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这时候热得要命。我从以前开始就很讨厌这个国家的夏天,讨厌死了!
基本上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最初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接着则是因为祖国的关系,我才会待在这里。
凰铃音,这是我的名字。
我是IS「甲龙」的专属操纵者兼国家代表候补生。
现在就读于IS学园一年级。
「热死了……」
八月,IS学园进入迟来的暑假,因此来自世界各地的学园生现在几乎有一半都回国去了。说真的,其实我本来也打算回国啦——
「……………」
可是我打消主意了。
反正回去父母也不会和我待在一起,我也不想在军方的设施里接受麻烦的训练。
况且还有别的理由。
(那家伙应该在吧?受不了,为什么我非得自己去约他不可啊!真——的是个一直都很不积极的家伙!)
我走在宿舍的走廊上(真是的,为什么没开冷气啊!),火气渐渐大了起来。
——没错!对嘛,让那家伙来约我不就得了。
当我心里这么想着而让脚下的步伐做出U字型回转时——却突然和那个家伙不期而遇了。
「哦,是铃啊。怎么啦?」
「一、一、一夏?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你没、没待在房间里吗?」
「不是啦,我忘记交报告了。嗯?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什、什么都没有啦!」
我反射性地把手上拿着的票藏到身后。
……啊啊啊,完了。
「呵呵呵,你注意到了?其实——」
如果这样接下去说的话,明明就可以顺利说出口耶!明明就可以说出口的!
「……?」
呃……他露出一脸「你这家伙在干么啊」的表情……
啊——咳咳!
「今、今天好热哦。」
「嗯?会吗?我觉得很凉啊。」
「很热啦!这个国家的夏天一直都是这样!」
「啊——话说回来,你从以前就很怕热嘛。」
啊……唔。
他还记得以前的事,让我觉得有点开心。
——啊啊,不行不行!这家伙明明忘记了我们之间最重要的约定!
「算了,无所谓。既然如此,你要来我房间吗?有开冷气哦。」
嗯?这难道是个好机会……?
「也、也对,好啊,那我就赏脸去你的房间好了!你要先准备好饮料哦?」
「是是是,麦茶可以吧?」
「只要是冰的,什么都可以啦!」
说完之后,我便和一夏并肩同行。现在宿舍里面冷冷清清的,所以我们算是两个人独处。
(对、对了,我身上应该没有汗臭味吧……?)
我突然在意起这件事,刻意从一夏身边拉开半步的距离。
没问题、没问题……虽然我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在这种炎热的温度之下,就算稍微流了点汗也是无可奈何的嘛——嗯,确实是无可奈何的!
「铃,我在叫你耶。」
「什、什么啦?」
一夏的脸突然往我这边凑了过来——哇啊,好近、太近了!
我反射性地把他的脸推了回去。
「……那个啊,我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回我对吧。」
「唔、唔嗯?是、是哦!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我在想事情啦!」
「铃在想事情吗?哦——」
「怎、怎样啦……」
「没有,没什么。不过啊……如果你能找人商量的话就尽量那么做吧,自己一个人烦恼没好处哦。」
「哼、哼……我知道啦……」
唔,真是糟糕……害我快紧张死了。什么嘛,笨蛋!一阵子没见之后,不但身高长高了,还变成IS操纵者,而且……好像还变帅了……
一想起这些事,我又陷入了沉默。一夏再次窥探起我的脸。
「铃?」
「干、干么啦!」
「没干么。我的房间到啰,进来吧。」
「我、我知道啦,笨蛋……」
我一边说着,一边跟在一夏身后进了房间。明明是进去过好几次的地方,然而我的心脏不知为何却跳得很快。
(啊——……唔——……什么嘛,真是的……)
大事不妙!当我进入房间坐到床上后,立刻感到不妙。
(总觉得一夏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耶……)
而且因为这里是一夏的房间,所以当然更能强烈感受到那股「好闻的气味」。
不妙,糟糕,冷静不下来。
(啊~~……唔——……)
我很想让自己的脚去乱踢,却不想让一夏看到那种动作,结果导致我的身体轻飘飘地摇晃着。
接下来,我突然注意到放在桌上的书。
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是……相簿。
「哦哦,你还在继续拍纪念照哦?」
「嗯?对啊,可是因为最近这几年千冬姐都不在——啊,跟铃三个人一起拍的应该就是最后一张了,还记得吗?国二的时候在铃快搬家之前拍的。」
「好像有点印象。」
——这句话是骗人的。
才不是「好像有点印象」而已呢,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我搞不太懂耶,这件事是千冬小姐先开始做的吧?我指的是定期拍照这件事,看不出来她是很在乎这种东西的人耶……」
「嗯,还好啦,大概是因为她觉得除了她和我两个人的照片以外,其他的照片也很重要吧。她以前曾经交代过,要我好好记得过去有谁曾经待在自己身边——茶给你,我有让它冰一点啰。」
「谢谢。」
我一边喝着从一夏手上接过来的麦茶,一边若无其事地从制服外侧确认钱包……嗯,没问题,有好好地放在里面。
「我可以看这个吗?」
「哦哦,可以啊,反正我正好也整理好了。」
我一边尽可能装出「因为它刚好放在附近,所以我才会好奇」的态度,一边翻起相簿;话说回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仔细看它。
第一页果然是一夏和千冬小姐两人的合照,是几岁时拍的照片呢?只见千冬小姐穿着国中的制服,一夏的年纪看起来则比现在小很多。
「那张照片是小学一年级拍的。」
「奇怪?这是第一张吗?」
「嗯,是啊。这么说起来的确没有比这张更早的照片呢。」
这是为什么呢?我也同意一夏补充的这句话。干冬小姐明明那么喜欢弟弟,为什么会等到一夏上小学之后才开始留下纪录呢?
