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七点半左右,天已大亮。犀川和萌绘得到警方的允许,来到层外。警方来了好多车,天亮之后又增加了几辆,前前后后居然来了二十位警察聚集在三星馆。
最先抵达的是三位身着制服的警官,五点左右,又有叫名三重县的刑警赶来,接着警方对八名留在三星馆的人进行了笔录,特别是对犀川和萌绘,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询问。除了这七名警察之外,还有十几名身穿深蓝色工作服的警务人员在屋内进行搜查,重点搜索了命案现场的一号房。两小时之后搜查完毕,警务人员将俊一的遗体抬出房间带回警局。
屋前的空地上,几个警务人员正在勘察现场,天于寺律子的遗体附近也确三名警务人员,
犀川与萌绘慢慢地走向铜像。犀川此行只带了西装,他今天没有打领带;萌绘则是跟昨天一样,开襟毛衣配牛仔裤。两个人都穿了外套,萌绘将外套的拉链拉开,今天的天气还不错。
铜像还在那里伫立着,因为是白天,越来越能够感受到铜像的真实性。
律子的遗体已经搬离,警察在原来的位置上用粉笔画出一个人形,血迹依然清晰可见。由于现场正在整理中,所以无法靠近。
第一次在白天看着三星馆,感觉很像一座未完成的宇宙基地,或是已成废墟的游乐园。没有了夜晚的照明,建筑物的表面呈现出灰白色。倾斜配置的二星馆,给人一种焦躁不安的感觉。
犀川和萌绘走出来也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想呼吸一下早晨的新鲜空气。
“警方好像不太相信铜像会凭空消失这件事。”犀川看着铜像说,萌绘跟在身后。“这也难怪,毕竟跟杀人事件没有关系,对他们来说这是多余的,多余的事情他们不会管的。”
“天王寺夫人也是被杀的吧。”萌绘站在律子倒下的附近,为了不干扰警方的搜查,他们走到距离铜像稍远的靠近大门的砖墙边。
“应该是。律子小姐不可能一个人到屋外去,而且她连外套都没穿。”
“我还是想不通。凶手是如何杀死的天王寺夫人,又是如何将尸体搬到铜像旁边的。她的房间也上了锁,那时候拿着主钥匙的铃木君枝女士也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嗯,而且万能钥匙还在我这儿呢。”犀川靠在墙上抽着烟,在清新的空气里抽烟是最好的享受。
“老师,你怎么认为呢?”萌绘问。
“只是些个人的观点。我认为三星馆的设计构想是内外相反的。屋外几乎空无一物的空地上伫立着奥利安铜像,象征了人类;为了与自然隔绝,整片空地铺满了水泥;此外空地是精准的长方形,在四个角落里分别建造了四座类似灯塔的夜灯。以上这些我想是设计师对人世间的构想。而三星馆里面呢,过道两旁设置着模仿自然的花坛,植物代表了自然;继续向里走,巾央盼天文馆则象征着宇宙。这些和我们一般人头脑中的内外印象不同,也就是说……”
“老师,我没有问你对建筑的感想,是针对这次的事件啦!”萌绘打断犀川的话。
“嗯,不过啊,”犀川吸了口烟微笑道,“建筑本身也很重要!”
“对什么很重要了’
“这个嘛……”犀川吐出烟,坦白说,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重要。
“也许是时机不对吧。”萌绘不但没有生气还声调温和地说。“从凌晨到现在,老师的心情看起来一直都不错呢,是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并不复杂呢。”
“也不是,这个问题非常复杂!”犀川拿出在口袋中取暖的于,叠叉在胸前,“我问你,内侧与外侧的差别在哪里?”
“在平面几何的定义里,闭曲线面积比较小的就是内侧。不过一般所说的内侧,要以观察者的位置而定。”萌绘回答。
“那俊一被杀的房间呢?”
“是密室。”萌绘立刻回答,“但钥匙的持有者是天王寺夫人和你,虽然还不确定,不过这条线索值得探究。”说完,萌绘脸上浮现出得意的微笑。
“灭王寺夫人呢,”
“那是外侧……”
“不能想成是另一个密室吗?如果内侧与外侧相反呢?”犀川提出疑问。
“嗯,因为现在还无法确定天王寺夫人的行进路线。”萌绘歪着头说,“就算是内外相反,天王寺夫人的遗体所在地仍然是外侧。因为是在建筑物外面的空地上,所以是外侧。啊……真复杂,是老师想的太多啦!”
“我只不过是把构建三星馆的建筑师片山基生的设计哲学运用到这次的杀人事件上。”
“什么意思?”萌绘也靠在墙上。
“没什么,我可以感受设计者本身想要传递的讯息。穿着礼服的天王寺夫人死在屋外。她本来应该在一号房,被凶手杀害后,却搬移到外面。我们到现在还是没有弄清楚内侧与外侧的连接路线,明日月应该在屋内却跑到屋外……为什么呢?”
