟踪到底。

在没有什么人烟的哈扎威公园前有一台车子停在那里。坐在后座的就是鲁西安•迪亚斯。因为他接到亚鲁曼•里彼耶鲁的电话说有重要事情要谈,请他到这里等。当然,事实上这一切都是杰拉一手策划的。虽然鲁西安心想不知亚鲁曼•里彼耶鲁有什么事情要说,不过,他还是接受了亚鲁曼•里彼耶鲁的约谈。

有人敲了后座的窗户。鲁西安移动了一下视线,没想到眼前竟然出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人的脸孔。那就是杀了自己的爷爷,一身落魄的中年男子的脸。嘴巴像金鱼那样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要求鲁西安和他见一面的样子。

“杰伯罗夫找我有什么事?”

鲁西安心中如此想着。他当然恨这个杀死自己爷爷的凶手,但他更瞧不起杰伯罗夫。他正打算将真正的敌人奇伊•里彼耶鲁打败后,再将他如同丢垃圾一般地丢在路边,让她悲惨地穷死在那就好了。

怎么也想不到杰伯罗夫竟成为别人的道具,来加害迪亚斯家的祖孙两人。再怎么样的俊才,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他的现象力和洞察力都还是有限的。另外,虽然他有和奇伊•里彼耶鲁相似的地方,但拥有自信、最优秀的谋略家,却没有注意到别人的阴谋也正朝着自己靠近。

鲁西安对于作恶多端的杰伯罗夫并不感兴趣。因为他觉得,要是自己真的在乎这种人的事情,自己也就是和他一样,是下流卑鄙的人。当他用轻蔑的眼神看了杰伯罗夫一言后,就命令司机开车离开。不再回头,因为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车子发动了。不,好像发动了。但就在这个时候,车子后座的窗户出现了龟裂。一个厚重的声音将窗户挖出了一个洞。鲁西安吓了一跳,把视线转移后,他看到有个小型的燃烧手榴弹掉在车内。

爆炸了。

车子着火了,火和烟雾不断地从车内窜出。

从草丛里飞奔出来的琉霖和奈德,在那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是要去追那跌跌撞撞逃走的杰伯罗夫呢?还是……

没想到难得的是琉霖先采取行动了。他跑向车子那一边,一边跑,一边脱去上衣。有个人影从车内滚落到外面来,就倒在车边全身着火一动也不动。琉霖用上衣将火头拍熄,再看着比他慢一步跑过来的奈德。

“没事了,他还活着。”

琉霖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回应琉霖的奈德,蹲下去用双手捧起鲁西安•迪亚斯。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位少年是何等人物,但不能就让他这样死去。

被警笛咆哮着的警车追赶的奈德和琉霖一边避开火和烟雾,一边跑回地下活动指挥部。

第五章斜坡上的舞蹈

如果计算者将自己所想出的适合的数字带入正确的公式或方程式的话,那就可以得到唯一的解答。可惜的是,人类并不是数字,所以无法只照着计算的步骤进行。尤其是在有人类的集团的社会当中,更是如此。

尼可拉•培特罗夫已经理解到这个道理,但是鲁西安•迪亚斯却还未能理解。这并不是因为鲁西安的资质比培特罗夫差,而是完全只能归咎于年龄和经验的差异。鲁西安和培特罗夫不同,他并不需要为了生活去工作,也没有义务要去理会那些烦人的上级长官们。鲁西安只是用他那与生俱来聪敏的头脑,以及受到死去的祖父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影响去阴谋筹划操纵亚鲁曼•里彼耶鲁。然而,却因为亚鲁曼出乎意外的个人主义造反,落到被人从背后踢进池塘里的悲惨下场。虽然其他人也可能会碰到这种情形,不过,被那个愚蠢又懦弱的亚鲁曼摆上一道,这对鲁西安的打击可不小。

鲁西安一个人僵在一边沉默不语。与其说是选择这种战术,倒不如说已经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如果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恐怕自身处境会陷入危险,连今后的活动也可能会不容易进行。

可是,就算鲁西安不说什么,他自己也知道是深红党的游击队队员们救了他的。在游击队的队员里有人目击到他和亚鲁曼•里彼耶鲁会面,在鲁西安胸前的口袋里也有自己的身份证。在赛安行星上,所有的“善良市民”都一定要把身份证带在身上才行,所以他的身份证会被看到是一点也不奇怪。

“是迪亚斯老先生的孙子呀……”

知道受伤少年的真正身份后,琉霖颇有感触地说着。因为鲁西安还未成年,所以名片上也印有他父亲的名字——卡洛斯•迪亚斯。是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儿子,赛安自治政府的阁员。就这样,鲁西安的身份暴露了。

“他会感激我们吗?”

“这个嘛?不知道他会不会?”

奈德怀疑地回答。因为他以前也曾经救过其他人的命,可是被救的人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毫无任何报答感谢之心。像那个来自地球的少女依菩琳•斯格拉牡就是如此。不过,鲁西安应该是比那个倔强的女孩,更会将人家对他的救命之恩记在心上的人吧。

头和手脚都缠着绷带的鲁西安•迪亚斯少年横躺在被单上,静静地望着下水道的天花板。姑且先不论他的内心感受如何,但是他面对着拿着武器,将他团团包围住的游击队们,依然没有任何恐惧感,这是很了不起的。但是说实话,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其实也没什么好称赞的了。

这个事件的被害者现在在奈德他们的身边,然而加害者的部分,因为奈德和琉霖几乎目睹了整个“犯罪行为”的过程,所以他们也已经知道了加害者的身份。仅管他们认为整个事件是亚鲁曼•里彼耶鲁主导的,但关于这一点,培特罗夫提出了他的见解。

“他虽然不是优等的哲学家,但勉强要说他是恶党,倒不如说是被动且冲动的好人,结果就是做了这样恶毒的事情。而他们的赎罪券就是——‘不是我不好,一切都不是我的错。’这类的话。”

培特罗夫苦笑着耸耸肩,而奈德也是怅然若失地点着头。早在赛安青年党时期,他们就已经觉得亚鲁曼•里彼耶鲁是这种人了。

“事实上应该是赛安的人才比地球上的人才还要丰富吧?像奇伊•里彼耶鲁和鲁西安•迪亚斯这样的嫌犯,在地球上我想没有很多吧!”

“他们原本都是地球人喔!”

琉霖苦笑着说道。

培特罗夫手里拿着狄卡•菲丝倒的咖啡,但他只是让咖啡的热气熏着脸,并没有喝。

“虽然说不管是好人或者坏人,只要人口多,人才就多是一种常识,但是只要是有关于赛安的问题,赛安人就会比较认真的处理,所以才会感觉起来好像是赛安的人才比较多吧!”

喘了一口气后,培特罗夫又再继续说下去。

“正因为亚鲁曼•里彼耶鲁看起来是一个单纯的政治傀儡,所以自以为聪明的人都想要操纵他。没想到最后消失的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傀儡操纵者。”

“于是,最后就只剩下亚鲁曼•里彼耶鲁存活下来而已……对吗?”

因为操纵傀儡的人不断地替换着,最后总是剩下傀儡站在舞台的中间。然而,慢慢地傀儡也会忘记自己本来只是个傀儡,接着就会照着自己的想法动了起来……

“听了小培特的分析后,我觉得委员长好像怪物一样,感觉不太好耶!”

“他是后来才变得更差的吧?琉霖。那个亚雷萨德罗•迪亚斯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个怪物的喔。”

稍稍地捉弄了琉霖一下的培特罗夫笑了,好像是在报复琉霖一只用小培特叫他。琉霖轻轻地摊开双手表示无奈,就像是跟培特罗夫说真是怕了你了,就饶了我吧的样子。

“我们都知道自己都不够聪明,所以今后就不要再接近委员长了吧。对了,那个玩火自焚的迪亚斯家的宝贝,该怎么处理才好?”

