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哦,让你来帮我的忙。」
「不用客气啦。」
在红色夕阳的照射下,一夏与夏绿蒂正并肩走在放学后的走廊上,两个人的手上都拿着记载了本月学校活动·临海学校(注:临海学校为日本小学至高中学程中,校方在夏季时固定举办的活动,通常为期三天两夜,最长一周;活动内容包含了海水浴、切西瓜、救难训练、海滨工作体验、水族馆见习、烟火等等。)相关事项的影印数据。
「可是……这样好吗?你今天原本预定要跟西西莉亚她们去逛街吧?」
「没关系啦。基本上夏绿蒂不在的话,我去也没什么意思啊。」
「咦?」
「嗯,该怎么说呢……就算只是帮忙影印,还是要跟喜欢的对象在一起比较好啊。」
这么说着的一夏,脸稍微红了起来,那看起来似乎不只是夕阳的颜色而已。
「一夏……」
「夏绿蒂……」
在仅有他们两个人的走廊上,彼此的眼眸中都只映照出对方。
此时无声胜有声。
在这幅橘色光景之中,两道影子缓缓地重叠在一起——
「——奇……怪?」
她以放空的脑袋确认状况。
场所是自己在IS学园一年级学生宿舍的房间,时间是早上六点半。
「………………」
夏绿蒂在意识不太清醒的状态下眨了两次眼睛,总算把握住现状。
「是梦……」
唉唉唉唉……她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几乎深达海底两万里的气。
(啊啊,至少再让我梦个十秒钟左右……)
她让思绪驰骋在梦的残影之上,显得很依依不舍。
就连醒过来后使会迅速忘掉的梦境内容,都因为她的执着而久久无法消散,留存在脑海里——就像是在看自己爱看的录像带一样,再次在脑中按下回放钮。
「………………」
夏绿蒂的脸蛋一下子羞红了起来。
随着意识悠悠转醒,她逐渐对梦境内容感到害羞。
(在学、学校的走廊上,我们居然……)
不过正如字面所示,那全都是梦境。她把手放到胸口,发觉自己的心脏正狂跳个不停。
(我、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自上个月的各年级个人锦标赛后,便从查尔斯·迪努亚恢复成原本性别的夏绿蒂·迪努亚,现在已经跟一夏睡在不同的房间了。
但她一个星期当中总会梦到两次像刚才那样的梦;明明知道彼此房间不同间,她却还是会把视线投往旁边的床上,寻找一夏的身影。
「奇怪?」
旁边的床铺上并没有室友的身影。
而且那并不代表对方起床后去了别的地方,那张床铺从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算了,无所谓。」
眼前更重要的是梦境的延续——现在立刻倒头回去睡的话,或许能够梦到后续发展也说不定。
抱着这种淡淡的期待,打算再度入睡的夏绿蒂闭上了眼睛。
(既然难得作梦,就算给我情色一点的内容也无所谓——)
…………
「我、我在说什么啊!」
像是要遮住瞬间涨红的脸般,夏绿蒂将棉被拉到盖住了头顶,好不容易才让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
啾啾……
「嗯………」
急着想进入屋内的朝阳自窗外射入,麻雀则同样像是在催人起床似地鸣叫着。
(再一下下……再一下下……)
这一段赖床的时光是最幸福的时刻,大概不会有人不懂得享受这种安详的时刻吧?嗯,一定是这样的。
好软。
(……?)
软绵绵的。
(咦?这种触感是什么?我的棉被里有这么光滑柔软的物体吗?)
然而现在要我放弃赖床时间,放弃这种舒适感觉而去探索未知的物体,我根本做不到。
(啊——好幸福……)
松松软软的。
「嗯………」
——等等!刚才我的确听到不属于我的声音,而且那大概也不是男生的声音(话说回来,如果那是男生的声音的话也太过恐怖了)。
某种预感掠过我的脑海,发出了咻——锵的音效。
啪!我掀开了棉被,出现的是——
「劳、劳、劳拉!」
德国的代表候补生,劳拉·博德维希。自从上个月转学进来后,她便突如其来地向我宣战,在那之后还碰上了很多事——发生了很多事。
不过问题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于「她为什么身上没穿衣服」;也就是说……那个……她是全身赤裸的,身上穿的东西只有左眼眼罩,以及待机型态中的IS——右大腿上的黑色腿环而已。飘逸的银色长发顺着她的腰部曲线披散。
「嗯……什么……?天亮了……?」
「笨、笨蛋!快遮起来!」
「你说的话真奇怪,我听说做夫妻的要坦诚相见哦。」
「或许是你说的那样没错……不对啦!快给我穿上衣服,穿衣服!」
无视于我的混乱,劳拉仅仅揉了一次眼睛,便回复到与平时相同的表情……好厉害,她竟然能放弃赖床的时间,真是个恐怖的家伙。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吧!正当我忙着胡思乱想时,劳拉倒是先开口说话了:
「我听说这种叫人起床的方式在日本是很平常的啊?据说是未来要结婚的伴侣们一定要进行的行为。」
「……灌输你错误知识的家伙到底是谁啊?」
「不过似乎立即见效了呢……」
「?」
「你醒过来了吧?」
「废话……」
碰上这种事还没醒来的家伙,不是脑袋坏掉就是身体腐烂了吧?无论是哪一种,没活着便是他们的特色——毫无响应,似乎只是具普通的尸体——然而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会对死者说话的人只是个心理异常的人吧?死者需要坟墓,而那家伙则需要医生。
「不过距离吃早餐还有一段时间呢。」
劳拉的身上裹着被单,脑后一度束起的头发披散开来……虽然令人很不甘心,但那头经早晨阳光照耀而闪闪发亮的银发真是美丽至极。
(尽管如此,这家伙自从经历过上个月的比赛之后就老是在做这种事情,真的很伤脑筋耶……)
吃饭时同桌仿佛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之前她还在我洗澡时出现,再之前则是穿IS装的当下……不行!继续放着不管的话,她一定会变本加厉。
「………………」
唔——有没有什么方法能稍微让这家伙不再那么积极呢?
「怎么了……你、你不要一直看着我啦!人家可是很害羞的。」
我眼前有个骗子。不过这个骗子脸红而别开视线的模样,有点……不对,是非常可爱。
(呜、呃……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哦,有个好方法!
「劳拉。」
「干么?」
「我喜欢典雅端庄的女生哦。」
「哦——」
似乎有点惊讶的劳拉稍微睁大了眼睛,接着像是在咀嚼我的语意般点了两次头。
哦哦,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我真行。给你奖赏吧!哈哈,谢谢您的称赞。我是主人我是仆(注:此处是将游戏《你是主人我是仆》(君が主で執事が俺で)的名称拿来玩文字游戏。)。
「可是那是你的喜好吧?」
「咦?」
「我就是我。」
那双蕴含坚定意志的眼睛笔直地凝视着我。
仿佛要指出心之所在而放在胸前的手,使一切看起来格外像是一幅画。
「……………………」
………呃——
眼前这个充满信念的生物是怎样?如果我是女生的话,应该会跟她上床吧?对不起,我乱讲的。
「基、基本上,话不是你说的吗……」
咦?我说了什么——糟糕,完全想不起来。
「明明是你叫我随心所欲去做的,现在却……太卑鄙了……」
唔,我好像是有那么说过;不过该怎么说呢……被一个人喜欢到这种程度,应该说是感到困扰还是什么呢……
话说回来,她从先前光明正大的态度,转为用上仰视线朝我说话的模样,看上去真是异常地有魅力——这大概就是人家说的那种情况吧?因为反差而造成脸红心跳之类的……不,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啦。
一旦产生了这种想法,就连她堂堂正正地放在胸前的手,现在看起来也像是在遮蔽我的视线一样,真是不可思议。
「说、说是叫我遮起来,不过你好像还满沉迷于其中的?」
「什么……?笨、笨蛋!不是!我才没有!」
「那、那么,你想看吗?你这个人啊,从一大早就是个大胆的家伙呢……」
「呜哇!等等!」
看到劳拉松开被单的动作,我慌了起来;虽然打算替她再度遮起来,却被轻松地一闪而过,害我在狭窄的床上乒乒乓乓地演了一场武打戏。
现在是早上六点多……旁边房间、楼上房间、楼下房间的住户们,对不起。
「你……!」
我设法抓住被单一角,压制住劳拉的行动……尽管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她反而利用我转到上方的姿势扫了我一脚——完蛋了,这是军队训练中的体术,我可赢不了。
于是整个人翻倒过去的我,头部很丢脸地直接滑到地板上,脖子弯成了九十度,痛死了!
「你应该要多做些扭打技巧的训练才对。」
呃……劳拉的口气就像是千冬姐一样,真不愧是她过去的学生,连视线的冰冷程度都如出一辙。
「不、不过,那个嘛……如果你想做寝、寝技训练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奉陪啦……」
为什么这家伙脸红了?基本上,所谓的寝技不就是——啊!