“对了,铜像是什么时候被放回去的呢,”萌绘忽然直起身走向前方。“我觉得这跟天王寺夫人的死有关联……啊,还有,我们都把天王寺博士出的问题忘记了。”
“嗯,如果想了解的更透彻,确实需要和博士见一面!”
“警方好像也还没见到博士。”
“发生了这种事,博士一定要现身的。”犀川看见铜像的右臂停了两只乌鸦。
“两个死去的人,两只乌鸦吗……”犀川喃喃自语。
二
犀川和萌绘绕过铜像,来到三星馆正前方。
“你打电话给你的叔叔了吗?”犀川问。
萌绘的叔叔,也就是西之园恭辅博士的弟弟,是爱知县警局的部长,大概是县内地位最高的警察了吧。他也认识犀川。
“嗯,打过了,可是这里不属于爱知县的管辖范围。”萌绘停下脚步。“老师……凶手从外面闯进来,强行带走天王寺夫人并杀害后,再回到一号房杀了俊一,接着又逃到屋外。这样的推测有可能吗,我还是不能理解,简直充满了矛盾。像是窗户的锁啊……”
“警方也是这么想的。”因为附近有警员在,犀川刻意放低了音量。“另外的疑点是升听到类似摩托车引擎的声音。”
“那个引擎声……”萌绘理了理头发说。“会不会是将铜像移回原地的机器发出来的呢?而且我看到俊一走进一号房是在十一点半左右,升是在那一小时之后才听到了引擎声。如果是凶手脱逃时发出的声音,也A迟了。凶手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会做些什么呢?”
“或许你推测得没错。”
“而且凶手从外面闯入这一点就很奇怪,还随手拿起犀内的花瓶杀人,也很耐人寻味。”
“那个花瓶是房间里本来就有的吗,”犀川问萌绘。
“是的,我跟升确认过了。”
“你的动作很迅速。”
“升说,昨天他打扫房间的时候,还擦过那个花瓶。”
“你收集的信息很多嘛,不过最好不要太热衷于此。”犀川又点了一根烟。
“嗯,这我知道。”
“就算我们想得再多……”犀川欲言又止。
“最奇怪的是,”萌绘继续边走边说,“凶手为何在杀害天王寺夫人后又回到一号房呢?”
“警方一定认为凶手是为了杀俊一才回去的吧。”犀川很佩服萌绘能发现这一点。
“凶手用那只花瓶杀人……”
“这也是我思考的地方。如果凶手是有计划的,应该会准备杀人的道具吧。”犀川说。
“我说得没错吧!”萌绘笑得很开心。“凶手为什么要返回一号房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凶手能够躲过众人的耳目犯案,说不定会和在三星馆的六个人中的某一个人有关系……或许凶手根本不是从外面闯入的。”
“这个推论很合理,也很全面,细节都注意到了。”犀川给出了好评。
“老师,你今天很温柔啊。”萌绘笑着说.,
“我一直都这样啊!如果是对的,我会从善者流;如果是不合理的,我会坚决反对。真的不懂就会说不知道,这就是我面对问题的处理模式。”犀川掐灭了烟。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空地的西边,面朝三星馆的方向。围墙剥落的砖块像台球一样四处散落。
“我还想到一些事……”萌绘双手交叉在胸前边走边说,“假如除了我们以外的六个人中有一个人是凶手,那过程就比较容易说明了。几乎每个人都曾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再出来吧?这时凶手有机会从一号房的窗户进去。开窗的人是天王寺夫人自己,而凶手强押着天王寺夫人从窗户出去,然后来到铜像前加以杀害。接着回到一号房,将窗户锁起,正要走出一号房的时候,恰巧隔壁的俊一因为听到声响过来敲一号房门。凶手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让俊一建进房间并杀了他,之后凶手逃出一号房锁上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次,凶手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爬出屋外,把一号房的钥匙放到天王寺夫人手中。怎么样?这样就很合理了吧。”
“嗯,理论上是行得通的。这个绝妙的假设很有你的推论风格。”犀川耸耸肩说。
“是吗?有哪里不对劲儿吗?”
“强押着天王寺夫人从窗户出去,加以杀害后又回到一号房这一段不太自然。对凶手来说,带着被害者跑来跑去很危险吧?”
“是吗?嗯,或许是吧。”萌绘又开始思考。
“你说凶手是为了要锁上一号房的窗户才会再杀人之后义特意跑回去。可是为什么要非锁不可呢?开着也不会让人起疑啊!如果只是为了这个要回去一号房,风险也太大了。”犀川边理清思路边说。
“嗯,有道理。”萌绘表示同意。
“不过你说得对,凶手不是外来的闯入者。就算真的是闯入者,也需要内部的人接应。”
“除了我们两个,屋内有六个人吧?”