琉霖歪着脖子问。

“他已经知道这个地方了。”

“他只知道是在下水道的某个地方而已,并不知道正确的位置。当然,也没有必要主动告诉他。这么做对我们双方都好。”

培特罗夫如此回答。这是一个非常妥当的见解。大家并不可能将仅有十六岁、受了伤的少年杀害灭口,但要说服他成为自己的同伙又是太天真的想法。都已经将他从着了火的车里救出来,所以也不可能就这样将他弃之不顾。既然已经把他带回来了,就只好帮他把伤治好再放他走。

一直沉默不语的鲁西安•迪亚斯听到游击队的人提到他的名字后,就再也无法继续沉默下去了。他一边在毛毯上稍稍转动了身体,一边对游击队的人发出宣告。

“赛安行星是属于我爷爷的。绝对不能让你们这些蛮横无理的人在那里为所欲为。”

说完后,他用激动的眼神对上了深红党党员们的每一双眼睛。奈德、培特罗夫、琉霖、狄卡•菲丝和另外三个人的眼神中都好像在对鲁西安说“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呀?”的样子。终于,狄卡•菲丝也开口说话了。

“最近的年轻人都好恐怖喔!”

这句话并没有遭到反驳。

“唉哟,少爷,我看您就好好休息吧!我们这些贫穷人还得要努力去工作才行呀。”

培特罗夫用结束这段对话的口气说道。地面上的情势持续有所紧急变化,所以,“深红党”还是随时要处于备战状态。从以前就开始策划袭击宇宙港的计划,也将在近期内实行。所以,只能将鲁西安视为过去的亡灵,没有空闲在这里继续戏弄他了。

当狄卡•菲丝靠近鲁西安的时候,迪亚斯家的少年像是为了保持警戒似地动了一下身体。

结果这一动却造成激烈的疼痛贯穿着鲁西安全身,使得他忍不住小声地哀叫了一声。狄卡•菲丝就像是在照顾儿童病房内的小孩那样,劝告着鲁西安。

“我看你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喔。安安静静地躺着休息,多吸收一些营养,这样你才会好得比较快呀。我去拿浓汤来给你喝喔。”

鲁西安心想,明明就是蛮横无理的游击队,干嘛还装亲切呀。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他也感受到自己的胸襟度量越来越狭窄。然而,对方讲的也都是事实。在怎么样心急,暂时也只能乖乖地待在这里了。

引发恐怖爆炸事件的直接凶手杰伯罗夫,和纯白党的干部达尼耶鲁•杰拉同一时间一起接受了思狄嘉中将的直接询问。不过,一直都只是不断重复着暧昧不明的对话,也不算什么真正的询问。

“我不是配角。”

“嗯?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思狄嘉的眼神为之一亮。不管他有何反应,在杰伯罗夫的心里都不会认同他的想法。

“我说我不是配角呀。我是主角喔!很重要的人物。”

“这样呀……”

思狄嘉完全没有兴趣知道在杰伯罗夫的内心世界里发生了什么纠葛。杰伯罗夫不断地回想起当他在射杀独裁者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时候,迪亚斯老先生对他指摘的那一些话。但是,杰伯罗夫已经完全失去理性,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依照事情发生的前后顺序,从头到尾清楚明白地说明给其他人听了。

“唆使杰伯罗夫进行恐怖爆炸事件的是奇伊•里彼耶鲁。目的是要报复将自己视为仇人的鲁西安•迪亚斯。嗯,到目前为止都很合理。但是,奇伊•里彼耶鲁和鲁西安•迪亚斯,到底哪一个才是站在地球的那一边?哪一个才是与地球为敌的呢?”

此时思狄嘉中将的思路已经完全被单纯化了,除了黑与白的二分法以外,已经无法订立出判断的基准了。然而,杰拉却非常擅长将陷入这种精神状态下的人物的思绪诱导出来,这种事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困难。抓准时机后,杰拉就用他那危险的两面刀片将思狄嘉纠结在一起的思绪绳结一刀两断、解开了。

“如果奇伊•里彼耶鲁是站在地球那一边的话,他应该会向阁下您报告鲁西安•迪亚斯是个危险少年才对。但是,他却没有向您通报。他既然对阁下您有所隐瞒,那也就是说他对地球军怀有恶意。”

杰拉有时候说地球,有时候又说地球军,他用这种会令人混淆不清的用语,其目的就是要让自己的理论多少变得更有说服力,并顺利地诱导思狄嘉的思考方向,让思狄嘉能够接受他的观点。

“这样呀?原来如此!”

思狄嘉猛点头。对他来说,这也是自己喜欢听且能够接受的结论。

“以前的杰拉上校,现在的纯白党干部。那个纯白党总书记亚鲁曼•里彼耶鲁,也就是奇伊的弟弟,身为总书记的他,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告发他哥哥呢?”

思狄嘉还是会想到这一点的,他并不会轻易地完全相信杰拉的花言巧语。不过,杰拉也已经猜到会被这样反问到。

“问得好!不过,我想您能理解大义灭亲这句话的道理吧!”

思狄嘉再度点头以示同意。

“不管如何,给奇伊•里彼耶鲁来个冷不防地一击也没什么不对。这个时候,他一定在掩面啜泣吧!”

虽然回答得有点草率,但思狄嘉中将有其独特的政略考量。里彼耶鲁家在赛安当地的社会上是最有力量的家族,所以就算是地球军也不得不对他们客气三分。如果能够掌握住里彼耶鲁家的弱点,相对的地球军的立场也会变得强势一些,这样的话就够了。虽然并没有对亚鲁曼•里彼耶鲁的心腹杰拉这样说,但是,思狄嘉认为比起谨慎小心的奇伊,凡庸的亚鲁曼还比较容易对付。思狄嘉会这么想一点也不过分。

鲁西安•迪亚斯在奇伊的脚边搭了一个洞,再由思狄嘉把洞扩大,而亚鲁曼就只在一旁兴奋地观望着。这还是多亏了有一个团体在暗地里帮忙,才能形成这样一张关系图。他们的目的,不光只是奇伊,而是要连亚鲁曼和思狄嘉通通一起丢进洞里去。所以,他们也并不期望得到别人的赞赏。

培特罗夫说明了基本战略。

“听好喔!只要让奇伊•里彼耶鲁经营的工厂完好无伤。这样一来,地球军就会对奇伊•里彼耶鲁产生怀疑。原本他们就怀疑奇伊了,我们只是照着他们的想法进行而已。”

培特罗夫得意地笑了一下。情报工作的精髓就在于提供对方所想要知道的情报。我们用日常生活中的例子来想想看。有一个怀疑自己的女朋友是否变心的男生,他会请私家侦探调查女朋友的品行,结果,就算他得到的报告是“你的女朋友并没有变心,她还是爱着你的。”他也不会相信。相反的,如果他得到的报告是“没错,你的女朋友已经变心了。而且,还跟其他的男生交往!”的话,他也只会大叫“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切都跟我想的一样!”

这虽然是个单纯的例子,但人心确实是如此。也就是说,对于这种人而言,真相和事实是不能划上等号的。他们所谓的真相,就是把自己的情感正当化后的结果。

所以,在一连串发生的军用物资生产设施遭到袭击的事件中,都只有里彼耶鲁家的敌对竞争企业遭受到损害的话,看到被塑胶炸弹和燃烧手榴弹破坏的工厂,他们会这样吼叫也是理所当然的。

“为什么是我们的工厂遭到破坏呢?最大的里彼耶鲁家的工厂为什么毫无损害呢?”