——啊!
(难道说比这张更早拍的照片当中有拍到他们的父母吗……)
一夏的父母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人间蒸发的,详细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记得他们从一夏懂事的时候开始就不见了——
「算了,以前的事无所谓吧?」
这么说完之后,一夏把相簿翻到下一页。
(啊,是害羞的表情!)
果然一夏看到自己儿时的照片似乎也会害羞嘛。
因为那副模样有点可爱,让我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
(最近都没有像这样两人独处的机会耶……)
——啊!
(两,两人独处……?唔,糟……糟糕了啦……我开始紧张了……)
一旦有所自觉之后就不行了。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开始发烫。
「呃,这张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拍的吧?我记得那次是去远足采葡萄嘛。」
突然之间——
突然之间,一夏坐到了我身旁。
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起来后,床铺的轧轧作响声听起来特别大声。
(咦、啊、唔……?呃、呃,我应该没有汗臭味吧?话说回来,在床上……一起坐在床上就代表……也就是说……那个……那个……)
真是怀念以前在歌词里听到「思绪短路」这个词汇时会立刻觉得「什么?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嘛!别白痴了」的自己。
——什么嘛,思绪居然这么容易短路?根本就是超级不良品吧!制造它的家伙给我滚出来!
「铃。」
「咦?」
——啊啊啊,这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啦!唔唔,真是有够丢人的,糟糕透了……
「你想要吗?」
咦?咦?咦?什么?要什么?现在情况是怎样?我要求提出5W1H的状况说明!
不对,等等……咦?一夏他——咦?
(「想、想要吗」这种问法……也太直接了……)
话说回来,居然要我回答这种问题,一夏这家伙到底有多色啊,这是一种想欺负喜欢的人的心理吗——咦,喜欢?喜欢吗?一夏喜欢我?
「不要吗?」
「咦、啊、呃,等——等一下。」
「哦。」
骗人,这是什么情况?现在是怎样啊?
我的心脏跳得更剧烈了,激动到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我的脸已经发烫到会痛的程度,连汗水都冒出来了。
(唔~~呜!糟了、糟了、糟了……!)
突然间感受到的汗水气味让我显得异常狼狈。
唔……要是我先冲一次澡再来就好了……
(——可是那样好像……我从一开始就在期待着些什么一样,感觉很、感觉很那个……对吧?)
「你不用那么客气也没关系啦。」
咦耶?
听到一夏比刚才更加靠近的声音之后,我的身体跃起了几公分。
怦怦怦。
阵阵阵阵。
心跳声响个不停。
犹如倾盆大雨般停不下来。
「一、夏……」
我怯生生地望向一夏,发现他直直地……只是直直地注视着我。
不妙。
这种眼神会把我的魂给……吸……走……
「所以你决定怎样?」
「我……想要……」
「嗯。」
一夏点了点头,把手伸向我这边,然后——
「那我再去倒一杯。」
「——啊?」
他说什么?
「再倒……一杯……?」
「就是麦茶啊。」
「麦茶……」
「铃自己说想要的。」
「我说想要……」
虽然我在数秒间像只鹦鹉一样地重复着他的话,但其实一夏的话快让我的心脏停止了。
「嗯?啊,难道你误以为我在讲别的事——」
「唔、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你、你、你这个笨蛋——————————!」
啪——
响亮的巴掌声重重响起。
◆
「好痛……」
「哼!」
在那之后经过了十分钟左右,一夏还在抚摸着被我赏了巴掌的脸颊。
看来似乎很痛。不知道是不是那股冲击还残留着,一夏的嘴角因疼痛而扭曲。
(活该啦,笨蛋!)
说那种话让人误解……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没错,那种话——)
那种话……
「…………」
要是直接被他那样吻下去……
(不不不不!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啦!对方可是一夏哦?是「那个」一夏哦?这家伙的迟钝程度直到死都不可能改变的啦!)