「笨、笨蛋!女生不要把这种话挂在嘴边啦!」
「哦?你想自己亲口说吗?也、也是可以……」
「才不是咧!话说回来,你上个月都已经对我做出那种事了,居然没有任何反省!」
「那种事是指什么?」
「呃、呃,就是、那个……」
唉——啊——唔——
「接……接吻啦……」
唔唔……边说边回想起当时情况的我,不单单只有脸变红,而是全身都热了起来;不过因为我已经不愿再去回想那之后的地狱情景,所以在此先割爱。总之,我的吻上个月被这位劳拉夺走了,而且——
「我、我可是第一次耶……」
虽然说出来感觉很逊,但这仍是事实——那次的突发事件是我的初吻。因为太具冲击性了,谁会注意到那是什么味道啊?说什么初吻带着柠檬味的家伙,给我站出来!
「原来如此。」
「你的『原来如此』是怎样啊……」
满不在乎的回应使我不禁火大了起来;但在我发飙之前,劳拉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我也是……第一次哦!唔嗯……真是令人高兴耶……」
因为她突然红着脸说出这种话,反而害我说不出话来了。请各位仔细想想,当眼前面对的是个正在脸红的可爱(起码外表是出类拔萃地可爱)女生时,有谁还抱怨得出来啊?讲得出抱怨的家伙根本不是男人——我是这么想的。应该吧。
「………………」
「………………」
呃——这股沉默究竟是?与其说是彼此都感到尴尬,还不如说是弥漫着一股特别在意对方感觉的气氛。
不行,来换换气吧。
「呜哇?」
打算站起来的我再次被劳拉压到了床上,那是令人不禁怀疑「那细瘦的手臂究竟是从哪里生出那么大的力量」的,既华丽又迅速的技巧。
「你……真是个让、让人伤脑筋的家伙耶……真想好好问问你,为什么这么擅长煽动女生的心情。」
她、她、她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不过现在的状况分秒必争,只见红着脸且被晨光包围的劳拉,正缓缓地朝我压了下来。
◆
在宿舍后方,有个偶尔拿来当作简单集会场地的空旷场所,箒最近每天都在那里认真地进行锻炼。
「呼……」
做完晨间空挥的箒从携带物品里拿出毛巾擦汗。
身上被晨光照射到的汗水,犹如宝石般地闪闪发亮。
白色的护胴以及深蓝色的道裙,包覆住她健康的肌肤——箒居然连布袜和草鞋也穿在脚上了。认真来说,步法在剑术之中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故可以让人藉由脚趾进行踩踏、抵御、积存力量等动作的布袜和草鞋,便是所谓的「假想实战装备」。
剑道所采取的是能不受限制地进行上述这些步法的赤脚比赛,而可以得到近似于赤脚感触的,便是布袜和草鞋——这样的装备组合。
不过说了老半天,结果箒根本几乎没有去剑道社——即使如此,为了不荒废剑艺,她依然不忘像这样子来做锻炼。
(可是,已经七月了啊……)
最近,晨间阳光变强的时间提早了;除此之外,她总觉得缓缓而散的热气也迅速地充斥在大气之中。尽管锻炼身体让人觉得心情顺畅,但是满身大汗再怎么说都不会让人觉得舒服。
(去冲个澡好了。)
若是这个时间,室友应该还在睡吧?尽管多少有些距离,不过要是吵到人家睡觉就太不好意思了,于是箒走向了社团大楼的淋浴间。
(七月——七月了哦……一夏,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这个迎来初夏的月分,对箒来说是很特别的。
「唉呀,你今天也很早起呢。早安。」
「老师早。」
管理社团大楼的老师为了进行晨练的学生们,今天依然在这种时间开放了设施。
今年即将迈入二十九岁的榊原老师对学生很温柔,品行端正,长相也不差——男人运却奇差无比。总之,她每次喜欢上的都是同性认为「不,总觉得他有点……」反应不太好的对象;至于在过程中被狠狠甩掉,然后一个人跑去喝闷酒的事情,一年总会发生个几次。
不过,今年是她挂二字头的最后一年了——老家的双亲不断地替她安排相亲是她最近的烦恼;在难以拒绝的情况下,榊原老师跟好几个人相了亲,感想却都是相同的。
「对方是很好啦……可是总觉得燃不起热情呢……」
没错,就是这样——她不想要平安,不想要安定,所以才会老是爱上奇怪的男人。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倘若碰上的对象无法让她燃起热情,无论对方说什么都打动不了她的心;她并不想要只是因疲倦而缔结的婚姻——榊原菜月的介绍到此结束。
「我是来借用淋浴间的。」
「嗯,慢慢用吧!洗好的时候记得确认水龙头有没有关好。」
「是。」
听到箒确切的答复,榊原老师带着笑容点了点头——她是个美女,不过男人运却……参见前文。
(接下来……)
她走进淋浴间的更衣处。除了箒之外,这里没有半个人影,就时间带来看也是当然的;在结束晨练的学生们冲进来前,她大概还能悠闲个三十分钟左右。
说实话,箒就是为了不和晨练的学生们撞在一起,才会特地早点儿来的。
她之所以特地这么做的理由是——
「…………」
随着护胴褪去,被压迫包覆在胸罩中、具有弹性的乳房,咚咚地摇晃了起来。
发育得很不符合这个年龄的胸部,不只会引来异性注目,就连同性的视线也会被吸引过来。
之前当她与晨练组的学生们一起更衣时,全员都以目瞪口呆的表情将视线集中在她的胸部上;当箒走向淋浴间,女生们就像是受到《吹笛人》故事中的笛声带领一般,成群结队地跟在她后面。之后大家虽然各自进入了淋浴区隔间,但不断感受到的视线实在让她很难冷静下来。
而且那次还发生了更惨的事——当某人率先低声说出「西瓜……」后,大家便像是中了催眠术般,开始进行起圆形果实的联想游戏。
因害羞和愤怒而满脸通红的箒,逃走似地跑出了淋浴间。
(唔唔,好像又变大一点了……)
所谓的巨乳——并没有人们口中说得那么好,至少对当事人而言是如此。
首先肩膀会很酸,每次做大动作时都会摇晃,也让人觉得碍手碍脚;合乎尺寸的内衣很少,基于相同的理由,能穿的衣服也很少,而且不管怎么穿,都会变成像是在强调胸部大小的线条,吸引不分性别的视线驻留。
(没办法解决一下这问题吗……)
唉……她叹了一口气。顺带一提,如果不小心将这种烦恼对铃说的话,应该会面临比被她追杀到世界尽头还要惨的状况吧?真是恐怖。女生的自尊比圣母峰还要高,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比京都老字号的扇屋所做的精致甜点更加纤细,同时还是被归于第一类的危险物,等级为一,「具有引发大爆炸的危险性」,必须带着敬意,细心谨慎地处理。
(不、不过,那个……如、如果一夏喜欢胸部大的女生的话,一切就又另当别论了……)
她想起上个月在与西西莉亚的对抗意识作祟下,忍不住勾起一夏手臂的事。
对平常的箒而言,那根本是难以置信的大胆行动,不过看见一夏意识到自己是异性的表情,总觉得比想象中还要来得高兴。
说真的,即使抱有想跟西西莉亚对抗的心情,然而光是自己的胸部碰到一夏的手臂便让她清楚地产生自觉,同时感到害羞不已;不过——
(如果那么做可以让一夏意识到我的话……)
总觉得那样也不错。无论累积了多少的剑术修行,她仍然是一个处于荳蔻年华的少女,会对喜欢的对象在意得不得了大概也是难免的吧。
而且本月正好有临海学校活动;以时机上来说,没有比个这更棒的活动了。
当然,临海学校的主要目的在于在开放性的非限定空间里,进行IS装备的运转实验,不过这里可是在籍生99%为女生的IS学园,理所当然地也会考虑到学生们的心情。第一天是自由时间——也就是说,大家高兴要游泳还是玩耍都没有问题,而且校方并没有提出「要穿学校指定的泳衣!」这种不解风情的要求,呈现完全放任的状态。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为了争夺唯一的男生·一夏,将会展开一场激战——虽然这是可想而知的,不过箒也有属于自己的绝招。
「好!首先得在这个周末找他陪我一起去买东西!」
不知不觉握起了拳头的箒的声音,回荡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淋浴间里。
◆
(……好了)
藉由淋浴冲掉了汗水,将濡湿的头发吹干,洗干净的夏季制服也已经整齐地穿在身上了。
接着她对自己的发型做了三次确认,为了调整声音状况而清了五次喉咙;做到这种程度后之箒总算敲起了一夏房间的门。
叩叩。
「一、一夏,你在吗?我想说机会难得,一起吃个早餐如何?」
一片静默,没有任何回应。
「一夏?你还在睡吗?再不起床会来不及吃早餐哦。」
不过即使喊了第二次,她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有点不开心的箒用力地将手放到门把上。
喀锵。
(唔?没有上锁……真是个粗心的家伙耶,受不了!)