“不对,是七个人,还有天王寺博士。”
三
铃木君枝为大家准备了简单的早餐,众人聚集在主厅用餐。主建筑物的天窗透进阳光,因为是白天,所以没有晚间蓝色灯光的照明,这才发现原来这里的家具是淡淡的茶色,屋顶的黑色螺旋扇还在持续旋转着。
红色建筑物里仍有几位警察在进行最后的搜查工作,庆幸的是安静的用餐时间没有因此被打断。
犀川认真观察着由于昨夜的案件而满脸疲态的每一个人。用餐当中没有过多的交谈,有的人还在打瞌睡。
“搜查要持续多久啊?我已经受够这地方了,好想赶快回东京去。”片山志保边抽烟边说。
“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汤川喝着咖啡。志保没有反应,她的视线投向犀川。
犀川掐灭香烟站起身。
“犀川老师,到底怎么样了?”志保问。
“你问我吗,我现在很想睡觉……”犀川微笑着回答。
志保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不过犀川并没有理会这些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萌绘也紧随其后。
“好困啊……”犀川在走廊里边走边说,“我想我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嗯,我也是。”萌绘在后面回答。
“你也是一整晚都没睡吧?”
“是的,不过马上就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犀川和萌绘正要关上房门时,一个未曾谋面的刑警从一号房那边走过来。
“我是荻原。请问两位现在方便吗?”他向犀川出示了警官证。
于是三个人来到犀川的房间,在床上还有椅子上坐下。荻原刑警,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黑色的毛衣及朴素的咖啡色长裤,身材像运动员一样。年龄比犀川稍大,但犀川觉得这位刑警在年轻的时候做事应该不是很稳重。这种人是犀川避而远之的。
“我们主任因为出差,要晚一点儿才能赶过来。我是这里的临时负责人,爱知县警方来电说,上层指示犀川先生的意见可以作为参考,这也算是特例吧……”荻原刑警说。
“我能理解,然后呢?”
“啊,请您不要误会。因为老师在今年夏天协助譬方侦破了N大的密室杀人案,这件事在电视上也是传的沸沸扬扬的。”荻原对此事很慎重。
“我从来不看电视……”犀川说。
“这样啊……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件事的始末。该怎么说呢……就是因为老师的帮助才得以破案。”荻原小心翼翼的措辞。
“嗯,这个嘛……我倒是帮了一点小忙。”犀川耸耸肩。
“如果没有犀川老师的坍助,恐怕案情仍处于僵局之中呢。”萌绘在一旁搭腔,“警方其实什么也没做,都是老师一个人独立解决的。”
“您就是西之园部长的千金吗?”荻原看着萌绘问。
“不是,是侄女。”萌绘点头微笑说,“叔叔今天早上给我打过电话了。”
“老师,您是专攻犯罪心理学吗?”荻原没自对萌绘多加理会,又将视线转向犀川。
“不是,”犀川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的专长是建筑,跟犯罪心理学完全不估边儿。”
“这样啊……是我弄错了。”荻原诚惶诚恐地说。
“总之,我会协助警方调查这件事的。如果有需要我做的,就请您直说吧。”犀川已经无法继续忍受荻原的问话态度了。
“我想私底下跟您谈淡。”荻原坦白地说。这才是他真正的日的吧。
“私底下?”此时犀川又想抽根烟。
“我也一起吗?”萌绘在一旁插嘴。
“是的,请两位一起来。”荻原锐利的目光看向萌绘说,“因为还要请您保守秘密;该怎么说呢,这是个特例……这个……”
“好了,”犀川打断荻原的话,“我阴白,不过我不认为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我希望能从您这里得到一些不同的见解,在不妨碍调查的情况下协助警方。”荻原微笑着说。
“警方现在收集到哪些情报了?搜查状况又是如何,”萌绘问荻原。
“两之园小姐不打算休息一下吗?”荻原说。
“死因是什么?推测死者死亡的时间了吗?采集到的指纹已经……”萌绘兴致勃勃地问。
“这些都还不确定,调查行动才刚刚开始。”荻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如果真要说的话……”
“你把调查过程写在本子上了吗,”萌绘站起身想要看记事本上的内容。
为了不被萌绘看到,荻原把记事本移近自己。“铃木升停在地下室的摩托车不见了,因为当初没有取下车钥匙,所以可能已经成为凶手逃脱的工具。目前警方已部署好全面追查嫌犯,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然后……”
摩托车被偷这件事情,犀川和萌绘还是第一次听到。犀川想起之前萌绘曾推测引擎的声音可能是搬运铜像的机器传出来的。如此一来,萌绘的推论就不成立了。
“摩托车发动引擎的时候大约是十二点半,所以现在应该早已经离开这里很远了。”萌绘认真地分析。
“嗯,铃木升也说他在十二点半时听到引擎声。”荻原翻着记事本说。
“凶手用他人的摩托车逃脱太不合理了!这次是碰巧车钥匙没有取下来,但如果没有钥匙,要如何发动车子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凶手是如何进来的。”萌绘坐下,双手抱胸。
“摩托车已被偷走这点已经是事实了,或许凶手闯入的时候没有驾驶任何交通工具,可能昨天很早就潜伏在某处了。”荻原看着萌绘说完,又问犀川, “老师,您有什么想法吗?”