暗地里,大家那疑惑和嫉妒的眼神都会集中到奇伊•里彼耶鲁身上。

“我和深红党串通?真是一派胡言。”

奇伊如此说道。刚开始一定会觉得惊讶,但马上就会引起他的怒气。地球军的那些家伙怎么会那么愚蠢。而这些愚者的代表就是坐在他面前的思狄嘉中将,他正用一副不悦地眼神盯着他看。

“这种情形一看也知道是个陷阱。是深红党那些家伙把我推到这个陷阱里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喔!原来如此,可是,深红党把你推进这个陷阱,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一瞬间,奇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诚如你所知道的那样,他们当然就是要破坏地球军和里彼耶鲁家之间的友好关系呀。”

“回答的真是抽象呀!总之,请你先跟我们走。对你有所失礼的地方,以后再补偿你吧。”

听对方这么一说的奇伊,突然看了和思狄嘉同行的弟弟一眼。

“亚鲁曼,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尖酸刻薄的表情和语气,正是奇伊已经失去了沉稳的心态的最佳证明。理解到这一点的亚鲁曼,体会到了胜利的感觉。只要哥哥感到不安,我的立场就更强一些了。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的亚鲁曼,赶紧将自己兴奋的心情收回来。因为哥哥并不是无能的人,也不笨,如果这个时候一不小心,粗心大意的话,马上就会遭到反击而让自己站不住脚。

“我没有打算要怎样呀。如果哥哥您没有在背地里做什么事的话,就用不着害怕惊慌了呀。我会努力不让哥哥您遭到不当的待遇。再怎么说,让父亲担心的话,就是不孝了。然而,会将纯白党总书记的哥哥拘留逮捕起来的这种体制也不对……”

在亚鲁曼最后模糊地带过想说的话时,奇伊低声嘲讽地说道。

“你真是变得善于辞令呀!亚鲁曼。真想不起一年前的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于是,他依然挺着胸膛,以高傲的姿态被士兵带走了。

从里到外,操纵着亚鲁曼•里彼耶鲁的两个人同时都被驱逐了。他自由了!速度快到连自己也吓一跳,亚鲁曼•里彼耶鲁不由得怀疑起这样会不会太顺利了?

主导这件恐怖事件的主谋杰拉,他看着处于不安状态的亚鲁曼•里彼耶鲁开口说话了。

“那个啰嗦的男人也要把他处理掉才行。”

他用手指指着监视器的画面。画面上所拍到的是纯白党本部一楼大厅的情况。在柜台那边出现了一位正在大吼大叫的中年男子。

“把我儿子还给我!把我儿子还给我!”

几乎接近半疯狂,在那边骚动着的这位男性就是迪亚斯家族的第二代户长。是夹在以前拥有强大势力的独裁者父亲,以及被托付了迪亚斯家族未来的儿子两者中间,却无能为力的男人。除此之外,他还是同时遭到父亲亚雷萨德罗•迪亚斯和儿子鲁西安轻视的可怜男子。另外,他也是企图密告儿子所作所为的男子。但是,不管怎么说,爱子的心情是个事实。鲁西安被卷入恐怖爆炸事件后,就失去踪影了。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的卡洛斯•迪亚斯鼓起他那自暴自弃的勇气,为了抗议和谴责这个事件的发生,自动到纯白党本部来了。

“里彼耶鲁总书记一定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要见总书记。”

杰拉还故意耸了耸肩膀。

“如果不把他给杀了的话、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管喔!”

“嗯!这一点我知道,不过……”

亚鲁曼退缩了。正如尼可拉•培特罗夫所说的那样,亚鲁曼并不是恶党,所以他并不会主动去刺杀别人。一直以来都是照着别人的想法行动,最后的结果都由亚鲁曼来承担。

杰拉也清楚这一点。这个那个说不停的亚鲁曼,总是除了自己,等待着别人来操纵他的头和身体。但是,不管是哥哥奇伊也好,鲁西安•迪亚斯也罢,都是为了要利用亚鲁曼,而从背后遭到袭击。

“很可惜的是,我和他们不一样喔。反正亚鲁曼•里彼耶鲁早就了解到这一点,完全没有实力,也没有才能的自己,却一直都能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所以让他吃点苦也不为过。”

杰拉并没有发觉到自己正在陷入本身心理上的陷阱里。不管奇伊•里彼耶鲁也好,鲁西安•迪亚斯也罢,都比亚鲁曼拥有更出色卓越的才干,但最后却都被亚鲁曼摆了一道。而计划和实行这些阴谋的都是杰拉。

奇伊•里彼耶鲁被拘留刚好一天的时候,军政总部长官思狄嘉中将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投书。

“把奇伊•里彼耶鲁给释放了。否则,下一个遭到袭击的就是旧赛安水资源管理局。现在马上就把他给放了。”

上面并没有署名是“深红党”。是地球军他们自己猜想的。虽然也有人认为这样做会不会反而更容易被看穿自己的策略,但培特罗夫的解释如下。

“就算这样做让奇伊•里彼耶鲁获得释放后,会引起地球军的疑惑也无妨。因为当奇伊再度获得自由后,奇伊那把报复的刀刃只会朝向他弟弟。这样一来,里彼耶鲁家的兄弟就会正面起冲突了。他们的斗争对我们是有利的。而且,最后不管是谁赢,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

里彼耶鲁家兄弟的关系,一旦龟裂了,就完全不会有恢复的时候。亚鲁曼发誓,自己绝对不要成为哥哥的奴隶,他不要再当全面降服于哥哥,还要趴在地上恳求他哥哥大发慈悲的那种人了。而培特罗夫就是完全掌握住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从奇伊•里彼耶鲁等人的才干这方面看来,完全和培特罗夫不相上下。但在判断弟弟亚鲁曼的存在,是否在历史上拥有非常特异的地位这方面的把握,他们却完全不及于培特罗夫。不管怎么说,和亚鲁曼有任何关联的人,都无法像培特罗夫这样从第三者的立场来看清整个事实。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嘛!就像培特罗夫所说的,“观众可以看到舞台上演员的背部。”

那么,说到演员,并不是每一位都是名演员。也有演员只是会大声引起骚动,让自己成为注目的焦点而已。这注定是个可悲的演员,但是比起本人,周围的人应该更感到困扰才对。

思狄嘉中将就是属于这一类的演员。

“你们这些下水道的沟鼠,竟然愚蠢到敢爬到地面上来。那我就用适合你们愚蠢度的方法来处罚你们吧!”

他鼓足干劲,一口气将手下的所有兵力都配置再旧赛安水资源管理局的周边。在这种配置之下,不管是再怎么严重的事态发生,思狄嘉中将都能够以指挥官的身份,充分地发挥出他的军队实力才对,不过,如果游击队真的来攻击这边的话就好了。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游击队所袭击的是宇宙港的管制塔。宇宙港是地球军最重要的警备单位,但是所有的主要兵力都被配置到旧赛安水资源管理局那边了,这也就表示地球军的行动已经完全被佯攻部队和实动部队所影响。把好的防备全都放置在周围,却忽略了真正该巩固的中心地带。因此,这又是深红党漂亮的一击了。

提出这个妙计的是奈德。佯攻部队全部乔装成作业员或观光客潜入宇宙港。另一方面,奈德和琉霖他们带领的实动部队就用地球军意想不到的方式进入了宇宙港。接着,双方配合好时机后,就开始引发内部的骚动。

琉霖的自动步枪发出轻快地枪声,并在士兵们的脚边蹦出青红色的火花。士兵们一边惨叫着,一边慌忙地逃到墙角的阴影下躲起来。

在同一时间,奈德就用他的自动步枪破坏了控制台,一瞬间火焰不停窜起。敲碎玻璃,计测器的指针飞出来,开关也弹了起来。暴露出来的配电线也都不停地发出火花,整个控制中心弥漫在一片淡青色的烟雾中。

游击队的破坏工作并不是到这就告一段落了。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地下的主控室完全失去控制能力。他们并不需要直接破坏电脑,只要让电脑完全失去控制能力就好了。

他们瞄准了温度调节室。枪战持续着,奈德趁机奔向温度调节室,只转动了一个开关,就将电脑室的室温从四度C改调到四十度C。

在电脑室的前面有六十位完全武装士兵在这里等着游击队员来袭。但是,这个时候,在他们背后的电脑室已经像三温暖一样地发热冒起烟来了。不久,出现在这六十位士兵面前的并不是游击队,而是从旧赛安水资源管理局跑回来的自己的部队队员。

“宇、宇宙港!我们的宇宙港!”