「我进去啰,一夏。赶快起来准备——」
「呃……」
「唔?」
啪当——箒的表情、动作、全身都僵住了。
当她推开门走入室内,只见全裸的劳拉正压在一夏身上,准备吻他;不知为何,一夏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理解到此后,箒忍无可忍。
「一夏!你、你、你这个软弱的家伙在做什么啊!」
唰!她一气呵成地做出真正的拔刀——这是每日锻炼的成果,不过对被刀指着的一夏而言,可不是闹着玩的。
「什么?等等,箒!这是个误会啦!」
「什么叫误会?哪里是误会了!哼,你就乖乖的让我斩杀吧!」
「啊啊啊!别乱来,我叫你别乱来啦,笨蛋!」
「谁是笨蛋啊?你这个大蠢蛋!」
毫不讲理的箒把刀高举在头上,摆出一刀两断的构姿;毫无疑问的,反射出钝光的那把刀是无比认真的,要是被它击中的话,想也知道可不只是受伤就能了事。
「你、你、你给我接受惩罚吧!」
「咻——」随着挥舞刀刃的风声响起,一夏淌下了预感到死亡的汗水。
——不过那把刀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了下来;正确来说是被挡了下来。
「我的新娘要是被你擅自杀掉的话,我可就伤脑筋了呢。」
「啧,你这家伙……」
劳拉的右手臂展开了IS装甲,看来是从该处施放的惯性停止结界挡下了箒的刀。
被那股无形力量所拘束,导致动作进退不得的箒感到愈发不耐。
顺便补充一下,劳拉的新娘=一夏。虽然一般应该会说新郎才对,不过不晓得是从谁那里听来的,劳拉深信着「在日本,大家都会把喜欢的对象『娶为新娘』」这句话,所以结论就是一夏=劳拉的新娘。总有一天,我非得把教她这种严重错误知识的对象给揪出来掐死不可——一夏在心中如此发誓。
「呼,得救了……嗯?劳拉,你拿掉眼罩了吗?」
注意到劳拉露出了闪耀的金色左眼,一夏感到非常吃惊。由于某次事故而改变了颜色的这只眼睛中,藏有让劳拉觉得相当自卑的过去,因此在上个月的比赛里,她也是在封印左眼的状态下进行比赛,结果却败北了。
因为那只左眼中嵌入了用来补助IS超高等侦测器的奈米机械,一旦使用便可提高视觉能力;就算是在未展开IS的状态下,最远也能让她瞄准位于两公里外的目标。
「过去的我的确很讨厌这只眼睛,但现在不会了。」
「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一夏一边补充「讨厌自己的身体也没什么好处嘛……」一边点着头;看着这样的他,劳拉的脸再度浮现红晕。
「因、因为你说它很漂亮……」
见劳拉害羞地转移视线,一夏的心脏莫名地怦怦跳了起来;不过箒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Ch……」
「Ch?」
「Chest——————!」
全力一喝,硬是靠蛮力解除了劳拉的AIC的箒,瞬间挥刀而下。
「呜哇啊啊!」
卡唰一声,棉被跟床铺被从中砍成两半。才十五岁就有这种使刀的天分,如果有哪位剑术师傅在场的话,一定会想将她挖角进自己的流派里。
「一夏!给我乖乖受死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居然向别人的新娘出手,你真是没礼貌耶。」
三人三种不同反应,犹如毫无交集的线与线……旱晨的闹剧骚动就这样一直持续到舍监山田老师慌张地冲进来为止。
◇
「………………」
经过一段时间后,场所转移,这里是一年级宿舍的学生餐厅。从那场地狱浩劫中获得解放的我,正在吃迟了一点的早餐。
顺带一提,坐在我旁边的是劳拉,坐在正对面的则是箒。
我点了纳豆与烤鱼定食,劳拉选了面包、玉米浓汤,以及鸡肉色拉,至于箒的餐点则是煮鱼和凉拌菠菜——嗯嗯,每一样看起来都很好吃耶!我一边搅拌着纳豆,一边瞄起了其他菜色。
「嗯?你想吃吗?」
劳拉察觉到我的视线,说了句「我分给你吃吧」之后,便用自己的嘴巴叼起面包。嗯?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嘴巴叼起面包……唉,哇啊!
「嗯……怎么啦?咬下去也没关系哦?」
「笨、笨蛋!这样谁能吃啊!根本像是在接吻——」
当我说到这里时,箒很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吃饭的时候,你们稍微冷静一点如何……?」
她的嘴角微微抽搐,脸上露出恐怖的笑容。
「哈……嫉妒了?」
「什么?」
「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觉得很羡慕?」
「谁、谁、谁做不到啦!一、一夏!」
喝下一大口味噌汤之后,箒将身子探了出来。这个难道是……不,管它什么难道不难道的,这该不会是什么「我用嘴巴喂给你喝」的状态吧?呃——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早餐?
「……!………!」
这是在催我「快点过来喝」的意思——所谓「用眼睛说话」指的正是这种情况,如果那道视线可以别那么像高超的狙击手一样,那就太好了。
「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是一夏亲口说的。」
塞了一大口鸡肉色拉到嘴里咀嚼的劳拉,在将食物全部吞下去之后,继续说了下去:
「一夏喜欢的好像是典雅端庄的女生。」
「!」
面对满不在乎地说着的劳拉,箒露出了诧异不已的神情。
接着,她一口气将嘴里的味噌汤喝了下去,然后缓缓地坐下来,并在那之后带着文静的表情吃起早餐;或许是相当在意「典雅端庄」的部分吧?她夹起来的饭量比平常少了许多。
(不过……像这样处于文静状态的箒还真是个美女耶……)
拜平日的锻炼所赐,她的背部总是挺得很直,手臂和腿上也没有多余的脂肪,拿着筷子的手指更是格外漂亮,灵活地使用筷子的模样甚至带着一种钢琴家般的优雅。
「哇啊啊!迟、迟到……要迟到了……!」
突然难得地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说话者在匆匆忙忙地冲进餐厅里之后,直接从剩下的定食中选了一道离自己最近的餐点。
「唷,夏绿蒂。」
「啊,一夏,早、早安。」
因为身旁刚好有空位,所以我便招手叫她过来。
夏绿蒂会这么晚才来餐厅是很少见的——这点看她本人那副焦急的模样就知道了。的确,在现在才准备取用早餐的状况下,要是没快速吃完的话,一定会迟到的。
「怎么啦?平常都很守时的夏绿蒂居然会弄到这么晚,是睡过头了吗?」
「唔……嗯,有点……睡过头了……」
「哦,原来夏绿蒂也会睡过头啊。」
「唔、嗯,是啊……因为……我睡了回笼觉的关系……」
或许是因为忙着吃东西吧?夏绿蒂回应我的词句含糊得很微妙;而且不晓得是不是我多心,她似乎很微妙地和我保持着距离……?
「夏绿蒂……」
「唔、嗯?」
「你好像在躲我?」
「才、才没有这种事哦?嗯,没有这种事!」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怎么看都感觉她对我存有戒心。
毕竟是上个月在同一个房间里同住了将近一个月的伙伴,所以我多少能够分辨出来夏绿蒂正在瞒混事情时的感觉。
(不过追问得太紧也会让人觉得很烦,还是算了。话说回来——)
我不自觉地注视起正以较平常快上许多的速度吃着早餐的夏绿蒂。
顺带一提,后来在我一对一的指导下,她使用筷子的技术变得非常好,现在对她来说,要漂亮地剔除烤鱼的鱼刺也是轻松得和在早餐前洗脸一样……我们明明正在吃早餐,我举的比喻却是早餐前(注:由于没吃早餐就没有力气,于是在吃早餐之前只能做些不需费什么力气的简单工作,故日文的「早餐前」(朝饭前)另外具有「吃早餐前也能做的简单工作」涵义。)。
「一、一夏?你一直在看我这边耶……怎么啦?我、我头发睡乱了吗?」
「不,没有睡乱啦。只是因为上个月时你一直穿着男生的服装,所以看到做女生打扮的夏绿蒂,总觉得满新鲜的。」
「新、新鲜?」
「嗯,我觉得很可爱哦。」
或许是不习惯被称赞吧?夏绿蒂听到我的话,脸瞬间红了起来。
「……虽然你嘴、嘴上这么说,在梦里明明还叫我穿男生的衣服……」
「嗯?梦里?」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哦!」
夏绿蒂在咻咻地用力挥着伸出来的手加以否定后,再度把手缩回去吃早餐。
而我因为已经吃完早餐了,所以打算要来喝个茶;不过——
「好痛!」
突然有鞋跟踩在我的脚上&我的脸颊被人捏了。
「对人家说典雅端庄的女生比较好,自己倒是挺轻浮的嘛?」
「你是我的新娘吧!应该也要称赞我才对。」
补充一下,上面说话的顺序是箒、劳拉。咦?哪来这种地狱啊!非得不断连按B键才能逃脱吗?下油锅之刑就放我一马吧。
「呃……」
快想想办法啊我——YES,好方法!