犀川沉默着摇了摇头。萌绘不能认同荻原的说法,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然后天王寺律子的死亡时间是昨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至于头部的撞伤痕迹,初步判定不是绊倒所致。”
“是他杀吗?”萌绘问。
“由于被害者昨天饮酒过度,据推测,她应该是在无意识之下被带剑了屋外,凶手再将被害者头部重击地面。”
“所以是他杀喽?”萌绘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嗯,应该是这样的。之后在房间遇害的天王寺俊一,死亡时间推测在深夜十一点到凌晨一点钟之间。西之园小姐在十一点半左右曾见到被害者走进号房……所以更确切的死亡时间应该在l点半之后。初步鉴定,被害人的后脑曾遭受铁制器皿猛烈攻击,而月几乎是当场毙命,没有人听到异常的声音。不过据现场情况推断,受害者先是倒在床上,之后又跌落至地面。由于地面铺有地毯,所以没自发出太大的声响。”
“那时候我正在洗澡……”犀川在一旁陷入了沉思。
“还有呢?”萌绘继续追问。
“一号房只采集到铃木君枝以及铃木升的指纹,凶器上也残留了铃木升的指纹。不过昨天铃木升曾经打扫过房间,而日他也说自己曾擦拭过那个花瓶,所以凶手在犯案过程中可能带着手套。还有每个人都说了那个荒唐可笑的铜像消失事件。另外,我们也针对出入口的钥匙做了搜查……”
“荒唐可笑?”萌绘说。
“抱歉!不过我们昨天曾派人调查,同样没发现铜像有被移动过的痕迹。或许是昨晚雾气太重才造成了大家的错觉吧。”荻原认真地解释。
“那时候铜像是真的消失了不是什么错觉!在场的每个人都有看到!”萌绘很气愤。
“你们见过天王寺博士吗?”犀川没确理会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自顾自地问。
“还没,因为博士好像还在休息。”荻原对于见不到天王寺博士这件事感到无比的困惑,“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吧,午后我们会再询问看看。”
“我有一个请求。”犀川突然认真起来。
“好的,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荻原根高兴犀川能有这样的反应。
“你们去见博士的时候,请允许我同行。”
“我也要去。”萌绘强烈要求道。
“嗯,我知道了。还有其他要求吗?”荻原的期待神情尽失。
“建议警方可以调查一下十二年前天王寺宗太郎意外死亡的案件。如果有车祸事故的纪录,请借我看一下。”
“那跟这次的命案有关系吗?”荻原把犀川的话记在记事本上。
“这个嘛……”犀川只是微笑。
“还有吗?”
“就这些了。”
“好的,我们会针对此事故从新调查,今晚我也会继续留在此地。另外,我们交谈的事情,请您不要跟其他人提起。”荻原点头致意后离开了房间。
“这人还真不错呢!难得碰到这么单纯的刑警。”萌绘绷着一张脸。
“你是想说纯朴吗?”
“没错,我没有损人的意思哟!”萌绘淡淡地微笑着说,“老师,纯朴和单纯的差别是什么?”
“我觉得都差不多,只是每个人的主观意识不同吧。”犀川的回答让萌绘笑出声来。
四
原本因为睡意而回房的犀川此时又清醒了,萌绘也说要出去走走,犀川又回到会客厅抽烟。还不到早上九点钟,通常这个时间是犀川每天上班的时间。
先前敞开的一号房门现在是紧闭的,室内好像没有警方搜查的声响,其他地方也看不到警察的踪影。
有人从其他房间里走了出来,犀川回头一看,是片山志保。
“你没睡吗?”
志保走到会客厅坐在沙发上,仍穿着和昨天一样的毛衣配长裙。犀川问她要不要抽烟,她谢绝了。
“很想睡但是睡不着。”志保说。
“在想数学的问题吗?”犀川点起烟。
志保惊讶地看着犀川。
“怎么可能!”她微笑着说,“老师,您真是和常人不同!这种时候谁还会记得我外公出了什么问题呢?”
“铜像消失的事情也是一样吧?”犀川叼着烟说。
“嗯,满脑子都是律子舅母和俊一的事情。我真想赶快离开这里。”
“我觉得还是想一下比较好哟!”犀川淡淡地说,“想想数学问题与铜像消失的问题比较好,至少这是两个可以解决的问题。”
“我舅母跟表哥的死可不是小事情!”
“啊,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烟灰掉落在地上,犀川调整了一下坐姿,很认真地说,“对了,片山小姐,我问过你十二年前目睹的铜像消失的经过吗?”
“老师真是个怪人。”志保笑出声来,用手拨了拨长发说,“您就是用这种方法安慰别人的吗?”
“是的。”犀川微笑。
“那时候我还是初中生,初中三年级。哎呀!我泄漏年龄了!”
