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接着仿佛要将体重压在抱枕上似的往后仰,看了墙上的时钟一眼。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十分,大约距离开始写作业之后一个小时。
「咦,你作业写完了吗?在纱。」
等在纱一坐正,对面的同班同学植堂美须须大显惊讶。
「嗯……写完了。」
「唉……你手脚真快。」
话刚说完,美须须便用手指卷着肩上的头发,撒娇似的继续说下去。
「……老师,我有问题想寻求解答。」
「……哪一题?」
「这里,第五题。」
「呃,这一题呢……」
在纱拿起抱枕,走到美须须旁边,看着教科书为她讲解。
在纱总是趁白天就写完老师出的假日作业。虽然算不上做事方针,由于美须须知道在纱有这个习惯,只要假日到鹰崎家玩,她一定会顺手带上书本和作业。
「啊、原来如此,要这么解啊。」
「嗯……没错。」
「谢谢你,在纱。我就卡在这里呢。」
美须须说完便露出微笑,再度拿起铅笔,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看着此景的在纱浅浅点了点头,撑地起身。
「嗯?在纱你怎么啦?」
「嗯,反正你也快写完了,而且时间刚刚好,所以我想泡茶喝。」
一听到在纱这么说,美须须拿着铅笔的手立刻交握,双眼发出光芒。
「这是个好提议。呃、我也来帮忙。你还得准备茶具吧?」
但在纱却张手制止想站起来的美须须,短短说了一句「不行」外加摇头拒绝。
「你得专心写完作业。……假如不专心写完,我就不给你点心吃哦?」
「欸欸……」
美须须夸张地皱眉嘟嘴,不情不愿地重新看向笔记本。在纱满足地点点头,转身走向房门。
房间摆设很自然地映入眼帘。在这个由浅色系壁纸与木质地板打造、约莫六张榻榻米大小的空间里,摆放了床铺、书桌、衣柜和一张矮桌。在房内各个角落,还有许多可爱布偶看着她们两个。在纱自己买的布偶占了两成,驱真送的布偶则占了八成。
正当在纱即将握住喇叭锁时,突然想起什么的美须须出声问道。
「话说回来,驱真小姐今天上哪去了,不是说今天休假吗?」
「啊……的确是休假。」
在纱转头回答,还搔了搔脸颊。
「不过今天好像……有很急迫的工作要处理。」
「哦……她果然很忙碌呢。」
在纱带着苦笑离开房间,往一楼走去。她直接穿过客厅,来到厨房。
「呃、我记得……」
在纱稍稍伸长身子,从厨柜内拿出一个四角形罐子。打开一瞧,里面放着许多形状与在纱印象相同的饼干。
接着从餐具柜里拿出点心盘,将饼干漂亮地摆在上头。
「…………」
……盘子看起来空荡荡的在纱,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不是因为点心太少而叹气,只是看着原本该摆上三人份饼干的盘子而稍嫌遗憾。
老实说,在纱、美须须与驱真今天原本要三人一起度过喝茶时光。尽管驱真会刻意不在念书时跑进房间打扰她们,但只有休息时间例外。
话虽如此,在纱却不打算对理所当然的事情有所抱怨。她早就做好身为苍穹园骑士侄女的自觉与心理准备。当下驱真正为了保护苍穹园天空而卖力工作,在纱不能因自己耍任性而耽误正事。
在纱轻轻叹息,在水壶中装水并点火加热。水没有装很多,很快就能煮沸了。为了趁早将茶准备好,她赶紧取出茶壶与茶叶。
「…………」
此时,她的手指在柜子里的两种茶叶前停了下来。在纱轻轻摇头,取出右边的袋子。
红茶的风味因产地而异。因此,鹰崎家经常备着在纱与驱真爱喝的两种茶叶。不过,平时驱真会刻意只泡在纱喜欢喝的红茶就是了。
这些细微因素又让在纱想起驱真,还发出叹息。
「……哈哈哈。」
不管理性如何压抑,她就是停不了这些举止。在纱苦笑着,将茶叶放进茶壶里。
◇
当下,假如被问及驱真的心情好不好,保证大多数人的回答是「不好」。