「一旦安静下来的话,你们两个都是美女哦。」
咚!
我的脚被两个人一起踩了!哇,超痛的。
「「别把我们相提并论!」」
呜哇,好恐怖,两个人瞪我瞪得超凶的!干么干么?讨厌被讲在一起吗?好好相处嘛,真是的……
当——当——当——当。
你们瞧,连预备钟声都响了,都是因为你们不好好相处的关系啦——嗯?预备钟声?
「呜哇!现、现在响的是上课预备钟声啊,快走!」
咦,奇怪?
慌慌张张地自桌旁起身的只有我一个人,箒、劳拉以及夏绿蒂早就已经离开餐厅,狂奔了起来……唔哇,等等我啊,你们这些家伙!
「别、别丢下我啦!我记得今天是千冬姐——不,是织斑老师的SHR啊!」
迟到根本等于找死。
「我还不想死。」
「同上。」
「对不起哦,一夏。」
唔啊啊,这些家伙真过分!要死应该要大家一起死吧?
——顺带一提,换作是我站在相反立场上的话,一定会立刻回答NO,毕竟牺牲者和盐分都应该降到最低限度比较好。
当我正想着这种事的时候,人已经抵达大门了。离开宿舍时要换成室外鞋,到了校舍时又要换成室内鞋,实在非常麻烦……呜唔,三个女生的身影已经都消失了!
「快点,一夏。」
哦哦哦!在穿上室内鞋后,我的手便立刻被握住了……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夏绿蒂,似乎是在等我的样子。真是个好人啊!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
「一夏,我要飞啰!」
「咦?」
就在我打算反问的瞬间,光环在夏绿蒂的脚和背上展开、收合,然后弹了出去。
这是夏绿蒂的专用机——「疾风·里凡穆·订制Ⅱ」的部分展开,也就是只把脚上的推进机与背部推进翼实体化的状态。
「——哦哇?」
我的身体被猛然拉了起来。在快要响起正式上课钟声的走廊上不见半个人影。凭借着IS的飞翔能力,我和夏绿蒂一下子就抵达了三楼……不过……那个……该怎么说呢……我认为穿迷你裙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飞翔,因为……那个……她的淡蓝色内裤都被我看见了。
「到了!」
「哦?辛苦啦。」
……怪了?正式上课钟明明还没响,魔鬼教师却在教室里。
一年一班的导师,织斑千冬,我的亲姐姐兼IS世界大赛的前日本代表,同时也是第一次大赛的综合优胜&格斗部门优胜者;是个即使没有任何装备仍强得跟鬼一样的教师。
我瞥了一眼夏绿蒂的脸——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脸色发青成这样。
「本学园是为了培育IS操纵者而设立的教育机关,因此这里不隶属任何一个国家,也不受各种外部权力影响……可是——」
啪的一声!今天的点名簿攻击音依旧响亮得一如往常。
「在没有获得许可的情况下,即使在校园内也是禁止展开IS的。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是、是的……对不起……」
没想到优等生夏绿蒂居然做出了违反校规的行为,这件事对同学们来说似乎也相当具有冲击性,大家都目瞪口呆了。
顺带一提,箒和劳拉趁着我和夏绿蒂被骂时顺利地从后方潜入教室,并分别坐到了自己座位上。呃……想也知道,她们并不打算帮我们一把。
「迪努亚和织斑放学后给我留下来扫教室。如果还有第二次的话,我会叫你们写悔过书来,并且去特别教育室生活,知道了吧?」
「「是……」」
我们两个人一起意气消沉地就座。一大早就挨了魔鬼的骂,真是有够倒霉的。
当当当当,无视场合的上课钟声响起,SHR开始。
「今天是上一般课程的日子。虽然说你们是IS学园生,但是身分上依旧是高中生,别给我不及格哦!」
没错,虽然上课时数比较少,不过在IS学园里当然也要修习一般学科;这些科目没有期中考,但是有期末考,要是考不及格的话,暑假就得整天补习了——唯有这个结果是我说什么都想避免的。
「还有,从下周开始就是校外特别实习期间了,大家可不要忘记带东西哦!我们将会离开学园三天……记得别在自由时间里玩得太疯。」
没错,七月初的校外实习——也就是临海学校。为期三天的行程中,首日几乎都是自由时间。当然啦,因为要去的地方是海边——这些正值青春年华的十几岁少女从上周开始就兴奋得不得了。
顺带一提,我觉得买泳裤很麻烦,然而当我老实地这么表示之后,便接到了西西莉亚和铃有如机关枪般的猛烈警告,所以不买也不行。嗯——这个周末去看看好了。
不过我也很久没在海里游泳了耶……心里其实是带着一点期待的。
「那么SHR到此结束。各位今天也要好好地认真上课哦!」
「织斑老师,请问一下,山田老师今天请假吗?」
班上的好学生鹰月静寐同学提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其实我也很在意,不过她大概是睡过头或被其他事耽搁了吧?
「山田老师去做校外实习的实地勘查了,今天不会出现,因此今天一整天都由我代为进行山田老师的工作。」
「咦咦,小山先去海边了吗?真好~~!」
「太奸诈了!明明应该要找我一起去的!」
「啊——她是不是在游泳呢?一定在游泳吧——」
真不愧是正值主月春年华的十几岁少女,一旦有了话题,大家便能一口气喧闹起来。千冬姐一边觉得这场面很烦,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啊——少对每件事大惊小怪!烦死了!山田老师是去工作,不是去玩的!」
是——一班的女生们异口同声地回答。真是依然一致的团队合作啊。
◇
放学后,在染上夕阳颜色的教室里,我和夏绿蒂两个人正在打扫,没有其他的学生在场——应该说,在这所IS学园里,一般是不会叫学生打扫的;专属的清洁业者每天都会将教室、走廊,甚至是天花板打扫得亮晶晶的。
之所以不让学生打扫教室,似乎是因为过去学生的监护人曾在某个时期大表反对,在「就算只有一点时间,也应该要投入IS教育比较好」的原则下做出了这样的决策。
因此打扫教室便成了专门用来对付学生的轻微处分,而现在我们正在亲身体验这点。但是——
「嗯——真有趣耶!」
「咦?」
「没有啦,我在说打扫很有趣;尤其是清扫平常使用的教室,感觉更是格外有趣。」
「是、是吗?一夏还真是奇怪呢……」
咦?怎么会这样?我以为夏绿蒂会同意我的意见耶……有点受到打击。
不过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情,夏绿蒂真不愧是夏绿蒂,很认真地帮忙我打扫。
「唔、唔嗯~~!」
「啊,不要逞强啦,桌子我来搬就好。」
话说回来……那张是岸里同学的桌子吧?教科书全部都被丢在里面。虽然当事人说它是什么「全装甲桌」,不过这个说法在诸多方面根本纰漏百出吧……
「没、没问题的!再怎么说我都是专用机的持有者,体力和其他人比起来——」
持续说着话的夏绿蒂败给了重量,脚滑了一下;我立刻从后方支撑住她的身体。
「好险……真是的!要是受伤的话,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看吧!就跟你说让我来嘛……」
「嗯、嗯……谢、谢谢……」
由于我是滑到后方去支撑夏绿蒂的背部,所以动作变得有点像是抱住她一样。或许是被男生的身体围住而使她难以冷静吧?夏绿蒂的视线莫名地飘浮不定。
「呃……抱歉,我放手啰。」
「啊……」
嗯?我怎么觉得夏绿蒂的声音好像显得非常可惜的样子……为什么啊?
「……那样明明就很好……」
「咦?」
「没、没事。」
「?那就好。」
包含今天早上的事情在内,我总觉得今天的夏绿蒂真是不可思议。
◆
(哇、哇!心脏跳得有够快的……脸、脸没问题吧?我的表情应该没有很怪吧?)