这么一想之后,我开始觉得自己刚才的误解真是丢脸死了。
这次的脸红和刚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让我的脸颊微微刺痛着。
(唔~~……再揍他一拳好了……)
抱持着这种危险想法的我再次偷瞄一夏。
「…………」
虽说是误解,当时我心里的紧张却不是假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对这个毫无恶意的误导更加火大。
(尽管我们认识很久了,但这家伙的迟钝程度真的很夸张耶……)
严格说起来,当初重逢的时候也是这样。
在中国接受国家代表候补生训练的时候也是。相较于突如其来「能操控IS的男人」的世界性新闻,见到正好睽违一年不见的一夏更令我震撼——他的身影甚至仿佛能穿透电视画面。
在那之后,因为年龄因素和过去待过日本的关系,我被认为适合编入IS学园,于是回到了这个国家。
总之,能见到一夏让我既开心又高兴,而且也带有一点期待。
毕竟我们以前约好「每天吃我煮的菜」,换句话说就是……那个……结婚之类的那种打算嘛。
国中的时候因为时间点不好,所以我没能请他吃好吃的料理,但如果是再度重逢的现在——
(我居然还是这么想呢……)
结果他的认知程度却只有「居然要免费做饭给我吃,铃你真是个好人」而已……这件事也很让人泄气,真是的!唉……
疲劳感重重地压在我的双肩上:不过我又重新振作起来,把疲劳感给赶跑。
(总之!今天和平常不一样!嗯!)
我掏了掏口袋,抓住两张纸片。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没问题的,我已经练习了很多遍,事情一定会很顺利的。
「一夏。」
「嗯?」
「你啊,明明都放暑假了,却哪里都没去吗?」
「唔~~……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想出去走走呢。」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到目前为止都和预期的一样!
「受不了耶,真是拿你没办法,我给你一点好康吧!」
「铃口中的好康……反正还是得付钱吧?」
这次要算你免费也是可以的哦——我硬生生地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
明明我每次都收了钱,如果只有这次免费,一定会让他起疑。
或许应该说是……那个……我喜欢一夏的事说不定会被他发现……
「这是当然的啦!我说你啊,有可以去玩的地方还不付钱,也未免太厚脸皮了吧?真是的。」
结果我还是说出一如往常的台词。
仔细想想,我从以前开始就一直这样从一夏那里A钱。
追溯起来,这样的行为是从一夏到我家开的中华料理店吃晚餐的时候开始的。
当时的我开心得不得了,而且因为希望他可以再来,所以打算不跟他收钱,但是——
「不不不,不能免费啦。俗话说得好,『没有比免费更贵的东西了』。况且你老爸做的料理超好吃的,所以请让我付钱吧。」
经一夏这么一说,我只好收下他付的钱。
我家的料理绝对很好吃!虽然我平时就是这么想的,但是一旦听到人家这么说——嗯,还是很令人高兴。
(可是爸爸妈妈却突然在那天对我说了他们心里真正的想法……呜~~)
回想起父母还在一起时的事,我的胸口便隐隐作痛。
这也是我难得进入了暑假却不愿回祖国的理由之一。
(现在实在不想思考那件事……)
我暂时压抑住胸口的疼痛。要是不这么做的话,明明个性迟钝,却对别人心情低落特别敏感的一夏一定会有所反应。
「喏。」
「这是什么?」
一夏仔细端详着我掏出来的票券……很好,他上钩了。
「什么,你不知道吗?这是这个月才刚开幕的水世界哦。先告诉你,这个月分的预售票老早就卖光了;即使是当日票也必须在开场两小时之前就去排队才买得到。」
「是哦?」
可恶,这家伙真是不知感激!为了拿到这张票,我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力啊——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你、你要去吗?」
「你是为了要我去才拿来的吧?」
「是、是没错啦……」
哇啊啊,太好了!我最烦恼的就是该怎么约他,结果他很干脆地答应了!
——等等,冷静点、冷静点。当胜利就在眼前的时候,应该再重新检视自己的情况,这是我在多次训练当中学到的经验。
「也对,会找一夏出去玩的人大概就只有我了嘛。你要好好感谢我哦!」
说完,我用门票啪啪啪地敲着一夏的额头。
(虽然说得这么天花乱坠,不过我的心脏根本紧张得快坏掉了……)
「所以要多少钱啊?」
「两干五百圆。」
「……不会太贵吗?」
「不想买也是可以的哦?反正除了一夏之外,我还可以卖给别人。」
虽然有别人可以卖……不过老实说,我并不想卖给一夏之外的人。毕竟这本来就是为了约一夏而特地准备的,不想卖给别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算了,无所谓啦,我买了。使用日期呢?」
「星期六,就是明天。」
「时间还真赶啊……」
一夏说得没错。
(没办法啊,我是接手朋友不要的票嘛!)
「嗯,我是没问题啦。铃呢?」
「我、我也没问题哦!」
唉,又搞砸了……
我立即回答的声音很明显地流露出动摇感,完全表达出我的内心状态。
「我们要在哪里会合?要是约在学园内的话就只能穿制服了,果然还是约在外面比较好?」
「嗯、嗯,就是说啊!反正机会难得,我们就在大门口前会合好了。」
——太好了!这有够、有够像是约会!
(不对……这根本就是约会嘛!)
我暗自在心里用力握紧右拳。
最近因为情敌的数量增加,害我经常慢她们一步。这次总算由我取得领先了!