知道整个情形的思狄嘉中将呆住了。宇宙港是他和地球之间的桥梁,对于身为地球人的他而言,那是他心里的支柱。现在竟然完全失去了控制能力。

整个控制中心弥漫着烧焦味,里面已经如同废墟一般了。副控制室虽然没有任何损害,但是电脑也被急速制造出来的三温暖给蒸烧掉了。现在只剩下控制台的陈列室了。

当思狄嘉中将将整个部队撤回宇宙港的时候,游击队早已经达成目的,逃往下水道去了。

“游击队真的是如同风一般地袭卷而来,又如风一般地离开。”

宇宙港的警备主任迪可森上校利用古典文学的表现方式说明整个情势,但这却让思狄嘉动了肝火。

“遭到破坏的只有管制塔而已。我想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你说只有管制塔而已?”

思狄嘉中将的声音如同冻僵的泥土急速转化成活火山,用狠毒尖锐的眼神瞪着他的部下群。

“只剩下发射台和跑道是完好无伤的,这有什么屁用。不要给我说一些无意义的话!”

站在周围的士兵们都惊恐不已。大家都怕迪可森上校会被正在气头上的思狄嘉掐死。不过,不愧是思狄嘉,他还很有自制力地忍下来了。

“迪可森上校,尽快给我将宇宙港的机能修复。之后,我再以你身为警备主人的身份追究你的责任。再那么失态的话,我可不会饶你的。”

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乱骂了一通。部下们心想,你自己还不是重复失态了好几次吗?就在这个时候,通信士官又来了个紧急通报。

“糟糕了。这次换军政总部被攻击了。他们趁全军出动时的空隙突袭。这都是兵力分配不均的结果。”

前半段是报告,后半段变成批判的意见,但是思狄嘉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一一挑语病了。

“回军政总部去!将游击队斩草除根吧!”

于是,第二次出动兵力了。因为出动了大量的火器和装甲车,所以他们并不能像游击队那样在地底下移动。另外,也因为装甲车和炮火对市民能产生威吓作用,所以他们不得不选择在地面上行进。当然这样一来,所有的交通也都因此瘫痪了。但是,这个行动因为一台老旧的公车在半路上爆炸起火,而被妨碍了。

军政总部陷于恐慌状态。

“主力部队到底在干什么?”

惨叫声里冒出了怒骂声。因为所有兵力几乎都被集中到宇宙港,所以肝脏地带的军政总部里竟然连一个中队也没留下。原本就算人数和装备远远强过游击队的袭击部队,现在却只能拼命防守,而无法进行任何反击。

这次的攻击总指挥是尼可拉•培特罗夫,不过尼可拉•培特罗夫并不认为一定非得要将军政总部攻陷不可。因为等到将军政总部攻陷,并把它占据的同时,万一地球军的主力军刚好返回这里的话,就无法保障回程的路线是平安的了。所以他们只好放弃,快点逃离那边。重要的是游击队他们已经达到政治性的效果了。游击队直接攻击到地球军总司令部的军政总部。这已经成了事实,然而赛安人和地球人对这个事实各会有什么反应呢?

在开始攻击还不到十分钟,培特罗夫就已经听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了。

“小培特,超级成功!”

那是琉霖的声音。达到袭击宇宙港的目的之后,奈德所带领的部队沿着下水道来和培特罗夫会合。

这个会合并不是为了要加强攻击能力,而是为了要让大家集合在一起后,能顺利平安地回去。只不过,来都已经来了,如果就这样空手回去的话就太可惜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贫苦人的特性,他们就是尽可能的想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彻底破坏掉。

于是,他们就再进行了大约五分钟左右的枪击战。军政总部的六百片玻璃窗全都被击破了。连周围的大楼都倒抽了一口气般的看着这个光景。站在和军政总部相邻接着的纯白党本部最顶楼的总书记亚鲁曼•里彼耶鲁,奇妙地用复杂的眼神俯瞰着远方的枪击火花。

“白、白痴!混帐!”

思狄嘉的理性只控制到保险丝烧掉的前一刻。气到连该骂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一天内,不,应该说在白天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内,连续两个重地遭到游击队的攻击、破坏。游击队已经逃得无影无踪,当然不是因为打败仗,而是达到他们要袭击的目标,于是就撤退了。

“这次就算输了也没关系。这次游击队先揍了我们,下次换我们打他们。再下次又换他们打我们……”

无名的士兵如此自嘲着,明显地感受到地球军心里的挫败感。而通常会先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是士兵们,而不是司令官。

让像在梦游一般走来走去的思狄嘉停下脚步的是,用红色喷漆喷在总部的内门附近墙上的文句。

“深红党万岁!去死吧,地球军!”

要说这句话是支持深红党,倒不如说只是解闷的文句。虽然对这种留言不需加以理会会比较好,否则会有士兵发疯的。马上再度燃起斗志的思狄嘉下令要将毁谤地球的不法份子都抓起来。

“要是抓不到犯人的话,我就唯你们是问!所以,千万不要给我偷懒。”

思狄嘉的部下,在内心里对这一事情已经感到厌烦了,可是,就算是装模作样,形式上还是得去四处搜查才行。当思狄嘉正想要走出去进行搜索的时候,突然有一位下士官大声喊叫。

“长官阁下,危险哪!请快闪开!”

思狄嘉惊觉跳开后,瞬间一个重重的花盆以几乎是擦过他的额头的距离,从上面落在思狄嘉原本站立的地面上,散乱一地。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亦或是刚好有人从窗户上丢下来的。

救了思狄嘉中将的下士官,之后就一直遭到同伴们的数落。大家都像是在责备他“干吗那么鸡婆!”之类的。从这里就可以了解到思狄嘉已经完全失去部下的心了。

总之,被部下救了一命的思狄嘉,对赛安人的报复心是越来越强烈了。对思狄嘉而言,赛安的全体都已是他的敌人,没有一个赛安人是可以信任的。不!当他被自己的部下包围住的时候,他感觉到他们那种带有反抗意识的尖酸刻薄的眼神时,就连对自己的部下也产生了恐惧和怀疑。然而自觉到这个感觉的思狄嘉本身,又把自己再逼上绝路去。对游击队和一般市民就不用说了,就连自己的部下都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弱点。他心想,万一有什么闪失,说不定造反的部下还会和游击队联合起来对付他呢。

“如果思狄嘉中将是个更沉稳、更有才能的人物的话,就不会这样暴露自己的缺点了。赛安行星的游击队运气真好。能够有机会抓到对手失策的时候。”

虽然也有这种声音出现,但是赛安的游击队们并没有等待着对手失策的时机,只是适时的引导让对手不断失误,他们便能一一应付,他们常常能刺中地球军内心的弱点,并将他们逼入恐慌中。让战术和战略及政略互动,无庸置疑的就是深红党成功的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让对方陷入恐慌的心理,也会造成极危险的状况。

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人心中在想什么,是无法了解和预知的。思狄嘉在玻璃窗被破坏的军政总部长官室里来回走动已经不下八十次了。几乎有将近一打的幕僚们,也都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那个样子。但是当中没有一个是带着出于善意关心或是同情的眼神,所以思狄嘉内心患了“不管哪一个家伙都一样,全都和我为敌。”这种被害妄想症。搞不好不是妄想也说不定呢。不久,思狄嘉终于停下脚步,发命令了。

“发出游击队进行格杀勿论行动,造成人民惨死无数的报导。可以的话,最好说受害者以女孩子居多。”

这个命令让幕僚们都感到相当地困惑。

名为“深红党”的游击队在进行攻击时,不是只靠完美的战术,在战略上也是毫无空隙,绝对让人无法趁虚而入的。而且,游击队进行攻击的目标就算对地球军再怎么重要,也绝对是在对赛安的一般市民不是很重要的地方进行。而在这次的骚动里,地球军士兵不幸地有八人战亡,而游击队并没有让任何一个市民受伤身亡。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一群没用的东西。就说你们发现了被游击队杀死的市民就好了!”