虽说是被惩罚打扫,不过因为碰上了梦寐以求的两人独处情境,夏绿蒂的心跳便自然地加快了。
被夕阳染成一片橘的教室突然与她今天早上梦到的光景形成了重叠,害夏绿蒂连耳根都红了。
她同时察觉到自己脸上散发出的热气已经到了会痛的程度,平常那种沉着的样子早就不复一见。
(怎、怎么办……得说点什么才行……唔唔,可是我说不出话,也想不到话题……)
「对了——」
「呀?」
一夏突如其来的发言导致夏绿蒂在当下做出反射性响应时,声音很丢脸地飙高了起来;由于声音实在太怪,于是她在叫出来后便立刻自行捂住了嘴巴。
「怎、怎么啦?突然发出怪声……」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哦?我、我刚好在想其他事情,只是这样而已……」
「是哦?那就好。」
似乎没有产生任何疑问的一夏搬起了桌子;一旦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回原位之后,打扫也就结束了——一想到这里,夏绿蒂便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心情。
「我从上个月开始就很在意某件事,想趁现在问你一下。」
「唔、嗯,什么事?」
「呃……之前你曾经对我说过『两人独处时,请叫我夏绿蒂』对吧?听到那段话时,我还以为你打算继续假扮男生一阵子,结果隔天早上,你却很干脆地恢复了女生身分,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啊,呃、呃,那个是、那个……」
关于这件事其实有点内情,对夏绿蒂而言,被问到这个问题其实很难以启齿;平常总会干脆应答的她,今天却一直维持在吞吞吐吐的状态。
「啊,不是啦……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有点在意而已。」
「你、你会在意吗……?」
「当然会啰。」
「是、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呃……尽管感到迷惘,夏绿蒂还是试着思索起适当的词汇;在交互看着一夏与窗外多次后,她下定决心似地开口说道:
「那个……我希望一夏能够认真地……」
尽管脸颊瞬间涨红,夏绿蒂依然笔直地注视着一夏,接着说下去:
「把我当成女生来看待……所以,只有两个人独处时是女生的话,不晓得该说是奇怪还是卑鄙……那个……总、总之,一夏就是原因哦?」
「是、是吗?还真是对不起……」
「这、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
语毕,夏绿蒂将脸撇向窗户。即使在夕阳的橘色光辉照映下,她的脸颊看起来还是格外地红。
「不过我有认真地把夏绿蒂当成女生看哦。」
「咦?意思是……」
由于听到预料之外的话,夏绿蒂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不过会在这种时候从青春少女的淡淡期待前过门不入的,正是身为木头中的木头的织斑一夏。
「因为你又不是男生。」
嘎、嘎——有乌鸦在夏绿蒂的身后飞过……不,虽然实际上并没有飞过,却响起了远超出傻眼程度的乌鸦叫声。
(唔呜呜~~!一夏你……一夏你……!)
回过神来的夏绿蒂忍不住在心中跺起了脚,脸上浮现的也是跟刚才不同的愤怒红色。
然而她又不能明确地说出来——根本不可能说——所以对于演变成这样的情况也无计可施。说真的,她都快要怀疑起一夏是不是故意的了。
话说回来,正因为他不是故意的,才让人觉得更讨厌;明明就是块大木头,却常常不经意地说出让人紧张的话,每次都害夏绿蒂的脸像是瞬间沸水器一样热得冒烟。今天早上也是,突然听到他说自己很可爱,差点害她的心脏当场跳出来。
(算了……那个……还满令人高兴的……)
不过说真的,她很希望那一类的话他只说给自己听;即使知道那非常困难,却无法不抱持着期待的这点,正是少女的复杂心境。
「不过这么一来,你原本特地准备的称呼就变得普通了,要不要想点其他的称呼呢?」
「咦,可、可以吗?」
「如果夏绿蒂没意见的话。」
听到一夏这么回答,夏绿蒂连忙大力地点了点头。
「嗯、嗯,我完全没问题!反、反正机会难得,就拜托你啰!」
由于掺入动摇与兴奋,她的声音不小心高出了半个音阶;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到这点,夏绿蒂尽可能地装出平静的样子,然而心中早就呈现一整片盛开花田的光景了。
(哇~~!怎、怎么办!一夏是怎么了?突、突然这么说,害我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啊啊!可是……这应该表示他满喜、喜、喜欢我吧?没错吧?没错吧?)
因为内心过于兴奋,导致她快要忍不住发出怪声了——夏绿蒂一边以清喉咙的声音掩饰住这点,一边带着一日三秋的心情等待着一夏的话。
「我想想哦……夏儿如何?既好叫又亲切。」
「夏儿——嗯,很好啊!非常好哦!」
「是、是吗?反应居然这么大……看来你很喜欢这称呼呢。」
「还、还好啦……夏儿……夏儿啊……呵呵呵~~」
现在在她心中的花田里,有四个三头身的小人夏绿蒂正在手牵着手跳舞;如果具备字幕机能的话,此刻应该会打上「请稍待一会儿」才对。
「——那么,夏儿,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嗯?什么事?」
一夏突然用力地握住了依然沉浸在幸福感中而笑容满面的夏绿蒂的手。
当夏绿蒂的头上因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冒出了「?」符号时,一夏以认真的表情凑了过来,对她说道:
「跟我在一起吧。」
「咦?」
夏绿蒂听见了世界停止的声音。
◇
「哦,天气真好耶!」
周末的星期日,天气晴朗,真是太棒了!
为了替下周开始的临海学校做准备,我和某个女生一起来到了街上;至于那个女生就是——
「………………」
不知为何板着一张脸的夏绿蒂——也就是夏儿。
「……我听见了美梦破碎的声音啰……」
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啦,不过她今天从早上开始就是这副模样,不晓得该说是有气无力还是情绪低落,总之就是带着一脸乌云笼罩的表情。
顺带一提,夏儿的服装是很适合夏天的短袖白衬衫,里面则穿着跟裙子同色的小可爱,加上那件轻飘飘的蛋糕裙很短,充分地呈现出她健康的脚部线条美。
——嗯,很可爱!特别是颜色上的对比华丽感,是很有品味的时尚风格。
「怎么啦,夏儿?你今天果然身体不舒服吗?」
当我担心地探头过去时,她却用力地将我的整张脸推回来。
「………………」
而且一句话都没有说。然而她的视线却好像正在进行大肆责难。
「夏儿,那个——」
「一夏……」
「怎、怎样?」
「随意玩弄少女纯情的男生最好被马踹死算了。」
呜哇,突然冒出了激烈发言!
不过关于这点,我大致上也是同意的。即使不是少女,随便玩弄人心的家伙还是很糟糕,违反人道;这样的男生别说做不了上梁,就算做为下梁也不行。
「就是说啊,那种家伙去死算了。」
「你去照照镜子吧!」
嗯,头发睡乱了吗?这可不行,太逊了。
「唉……反正、反正……你只是想叫我陪你一起买东西而已。啊啊,总觉得你上个月也说过类似的话耶,一夏……唉~~……」
唔哇,她突然叹起了比深海两万里还要深的气。怎、怎么啦怎么啦?陪我出来有这么勉强吗?
「呃……那个……抱歉。但是那个……即使不必这么勉强也没关系哦?如果你真的很不舒服的话,要回去休息也是可以的。身体的事情请摆在第一顺位。」
「………………」
死盯着我的夏绿蒂释放出无言的压力。唔呃,这种像是被凌迟的感觉是怎样?让人感到异样痛苦。
因为很痛苦的关系,我开始做起了莫名其妙的辩解。
「呃、呃……为了谢谢你,我请你去吃车站前专卖店里的百汇。」
「只有百汇?」
「再、再附上蛋糕!还有饮料。」
「嗯。还有,来。」
说完,她便突然伸出了手。嗯?要握手——应该不可能。总觉得她一瞬间露出了某个锐利的视线。
呃……快想想,快点想想啊我!
「如果你肯牵我的手的话,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哦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好啊。」
这么说来,这里既是她不怎么熟悉的街道,又地处异国,要是我们走散了的话,问题可就大条了。今天是大家都休息的星期日,所以站前的人潮还满多的。
为了预防这点而想出了牵手这招,夏儿的脑筋还真是转得有够快,我得多多向她看齐才行。
「……………………」
咦,怪了?为什么夏儿突然陷入沉默?我怎么觉得她的脸色跟刚才不同,微妙地红了起来,视线也变得飘移不定——是感冒了吗?
「你还好吧?」
「呀啊!你、你、你问谁啊?」
「呃,就是你啊。你果然还是想回去休息吗?」
「不、不是!没关系,我很好,没问题的!走、走吧!」
被突然迈出步伐的夏儿拉着,我也跟着朝车站前前进。
尽管如此,现在我所握着的夏儿的手比想象中要来得细瘦,它所蕴含的女生体温,让我的心脏莫名地怦怦跳个不停。
◆
「……………………」
「……………………」
有两道人影躲在暗处,注视着一夏和夏绿蒂朝着站前走去的身影。
当两人穿越亮起绿灯的斑马线、消失在拥挤人潮中之后,那两道人影便看准时机,从树丛当中现身。其中一人绑着活泼的双马尾,另一人则拥有一头优雅的金发——也就是说,她们是铃和西西莉亚。
「……我说啊——」
「……什么事?」
「……那个……不是牵手吗?」
「……的确牵了呢。」
在说了假使去问一百个人,大概会得到一百个相同的回答之后,西西莉亚挂着抽搐的笑容握紧保特瓶——啵的一声,瓶盖被弹飞了!