“你跟俊一同年吗?真看不出来,我以为你只比和树大两岁呢。”犀州惊讶地说。
“老师真会讲话啊!”
“嗯,这是我鼓励人的方法。”
“我明白。”志保微笑着,但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十二年前那天,你们全家人都曾来到这里吗?”
“全家人都有来……啊,不对,我父亲没来。只有妈妈、弟弟和我过来而已。父亲好像一次都没来过。”
“你的父亲片山基生先生,就是设计三星馆的人吧?”
“嗯,不过,我父亲似乎对他完成后的作品不感兴趣。可能是工作太忙吧,我们一家人很少能聚在一起。”
“所以十二年前那天你家就只有三个人出席?那你还记得天王寺家来了几个人吗?”
“他们那边在舅舅过世之前,每年都是一起来的。”
“你舅舅是在十二年前的圣诞节过世的吗,”
“是的。”志保回答,并把手伸向犀川:“老师,您还是给我一根烟吧。”
犀川将烟递给志保,并用他随身携带的廉价打火机帮她点燃。犀川看着志保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感觉她好像很久都没有抽了。
“抱歉,刚才讲到哪里了?”
“十二年前看到铜像消失的人一共有几位?”犀川继续提出问题。
“我想想……我家二个人、天王寺家三个人,还有铃木家三个人……所以一共是……九个人吧?嗯,应该是了。”
“铃木家二个人?除了铃木君枝和铃木升之外,还有另一位吗?”
“还有君枝阿姨的先生铃木彰,他很早开始就在外公手底下做事了。”
“那位铃木彰先生现在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道?”
“这个……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志保有些神经质地又吸了几了]烟。
“铃木先生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在铜像消失后的第二天早晨就离开了。老师,我是因为信任你才会说这些的。”志保把烟掐灭,看着犀川说。
“从那时起,就和铃木先生失去联络了吗?”
“对了,我母亲曾经收到了一封他寄过来的信。”
“关于这一点,可以说的更详细一些吗?”犀川重新调整坐姿。
“呃……”志保犹豫了一下才开始说,“十二年前的平安夜,爷爷提出了铜像是如何消失的问题,而且还说能够回答出来的人,可以继承三星馆。宗太郎舅舅为此还发了脾气,第二天一早就离升了三星馆,结果在离开的途中便出了车祸。不过,不管有没有人能解开谜题,大家都认为三星馆的继承人就是舅舅。”
“三星馆价值多少?”
“至少有数十亿吧,或许比这还要多。”志保继续说,“话说回来,铃木叔叔也在那天早上失踪了,不过当时大家都忙着处理舅舅的后事,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车祸中死亡的人确定是天王寺宗太郎吗?”犀川很在意这一点。
“什么?”志保吃惊地问,“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昵?当然是了。’'
“对不起,我一直打断你说话,请继续。”
“好,当时舅舅的车子跌落山谷并燃烧起来,车内还有一份他刚完成的两千页小说原稿。这应该是舅舅的遗作吧!好像是八年前出版的《醒后的思慕》。老师,您听说过这本书吗?去年还拍成电影了呢。您看过吗?”
“抱歉,我从来不看电影的。听你这么说,原稿没有被火烧到了?”
“不,车子里的原稿几乎被烧光。大家也觉得舅舅应该会将原稿备份,但是没有人知道在哪里。从书名和前言就可以看得出来,《醒后的思慕》算是舅舅如梦幻般的遗作。”
“既然不知道副本在哪里,后来又是怎么出版呢'”
“舅舅过世后四年的某一天,我母亲接到—个铃木叔叔寄来的包裹,里面没有信,只有《醒后的思慕》的副本。有可能是舅舅过世前就交代过铃木叔叔把这部作品交给出版社,而铃木叔叔四年来一直带着备份的稿子……”
“所以铃木先生是在四年后才将原稿的备份还给你们?”
“是的。”
“为什么时隔这么久才还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
而且,为什么是寄给片山亮子呢?
因为意识到这里面或许有更复杂的关系,犀川并没有提出这点疑惑。
“老师,您也是建筑师吗?”过了一会儿,志保问。
“不是,我的个性不适合做这个。”犀川拿着还没点上的烟说。
“为什么呢 ?”
“你呢?你不是也从事设计这个行业吗?”