倘若回答她心情好,那个人就必须磨练分辨气氛的能力了。至少她对周围的人不抱着正面情感。驱真全身散发出来的不悦气场就是如此明显。
在驱真眼里,和在纱共度的假日可是难以取代的幸福时光。可是这段时光却突然没了,驱真当然会心生不满。
话虽如此,今天的事情却不能推掉。驱真抬头环视四周。目前有将近三百名骑士集合到骑士团总部第四演习场来了,而且身旁还停着他们的爱机。
是的。这里是苍穹园武斗会第一次预赛场地。
目前集合于此的骑士并非所有参赛者。由于集合所有人会影响到日常任务的关系,因此第一次预赛分成好几天举行。说到鹰崎小队,薰和沙纪分别在前天与昨天参加过预赛,同时也漂亮地通过了;再加上担任后卫的三谷原和美荣并没有参赛,迟迟报名的驱真反倒成了最后一位参赛者。
即便事前找沙纪和薰问过预赛内容,但每天的课题都不一样。想想也是必然的,万一课题相同,对越晚参加预赛的骑士越有利。
此时。
「嗯?」
不经意被人拍了一下肩膀的驱真回头。
紧接着。
「………………」
面无表情的驱真挥出穿上天驱机关的拳头,朝犯人头部敲了下去。
「痛啊!」
拍了驱真肩膀的男性——卫二按着头往后倒下,在地上挣扎了数秒才顶着泪眼站起来。
「你、你在做什么啊,驱真小姐!」
「有苍蝇。」
「咦、咦咦!真的?」
卫二再度摸摸自己的头,对驱真深深低头鞠躬。
「对、对不起!你明明帮我赶跑苍蝇,我的口气却这么差——」
「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有。」
驱真说着说着,从鼻子吐出气息。就在此时,她的眼光停留在卫二的天驱机关上头。乍看之下,他的配备也是装着型。卫二身上正穿戴着细分成手掌、脚掌、手肘、膝盖、躯体,宛如防身护具的天驱机关。此型号为豪泽尔式。就算它远比驱真的默克浩兹式容易操作,也不是一介菜鸟能驾驭的型号;况且他的武器不是枪,而是刀剑型空装,明显是偏重近距离肉搏的装备。
「……若是为了耍帅而选择天驱机关,当心受伤。」
「呃啊、不,其实没那回事。是我不擅长操作搭乘型。」
「哼、算了,我才不管那么多。」
驱真说完便不甩卫二。她才不管谁会在预赛时落选。
此时,大型车辆的声音从远方逐渐接近。看过去便见到四台巨大的箱型机械,扬着尘烟往演习场开了过来。
它们停在广阔的演习场四个角落,车体同时稍稍往场内倾斜。
「……这是什么?」
广播喇叭在仿佛回答驱真自言自语的时机点传出声音。
『呃~~啊~~测试测试。好,没问题。苍穹园骑士团战技演习竞技大会第一次预赛即将开始。』
四周聚集的骑士们开始紧张起来。苍穹园天空守护者们散发出敏感的气氛,令四周一片寂静。
『哈哈,哎呀,大家别那么紧张。放松一下吧,放松一下。那么,我即刻为大家说明规则。呃~~请问各位有没有看到演习场四周那些像大箱子的机械?』
所有人一同前后左右地看向那些陌生机械。
『这是由技术开发局构思的新型发射装置试作品。简单说明的话,它是可以从箱子上方一次发射五千发弹头,瞬间制造出弹幕的优秀装置。在空兽下降到地表附近时,它一定很可靠吧。』
听到广播的这番说明之后,现场传出许多「哦~~」的感叹声。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大家就是知道声音的主人非常兴奋。也许是隶属技术开发局的骑士吧。
『至于预赛内容,就是请大家乘着天驱机关升空,然后躲避弹幕攻击。啊啊、不不不,这次我们用的是漆弹,很安全哦?』
解说者以玩笑口吻说道,现场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毕竟大伙刚听完发射装置的性能讲解,要成功躲避弹幕的难度可想而知。
『等时间结束,我们会检查各位身上的漆弹痕迹。由于分数视中弹部位而定,分数低的人可以进入下一轮预赛。身体为五分,双手与大腿为三分,肢体末端为一分。啊、对了,假如头部中弹的话,一发就淘汰啰,请大家当心点。