「是吗?果然是这样呢……不是我看错,也不是在做白日梦,果然是这样啊——好,我这就去杀了他。」
铃紧握的拳头上已经部分展开了IS装甲,进入预备战斗的模式;距离冲击炮发射出去前的时间差大概只有两秒。
青春少女的纯情多么可怕。
「哦,看起来很开心嘛?那么也让我加入好了。」
「「!」」
背后突然传来的搭话声使两人惊讶地回过头去。
站在那里的人,正是上个月让铃和西西莉亚尝到败北滋味、她们不可能忘记的对手——劳拉。
「吓!你、你什么时候……?」
「别那么警戒,我目前并没有要加害你们的打算。」
「谁、谁会相信啊!如果你想再战的话,我可是欣然接受哦!」
在二对一的情形下落败,使铃和西西莉亚的疑心变重了;不过相较于她们的反应,劳拉则是满不在乎地回道:
「那件事啊?算了,我原谅你们。」
被她如此轻松地一说,两人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呆在了原地。不过她们立刻就振作起来了。
「什、什么叫原谅啊,你这个人……!」
「谁听完会跟你说『是吗?我知道了』这种话啊……!」
「是吗?那么我要去追一夏了,先走了。」
由于劳拉说完后便真的开始大步走出去,于是这次换成铃和西西莉亚慌张地阻止她。
「等、等等,等一下啦!」
「就、就是说嘛!你追上去之后要说什么?」
「想也知道吧?跟他说我也要加入,就只是这样而已。」
听到劳拉说得这么干脆,两人反而怯懦了起来;因为对方回答得如此直接,她们都不晓得自己是感到不甘心还是羡慕了。
「等、等一下,等一下啦!要与未知的敌人战斗时,首先要收集情报才行,对吧?」
「嗯,这倒是有道理。所以要怎么做?」
「所以现在应该要尾随在后,观察两人的关系处于什么状态才对。」
「原来如此。就这么做吧。」
于是在莫名其妙的理由之下,她们组成了诡异的跟踪三人组。
◇
「我看看……泳衣卖场在这里吧。」
我们现在在站前购物中心的二楼。在同时身为交通网中心的这里,不论是电车、地下铁、公交车、出租车,要搭什么都找得到;从市内各处都能进入这里,从这里也能前往巿内各处。
而且在将车站内以及所有周围的地下街连结在一起的这间购物中心「RESONANCE」里,无论是欧式、中式、日式的餐厅种类都很完备,贩卖的服饰也是从量贩店品牌到国外一流名牌一应俱全;此外也没遗漏各种休闲娱乐设施,不论老幼都能找到对应的娱乐,已经到了被人形容「如果在这里找不到的话,市内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了」的程度,真是朴素得——不对,是华丽得惊人。
顺带一提,跟车站完全邻接在一起的这里,竟然会被称为「站前」,总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这里从以前就是「站前」了,所以也没办法。国中的时候,我和弹、铃三个人常常在放学后跑来这里,真是令人怀念。
「对了,夏儿也要买泳衣吗?」
「这、这个嘛……那个……一夏……那个……你会想看我穿泳装的样子吗?」
嗯?她突然提出了怪问题。重点应该不是我想不想看,而是你想不想游泳才对吧?夏儿说出来的话有时候满不可思议的。
「这个嘛——反正机会难得,我们就下去游吧。我也很久没去海边了,还满期待的。」
「这、这样啊……那、那,反正都来到这里了,我就去买件新的好了。」
夏儿一边微微加重牵着的手的力道,一边点了好几次头,大概是跟我一样对睽违已久的海水浴场感到雀跃吧?一提起夏天,果然不能缺少海、西瓜跟烟火啊。没错,没错。
「那,因为男生跟女生的卖场不同,我们就先在这里分开吧。」
「啊……」
当我放掉手时,夏儿不知为何发出了像是有所留恋的声音,在那之后也带着「有想要的东西,但是始终无法开口说出来的小孩」表情,直直地盯着我看。
「呃——你怎么了?」
「啊,没有,没事。」
「那就好。总之我们三十分钟后再在这里会合吧。」
「嗯,我知道了。」
夏儿在点头表示理解后,走向女生的泳衣卖场;光是看着那个陈列着五颜六色泳衣的地方,就会让人似乎有种身在南国的心情。
「不对,不行不行,我也去选自己的泳裤吧。」
所幸国中时代的打工让我存了不少私房钱,再加上现在因为住在IS学园宿舍里的关系,所以餐费、电费、瓦斯费全部都是免钱的。啊啊,由日本国所营运管理的特殊国立高等学校·IS学园怎么会有这种棒到极点的场所啊!
话说回来,我很久没有像这样子挑选泳裤了,总觉得奇异的颜色莫名地多,但我还是选了简单的海蓝色泳裤。
(嗯,这样就可以了。虽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不过我还是先去等她吧。)
在这么想之后,我走回了刚才跟夏儿分开的场所。结果令人意外地,夏儿已经站在那里等我了。
「奇怪?你好快哦,东西已经买好了吗?」
「啊,还没……那个……我想要请一夏帮我选。」
「是吗?那我们去看实物吧。」
这么想着的我们踏入了女性的泳衣卖场。不过,该怎么说呢……不论是颜色也好、形式也好,女用泳衣的数量都是男用泳衣所比不上的。看到这些种类多得惊人的泳衣,我不禁倒退了三大步。
(唔——不过既然夏儿希望我给她意见,我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因为是星期天的缘故,到处都可以看见女性客人的身影。她们似乎也立刻注意到有男生走进了卖女生东西的卖场。
「那边的——」
「嗯?」
我看了看四周,站在这里的只有我和夏儿而已。
「我在叫你这个男生啦!把那边的泳衣整理一下。」
某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性突然对我这么说。在IS普及后的十年间,女尊男卑的风潮很迅速地渗透于世间之中,任何一个国家都设有女性优待制度,男性光是像这样子走在街上,就会被根本不认识的对象给命令。可是我——
「什么?自己去整理啦!一日一习惯指使别人做东做西的话,人类会变成笨蛋哦!」
我最讨厌这种事了。如果是认识的朋友也就算了,然而碰上不认识的人时,我并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听这种话,而且也不想服从。
「哦,你要这么说吗?看来你不太了解自己的立场呢。」
说完,女性客人便打算要叫警卫过来。现在本来就是个女尊男卑的社会,如果她在这个时候说出「他突然对我施以暴力」之类的话,我什么辩解都不用做,立刻就会被判定有罪——
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就此打住吗?他是我——是人家带来的。」
夏儿看准适当时机插了进来。一旦对象同样是女性的话,事情便不会被闹得太复杂。
「他是你的男人吗?至少该教养得好一点吧?」
呜哇,听见没?这是男性=狗的构图哦!
顺带一提,只有一部分的女性会傲慢到这种程度,大多数的女性在某种程度上仍认同男性的社会性立场。不过,那样的态度果然还是出自于「男性当然要替女性做事」的思考模式下就是了。
「真是的,就是因为你们没有好好管教,男人才会……」
女性客人边抱怨边离开了。怎么啦,她碰上了什么令人讨厌的事吗?充满压力的社会对人类真的不太好耶。
「对不起哦,一夏,害你碰上不愉快的事。」
「嗯?不会啦,我才要谢谢你替我说话呢!救了我一命。」
「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啊!那……呃……你愿意帮我挑泳衣吗?」
「好啊。」
如此回答的我被夏儿给拉了过去。在感到疑惑的当下,我已经直接被夏儿一起拉进试衣间了……咦,不对吧?夏儿同学?
「那、那个……泳衣没有实际穿过就不晓得适不适合嘛……对吧?」
不,那个……老实说,就算你问我「对吧?」我也很难回答耶……
不过我刚才似乎也在这个特卖会场里看到大大地写着「女性可以试穿」的宣传字样,这点看起来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此外,曾被试穿过一次的泳衣似乎会由店员回收送洗的样子。哦哦,真是有够奢侈!女性优待制度似乎已经渗透到这种地步了。
「我、我马上就换好了,你等一下哦。」
「呃,那我先到外面去——」
「不、不行!」
不,就算你说不行,我也……
「放、放心吧,我不会花很多时间的。」
夏儿一边说着,一边突然开始脱起上衣。
「呜哇哇?」
我连忙转身背向夏儿。
在狭窄的箱型试衣间里,只有我和夏儿两个人。而且不管愿不愿意,从背后传来的衣服摩擦声都使我的心跳加快;再加上空间狭窄,更会使人立刻察觉到女生特有的那种香甜味道……唔唔,不行!我非保持平静不可。
「啊……夏、夏儿?」
「什、什么事?」
「呃……」
虽然我很想问情况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却又犹豫是否要直接问出口,于是便演变成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的状况。
「嗯……」
啪!我听见了某样轻盈的东西落到衣服上的声响……难道——不,管它什么难道不难道的,刚刚那应该不是什么脱掉内衣的声音吧?