“嗯,跟建筑设计比起来服装设讨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志保收拢了双脚。“不过,我最近开始尝试向室内设计发展。”
志保聊起她的工作,犀川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眼前的这位美女,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五
犀川回到房间,刚刚躺下便听见外面传来类似飞机引擎的声音。本以为是有飞机飞过,可声音却越来越大。
他打开窗户看看天宅,没有看到任何的飞行物,奇怪的引擎声仍然持续,这时他才发觉声音是来自北方的。
犀川走出房间来到北侧的出入口,门开着。他走出去,看到一架白色的直升机停在地而卜,而萌绘就站在附近。犀川走向萌绘。
螺旋桨慢慢地停止了转动,声响也逐滞消失。犀川回过头,看到出入口多了几个人,其中还有几名警察,
舱门打开,走出一位身穿黑色衣服的老人。
“诹访野!你怎么会来?”萌绘大叫。
“小姐,我是来接您回去的。”老人走到萌绘面前,机械地缓缓鞠躬。
“这架直升机真气派!该不会是西之园同学家的私人飞机吧?”犀川走进直升机仔细端详,机舱里,坐着一位年轻的驾驶员。
“我不回去。”犀川听到萌绘如是说,她跟诹访野两个人好像在争执,于是犀川默默地走到远一点儿的地方。
犀川在直升机周围绕一圈后,看到萌绘往三星馆的方向走去,只剩下诹访野一个人留在原地。他长年在西之园家做管家的工作,而这个职称对于他来说也是最适合不过的吧。
“西之园同学答应跟你回去了吗?”犀川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心的神情。
“没有,我该怎么办……我不能让小姐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老师您可以帮我说服她吗?”诹访野说话字字清晰,态度彬彬有礼。
“我也没办法,而且警察不会放人的。”犀川摇头道。
“我已经会过警方了。”诹访野面无表情地说。
“是啊……设想真周到。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吧!警方会一直留在这里,不然我去问问看,西之园同学明天要不要回去,反正我也只想待到明天。”
“明天吗……”诹访野想了一想。“可以麻烦您吗?”
“没关系。”
“我明白了,那就拜托老师了。”诹访野点了点头说,“有劳您了。”
“别担心,而且西之园同学跟我住在一个房间。”
“一个房间?”老人睁大了眼睛。
“啊……我、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房间就在隔壁而已。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那么就麻烦您多照顾我家小姐,明天我再过来接她。”诹访野望着建筑物想了一下,回过头跟犀川说道,
“明天你不用过来了,其实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买好了回程的车票。”
“这样啊……”
诹访野又鞠了几个躬,说完“一切就拜托了”之后,想想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了,这才搭上直升机,等到犀川走远后,直升机才驶离地面。
真想坐坐看……
犀川看着消失在东北方向的直升机,心里有些后悔。回到三星馆,铃木升走来告诉他午餐准备好了。
看来觉已经睡不成了。
犀川一边想着,一边向主厅走去。一进去就发现片山姐弟、汤川和萌绘已经到了。犀川坐在第五个位子上。
听汤川说,片山亮子还在房间休息。铃木母子从厨房端来一道道料理,午餐也是简单的西餐。犀川感到庆幸,他喜欢简单,或者说“朴素”的饮食,萌绘则看起来闷闷不乐地吃着午餐。
用餐完毕,犀川端着咖啡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他想要抽烟。不一会儿,萌绘也坐到他旁边来。
“中午好。”萌绘说,但是她的视线在别的地方。
“中午好。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啊。”犀川吐着烟说。
“嗯……没事了,我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萌绘挑着眉说。
“诹访野好像很担心你。”
“我到中庭去看了一下,什么也没发现。”萌绘没有理会犀川的关心.仍接着说,“去了正门外的停车场,还去后门走了一趟,只看到警察,什么收获也没有。”
“后门有什么?”犀川掐灭香烟。桌旁用餐的人已经全都离开了主厅。
“有条小路好像可以一直通到山下。我沿着小路走,发现路窄到只容得下摩托车通过。从这里到山下,走路大概要花三个小时左右。”
“正门外的停车场有车子停在那儿吗?”
“嗯,只有昨天我们坐过的两货车还有片山家的车子,原本升的摩托车也停在那里。今天除了升的摩托车已经不见了之外,还多了十辆警车。”
“升的摩托车是多大排量的呢?”犀川司。
“是90C.C的。”
“那应该是不能开上来三星馆的”犀川喃喃自语。
“对啊,只能开到停车场。听升说,在建三里馆之前就已经有这条路了,后来这条路两旁种满了树。从我们现在这个位置来看,大概就是西侧那边的森林。”
“明明中庭的一大片空地也可以种,不过种在这里的话就完全没有路。设计这栋建筑的人还真奢侈啊!为什么要特地宅出这么大一片水泥地?从南到北至少有一百多米,差不多和是球场一样大了吧?”