「那我们要约几点?当然是约在上午吧?」
「说得也是呢……那就约十点吧。」
「好。」
步,这次总算由我取得领先了!
太好了!太好啦!
我在心中反复做了好几次胜利姿势,然后一口气把续杯的麦茶暍光光。
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后,我站了起来——呼,成功了!
「你那是什么诡异的表情啊?」
「你、你很没礼貌耶!总之明天不准迟到哦!」
砰!我听着身后的门关起来的声音,离开房间到了走廊上。
走出来后,这次我不是在心中,而是立刻实际做出了胜利姿势。
(太好了啊啊啊!太好了、太好啦!)
虽然没有喊出声音,但我已经开心到不禁手舞足蹈起来了。
(要快点回房间做准备才行!)
我以接近跑跳步的轻快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
夏天的热度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平时总觉得自己的房间距离很远,只有今天我一点都不在意。我想我的脚上现在一定长出了翅膀吧,真的。
在回去的途中,我似乎和几个学生擦肩而过——嗯,大概是错觉吧。
「我回来啰!」
砰!我以几乎要把门给甩出去的气势打开门之后,看见闲躺在床上的室友睁大了眼睛,刚好咬在她嘴里的洋芋片迟了半晌才发出清脆的卡滋声。
「欢、欢迎回来……」
金发碧眼的室友蒂娜•汉米尔顿,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眨了好几次眼睛。
她手上拿着正在阅读的少女杂志,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呵、呵、呵呵呵……」
「咦……那个……铃,你终于热到发疯啦?」
「对啊——」
唉呀,反正跟蒂娜的对话怎样都行啦!
我在难掩喜悦的状态之下往自己的床铺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棉被。
「……什、什么?你打算绞杀棉被吗?」
「对啊。」
「铃,你在敷衍我对吧。」
「对啊。」
对啊,唔呵呵呵呵!
「……唉,随便你吧。」
蒂娜一脸无奈地将视线转回杂志上,然后把手伸向原本就放在一旁的洋芋片。
没差,这种事怎样都好啦!啊哈哈哈哈!
(啊啊~~明天不能快点到吗?)
差点忘了,我现在可不能赖在这里,得赶紧为明天做准备才行。
(泳装没问题,衣服也拿出新买的那套了!然后、然后——)
——然后是……内衣裤之类的。
(…………)
不是啦……嗯……那个……毕竟是夏天嘛!高气压好像会影响人的心情,万、万一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没错,这是用来以防万一的准备!只是准备啦!古人常说「有备无患」嘛!了不起,想出这句话的人真了不起!
「对吧,蒂娜!很了不起吧!」
「是是是,你说得没错。」
卡滋,我又听见了咬洋芋片的声音。啊———蒂娜真是的,之前明明还在抱怨说自己胖了胖了之类的,实在拿她没办法耶~~真受不了。
(我在这点上是没问题的!)
早就知道上个月的临海学校活动有自由时间的我,从六月开始便为此仔细做过饮食调整
那些努力并没有白费,我的身体曲线显得非常流畅。没错,如果是现在这副身材的话,无论身体什么时候会被一夏看见,我都不介意——
(或许会有被他看见身、身体的机会呢……)
不是隔着泳衣,而是直接看到裸体。
「讨厌啦,蒂娜!」
「什、什么……?」
「热天真乐耶!」(注:「 あつはなついれね」原文为将首音调换的冷笑话。)
「是、是……啊。」
卡滋!洋芋片的声音再度响起。
◆
「呼,总算告一段落了。」
我——山田真耶,正坐在自己在职员室的位子上喝着热茶。夏天在开着冷气的房间里喝热茶——果然是一种奢侈的行为。
而且这个学园营运的部分资金是税金供给的,多少让人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可是现在就原谅我一下吧。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才把堆了又堆、堆了一个学期的总汇整做完了……)
话说回来,今年不合常理的情况未免也太多了。
以「能操纵IS的男性」为始——数量多到异常的专用机持有者、频频发生的谜样事件,以及国际IS委员会来函要求说明及颁布交出织斑一夏的命令等等……
光想就让人觉得头痛。
因为那些工作总算处理完一半了,所以我希望能稍微休息一下。
(话说回来,还真是让人伤脑筋耶……)
我交互看着眼前的两份文件,再次叹了口气。
虽然那些文件只是学生的个人资料,问题却在于写在上面的人物。
织斑一夏,筱之之箒。
这两名学生都处于「明明不是代表候补生却拥有专用机」的麻烦状态。织斑同学另当别论,不过筱之之同学的IS则连归属的国家也没有——换句话说就是没有登录国籍。
实际上这件事非常不妙。
也就是说「所有国家除了可以招揽她成为自家的专属操纵者之外,还会附带得到一台IS」。
无论是哪个国家都很想得到IS——即使只有一台,其存在也会大大改变该国的军事力量,所以会这样是理所当然的。
再加上那是IS的创造者筱之之束博士亲手制造的——而且还使用了相当于第四世代的技术,如此一来,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获得它的国家应该会非常多。
「唉……」
为什么这么多事情都集中在我的班上呢……
尤其是中途转进来的转学生们显然很有问题。一般来说,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专用机持有者同时编入同一个班级才对。
(——这应该是有人在背后安排的吧?)