呃、时间到了吗?那么,现在请各位升空……啊、高度限制为两百公尺,范围则仅限于演习场内。超过限制范围将当场失去资格,请各位注意。』
说完这些喇叭就关掉了。
驱真将手放到嘴边,轻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吗?」
驱真无视呆头呆脑的卫二,环视四周。她迅速把四周骑士们使用的天驱机关型号看过一遍……搭乘型占九成,装着型仅占一成。
此课题尽是对驱真不利的条件。
装着型天驱机关确实比搭乘型灵活,想避开漆弹并非难事。然而预赛的计分方式却仅仅规定身体部位而已,不管天驱机关被打得多惨,仍不会计算伤害。既然如此,以天驱机关当挡箭牌的战术是可行的。
另外,在装着型使用者之中,驱真算是个特例。一般骑士会像卫二一样,手持某种空装应战;不过以近距离格斗为主的驱真,武器却是自己的手脚。换句话说,她光是挥撞漆弹就得扣上一分。
「……简单来说,我只能四处闪避了。」
驱真稍稍低头,轻声说道。
每波发射的漆弹为五千发。不,另外还有四台同时发射的可能性,令她无法乐观以对。驱真握紧拳头,启动天驱机关的「浮」并踢了地面一脚。
「呵呵呵呵。」
还没等预赛的说明结束,槙奈的嘴角便扬起笑意。虽然骑士们为了不漏掉任何讯息,拼命倾听那带有杂音的广播,但槙奈却没有听完的必要。
理由简单至极。因为槙奈事先拿钱贿赂执行委员会,提早得知预赛内容了。
没错,一切全是为了让鹰崎驱真在预赛时落选。
即使手段卑鄙无比,若是以正常方式进行预赛,驱真保证通过考验。想必她还会拿下将近第一名的成绩吧。
为了让驱真在预赛就品尝到落选的屈辱滋味,槙奈必须从中作梗。为此,事前知道预赛内容正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槙奈已经找出这次预赛的系统死角,也准备好有效的妨碍手段。她在腰包中翻找着,腰包里放了些约莫乒乓球大的球。只要丢到目标上,它的外壳就会破裂并溅出颜料,也就是人称的彩色球。另外,它还是外壳特别易碎的特制品。
本次预赛采计分制。若身体在规定时间结束时沾上颜料,就会被记分。
假设被人刻意使用颜料与漆弹相同的彩色球砸到,只要附着的颜料成分相同,分数自然会加算上去。
「呼呼、呼呼呼。」
她知道自己笑得很诡异,但就是停不了。
假如有彩色球突然从意外方向飞来,即便是鹰崎驱真也不可能全数躲过。
目标当然是一发淘汰的头部,就选择难以防范的后脑勺吧。
一想像驱真因遭人暗算而当场愣住的表情,槙奈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当下,有将近三百位骑士搭乘各种天驱机关,停留在骑士团总部第四演习场上空。「停」是让天驱机关静止于空中的基本功能。
「啊~~真是令人紧张呢,驱真小姐!」
把剑扛在肩上又兴奋说话的卫二,被驱真赏了一记白眼。
「……别跟着我。烦死了。」
「为何这么说?我只是想保护驱真小姐而已!」
「没那个必要,快点消失。」
驱真冷冷说道,把注意力放在下方那四台发射装置上。发射时它会不会出现某些征兆?既然不清楚,松懈心防非上上之策。虽然身旁的卫二依然嚷着些什么,但驱真却完全不予理会,只顾着绷紧敏感神经。
炮击前并没有出现汽笛声、信号等亲切的提醒。左前方发射装置毫无前兆地发出嘶吼,数不清的漆弹同时朝众人射了过来。
「!」
「哇啊!」
驱真瞬时启动天驱机关的「翔」。她一边往上空退去,一边寻找漆弹之间的缝隙。等来到规定的两百公尺高度后,某些漆弹的动能出现衰退,导致缝隙越开越大。驱真一个翻身,灵活穿过这波弹幕。
可是她还来不及喘息,第二波弹幕便立刻从下方进逼而来。
「唔——」