思狄嘉一骂完,大家了解他的意思后,都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气。思狄嘉就是要部下们去杀了市民之后,再嫁祸给游击队。当大家那狼狈的眼神互相交接的时候,长官室的门被打开了。

“斯格拉牡小姐。”

那个令人感到厌恶的声音从思狄嘉中将的咽喉发出来。大家都把视线集中到出现在此的伊菩琳斯格拉牡秘书长的身上。

“斯格拉牡小姐,你是隶属于地球政府的公务员。加上身为地球人民的你,一定也爱着你的故乡吧。所以,你一定也不会接受地球政府被逼入不利的困境内吧。我这么想没错吧!我可以相信身为同胞的你吧?”

伊菩琳并没有要交付的文件,思狄嘉叫她进来,就只是要让她听听自己的决定。如果对中将持反抗的态度,不知道会落到什么下场。一瞬间,她开口说话了。

“如果真的是对地球有利的话,我很乐意尽力配合。”

思狄嘉在那一瞬间并没有考虑到应该要如何解读她的这一番话,不过,马上就露出了异样的笑容。他一定又是依照自己能够接受的方式解读了她的这一段话了。

第六章激流

西元二五○四年十月,这是一个对赛安行星有非常重大意义的月份。经过一年之后,不只是赛安行星,从地球开始扩散,对全太阳系来说,这个月份是人类共同拥有的非常重要的一个月份。

到目前为止,在和地球军有着如同新婚蜜月关系的联邦会议上,拼命批评地球军作风的势力逐渐抬头。那是因为火星和金星的自治政府注视到赛安独立的失败,所以计划借由言论活动,好将他们的主张让地球政府知道。这就是他们努力实行后所得到的结果。

民主政治的精神是不会断绝的。维持现状真的好吗?这种疑问的出现,也是来自民主政治的原点。因为可增加其他行星社会实况的报导,所以,地球市民的视野也开始扩大到地球以外的地方去了。

“赛安行星既然是地球国家的自治领域,又怎么能说是地球军的殖民地呢?这从法律制度上,还有民主政治的理念上来说,都是不合理的。我们目前应该要做的事是派代表出席会议,监视军政的状况才对。”

像这样的声音,不断地从议会内、外涌出,连最初都无视于这些声音存在的议会主流派和军部也都无法再继续佯装不知情了。所以,就不得不表明“对于军政的批判,大多数都是没有理由的,但为了要解除市民的疑惑,会在近日展开调查。”总之,要利用各种理由阻止地球的记者群前往赛安行星。有人认为“隐瞒起来的事情会被发现,就是因为安排不妥。”而这也确实是个事实。在赛安行星上的地球正规军会因为激进独立派的游击队而面临到什么困境呢?这是军队完全无法得知的事。

在赛安的军政总部里,思狄嘉长官用杀人的眼神盯着排排站,拼命强辩的幕僚们。

深红党的游击队袭击宇宙港的时候,他们早就准备了非常完善的作战计划。

警备主任笛可森上校甚至提出了“我们完全被耍了。”这种可笑的报告,地球军就这样被游击队给玩弄了。

首先当诱饵的那一群人,先在宇宙港的大厅制造骚动。这非常简单。连日来,警备兵的神经,好像被洒了胡椒粉一样,处在非常敏感的状态下。连安安静静的乘客,他们都怀疑那些人是不是有什么企图。所以,只要故意做一些慌张不安的动作,刻意地和警备兵的视线对上后,马上再慌张地移开。警备兵一靠近的话,就加紧脚步装作要离开现场的样子。这样就非常完美了。

接着,一边逃脱士兵的追捕,一边丢烟雾弹。在等候着他们的同伴则是逐一地来回按紧急铃。在停车场寻找看起来非常高级的车子,然后用塑料炸弹将它们化为乌有。整个行动过程都安排地非常紧凑、分秒必争,而每个步骤也都确实完成。在外乱内静的情形下达成了这个目的。

在此,深红党的游击队同时采取了辛辣狠毒的策略。游击队的主力是搭上冷冻车潜入机场本部内。奈德和琉霖,以及另外选出来的五位精英——琉霖不算精英——穿着地球军的极限环境防护衣之后,再让自己进入红外线反射膜内,躲在干冰底下,就这样突破了地球军的监视网。地球军根本想不到游击队会从运送食物的冷冻车里跑出来。游击队控制住调理室,并将厨师们的识别卡夺走后,再将他们赶到罐头仓库里面,接着再把自己乔装成厨师或服务生的样子。管制官的午餐是用四轮推车送上的,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白布底下竟然还藏有东西。

“……真是的,没想到游击队的狡猾、恶毒、坏脾气的程度,竟然比我想象的更过份……”

思狄嘉从口中吐出了他心中的那块强烈的怒气团。他将椅子踢倒,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责备着部下们。

“不管再怎样咒骂游击队的那些家伙,也无法弥补你们的失误。倒不如看看被打败的自己有多糗,好好反省一下还比较实在一点。”

“你们的失误”这句话刺激到幕僚们了。虽然他们确实失误连连,但思狄嘉自己不也是一样吗?只是一味地想要责备部下,想把自己放在不可侵犯的圣域里面吗?本来思狄嘉的声望已经降低了,现在更是坠落到地底下去了。连幕僚们对他的忠心也开始枯竭。军政总部笼罩在一片灰暗,以及深刻不满与不和的毒气中。

另外还有一个令思狄嘉头痛的问题。那就是拘留奇伊•里彼耶鲁一事。

不可能永远拘留着奇伊•里彼耶鲁。本来是怀疑他和深红党的游击队有通谋的嫌疑,但并没有找到任何物证。如果只是一般无名市民的话,还可以对他进行拷问。但是,奇伊是赛安的名门——里彼耶鲁家的下任户长,事实上他已经是代替父亲路易•斯孟,成为里彼耶鲁家的资产和事业的总指挥,所以对他不可怠慢。

“原本就不应该那么草率地就将他拘留起来。因为和里彼耶鲁家对立,其他的名家也不会感到高兴。这是思狄嘉长官的错误判断。”

这类的低语像毒针似地开始刺进思狄嘉的耳中。此时,有两个人前来想要见奇伊•里彼耶鲁。奇伊被关在军政总部的地下三楼的单人牢房里,当然也被禁止会面。不过,他被拘留这件事并没有被公开,所以应当也不会有人来会面才对。但这次要求会面的是奇伊的父亲路易•斯孟和他的弟弟亚鲁曼。因为来会面的人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所以并没有拒绝他们会面的要求。

在单人牢房里和弟弟会面的奇伊•里彼耶鲁看起来并没有很憔悴。只是没能将胡子修一修,所以和以前的那个时髦的他相较之下,马上就降了两级了。不过,他那看着来访者的眼神,依然充满傲气与强势。

“亚鲁曼,你来干嘛?虽然拥有权力,但却无能力胜任,所以来找我哭诉吗?”

奇伊浅浅地一笑,嘲笑着亚鲁曼。亚鲁曼受到这个先发攻击后,稍微感到有点害怕退缩。本来奇伊只有被告知父亲要来访一事而已。亚鲁曼只是想顺便来跟他说句话的,不过,最后他还是放弃了。他只把要讲的事都讲完,那是仅有三分钟左右的谈话而已。

第二位访客就是奇伊和亚鲁曼的父亲,里彼耶鲁家的现任户长路易•斯孟。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的他,没想到会再复出。当然这也不是他所愿意的就是了。

“我真的是有两个非常优秀的儿子呀。先是次男,这次换长男,两个人都依序落入官宪的手里。在同一代里同时出现两个犯人,这在里彼耶鲁家是前所未有的丑闻呀!”

路易•斯孟已经很久没有说出像身为里彼耶鲁家的户长的话了。

“真是让您操心了。”

奇伊只是形式上地回应父亲的那一番话,不过,接着他又表明了自己的主张。

“不过,我是冤枉的。没有事实的根据就将我逮捕,所以不名誉的人不是我,是地球军才对。”

“可是事实就是你的自由已经被那些不名誉的地球军剥夺了,想要像现在这样,用评论家的语气批评他们的话,就等你出了这牢房再说吧!”