“就算是当成停机坪也太大了。”萌绘说完,又想起诹访野特地来接她回去的事情,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我们去外面走走吧!”犀川起身,萌绘则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正要从正门走出去时,荻原刑警从天文馆走出来。
“啊,犀川老师。我现在有事要回警局一趟,傍晚会再回来的。”荻原四下巡视了一番后,向犀川鞠躬。
“你要回去了吗?搜查已经告一个段落了吗?”萌绘问。
“怎么可能!监视的工作的确快结束了,但仍会在这里部署警力。”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萌绘再问。
“目前还没有新的进展,不过我想傍晚前就会有一些突破。”荻原先一步走出玄关,犀川与萌绘跟在后面。
“对厂,今晚可以见到天王寺博士。”荻原回头对犀川说,接着他便从正门离开。
天气很好,也没什么风。犀川与萌绘很自然地朝铜像走过去,铜像附近没有其他人在。
犀川靠在铜像的脚边,点了一根烟。离铜像不远处,有个用粉笔画的人形。萌绘在犀川附近来回走着。
犀川把昨晚从铃木君枝那里听来的,还有今天早上与片山志保的对话,全部告诉了萌绘。有些地方虽然说不清楚,不过犀川还是尽可能地把状况叙述完整。
“升的父亲应该还活着吧!总觉得事情可能会有些复杂。”萌绘说。
“会直复杂下去。”犀川说。
“为什么?”
“这很自然啊,越想知道事情真相的话就越会如此。”犀川吐着烟。
“总之,这次的事件很不单纯。”萌绘靠在铜像的另外一只脚边。“是谁来到这里杀害了两个人后,骑摩托车逃逸……已经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是啊。”
“为什么要特意跑过来杀人呢,”
“你听说过天王寺宗太郎的作品《醒后的思慕》吗?”犀川换了话题。
“没听说过。我对文学是没有耐心的……”萌绘笑着回答,一脸嫌恶的样子。“唯一看的书只有推理小说吧!《醒后的思慕》啊……好像被拍成电影了呢,老师你知道吗?”
“我也没看过这本书,那些所谓的畅销书和我是绝缘的啊!”
“话说回来,铃木……彰先生?他现在究竟在哪里啊?是怎么样的人呢?”
“他不一定活着呢!”
“哈,我也想体验一次说这种台词的感觉呢!”萌绘微笑道。
六
两个刑警又把犀川和萌绘叫过去问了三十分钟左右的话。问题的内容很无聊,都是一些当时状况的确认。两个都戴着眼镜的刑警看起来像双胞胎,面对这两个人,就好像是看着同一个人。谈话过程中,萌绘几乎没有开口说话。
下午两点左右,他们回到了房间。萌绘对犀川说要小睡一下,犀川便拿出与建筑相关的书籍,坐到会客厅的沙发上占看,不一会儿也打起瞌睡来。
犀川意识到已经到了下午四点,透过天窗的光线也变弱了。会客厅没有人,犀川起身往主厅走去。走近主厅,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主厅里比走廊要明亮而且温暖。片山和树与铃木升正在打台球,两个人看见犀川朝他们走来,于是向他打招呼。
“谁打得比较好啊?”犀川问。
“和树比我厉害多了。老师,您也一起玩吧。”铃木说。
“不了,我在旁边看你们打就好。”犀川向他摇了摇手。
犀川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点起烟,把要读的书放在一旁。现在天花板的颜色说不上是粉红色还是乳白色,总之是一种近似于白色的沉稳色调。
天文馆中间圆柱形的台座和上面放置的黑色巨型精密机械,像是纪念碑一样伫立在此。犀川注意到圆柱形台座的侧面墙上,有个像门一样的方形物体,不过这扇门没有把手。他想起昨晚君枝曾说天王寺博士住在地下室,该不会这扇门后面就是地下室的通道吧,至少就犀川的观察,也没有其他更吻合的地方了。
和树与升继续打着球。片山和树与铃木升有着相类似的身材,铃木比片山稍高一些,两个人都是身体消瘦,皮肤白皙,而且都戴着眼镜。他们现在很专心地在打台球,室内只有球与球碰撞所发山来的声音。
犀川不禁回忆起学生时代住在京都的时候,他常跑到一家位在今出川町附近的旧书店。好像叫做和田书店吧。那里的一楼就有张台球桌,老板跟他娇小的老婆常忙碌地穿梭在两层楼间,走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通常二楼没什么人在,只有犀川跟他的一个颇爱装模作样的朋友喜多常来往于此。喜多是犀川中学时代的朋友,现在跟犀川一样在N大任教。有时楼下生意不好了的时候,老板娘就会上来看看他们打台球。不仅如北,如果给她瞧见打得不好,还会把球放回原来的位置,叫犀川他们再重来一次,两个人只有闭嘴乖乖照做。有一次,犀川一个人过来打,老板娘就变成他的对手,那时才知道,原来她也很厉害。直到现在想起来,脊背还会阵阵发凉。不知道老板娘现在怎么样了……犀川不禁微笑着回忆过去,已经十多年了吧。
犀川起身走近旁边的空台球桌。
“你们最近见到过天王寺博士吗,”犀川问和树他们。
“昨天晚上不是才见过面?”和树看着白球说。
“不,我是说面对面的见到。”犀川对于和树竟能误会自己的意思感到差异。昨晚也算是见到面了吗,或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博士的声音,所以只听到声音就好像见到面一样吧。
“如果是面对面的话,就是两年前了!我考上大学的时候,曾到地下室去见外公。”
“升呢,你长住在这儿,应该会经常见到博士吧,”
“可以这么说,但是一个月也不过见到一到两次而已,我母亲可能比我多吧。”铃木一手撑在球台上。
“博士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住在地下室不出来了呢?”犀川问他们两个。
“这个嘛……外公搬过来的时候,还帮他在蓝色会客厅里厨房的旁边辟了一间书房,可是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待在地下室。以前他还会偶尔上来走走,最近是完全待在地下室里了。”和树回答。
“博士都在地下室做些什么呢,”犀川继续问。
“数学研究之类的吧!最近好像在学电脑,想要玩游戏的样子。是不是这样啊,升?”和树说。
“嗯,我还帮他买了游戏软件,最近博士的兴趣是跟电脑下西洋棋。”铃木笑着说。
“哦!”犀川感到佩服。没想到一位朝杖之年的老人能对学习新鲜事物如此感兴趣。
犀川想到另外一件事情,犹豫了一下。
“升.你的父亲现在在哪里?”犀川还是问了。
“我不知道。”铃木很干脆地回答。
“你们没有联络过吗,”
“完全没有,至少我没有……”铃木看着他击出去的白球。
“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呢,”
“老师,我没见过我父亲。”铃木表情有些木然。
“也是。在你看得见之后,你父亲刚好也消失了,不过总看过照片吧?”