IS学园并不隶属于任何国家,但想完全阻绝来自于各国的影响力,显然还是非常困难。
(算了,这方面就不要继续深究了吧!)
反正再怎么追究也只会得到无可奈何的结论。
(好了,把剩下的文件也一口气解决掉吧。)
在喝茶时间获得短暂歇息的我,再次转回去面对堆积如山的文件。
然后从中取出了一张文件——啪啦。
(啪啦……?)
一张。
一张文件分成两张了。
——不对,看起来两张纸原本就是黏在一起的,只是下面那张掉了下来。
「啊啊,吓我一跳!话说回来,这是什么文件——」
啪滋——我的思绪顿时冻结。
「这、这、这个是……」
为了不发生这种事,我已经将所有的文件都先看过一遍了——照理说是这样的。
没想到还会有一张文件藏在这里,不知情的我甚至还优先整理其他文件。
「这下子……糟糕了,这非常糟糕啊……」
我在冷气开得很强的职员室里一直狼狈地流着汗。
汗水非常地冰冷……在另一层意义上。
◆
「好了,总算可以回来了呢。」
在IS学园的正门前面,从白色劳斯莱斯下车的我尽管立刻对热气感到厌烦,情绪却很高亢。
(果然还是想和喜欢的人待在同一片天空底下……)
我——西西莉亚•奥尔科特,结束了在英国方面的工作之后,今天总算回到日本。
那些工作包括奥尔科特家一堆没处理先的家务事、国家代表候补生的报告、专用机的再调整……除此之外,还要参加小提琴演奏会、和老朋友叙旧,以及——到父母的墓前参拜。
「………………」
一想到这里,我的胸口深处又痛了起来。
——为什么没留下任何一句话就去世了呢?
——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呢?
——为什么两个人会一起过世呢?
(总有一天,我能弄清楚这些问题吗……)
「小姐。」
——?
当我听到呼唤而回过头去时,只见身兼我的青悔竹马及专属女仆的雀儿喜,正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在一旁待命。
「您怎么了吗?」
「没、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尽管心情多少有些纷乱,我还是努力装得很平静。
雀儿喜对他人心情的微妙变化依然很敏感。
她从以前就是这样,身上总是散发一股很冷静的感觉,不像只有十八岁。对我来说,与其说她是青梅竹马,倒不如说是像姐姐一样。
这样的雀儿喜既是我的憧憬,也是我的目标。
「是吗?那么行李就由我们替您送到房间去。」
雀儿喜说完之后,态度恭敬地鞠了个躬,带着另一名女仆开始搬起行李。
(那么我就——)
「您要立刻去见织斑少爷吗?」
「雀、雀儿喜?你不是去放行李了吗?」
「其实我有一件应该确认的事害羞到忘记问了,所以才又跑回来。」
「是、是哦?那么,你要确认的事情是?」
「小姐那件白色蕾丝内裤是要穿给织斑少爷看的吗?」
「——」
咦?
「小姐,太华丽的内裤反而会造成反效果哦。」
「那、那个,那件是——」
「那么,我先告退了。」
雀儿喜没留给我找借口的机会,再次恭敬地行了个礼之后,便裙摆飞扬地转身离去了。
不是、那个、呃——咦?
「咦?」
那是我在回祖国的时候偷偷网购的,但是我记得自己明明把它藏到双重夹层的行李箱里啦……为什么?
雀儿喜温柔的笑容浮现在脑海里,让我感到害羞不已。
啊啊啊啊啊……
(所、所谓「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我的脸发烫到会痛的程度,流出大量与夏天的热度无关的汗水,而且手心的汗流得特别严重,几乎到了让人想立刻去洗手的程度。
「嗯?哦,西西莉亚。」
——怦怦!
咦?咦?咦咦!
(这、这声音是一夏同学?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啊!难、难道说他是来接我的吗?)
我用手压着怦怦狂跳的胸口,尽可能露出极其冷静的态度,缓缓地回过头去。
「唷。」
「一夏同学,一个礼拜没见了呢,你好吗?」
我拉着裙子,优雅地跟他打招呼,内心却非常不安。
——啊啊,真的是一夏同学耶!他果然是惦记着我而特地出来迎接的吗……?呀啊!哪有这样的,一夏同学真是的!
「一想到西西莉亚要回来了,我就坐立难安啊。」
「什么嘛,一夏同学你真是……太会说话了呢。」
「我没骗你。与西西莉亚分离之后的一个礼拜,感觉就象是永劫一般。」
「一夏同学……啊——」
「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我的公主。」
啊啊、啊啊!不行、不行的!在这样的场所说不定会被谁给看见呀!