“你会想办法把我弄出去的,对吧!”

“这是当然的。不过,不会是马上,或是今天。而且,关于这件事呢!”

父亲的声调稍微压低了一些。

“奇伊,你知道一个名叫达尼耶鲁•杰拉的男人吗?”

听到这个名字的长男,用一副怀疑的眼神看着父亲,所以,路易•斯孟也不需要再问下去了。他小小声地咳了一下,斜眼看着监视器继续说明下去。

“那个男的,以前好像跟你在同一时期进入地球大学,在那边留过学的样子。”

“我哪记得了那么多。”

“他现在好像是你弟弟的心腹部下。不过,在这之前他好像是跟着杰伯罗夫的。所以,在你没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就先注意你了。这个时候,你要好好回想一下记忆中的这个人。”

总之路易•斯孟先离开了长男的地方,搭上电梯到十五楼去和军政总部长官思狄嘉中将见面。路易•斯孟用上流社会人士最有水准的方法来威胁中将。

“没有逮捕状就拘捕里彼耶鲁家的人,这让我们的人格遭到侮辱,所以身为当代户长的我当然无法漠视不管。我想你应该可以了解吧。”

思狄嘉用不高兴地沉默回答了路易•斯孟。

“如果想要维持和里彼耶鲁家到目前为止的友好关系的话,就请别让我白跑一趟,让今天的会面失去意义。我们是一个以维持信义和礼节为家宪的家族。”

路易•斯孟这番社交界的措辞,完全触怒了思狄嘉。就单刀直入地说“把我儿子还给我!”不就好了吗?真是受不了这些不懂情理的上流社会大人物的作风。思狄嘉的出身是个极为平凡的庶民。他已经习惯率直地有话直说。他打从心里讨厌里彼耶鲁家的父子,但是又不能一直坚持己见。现在该是妥协,让伤口渐渐愈合的最佳时机了。

奇伊•里彼耶鲁的拘留,在这一两天就会被解除。这是奇伊的弟弟最不想得到的结果。

因为他不知道等到哥哥恢复自由之身后,会用怎样的手段来报复他。亚鲁曼怯懦了。只要他一怯懦,就只能借助于他人的智慧了。以前是接受哥哥奇伊的指示,接着又被鲁西安•迪亚斯牵动着。然而,现在却是让纯白党的干部达尼耶鲁•杰拉在背后用看不见的绳子操纵着。

在恶人的谋策之上,善人的行动更能加快速度。亚鲁曼将他那过剩的防卫心理,改变成对哥哥采取先发攻击的合法行动了。而让这个动作加速的也就是达尼耶鲁•杰拉。杰拉有一段时期很想要将亚鲁曼流放,然后自己再取代他的位置。但是,他马上就改变想法了。他决定要在背地里完全地操纵这个拥有绝佳好运的青年。亚鲁曼就在毫无意识下,让那些野心家们在自己的四周布满了陷阱。当他察觉到这些陷阱的存在的时候,几乎已经陷入当中、动弹不得了。然而,杰拉也已经确定了自己所处的优势地位,对于奇伊•里彼耶鲁而言,他已经是个不可忽视的人物了。

“反正,现在还不需要把奇伊•里彼耶鲁弄死。让他再多活一下,应该对我也有所帮助。更何况亚鲁曼•里彼耶鲁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人物。”

杰拉在心中如此低语着。他还没满足对奇伊•里彼耶鲁的报复心态。另外一方面,他也看准了让奇伊•里彼耶鲁活下去的话,为了要对付哥哥的亚鲁曼。就会更依赖他这一点。杰拉亲自掌握住纯白党之后,要得到赛安这个星球,需要的就只是一点时间而已。所以,在这个时候,亚鲁曼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喔!看看是谁来了?这不是斯格拉牡小姐吗?真高兴你特地来到这里。”

依菩琳只是用形式上的微笑回应了亚鲁曼•里彼耶鲁的欢迎。虽然她完全感受不到亚鲁曼的男子气概,但是在赛安行星上,能帮她达到目的的,除了他没有别人。所以不能让亚鲁曼感到有任何不愉快。

彼此在结束了一番社交上的话题后,依菩琳就进入主题。她把军政总部的秘密告诉了纯白党的年轻总书记。那就是思狄嘉中将要杀害赛安市民后,再嫁祸给深红党游击队这个阴谋——这是思狄嘉在过于冲动的情况下所制定的阴谋。刚开始,亚鲁曼只是热情地盯着依菩琳的双眸看,根本没在听她说话。不过,当他了解到事情的重要性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非常痛苦。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就不能忽视它。可是,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些呢!”

“因为我想身为纯白党总书记的您应该可以制止这个愚蠢的行为。我可以对您有所期待,把事情交给您处理吗?里彼耶鲁先生。”

亚鲁曼似乎接受到依菩琳那刺眼的强烈视线而眨了眨眼。然而他却刻意地咳了一下,逃避正面回复依菩琳的问题。

“你这么看得起我,真是我的荣幸,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达到你的期待?”

“你们纯白党是赛安人民的利益代表,不是吗?能无视于这样的暴举发生吗?”

“我又不是赛安人民的代表。”

亚鲁曼十分小心谨慎地回答。事实上他很想拍胸脯立刻回答说“一切都交给我吧!”但积累了不少经验的他,现在变得谨慎多了。或者,他也有此打算,因为他并不想让依菩琳感到失望。他露出开朗地青年绅士的表情。

“对了,斯格拉牡小姐,不要说今晚,不知道近期内能否有机会与您一同用餐?”

“好哇!没问题。”

依菩琳压抑住内心的冷漠如此回答了亚鲁曼。难道为了拯救赛安人的生命,就一定要取悦其他的赛安人不可吗?只要她一想到这里,内心就极为不高兴。只不过,在她健全的精神方面,她主要是希望能阻止地球军,应该说是地球人发动这种肮脏的谋略行动。可惜的是,因为自己的力量不够,所以就算不愿意,也一定得要借助于他人的力量才行。

“我会尽力而为的。”

亚鲁曼如此回复了依菩琳。在隔壁房间内控制整个局面的达尼耶鲁•杰拉,通过桌子底下的麦克风也听到了所有对话的内容。

“你听到了吧?杰拉!”

杰拉听到亚鲁曼问他问题,就前往他办公室。亚鲁曼急着求解。

“那你觉得如何?”

“我有我的想法,但在说我的想法之前,我想先知道总书记的想法。”

“思狄嘉好像在发飙。应该是已经超出他能忍耐的界限了吧。”

“我也有同感。”

杰拉的回答比亚鲁曼所期待的来得简短单纯。杰拉看着总书记那张似乎有些不满的脸,继续说了。

“那么,我就表示一下我的想法。斯格拉牡小姐的要求是合乎正义和人道的,但可惜的是并不实际。”

“为什么?”

杰拉做出说明。首先,如果亚鲁曼到军政总部去阻止他们杀害无辜的市民这个蠢行的话,这样一来,地球军一定会怀疑亚鲁曼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就算亚鲁曼拼命否认,但思狄嘉中将一定会认定是斯格拉牡泄的密。

“也就是说,不能让斯格拉牡小姐遭受到任何危险。”

“这就暂时不管……”

此时杰拉用轻蔑的口气回了亚鲁曼带有私人情感的发言。

“只要总书记反对这个阴谋的话,地球军也不可能会强制实行。但是,他们对总书记您就不会抱有好的印象。所以,您也可以想想,如果遭到地球军敌视也无所谓吗?”

“……”

“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做这种事对纯白党根本没有任何益处。”

“这、这话怎么说?”

“总书记您该不会想要将阻止了地球军的阴谋,因此解救了无辜市民一事公开吧?你真的认为可以做得到吗?”