她立刻向上挺直身子,藉此缩小中弹面积。四周传来骑士们中弹的哀号声,就算只是漆弹被打中还是很痛。当下最好舍弃「被打中一发也没什么」的想法。万一有所松懈时遭到追击,到时想躲也躲不掉了。
驱真眼角不经意瞄到卫二。他似乎还不习惯天驱机关的纤细操作,导致飞起来摇摇晃晃的。虽然勉强逃过中弹的命运,但额头早已浮现汗珠。
「哼。」
驱真移开目光,准备应付下一波攻击。紧接着,第三台发出低沉的嘶吼。
可是——
「……!?」
驱真本能地翻身,明知有危险却往上空看了一眼。是的——第一波打上来的弹幕已经完全失去动能,受重力影响的漆弹如雨点般落下。
「唔——」
以驱真的飞行能力来说,无论想躲开上方还是下方的攻击都难不倒她。可是,假如被夹攻就另当别论了。驱真迫于无奈,只能用左手挥开落下的漆弹,打出一条退路。
就在驱真转向的瞬间,她看到一个大声嘶吼,还往自己冲过来的骑影。
「驱真小姐!危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
那骑影正是卫二。精确掌握位置的驱真被他轻易撞开,往意外的地方飞去。
「可恶……!」
想重整态势也来不及了。驱真无奈地缩起身子,藉此保护头部。身体传来小腿两次、背部一次沉闷冲击。
「…………!」
忍痛确认弹幕洒完之后,驱真放开身子。虽然看不到背部,但是她看到默克浩兹的右脚出现两个红色弹痕。
「你没事吧?驱真小姐!」
卫二顶着完成某种壮举的骄傲表情靠过来。或许是他顺利用剑挥开漆弹的缘故,身上没有需要记分的痕迹。
「臭家伙!」
驱真一把抓住卫二的领子,高高举起左手,狠狠赏了他一巴掌。
「呼哦嗯嘎啊!?」
卫二发出古怪哀号,随即划出复杂轨道旋转身体飞了出去;同时还被下方飞来的漆弹击中手与腹部。
「哼。」
就算怒气未消驱真也没空理这家伙,因为五千发漆弹已经从第四台发射出来了。当然,她还得留意第二波与第三波的残余漆弹从天而降。
驱真扭动身体,用脚踢开下方飞来的漆弹,还巧妙地让颜料附着在同样的位置上。
分数是以时间结束之后的弹痕数量进行计算。这么说来,若几乎相同的位置挨上好几发,分数也不会累计。
「好。」
真是因祸得福。虽然七分是个沉痛的损失,但驱真找到突破点了。放眼望去,她几乎找不到毫发无伤的骑士。通过预赛的希望依然很高。总之,驱真必须尽力维持这个分数。
第四波漆弹开始从上空落下。就在此刻,第一台发射装置再度射出漆弹。
「呼、呼、呼!」
驱真断断续续吐出气息,在天空中飞舞着。她用脚踢开躲不掉的漆弹,一边闪躲一边等时间过去。
就在不知踢开第几发漆弹时,驱真背部撞到某个东西。
「什么……?」
原以为卫二又跑来妨碍自己,结果不然,是她撞到搭乘型天驱机关底部。一回神才发现有许多骑士出现在四周,看来驱真在闪躲时误闯密集区域了。
「唔。」短短呻吟的驱真开始寻找退路。
假如人数多,确实可以把别人当成肉盾,可是看在倚靠机动力闪躲的驱真眼里,他们不过是一堆阻碍。由于骑士们以巧妙间隔聚集在一起的关系,害她无法轻易离开。
就在此时,地上再度发射另一波漆弹。
「啧。」
姿势和位置都太差了。抱着中弹觉悟的驱真以两手护头。此刻——
「唔啊!」
当某物体从空无一物的方向飞来,擦过驱真脸颊同时命中前方骑士的脸部,整个人往后仰。
「!」
机会来了。驱真瞬时放下保护身体的双手,如游鱼般钻过微小缝隙,离开人群。
在驱真逃出之后,该人群随即传来惨叫与哀号。
「……虽不知发生什么情况,不过我得救了。」
在驱真喃喃自语的同时,下方的广播喇叭传出预赛结束的汽笛声。
「啧!」
槙奈不悦地咂舌,使劲握紧拿着彩色球的手。
她原本掌握得很完美,但由于驱真突然改变姿势的关系,结果打中另一名骑士。就情况来看,她反而帮驱真杀出一条退路。这结果令不甘心的槙奈咬牙切齿。
「……哼,算了。反正后面还有第二次预赛。」
她撩起头发,不屑地丢出这句话。
没错,只要事前在第二次预赛的课题上动手脚,驱真就会以将近百分之百的机率落选。