「西西莉亚?」
「——啊!」
以上是仲夏的白日梦——基本上根本就是幻想。
「没事吧?你一直在发呆,难道是中暑了吗?不注意一点不行哦,在夏天中暑很危险的!」
「不、不是!我没事!那个……因为之前一直坐在车子里,我只是在站起来之后戚觉有点头晕啦!」
「这样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
「就是说啊,小姐真是的。」!
「嗯?呃,请问你是哪一位?」
「初次见面,您好,我是侍奉西西莉亚小姐的女仆,雀儿喜•布蓝凯特。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或许是已经搬完行李了吧?不知何时回到了这里的雀儿喜,很有礼貌地向一夏同学打招呼,并且做了自我介绍。
(奇怪……?为什么雀儿喜是一个人啊?)
我在思考了一下后立刻就想通了——之所以会看到只有雀儿喜一个人回来,多半是因为她躲在角落观察情况,然后选择在这个时机现身吧?
……她对心思的微妙变化真的很敏感。
「哦哦!我之前听西西莉亚提过一次,原来她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啊。你好,初次见面,我是织斑一夏。」
「是的,织斑少爷——对了,虽然这样可能很冒昧,但我还是想请问您……小姐向您提过我?」
「有啊,她说你很懂得察言观色、很优秀,又很温柔,而且——还是个美女。」
「过奖了。」
她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美丽得难以形容;这不带讽刺意味,那张笑颜真的充满了像要将人拥在怀中的温柔。
对于这点我最清楚不过了,但是——
(一夏同学真过分,明明没称赞过我是个美女!)
雀儿喜似乎连我这种小小的妒意都看穿了,只见她再次露出微笑。
(唔唔……雀儿喜也很讨厌啦……)
敌不过她的笑容,我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我也很常从小姐那边听到织斑少爷的事哦。」
「哦,这样子啊。顺便问一下,她说了我什么?」
啊啊啊啊!雀儿喜!拜托你,不要把我们聊到的内容说出来!
「呵呵,那个嘛……」
这次雀儿喜象是感受到我内心的动摇似的,脸上浮现出比刚才更淘气的笑容。接着,她缓缓将食指移动到唇瓣上。
「那是女生之间的秘密。」
即使同为女生,心跳也会因为她的灿烂笑容而加速,非常具有魅力。
「话说回来~~~雀儿喜小姐就像西西莉亚所说的一样,是个大美女呢。」
「……是啊。」
场景转换,这里是学园餐厅旁的咖啡厅。
这里冷暖气皆备,全年无休,而且可以享用到站前咖啡厅无法比拟的地道饮料以及四季应景的甜点,所以即使是在暑假,学园的学生依然络绎不绝。
「额、额,那不是一年级的织斑同学吗?」
「真的耶!我第一次看到本人耶!」
「唉呀——好可爱~~~年纪比较小的感觉意外地不错呢~~」
「可是可是,我倒是喜欢他那种明明才一年级却很靠得住的气质哦!」
突然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平常的话,因为自己正跟话题人物一夏两人独处,这应该是最让人开心、想炫耀一番的情景。
然而……
「……………」
西西莉亚却沉默不语,露出仿佛在闹脾气的表情,无趣地搅拌着冰拿铁。被吸管压到的冰块发出喀啦喀啦的清脆声音,但是听在现在的西西莉亚耳中只是毫无意义的声响。
(他们两个基本上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居然聊得那么愉快……)
想起一夏和雀儿喜刚才的对话,一股不明的焦躁感又涌上西西莉亚心头。
「雀儿喜小姐好厉害哦!很难想象你跟我们一样才十几岁耶。」
「织斑少爷,请叫我雀儿喜就好。在口气上也不用客气,请您把我当成仆人就可以了。」
「不不不,这怎么可以呢!称呼比自己年长的女性时,加上『小姐』是基本的礼貌;况且我如果不用敬语的话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会很紧张。」
「哎呀,织斑少爷真是会说话呢,您似乎很了解让女生开心的方法呢。」
「咦咦?我第一次被这么说耶。」
「是吗?呵呵呵。」
一夏那种既害羞又开心的态度是自己未曾见过的;而且雀儿喜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却又在眼前和他那么要好,让西西莉亚感到烦躁不已。
(传说中的那个八卦是真的吗……)
西西莉亚偶然在上个月月底听到了一个八卦。尽管直到昨天为止明明完全不在意,现在那个八卦却让她难以冷静。
那个八卦是:「织斑一夏喜欢比自己年长的女生。」
(我还以为那是毫无根据的谣传耶……)
但在见到他刚才对雀儿喜的态度后,西西莉亚开始觉得那不见得是谣传了。
(喜欢年纪大的人,那我根本就无能为力了嘛……唉……)
既然生下来的岁数就和一夏一样,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年纪突然变得比对方大,也不可能让对方的年纪变得比自己小。这种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的事实,让她感到非常困扰。
西西莉亚就这么莫名地垂头丧气,一股脑儿地陷入忧郁情绪。
「唉……」
「呃,我说……西西莉亚,为什么你心情这么不好啊?……难、难道是因为我吗?」
「是啊。」
「居然立刻就回答了……」
即使看到一夏的头重重地垂了下去,西西莉亚的心情依然没有转好。
就算一夏像这样子找她来喝咖啡,现在也没让她感到多高兴。
(都是一夏同学不好啦!)