“看过几张,但是大部分的照片还是我跟我母亲的居多。”
对于失踪的父亲,铃木的态度非常冷淡。犀川想,也许现代的年轻人就是这样吧。
“我跟升一样,对我父亲没有太深印象。他很少在家,直到他因为癌症住院后半年,才偶尔跟他有交谈。”和树说。
“片山基生先生又是怎样的人呢?是偏理性更多,还是充满艺术家的性格?”犀川问和树。
“怎么说呢……他是个低调的人,有点儿神经质,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吧。听母亲说,父亲的个性像小孩子,很少关心我和姐姐,于是我们觉得父亲不喜欢小孩子是因为小孩子会瓜分我母亲对他的爱。不过我尊敬父亲,不管是他说过的话,或是他的上作。我会想成为一名建筑师,大概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吧。”和树的口吻像是对朋友一般。
“嗯,他是你心中理想的父亲吧。”犀川说。
如果“教育”这个词汇存在的话,这些正是片山基生想要传递给和树的讯息,这也是种理想的境界吧。人若没有透过别人,便无法看清自己。一般人说的教育,只是种幻想。
“这么问可能不大得体,你觉得汤川如何,”犀川边抽着烟边问。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要跟谁交往,是母亲的自由。”和树将球杆放下,看着犀川说。
“汤川会和你母亲结婚吗?”
“那也无所谓吧?不过我想可能性不大。”和树拿起球杆,以母球轻敲两颗红球。“母亲以前就交了很多男朋友,汤川只是其中一个。不过我觉得没有人可以比得上我父亲。但话说回来,结婚这种事跟经济层面牵扯较多……”
“经济层面……”犀川嘀咕了一句。
“或者是……社会层面。”
犀川听到和树这么回答,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于是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
“你母亲还在房间休息吗?”
“不,刚才和汤川一起出去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心情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和树回答。
萌绘从房里出来,铃木跟和树看到她之后,同时做了一个拨头发的动作。
“睡了一会儿,精神又回来了。”萌绘倚在台球桌边。“我想出昨天博士问的关于五颗台球排列问题的答案了!”她对犀川说。
“我也想出来了。”铃木一边思考着如何把球打进袋里一边说。
发生杀人事件之后,只有这两个年轻人做了博士布置的作业。
“你们在这时候还可以考虑博士的问题,真是了不起。”和树随着母球移动脚步。“要是我的话,只有打台球,关于台球的作业就放弃了。”
“发生了这种事,今晚的天文秀应该会暂停吧?”犀川说。
“西之园,你会打台球吗?”铃木问。
“会,不过还正在学习,并不打算参加比赛。”
“千万不要小看萌绘,她比我厉害多了!”和树立刻接着说,“今年春天文化节的淘汰赛,她还得了第二名呢。对不对,萌绘?”
“别提了,我觉得很丢脸”萌绘皱起眉头。
“很……丢脸?”铃木看着萌绘问。
“因为没有拿到冠军……”萌绘叹了一口气说,“好了好了,我们换个话题吧。”
“你是凡事要求完美的人吧,”铃木满眼佩服的神情。
“她做菜的时候更是如此哦!”身旁的犀川补充说。
“啊,这个……”萌绘瞪了犀川一眼。
“真的吗?那有机会一定要请你大展厨艺啦!”铃木认真起来。
犀川将脸转到没人的地方,收起了笑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自然的影像。
嗯?
犀川眉头深锁,他感到一丝不安的气息,这个印象不一会儿却又沉到脑海深处。
到底是什么?
他想不起来,只留下昨晚萌绘做三明治的影像,像是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播放。
嗯……
犀川努力地回忆着,但时间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