槙奈的中弹部位只有右小腿肚一处,因此分数仅仅一分,算顺利通过第一次预赛了吧。
「你给我走着瞧,鹰崎驱真!」
眉头皱得更紧,手掌握得更用力。
结果手上传来彩色球破裂的啪嚓声,让槙奈的分数变成两分。
◇
「…………」
场景转到深夜的第二格纳库。在这个理当空无一人的空间里,出现了一道蹑手蹑脚的人影。
那道人影沿墙壁缓缓走着,在装着型天驱机关的收纳区域前停了下来。
接着从腰包里拿出手电筒,逐一确认置物柜上的名牌。等发现目标的名字后,静静打开置物柜。
「…………」
一确认到目标物便点点头。置物柜收着穿戴于手脚的装着型甲胄——默克浩兹式天驱机关。
人影衔着手电筒,小心拿下固定于墙上的天驱机关,排列在地面上。接着拿起右脚部分进行拆解,在脚踩处扭转能打开推进剂槽口的旋塞。
槽口随着喷出的大量蒸气而打开。人影再度把手伸进腰包里,拿出几支圆形金属筒。
「呼呼呼呼呼呼呼。」
人影发出既恐怖又阴沉的笑声。
◇
时间来到第一次预赛隔天。驱真等人再度集合到骑士团总部第四演习场,人数约莫两百人左右。由于第二次预赛内容和第一次不同,不会分批进行赛事,因此大会将从这些参赛者里选出决赛选手。
话虽如此,现场却不会选出十六位决赛选手。
苍穹园武斗会是苍穹园骑士团的大活动。除了中央都总部以外,所有基地也会举行预赛,然后派出选手。
参赛名额分别是中央都总部四名,其他四个基地各三名。换句话说,为了打进决赛,驱真非得进入第二次预赛的前四强不可。
「话说,决赛名额很严苛呢。」
站在驱真身旁的沙纪皱眉苦笑着。她的口气一如往常,无法带给人话语中的深刻感受。
「是啊……光看就知道大伙全是各部队的菁英份子了。」
待在驱真附近的薰耸肩叹息,被夹在中间的驱真则是白了两个部下一眼。
「未战先降可令我感动不起来啊。」
「啊哈哈,少尉说的是。」
「害我紧张起来啰。」
驱真双手抱胸,以安静且强调的口吻继续说道。
「不要在意别人菁不菁英。你们都是我认同的骑士,有自信点。没人打得过你们两个。」
说完便看着两人的眼睛,使劲点头。
沙纪与薰一听完苍穹园魔女这番话,马上立正敬礼。
「……是!」
「非、非常抱歉!我会努力!」
驱真在心中补上一句「假如你们通过预赛我却落选,到时保证修理你们一顿」,轻拍两人肩头鼓舞士气。
和昨天一样喇叭再度开始广播,周围正在聊天的骑士们同时紧张起来,气氛紧绷。
『呃~~各位好。现在立刻说明第二次预赛内容,请大家听清楚啰。请大家先看左边的电子公布栏。』
骑士们依指示朝左望去。演习场侧边设置了一块巨大电子公布栏,而它是拿来显示模拟战过程与分数。
电子公布栏正显示着某种地图与空照图,以及许多类似马拉松路线的箭头。
『呃~~第二次预赛的课题简单明了,那就是长距离飞行。请大家从骑士团总部出发——』
地图上的箭头配合广播声,一个个按顺序亮起。
『沿着显示的路线飞行,然后回到演习场来。前四名可以获得决赛的参赛资格。附带一提,为了避免混乱,从起跑至离开总部腹地前,请大家上升到一千公尺高度,不要低于一千公尺哦。一路上有通讯用无人天驱机关可供依循,应该不会迷路才对。——那么,第二次预赛订在十分钟后起跑,请大家稍做准备。』
喇叭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关掉了。
倾耳聆听的骑士们态度一变,开始喧闹起来。
身在人群中的驱真握住拳头。纵使表情毫无变化,她心中却相信自己必胜无疑。
长距离飞行——这种课题根本难不倒驱真。
驱真被称为苍穹园魔女的最大因素,就在卓越的飞行技巧上。身轻如燕的她,可以自由操作只包覆手脚的装着型天驱机关。由于飞翔的模样异于常人,才会得到『魔女』这个外号。
理所当然要求着使用者能力极限的傲慢机械:「默克浩兹式」再加上使用它的魔女:「鹰崎驱真」;在空中能追上她的人,现场、不,连苍穹园全国也找不到!