把事情归咎到对方身上后,西西莉亚含住了吸管。
咖啡是加了比较多牛奶的无糖口味;尽管平常觉得很好喝,现在却也尝不太出味道。
不过因为如果嘴巴离开吸管便只会发出叹息声,因此西西莉亚依然没来由地继续喝着。
「………………」
「………………」
究竟过了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又或者只过了一分钟呢?总之在持续了一阵的沉默之后,一下总算开口说话了。
「西西莉亚。」
「……是。」
「你要不要去这里?」
「——什么?」
◆
「嗯~~~!今天天气超好的!果然是——」
很适合约会的日子嘛!
铃紧紧握住双拳,摆出充满力量的胜利姿势。
虽然她还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但在服装方面已经做好万全准备,挑好了衣服——那是她特地为了这一天而买的新衣服。
(呵、呵、呵,这下子我终于抢在箒和夏绿蒂前面了!这次是我的完全胜利!)
赢过那两个曾经和一夏当过室友的人,在铃的心中非常重要。
说起来,当铃转学进来、听到一夏和女生当室友的时候,心里可是担心得不得了。
(哈哈,虽然同样是穿泳衣,这次穿泳衣的意义却跟先前临海学校的意义截然不同,是如假包换的约会!是男女之间的交往啊!)
强烈地意识到「男女之间」这一点,铃的脸蛋突然羞红起来。
(唔、唔嗯,今天我挑了很可爱的内衣裤,当然也准备了更换用的内衣裤,嗯……)
在夏天会发生什么事是很难说的,所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以前的歌曲也是这么唱的。
(譬、譬如说,在回家路上之类的……)
「今天玩得真开心呢。」
「就是说啊,这都是因为跟铃在一起哦。」
「没错没错,你总算注意到我的可贵之处了吧!很好很好。」
「——铃。」
「咦?什、什么啦?你干么突然牵人家的手……」
「我已经明白了。和铃分开,然后又再重逢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一、一夏……?」
「铃,我喜欢你。」
「咦?啊——不、不行,在这种地方……」
「讨厌我吗?」
「是、是不讨厌啦……」
「那……可以吧?」
「笨、笨蛋……哪有人这样逼人家的啦……唔。」
——少来了、少来了啦!
「你说对不对,蒂娜!对吧!」
「……是是是,就是说啊。」
吃着杯装冰淇淋的蒂娜连看都没看铃一眼就回答了。
总觉得认真回答实在很蠢;蒂娜已经从昨天的交谈当中得知铃的情绪正处于亢奋状态……只是她不打算去采究原因就是了。
「那我出门啰!」
「路上小~~~心。」
「我、我可能会很晚才回来哦!」
「哦,是吗?」
「拜拜!」
「拜拜。」
啪答,身后的门关了起来。再度摆出胜利姿势的铃得意洋洋地走了出去。
◆
「嗯?」
「咦?」
在水世界的入口前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互相看着彼此的铃和西西莉亚眨了眨眼,微妙而尴尬地打起招呼。
「真巧呢……你好啊,铃同学。」
「嗯、嗯?西西莉亚,早安。」
两人抱持着「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疑问,站在与对方隔了些距离的地方,各自等待着要等的人。
她们纷纷对彼此充满莫名干劲的便服感到不可思议——
(西西莉亚是跟朋友来的吗?——管她的,反正我是跟一夏来的嘛!)
呵呵呵呵……忍不住暗自发出笑声的铃,露出得意的笑容等待着一夏的到来。
……
…………
………………
(哇啊!真慢!那个家伙在搞什么鬼啊!)
「他是怎么了呢……」
当铃急得快跺脚的时候,西西莉亚也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她已经看了好几次左腕上的手表,看来她在等的人似乎也一直没来。
铃虽然有点在意西西莉亚的样子,但现在最在乎的还是一夏。时间早就超过约好的十点——都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了。
(那家伙一直以来总是在最重要的时候迟到……)
就在她烦躁地拿出手机的瞬间,铃声响了起来;显示在上面的号码当然是一夏的。
「喂!你在干么啊!你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在学校。」
「啊?」
「啊,不是啦……那个啊,山田老师告诉我说,今天有研究员从白式的原开发室过来,所以我必须让他们取得资料……那个,因为我的IS上个月变成第二形态,所以他们想再取得资料之类的。」
「……什么?」
「呃……抱歉,我今天好像没办法过去了。」
「你说什么?」
情绪瞬间冲破沸点的铃在大发怒火之后,脑袋顿时一片空白;然后一夏继续说了下去。
「不是啦,你听我说,其实我昨天有打算要跟你联络啊,可是你没接电话;跑去寝室找你,人家又跟我说你已经睡了——这样你懂了吧?」
「…………」
为了要养足精神等待今天的到来,昨晚的她确实八点就睡了;而且为了防止睡觉的时候被打扰,她还把手机电源关掉;也叮咛蒂娜「除了发生紧急事件之外,都不要叫我起来」。
(——她是笨蛋啊啊啊!这、这、这就是紧急事件啊!)