“嗯……”

亚鲁曼无言以对。杰拉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不一直紧紧抓住思狄嘉,并和他共存亡的话,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没有了地球军这个后盾,纯白党只是单纯的看板而已。现阶段是不可以和他们起冲突的。

“总之,这个时候,对牺牲某人之类的事,最好当做没看到比较好。”

“嗯……”

“总书记,你记得我日前跟您说过的事吗?”

“卡、卡洛斯•迪亚斯的事吗?”

“没错,反正只是顺水推舟。只要让地球军将卡洛斯•迪亚斯除去的话,这就可说是一石二鸟的事了。讲求效率是最重要的。请您考虑一下。”

虽然亚鲁曼被强逼着点头,但是突然之间他又产生了一个疑问。反正是一石二鸟的计划,那直接杀了哥哥奇伊的效果不是更大吗?只是,不管再怎么恨自己的哥哥,再怎么希望哥哥没落,一旦想到要承受“杀兄”这个罪名,亚鲁曼自己又畏缩了。

“对了,杰拉!关于鲁西安•迪亚斯的事,虽然把车炸了,也发现了被烧得焦黑的司机的尸体,但最重要的鲁西安却找不到他的下落。鲁西安到底跑哪去了呢?”

“您担心吗?”

“当然担心呀!”

于是,杰拉基于同情亚鲁曼的胆小,就稍稍地将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笑脸给他看。

“假设鲁西安还活着的话,不管他说什么,都已经不会对总书记您造成任何伤害。因为他不但没有任何证据,他也是历史上一位失败者迪亚斯老先生的孙子。在社会上早已经把他所有的一切都抹煞掉了。您就不需要担心害怕了。”

“可是,万一谁再利用鲁西安的话……”

“喔!原来您是在怕您的哥哥呀!”

这一句话就像黑色魔术一般产生效果了。亚鲁曼抬起他那似乎遭到羞辱般的脸,虚张声势地好像已经将理性和犹豫抛弃似的。双眸中燃起强烈的愤恨和敌忾同仇的光芒。

“说什么蠢话。我哥哥已经没有任何力量,所以他早就不成问题了。而且……”

“而且什么?”

“我不认为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哥哥复活,坐视不管。你一定会帮我想策略的,对吧?”

“这是当然的。”

在回答的一瞬间,杰拉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担心亚鲁曼是否已经看透了自己内心里的计划了。不过,那只是个错觉。亚鲁曼只是一副甜蜜地在计划着和依菩琳的约会。

总之,就当它是个好现象吧。只要让奇伊和亚鲁曼两个互相怨恨的话,杰拉就可以握住这两条线,好好操纵他们。同时,亚鲁曼的父亲马上就要退居幕后,这样一来他就可独占里彼耶鲁家的所有资产和事业。只不过,不管是权力还是财力,都要通过亚鲁曼才能滚入杰拉的手里。所以,还不能说只差一步,应该说还差三步左右,杰拉的野心就要达成了。

在深红党的地下基地里,大家都为得到胜利而欢呼着。虽然琉霖说,这是继“整垮约翰王子的罗宾汉和他的同伴”以来的第一次大骚动,但还没有任何明确的事实证明他说的这句话是对的。

袭击宇宙港和军政总部一事,在战术上是完全胜利了。深红党里也没有任何牺牲者。更重要的是,所有的战略都达到预期中的效果,因为宇宙港的管制机能被破坏,使得地球军现在是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下。当然,地球军在赛安上仍然是拥有最强大的武装势力,所以要将他们逼上绝境还差一步。

胜利就在不远了。

……经过了兴奋地一夜后,许多的事实正等着他们呢。负责窃听地面上新闻内容的负责人,向大家作了一个报告之后,大家就彼此互看着,并想着其中的意思。

“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儿子呀。之前是他的孙子。这应可说是野心的世代交替吧。”

迪伯亚校长语重心长地双手交叉低语着。他那群活泼有朝气的学生们,一时也露出佩服的表情。说到有什么好康的话,那就是独裁者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孙子遭到杰伯罗夫投掷手榴弹而负伤,现在正躺在游击队的地下基地中等等,这些都是在一个星期前无法预知的事。

狄卡•菲丝说话了。

“那孩子背后的火伤,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疤痕。虽然很可怜,但还好不是脸部……这样说大概也不能算是安慰人家吧。”

“虽然把他送到设备比较好的医院去会好一些,但却无法这么做。”

琉霖把双手放在他那乌黑的头发后面。奈德静静地喝着罐头啤酒。罐头上印有大大的“地球军特定官府交纳物资(AS)”字样。其实不只是啤酒,深红党最大的补给源地就是地球军的补给装备中心。

在奈德身旁也喝着罐头啤酒的尼可拉•培特罗夫,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明明是高头大马的他,却用轻盈的脚步走到了地下基地的一个角落去。他窥视了在岩壁边的帐篷内部后,开口问,“我可以进去打扰一下吗?”躺在帐篷内,以毛毯盖住下半身的少年,用冷淡的视线回答了培特罗夫后,又马上将视线移开了。那位少年就是鲁西安•迪亚斯。

“你却是有着过人的才能,但是平凡人的经验也可能在天才的才能之上喔。你竟然逞强玩火,应该适可而止了吧!”

“你太爱管闲事了。”

“你真的这么想呀?其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培特罗夫轻松地笑了一下后,就盘腿静坐在伤患身边。虽然鲁西安露出不悦的表情,但培特罗夫却一点都不介意。

“是谁让你碰到这种事的呀?犯人是谁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有点坏。培特罗夫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只是,他尚未完全确定是否要把这个资讯告诉被害者。他们只是想更能把握住鲁西安•迪亚斯这个少年的个性而已。不管怎么说,现在不得不再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

鲁西安将视线移开,往旁边看。这样的他看起来表情还很稚嫩,完全看不出是个会想出辛辣狠毒的计策来操纵别人的野心家。不管怎样,他似乎打算以沉默来回答培特罗夫的问题。培特罗夫叹了一口气,敲敲下巴后,用尽可能严肃的口吻跟他说了一个恶耗。

“你父亲死了。”

鲁西安•迪亚斯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只是稍微睁开了双眼,但依然将脸朝向一边,当然也完全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杀害你父亲的凶手说是我们,也就是深红党。当然我们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是又很难证明不是我们杀的。”

卡洛斯•迪亚斯是在自家的庭院遭到射杀的,而且在尸体旁还有一份署名深红党的行凶声明书。耍这种小聪明的作法,确实让人觉得生气。

鲁西安低声地开口说话了。

“我父亲就算活着也只是个没用的人。只会继续靠着我爷爷的余荫,堕落地过日子。原本他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

“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培特罗夫的语调非常沉稳,但眼神却很严厉。鲁西安试着要虚张声势一番,但他却没有成功,只能默默地闭上眼睛。培特罗夫本来打算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闭口无语。因为他也感到很困惑。

“这样呀!罢了。你已经十六岁了,也到了拥有自我想法的年龄了。”

培特罗夫用自言自语的语调和表情取代了批判鲁西安。他轻敲着脸颊,正考虑该怎么跟他说才好,结果还是决定明说。

“那么,我想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杀死你父亲的真凶了呢?”

培特罗夫接到无言的回应后,继续说下去。

“我们确实恨你爷爷,但是没能亲手杀了你爷爷亚雷萨德罗•迪亚斯,只是因为时机不对、力量不足的关系。虽然这是不人道的事,但是这个时候隐瞒事实的话,什么事都做不了。”

鲁西安依然保持沉默。

“不过,我们从未想过要加害于你和你的父亲。就算你不相信,我们也没办法,不过……”

培特罗夫并没有提到他们救了鲁西安一命。因为他并不想说一些强加于人的事情。

“如果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的话,就有办法让他们自己招供。如果你知道是谁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们呢?”