为了确定天驱机关的状况,驱真用脚跟踩了地面几下。
「长距离飞行……啊。或许意外的顺利呢。」
「沙纪确实很擅长操纵巴杰特式呢。但话说回来,我比较喜欢用大乱斗的方式打个你死我活。」
沙纪与薰全骑在搭乘型——巴杰特式天驱机关上聊着。为了准备起跑,驱真也稍稍做着屈膝运动,藉此伸展手脚。
等骑士们做好准备,为了不在起跑时相撞而散开的当下,喇叭再度传出广播。
『大家准备好了吗?要开始啰。三、二、一,开始!』
碰!喇叭传出鸣枪起跑的声音。骑士们同时启动天驱机关的「翔」,一口气飞上空中。
可是——
「什么!」
驱真皱起眉头,望着自己脚下。
她明明将驱动设定为「翔」了。
结果——天驱机关毫无动作。
「……怎么回事。」
升空的骑士们,身影已经小得如豆子一般大了。驱真赶紧屈膝蹲下,扭开小腿肚附近的旋塞并往外拉。
发出「咻」的声音与冒出蒸气后,天驱机关脚踝部位瞬时开启。驱真取出装在里面的圆形金属筒,随着咂舌声丢在地上。
在通常情况下,天驱机关会加装灌有特殊高纯度浓缩瓦斯的筒子,藉以当成推进剂使用,驱真的默克浩兹也不例外。但那些瓦斯筒全是空的。
「唔、到底是谁搞的鬼!」
丢下这句话的驱真立刻动起脑子。尽管可以不靠推进剂帮助的「浮」飞行,但是即便强如驱真,依然追不上启动「翔」的众骑士。倘若不赶快补充推进剂,驱真便毫无胜算可言!
驱真望向格纳库。若说到存放备用推进剂的地方,她只想到那里。可是驱真身在宽广演习场的正中央,就算在「浮」的帮助下狂奔,也得花上五分钟才能跑到最近的格纳库。
「可恶!」
若是花费那么多时间补充,她绝对进不了四强。可是现在又没有其他办法可想,驱真只好无奈地走向格纳库。
不过,她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驱真小姐!你怎么啦?大家已经出发啰!」
因为背后传来刺耳的声音。
转头一望,她便看到松永卫二站在不远处。
「松永!」
「发生机械故障吗?啊……!有了!请你好好抓紧,我会抱你飞到终呼咕哦!」
充耳不闻的驱真一把抓住卫二脚踝,将他拉倒在地上。
然后动手拆解豪泽尔式负责主要驱动的部件,打开推进剂槽,硬是抢走两支金属筒。驱真接着启动自己左脚天驱机关的「浮」,当场来个后空翻。由于头下脚上的关系,推进剂空筒全数掉到地上,扬起沙尘。
「得救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简短道谢的驱真将抢来的推进剂拿在手中,以流畅动作安装在双脚之后,迅速关上槽口,启动天驱机关的「翔」。
先趁上升时稳定姿势后,驱真向前凝视,赶紧往化成小点的骑士们后方追上去。
虽然卫二也继驱真之后慌忙升空,倘若没发生奇迹,他根本追不上领先的队伍。驱真在心中稍稍感谢他的好意,继续加快默克浩兹的速度。
只要有推进剂,没人有办法在这片苍穹中飞得比驱真更快。将天驱机关设定为最高速,她很快就看到吊车尾的骑士了。
「找到了……!」
十架左右的搭乘型天驱机关离她越来越近,此时驱真心中浮现疑虑。
由于装填需要花费时间的关系,卫二手上抢来的推进剂只有左右脚各一支。然而第二次预赛的课题为长距离飞行,驱真若继续维持最高速,推进剂可能会在半路上用完。
「………………」
驱真默默看向飞在前方的骑士,接着一个翻滚,抓住巴杰特式天驱机关的后部。
然后擅自扭开旋塞,开启机舱口,还解除固定推进剂的安全锁。
想必察觉到异状了吧,操纵巴杰特式的骑士回头一望,吃惊地瞪大双眼。这也难怪,因为他看到在空无一物的蓝天上,忽然出现一位紧抓着自己爱机的少女,甚至还动手抢燃料。
『你、你在做什么!』