呜哇哇!与其烦恼我到底该怎么办,还不如去问夏儿究竟想干么?
◆
(唔唔,虽然一时趁势做出了这种事,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
话说回来,事情之所以会演变这样,都是因为夏绿蒂注意到了跟踪三人组的存在。
所有的IS都被称作「CoreNetwork」的特殊情报网连结在一起。对原本打算用来开发宇宙的IS而言,即使隔着跟恒星一样远的距离,也必须正确地把握彼此的位置,所以才会具有能各自识别出彼此位置的特色。
当然,要得出正确的坐标位置,必须要有彼此的登录许可才行,然而就算没有它,也能得知大概的位置在哪里。
不过,倘若想要避免被CoreNetwork的信息给锁定位置,可以使用所谓的潜伏模式。
事实上,跟踪三人组里的三个人都将专用机设定为潜伏模式,但夏绿蒂反而从这点明白了情况。
「三人都使用了潜伏模式,无法判定其现在位置」,换句话说也就是「正处于不想被知道人在哪里的状况中」,于是夏儿便知道她们「正尾随在后」了。因为待过军队的劳拉也在其中,所以她们并没有犯下直接被看到的愚蠢错误,不过对洞察力过人的夏绿蒂而言,这种程度的推理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嗯~~她们三个人可不可以死心回去啊……?)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她跟一夏独自外出——换句话说就是约会——眼下先不管一夏自己究竟怎么想,总之夏绿蒂就是打从心底想要这么主张。
如花似玉的青春少女的行动力真是不容小觑——即使只是在脑中,这股影响力依然百分之百地活跃着。
(可、可是……在同一个房间里换衣服,果然还是做得太过火了吧……)
她一边脸红,一边回头确认着一夏的身影。对方好像也不晓得该如何应对的样子,从刚才开始便毫无意义地仰望着天花板的角落。
(唔唔……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很怪的女生啊……?)
再怎么说都是跟异性在没有拉帘的同个房间里换衣服,而且途中还会出现一次完全性的全裸,要不害羞根本不可能。
她将胸前的首饰——IS「里凡穆」的待机型态,挂有十字状坠饰的项链紧紧地握在手中。
(可、可是……一夏根本是一块无畏舰等级的木头,要是不做到这种地步的话……啊啊,不管了,顺势去做吧!)
夏绿蒂带着涨红的脸下定决心后,便将内裤顺着脚往下脱掉。在把它叠到衣服上后,她将泳衣穿上光溜溜的身体。
对了,关于一九〇六年建造完成的英国战舰——无畏舰,官方记载里并没有提到「它是木头」这种内容;真要说起来它根本就不是人,所以请多包涵。
「换、换好啰……」
「知、知道了……」
她就是为了叫他看才换泳衣的,所以被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当身体瞬间感觉到一夏的视线后,夏绿蒂反而不安了起来。为了掩饰这种情绪,她搓起握在一起的手指,焦急地等待着一夏的感想。
「………………」
至于身为关键的一夏,由于在这种密闭空间里受到「与女生两个人独处」&「现场更衣」&「披露泳装模样」的三连锁攻击,而感到困扰中——应该说觉得很害羞。
(一、一夏为什么不说话呢……泳、泳衣很怪吗?仔、仔细一看,这还真是件大胆的泳衣呢……)
那是件设计介于两件式与一件式之间的泳衣,分为上下的两部分在背部交叉后连系在一起——就是这样的构造,至于颜色是让人意识到夏天的鲜艳黄色,正面的设计则是均衡强调丰满胸部乳沟的样子。
「那、那个,其实还有另外一件——」
「不,不用了!这件不就很适合吗?嗯,这件很好哦,夏儿!」
对她突然又要开始换衣服感到警戒的一夏,不小心便反射性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句话本身并不是会使异性高兴的话,但听在跟一夏同样陷入焦急的夏绿蒂耳里,却像是被大力称赞了一样。
「那、那我就选这件啰!」
「好、好啊,那我先出去了。」
这次在被夏绿蒂留住之前,一夏便打开了门,准备离开试衣间。
「咦?」
「咦?」
「咦咦?」
站在门口的的人居然是一班的副导师——山田真耶老师;接着,在身后注意到有状况的千冬压住了她的头。
「蠢蛋,你在干么……」
下个瞬间,陷入了轻微恐慌状态的山田老师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室内。
◇
「哦,原来你们是来买泳衣的,可是两个人一起进入试衣间这点实在令人无法认同呢!就教育上来说也是不行的。」
「对、对不起……」
夏儿低头道歉。那个……我总觉得她最近老是被骂耶,而且大多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唔——抱歉。
「对了,山田老师和千冬——咳,和织斑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试着扯开话题,顺便解决疑惑——我真行。
「我们也是来买泳衣的哦!啊,还有,现在我们并没有值勤,所以不必硬要称呼老师也没关系。」
不过就算她这么说……嗯,山田老师或许没关系,然而千冬姐尽管打扮得比较休闲,却还是穿着夏季套装——特别是在这种有其他人在的情况下,假使我喊了「千冬姐」,大概又会挨一堆骂吧。
此时——
「你们几个差不多也该出来了吧?」
好像听见了卡喀的声音……不,大概是我多心了。
「我、我们的确正打算出来。」
「对、对啊!我们正在找寻适当时机呢!」
于是,有两个人从柱子后面登场了。她们是铃和西西莉亚。
「还在想你们干么鬼鬼祟祟的,让我一直很好奇耶。」
「女生也会有不想让男生知道的购物行程啦!」
「就、就是说嘛!真是的,一夏神经大条的程度总是会让人傻眼耶。」
哇——不知道为什么,我受到了强烈非难……早知道就不问了。
「赶快买完东西,给我回去吧。」
千冬姐手上拿的应该是泳衣,她似乎也跟山田老师一样,在做最后关头的准备。
「啊、啊——有东西忘记买了!我先去找啰……呃,因为我不知道场所在哪里,所以请凰同学和奥尔科特同学跟我一起去吧!还有迪努亚同学也是。」
唔、唔嗯?山田老师突然怎么了?当我觉得她露出了灵光一闪的表情时,她已经不容反对地将三个学生带往另一边去了。
如此一来,被留在原地的就只有我跟千冬姐而已,诡异的沉默在我们之间流窜了数十秒。
「……真是的,山田老师的体贴太多余了。」
「咦?」
「唉……现在说这种话也没什么意义了。一夏——」
「什、什么事?织斑老师。」
因为很久没听到她叫我名字的缘故,我不小心做出了僵硬的回应。或许是这样的我表情很怪吧?千冬姐的脸上浮现出了苦笑。
「现在不是在上课,所以你叫名字就可以了。我们在这里只是普通的姐弟而已。」
「我、我知道了。」
看来这份举动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以姐弟的身分好好相处」——的样子?我实在搞不太懂山田老师的体贴啊。
「那么,一夏,你觉得哪一件泳衣比较好?」
这么说着的千冬姐拿给我看的,是两件挂在专用衣架上的泳衣。
一件是虽然为运动款式,交叉的网状部分却流露出性感氛围的黑色泳衣。
另一件则是跟它呈现对比,省去一切多余之处、重视机能的纯白泳衣。
两件都是比基尼,肌肤的露出度看起来皆相当高。
(这……应该是黑色的比较好吧?)
考虑到这里的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穿上这件黑色泳衣的话,搞不好会吸引到怪怪的男人们……不,应该说是百分之百会吸引到吧!纯白泳衣虽然和它不相上下,然而那份禁欲感一定会让人难以开口搭讪。
「——白色的。」
我是打算尽量装得很自然地说啦……不过听到这句话后,千冬姐的回答再度混入了苦笑:
「是黑色的吗?」
「不对,是白色——」
「骗人,你先看了黑色的哦!从以前开始,你总是会很仔细地注意喜欢的那边,所以我立刻就知道了。」
唔……超轻易地被看穿了。
「真是的,当弟弟的不用担多余的心啦。基本上我看起来像是会屈服在那些轻浮男人之下的女人吗?」
「不,看起来是不像……可是千冬姐不交男朋友吗?我从来没听过你提起这类话题耶……」
「等需要人照顾的弟弟能自立之后再说吧。」
唔,被她这么一讲,我便无话可说了。尽管我在国中时代曾试着打工过,不过到头来,大部分的生活费——应该说,九成九都是千冬姐出的。虽然我姑且也试着硬要出钱过一次,但是……
「你把那些钱拿去买个礼物,送给你心仪的女生就好啦!」
——却被这样挡了回来。我才没有心仪的对象咧!