老实说,培特罗夫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鲁西安会告诉他实情。他并没有期待能够打开这个顽固少年的心房。只是,他没有办法继续隐瞒着鲁西安。

终于鲁西安开口说话了。

“杀我父亲的一定是亚鲁曼•里彼耶鲁。”

这句话让十分沉稳的培特罗夫也感到愕然。他几乎猜到了整个事件来龙去脉的一半左右。他猜到杀死鲁西安父亲的是地球军,之后他们再嫁祸给游击队。但是,没想到整个事件的真相比培特罗夫所预料的更丑陋。

“这样总可以了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鲁西安低声地说完后,培特罗夫也静静地起身,轻轻地拍拍这个孤独少年的肩膀后就离开了。他并没有回头看。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并不需要这样做。

“……委员长现在就像骑着煞车线断掉地脚踏车往山坡下冲,已经停不下来了。如果强制让他停下来的话,他一定会摔倒。”

培特罗夫向同伴们如此解说。他完全理解鲁西安那一句极为简短的话中所含的意思。也就是说亚鲁曼•里彼耶鲁利用了思狄嘉中将的歇斯底里。恐怕是因为卡洛斯•迪亚斯知道了什么内情,才遭到被人灭口的悲剧。但是,就算是这样子,也完全无法相信亚鲁曼•里彼耶鲁会采取如此强硬的行动。

“应该是受到某种强烈的力量驱使吧!亚鲁曼•里彼耶鲁自己一定无法做到这种事。不管是里彼耶鲁兄弟也好,我们也罢,只要照着我们自己的情感想法行事,一定会掉入一个令人感到意外的陷阱里。”

奈德的一席话并不是预言,大致上说来应该有警告的意味存在。只不过,这就是根据最后的结果,而忽视迫在眼前的历史分歧点所作的预言。

全太阳系中,只有一部分的人不会为这件事而感到惊讶。二五○五年十一月十三日,虽然很不凑巧的不是星期五,但站在麦克风前,发表了“深红党杀了人,就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正义的严厉教训。”这个宣言的思狄嘉中将,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在倒着咖啡的同时,听到了通信士官的惨叫声。

“长官阁下,不好了!请快看从地球那边传来的新闻。”

他正准备要斥责部下的无礼的时候,脑筋里好像有信号灯在闪着。他忍住了怒气,一边瞪着一脸苍白的通讯士官,一边给副长官打信号。从地球传来的立体电视影像出现在萤幕上了。

“……再重复一次。目前,上海市已经被军队完全掌握住了。在格林威治标准时间十点三十分,地球军最高司令官迪林嘉元帅发表了以军部掌握立法、行政、司法三权为主旨的宣言,并发了全太阳系的戒严令。同时,所有联邦议会的议长等政府要员共四百名左右,都被地球军逮捕。请各位不要转台,敬请等待我们后续的报导……”

“这指的是军事政变吗……?”

思狄嘉中将喘了一口气。“军事政变”这个名词在他脑海中,像旋转木马那样转个不停。

地球军最高司令官迪林嘉停止宪法和颁布戒严,自己身兼了军事评议和戒严司令官双重身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将军事政变的谋议一事交给思狄嘉,也就是说他已经完完全全将思狄嘉给排除在外。当思狄嘉还在地球上时,一直都是迪林嘉元帅的得力助手,没想到现在却变成这样!

幕僚们将视线都集中在思狄嘉身上。

“长官,今后我们该如何是好?请给我们一些指示吧!”

“等、等等!等一下!”

思狄嘉脑中一片混乱。他已经无法判断今后的发展对自己的立场是否有利可图。如果拥有军部的权力,就不一定要取悦于高级长官们。接着军队内部的人际关系和权力关系就可以渐渐扩大。但结果可能会让思狄嘉的立场变得很复杂也说不一定。不过,到目前为止,思狄嘉在赛安上不断地失败,所以会遭到解任也不是意想不到的事。只是,如果迪林嘉元帅掌握了独裁权的话,说不定他也企图要将思狄嘉中将枪杀呢。今后该如何是好?连思狄嘉也想要问问别人的意见了。站在幕僚们视线圈中央的他,额上冒着冷汗,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另外一方面,在地底下也从通讯电台的负责人那里,带来了不输于地面上那个令人惊愕的消息。

“怎么啦,地面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地面上发生的事。是地球上!在地球上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是不是姆大陆浮上来了呀?”

没有人对琉霖的笑话有所反应。因为连他自己本人都不清楚什么是姆大陆,所以没人听懂也是没办法的事。介入地面上有线电视的回路后,总算也有画面出现在已经老旧的平面电视上了。

虽然画面的品质无法让大家满足,但是通过它就可以知道距离在三亿公里外的地球表面所发生的事。夜晚的上海市,摩天大楼林立着,就像一片光之海。战车和装甲车在这个比赛安行星首都黑拉伯利斯市经过更巨大洗链的都市的市街上乱窜、行进着。拿着自动步枪和机关枪的士兵们也在各街区上排列站着。在画面拍不到的地方,不时传来了激烈的枪声,有一群士兵正在跑着。画面先出现横线,变成灰色后,终于出现了其他的画面了。那是联邦议会的议事堂。在正面玄关,据说宽有二十五公尺的四十阶的阶梯上,埋伏了完全武装的士兵群。窗明几净,从外面就可以看到转换式的幻灯机,正播放着迪林嘉元帅发表说明他会保护正面临着危机的地球国家的权威和统一,也为了能够保护太阳系的和平与秩序,所以把独裁权赋予给自己……

“整个情势改变了。现在地球从压制政策的加害者,渐渐地把自己也变成是被害者了。”

尼可拉•培特罗夫如此说明着。在地球上发生军事政变,军队掌握了政权,地球上一直维持到现在的政治体制也改变了。迪林嘉元帅树立了军队独裁体制,那是经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达成的吧。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地球以外各个行星的行动所引起的大浪,也助长了这件事。

“也就是说,我们的敌人是地球的强权支配体制,而不是地球人。我们只能利用这种论调了。在地球上也一定会开始有反军队独裁民主化的斗争。我们可以不断地让它们产生连锁反应。”

培特罗夫话才一说完,奈德就弹响手指头以示了解。

“我们可以做个政治标语之类的吧!赛安的解放就是全太阳系的解放,地球本身也可以得到解放……”

“虽然是老掉牙的标语,但应该会引起政治的浪漫主义。”

琉霖这次点头点得更厉害了。大家也都笑了。

“真是个爱幻想的家伙。不过,当弱小的团体快要打败强大的敌人时,所造成的效果是不容忽视的。军事政变明朗化后,我觉得对军队会造成反效果。”

奈德严眼里闪烁着黑色光芒如此断言。

“我所担心的是游击队里的每一个人。”

迪伯亚校长看着每位年轻人。当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迪伯亚校长身上时,校长的音调又提高了,并且还继续说着。

“我们出到地面上去的日子就快到了。因为你们的活动,让地球军在这个行星上被孤立起来。然而,我们却不孤独。”

在大家安静地听着校长说话的同时,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声音划破了这片宁静。

“搞不好火星和金星也在准备着要发表独立宣言呢。地球军为了取得一时的权力而采取疯狂的举动,于是他们把一直带着的那张和平与民主主义的守护者面具给丢掉。再过不久,在地球上也会有反对军队独裁的人出来组织假政府吧。那他们就可以和各行星协定认同独立和平等的政治权力后,结合在一起。地球军休想把自己从历史上的失败者的位置上剔除。”

迪伯亚校长叹了一口气后,说了一句在历史上留下的名言。

“今天全太阳系都在军队手里,但是明天之后就会在你们的手里了。”

大约过了两秒半的沉默之后,奈德干劲满满地站起来,并开始唱起歌。

“独立赛安万岁!”

其他成员也都跳起来,跟着唱起歌来。

“独立赛安万岁!”

大概距离他们约五十步左右距离远的地方,头上缠着绷带的鲁西安•迪亚斯孤独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

……西元二五○五年十一月。不只赛安行星,包括地球在内的全太阳系都被卷入巨大的政治动乱漩涡里。过了一个月,十二月的时候,在圣保罗市发表了树立“反军民主联合政府”的宣言。历史的流动加速混乱,无数的命运都将会结合在一起,成为同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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