对讲机传来骑士焦急的说话声。由于空中听不到说话声的关系,通信器材会自动运作。
「抱歉,请见谅。我不会忘记你的崇高牺牲。」
『喂——』
驱真当场把抢来的推进剂装到脚上,越过巴杰特式天驱机关后方飞走。现在她当然没空关上机舱门,而是任由它开着。
『呜、呜哇啊啊啊啊!?』
若是机舱门开着,推进剂当然会全部掉出来。骑士虽然勉强关好机舱门,但是他慢了一步,整架天驱机关就这么停在天上。
纵使心中稍有愧疚,不过为了得到送给在纱的苍Q,这是必要牺牲。反正吊车尾就代表不可能进入决赛,只好请他早点死心。
由于在空中很难稳定姿势,这次抢到手且能装填的推进剂只有一支。当下驱真的天驱机关右脚装着一支,左脚则装着两支推进剂。
为了维持最高速,她必须得到更多推进剂才行。另外,默克浩兹的护手也能装填推进剂(手上的也被掉包成空筒了)若是帮它多装几支,驱真就能更稳定地飞行。
「…………」
驱真从后看着前方的骑士们,舔着干掉的嘴唇。
「呼呼……就算是鹰崎也不可能追上来了。」
槙奈让艾尔萨式的翅膀形推进器马力全开,以超高速飞着。她横眼看着当成路标的无人天驱机关,顺利前进中。
事前听到第二次预赛课题时,就算她曾被吓出一身冷汗,但只要把推进剂掉包,后面就好办了。无论多么美丽的猛禽,一旦没了翅膀就飞不起来。这是绝对的道理。
除了驱真以外,槙奈的飞行速度是这次预赛骑士中最快的。继续维持下去的话,前四名根本是手到擒来。
不过,此时却发生不寻常的变化。
『啊!?』
又来了。槙奈脸色一沉,按住耳边的对讲机。从不久前开始,对讲机就一直传来远处哀号的声音。
除一般频道外,骑士们就算没打开这项通讯器材,它依然会自动传递附近骑士的说话声。这是为了在同袍突然遭受空兽袭击时,让其他骑士尽早因应状况的功能。
它就是如此敏感的机器,即使经常混进正在远处战斗或训练的骑士嘶吼声,这次却不太一样。尽管状况尚不明朗,心中却涌上无法形容的不安。
「不要紧、不要紧、不要紧。」
槙奈轻轻自言自语。
唯一飞得比槙奈快的鹰崎驱真被远远抛在后方,不可能妨碍到她。在这个情况下,槙奈一定能通过预赛。
「没错,一定没问题。像这种声音——」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哀号传入准备再度低语的槙奈耳里。她并没有开启特定频道,而是自动收讯。况且——距离非常近。
「————!」
在不安的驱使下,槙奈往后瞥了一眼。
她看到了——
「你、你在做什么!」
槙奈不禁失声尖叫。当然是因为槙奈活到现在,还不曾见过有女生会动手抢别人爱机的推进剂。
『你蛮快的嘛,鸢一。那……代表这里是领先位置吗?』
女生——鹰崎驱真把方才抓住的天驱机关一脚踢开。又有一位骑士的搭乘型天驱机关散落着推进剂,一路掉出飞行路线。
「抢推进剂!?鹰崎,这是强盗行为啊!」
『我是不得已。因为有人把我的推进剂掉包成空筒。』
「那、那也不能这么做……被那么丢在空中会很危险!」
『又不是没推进剂就飞不了。若是因这点小事就坠机,怎么有办法通过第一次预赛。』
「那不是重点啦啦啦啦啦!!」
槙奈失声尖叫,双手打颤。
可是她没空继续扯下去,因为手脚得到充足推进剂的驱真正在火速接近中。就算终点近在眼前,槙奈有可能会被追上。不、最坏的状况是惨遭超越吧。
「你这——」
等想到要妨碍驱真飞行,槙奈才后悔把空装放在地面上。即便想妨碍驱真超前,赤手空拳的槙奈却打不过她。
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了吗?槙奈极力绞着脑汁。当下没有利用自身能力、手上的物品来击落鹰崎驱真的手段可用了吗!?