「那你自己又怎样?」
「啊?我?什么?」
「还什么不什么的,你不交女朋友吗?幸好学园里的女生多到了泛滥的程度,根本就是任君挑选吧?」
什么任君挑选啊……说到这个,我以前还以为「任君挑选」是一种颜色咧——绿色(MIDORI)、黄绿色(KIMIDORI)、任君挑选色(YORIDORIMIDORI)。
「我想想……你觉得劳拉如何?虽然她有满多问题的,但可是个专情的孩子哦!外表也不差。」
「不,那个……」
「况且你们已经接过吻了吧?」
呜呃!你偏要提这个吗?可恶,不管我回什么都会自爆的样子。
或许是觉得狼狈的我很有趣吧?直到刚刚仍苦笑着的千冬姐,不知不觉间露出了微笑。
「这也没什么不好哦?」
「不,该怎么说呢?那种事我还搞不太懂啦……」
「哦,原来如此……她的外表是你喜欢的型?还是讨厌的型?」
「这个我也……唔——那个……我觉得是还满可爱的啦。」
「哦——」
「劳拉很可爱啦——不对,你让我说了什么啊!」
「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吧?」
呜呃!这倒也是。虽然有种接受了诱导询问的感觉,不过即使真的是这样,也是上钩的我不好。
「算了。无论如何,在担心我之前,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一下吧!我还没有老到得让弟弟照顾的年纪。」
「好啦!我知道了,我不会担奇怪的心了。这样可以了吧?」
「嗯,这样就好。」
最后在留下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后,千冬姐走向收银台。由于不晓得自己究竟应该跟她一起过去,还是待在原地等山田老师她们回来,于是我停留在原地好一会儿。
◆
时间回溯到十分钟前。
因为跟夏绿蒂的反应比起来,一夏实在与平常太一致了,所以由铃、西西莉亚、劳拉这三人所组成的跟踪三人组全员都察觉到了一件事:
「……啊啊,跟平常一样嘛。木头中的木头——织斑一夏……」
如此一来,劳拉认为这项就快要被发现的尾随行为也可以不必做下去了。
这么想着的她离开了铃和西西莉亚,朝陈列着各种泳衣的卖场移动。由于数量庞大的泳衣在卖场里形成了一道墙,所以不必担心会被对面的人看到。
(嗯……这么说来,我也没有泳衣耶。)
不过没差,反正穿学园指定的就好——劳拉心里这么想着。
顺带一提,IS学园的指定泳衣是已经超越了濒临绝种类,升格至指定保育类的深蓝色之艺术品——学生连身泳衣。附带补充一下,上面还附了名牌。
(没差,只要能游泳的话,穿什么都可以吧?那件泳衣的机能性很不错,根本没有必要准备替代品。)
怀着这种想法的劳拉以冰冷的眼眸望着并排在一起的泳衣,不过在下个瞬间,她白皙的肌肤顿时红了起来。
「劳拉很可爱啦。」
因为一夏的声音——他说的那句话,突然传了过来。
劳拉知道他和千冬两个人正在谈话,但不喜欢偷听别人说话的她并没有留意他们的对话,于是便被攻其不备了。
「……………………」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她满脸通红,心脏的跳动速度则快得像进入第四档一般。咚咚咚咚,怦怦怦怦,胸口的狂跳声根本停不下来。
你可以称赞我——虽然劳拉对一夏说过很多次这种话,不过实际上他并没有称赞过她,当然也没有对她说过「你很可爱」。
然而她却在此时突然听到了这句话,也难怪冷静沉着、被称为德国寒冰的劳拉会陷入慌乱了。
(可、可、可爱……?我很可爱……可爱……)
毫无意义地环视周围后,劳拉将手压在胸前,闭上了眼睛。她使用了平常并不需要的集中意识法,在弄错好几次拨出号码后,打开了IS的私人通讯频道。
◆
与此同时,德国的国内军方设施里,IS配备特殊部队「黑兔」——通称「黑兔队」——正在进行训练。
德国境内的总IS数是十台,而这个部队拥有其中三台,这也证明她们是名副其实的最强部队。
这支部队的部队章是「戴着眼罩的黑兔」。以队长劳拉为首,队员全员皆为在肉眼中装入辅助IS的奈米机械的移植者。虽然劳拉的眼罩原本其实是机能控制装置,不过现在全员都以保护肉眼及部队骄傲为由而戴上眼罩。
「你们在干么!现在已经延迟三十七秒了!快一点!」
发出怒吼的是副队长克莱莉莎·哈佛克,二十二岁,是部队中的最高龄者。面对多为十几岁的队员们,她是个尽管严厉,却也会妥善牵引大家的「可靠大姐姐」。
她的专用机「黑枝」收到了等同于紧急暗号通讯的私人通讯频道讯息。
「——同意接收。这里是克莱莉莎·哈佛克大尉。」
「是、是我……」
照理说这种时候非得报上姓名和阶级不可,不过由于对方的声音莫名地不稳且动摇,克莱莉莎不禁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劳拉·博德维希队长,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嗯、嗯嗯……现在发生了一件相当重大的问题……」
从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克莱莉莎认为事情并不简单,便用手势向训练中的队员传下「训练中止·紧急集合」的指令。
「——需要带部队过去吗?」
「不、不用,不需要部队……并不是……军事上的问题……」
「那么是?」
「克莱莉莎,那个……我、我、我好像很可爱……的样子哦?」
…………
「咦?」
克莱莉莎截至目前为止都很规律平整的声音提高了半个八度左右,针对眼下意义不明的突发事态,原本紧绷的语气也跟着转变为听到令人有些傻眼的话语的态度。
「一、一、一夏……好像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里时,克莱莉莎瞬间想起来了。
「哦哦,就是织斑教官的弟弟,队长抱有好感的那个男生啊。」
「唔、唔嗯……我要怎、怎么办才好,克莱莉莎?在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
「这个嘛……首先要把握住状况。他是直接对你说的吗?」
「不、不是,对方应该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吧……」
「——太棒了呢。」
「是、是吗?」
「是的,在本人不在的场所里所说的赞美词,一定不会有假。」
「这、这样啊……!」
直到刚才为止仍满载十成动摇的劳拉声音,在听到克莱莉莎的话之后,变得像是花开般明亮。
顺带一提,克莱莉莎正一边用私人通讯频道和她对话,一边靠笔谈向当下集合起来的队员们传达状况。
【队长和她暗恋的对象有希望了。】
十几名少女发出了「哦哦哦哦~~!」的欢呼声。
——附带解释一下,劳拉在这个部队里的人际关系上有很多问题,不过自从上个月的VT事件后,她找克莱莉莎商量「我有喜欢的男生了」开始,所有的隔阂都消失了。
如果要转述当时的片段情况的话——
「咦咦咦!那、那个队长有喜欢的……男生?」
「我以为她是认真地喜欢织斑教官耶……!」
「对啊,对啊,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那个队长……我现在说的是那个队长哦?『要、要吸引男生的话,应该怎么做才好……?』她居然这么问耶!」
「「「呀——啊~~!」」」
「所以我就认真教她了!告诉她在日本有把喜欢的对象『娶为新娘』的风俗!」
「真不愧是副队长!对日本真熟!」
「那当然,我可不是为了装模作样或好奇才热衷阅读日本少女漫画的!」
「好、好帅气……!」
「我喜欢这么帅气的副队长!」
「不过我更喜欢变可爱的队长!」
「就是说啊!我也是!啊啊,为什么她在国内时,我们无法像这样心灵相通呢!」
「我记得这种时候,在日本就要煮红豆饭啰?」
「好像是吧?大概是在表示血浓于什么的教训之类的。」
「真不愧是日本,有够令人兴奋!」
「真令人崇拜!」
「好,各位队员,我们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现在立刻前往军营的餐厅,大家一起煮红豆饭啰!」
「「「是,副队长!」」」
——就是这种感觉。真不愧是十几岁的女生(有一部分是二十几岁的),大家会因为小事而争吵,然后又因为小事而和好。
「然、然后啊,我、我现在在那个,卖泳衣的地方……」
「哦,泳衣!对哦,你们下周有临海学校的活动嘛。队长准备穿怎样的泳衣呢?」
「唔、唔嗯?学园指定的泳衣——」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
「我记得IS学园指定的是旧型的体育课泳衣,倒也不差……应该是不差啦……男生多少都有的狂热心大概会被它搔得奇痒难耐吧?不过……那样是——」
「那、那样是……?」
劳拉用力地吞了口口水。
「跳脱不了偏门路线的!」
「什……?」
「队长的确不是以丰满曲线去笼络男性的类型,然而如果在这种时候放弃把握趋势的话,就无法在『在意的那家伙』面前前进了!」
「那、那么……要怎么做?」
「哼哼,我有绝招。」
连话中都开始带着热意的克莱莉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