「啊——」
就在槙奈短短叫了一声、驱真即将超前的瞬间,她悄悄把手伸进腰包里,取出几颗小球;接着倾身往驱真靠过去,把手伸到她脸前。
『什么?』
这声惊呼好悦耳。装在腰包内、从昨天放到现在的彩色球被槙奈拿了出来,一把丢到驱真脸上。
『哇啊!』
驱真的额头被球击中,洒得她满脸都是颜料。没料到槙奈耍阴招的驱真掩面哀号。
「怎么样……!」
槙奈得意地向前看去。她们已经绕完一圈,看到被当成终点线的骑士团总部演习场了。驱真明显放慢了速度。短暂逼近到槙奈肩膀处的驱真,脸庞已经退到脚边。只要继续维持下去,她的胜利唾手可得。
可是驱真并不打算死心,她拼命伸手乱抓,一把抓住槙奈的衣服。
而且驱真还抓到最难堪的部位,也就是骑士制服的裙子。
「这……快点放手!」
『我不放!』
驱真发出摄人的吼声。她正以受到天驱机关辅助的可怕力道紧抓不放,假如硬要挥开,衣服肯定会被她撕破吧。
「呀!那、那里真的不能抓啦!」
对看不见的驱真来说,槙奈是她最后的指标。既然如此,她更不能轻易放手。无论槙奈如何殴打头部,驱真仍死抓着不放。
尽管槙奈很想甩掉驱真,但如果继续拖下去,她还得冒上被后方骑士超越的风险。此刻绝不能放慢速度。
「呜、我不管了啦!」
泫然欲泣的槙奈让艾尔萨式继续振翅飞翔。
「这……这是啥情况……」
被驱真抢走两支推进剂之后,卫二急忙起身升空,结果看到好几位停在指定路线上的骑士。
以对讲机传来的声音推断,他们全是飞行时遭驱真抢走推进剂的受害者,以及撞上那些天驱机关的倒楣鬼。毕竟大伙都是以高超速翱翔天际的骑士,因此撞机的后续灾情相当惨重。卫二看到不少骑士停在指定路线上。
话虽如此,他却没空同情受害的骑士们。卫二全身使力,想让设定为最高速的天驱机关飞得更快。
就连卫二也一样,纵使不擅长精密操作,在速度方面却很有自信。事实上,他已经超越好几位吊车尾的骑士了。不过,能否追上领头队伍才是问题所在。为了进入决赛,他非进入前四强不可!
等这个念头冒出来,他才发觉自己不该对驱真伸出援手。然而卫二心中却没有一丝后悔。不管形式为何,他都帮到自己所爱慕的驱真了。在卫二眼里这可是难以取代的睿智决定。
终于看到终点,也就是骑士团总部第四演习场了。卫二倾身滑翔往地面俯冲而下。
地上的情况越来越清楚。地面上有四名骑士,不过其中一位好像是大会人员。
卫二启动天驱机关的「着」,降落到地面上。随即向他跑过来的骑士先是大大张手,然后拍拍他的肩。
「恭喜了,菜鸟!你是第四名!」
「欸?真、真的吗!?我可以参加决赛了?」
「啊啊、当然可以。」
「唔……哦哦哦哦哦!太棒啦!」
卫二先是强而有力的举手欢呼,接着往率先到达终点的驱真跑去。
「我办到了,驱真小姐!我要参加决赛了!」
可是——驱真却掩面低头,毫无反应。觉得不可思议的卫二转望向槙奈。
「欸、鸢一,驱真小姐到底——」
「呀啊啊啊啊!不、不准看我!」
「欸、你、你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槙奈满脸通红,还拼命用手遮住莫名破掉的骑士制服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