「所以啊——」
「是。」
她不小心做出了很蠢的回应。
「我把票给西西莉亚了,你们就一起开心地去玩吧。」
——什么?
「什么?你说西西莉……咦?等等,什么意思?」
「怪了?西西莉亚没在那边吗?我告诉她要在大门口前会合啊。」
「——」
这、这、这……
「杀了这家伙好了……」
「呜哇!喂,你在说什么吓人的话啊,铃,你没事吧?」
听到一夏的悠闲回应,铃(至今为止都麻痹了的)忍耐极限——被冲破了。
「怎、怎么可能没事嘛!这算什么?你、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哇哦,不要突然大吼啦——阿,是……呃,立刻吗?」
在电话的另一头,似乎被某人叫住的一夏暂时中断了与铃的对话。
「抱歉,铃,我必须立刻过去。不好意思,麻烦你再替我跟西西莉亚说明一下,拜拜。」
嘟嘟。
电话很残酷地留下杂音挂断了。
「可恶、可恶、可恶………」
气到发抖的铃紧紧地握住手机。如果西西莉亚再晚一秒叫她,那支被抓到吱吱作响的手机一定会被砸到地上去,
「那个……铃同学?发生什么事了?」
「呵、呵、呵,西西莉亚……你听好啰……一夏不会来了。」
「……」
西西莉亚在瞬间愣住了。
对着露出一副「不晓得她在说什么」模样的西西莉亚,铃再度复复述了一遍。
「一夏不会来了。」
「什么?呃……为什么?不对,为什么会是铃同学你……?」
「今天,我要跟你约会啦!」
「咦……咦咦?我、我是被一夏同学邀来这里——」
「所以说!那张票原本就是我准备的!懂了没?」
西西莉亚用力地眨了两次眼睛后,缓缓地开口说:
「……铃同学。」
「干么?」
「总之,我们先进去里面喝点东西吧。我还不太清楚状况,而且——」
西西莉亚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额头上却浮现青筋。
「也想请你说明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水世界的大门口前,站在那里的两位修罗周围的空间看起来扭曲了,而且似乎不是夏天的热气所造成的。
◆
「也就是说,一夏同学是要我代替他来,才会说『你要不要来这里?』的吧。」
「是——啊——」
「唉……我就觉得很怪。没错,从一开始就很可疑。」
「骗人,你穿的便服明明就充满干劲。」
「什么?这、这是,那个……是礼貌,没错!这是礼貌啦!」
「哦——是是是……」
铃一边将西西莉亚的话当耳边风随便听过,一边把用餐巾纸折成的纸飞机射出去。
用柔软的纸折成的飞机不出所料地在完全飞不了的情况下坠落了。
……没错,仿佛现在的铃一般。
「呼……」
「唉……」
两人的叹息声在水世界内的咖啡厅里交叠在一起。
「那么?」
「那么什么?」
「要回去吗?」
「好啊,反正我也没有游泳的心情了……」
「唉……我也回去好了……」
就在两人这么决定而准备站起来的瞬间,园内响起广播。
「那么!今天的重头戏!『水上双人组障碍物比赛』即将在下午一点开始!有意愿参加的人请在十二点之前到柜台报名!」
本来对此并不特别感兴趣的两人却因为接下来的内容而竖起耳朵。
「优胜奖品是招待冲绳六天五夜双人行旅游!」
(——就是这个啦!)
(——就是这个呀!)
奖品是冲绳旅行。只要用今天的事当理由。一夏应该没办法说不去。这么决定之后——
「西西莉亚!」
「铃同学!」
「「以优胜为目标吧!」」
铃和西西莉亚用力握住彼此的手,第一届大赛的最强搭档于是就此组成。
◆
「好了!第一届水世界水上双人组障碍物比赛——正式开始!」
担任主持人的大姐这么喊着,同时大大地跳了起来,动作几乎快让丰满的胸部从设计大胆的比基尼里弹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或者只是单纯对比赛开始而感到开心,会场中传出「哇啊啊啊啊……!」欢呼(主要是男性的)和掌声交杂在一起的声音。
因为所有比赛参加者都是女性,观众的情绪也随之亢奋不已。
另外,想参加比赛的男性,全部都在报名处被「看看气氛吧你这家伙」的无语笑容遭到逼退。
尽管这的确是个女性优先的社会,但发生这种情况倒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要举办水上活动,果然还是女性比较好」,这是主办者兼老板,向岛光一郎的方针……或许应该说是他个人的兴趣。
「好了,各位!现在请给参加的女性们热烈的掌声!」
对于再次响起的如雷掌声,有的参赛者挥了挥手,有的参赛者则是点头致意,大家都各自做出回应。
其中有一对没有任何特别反应的组合——是铃和西西莉亚。
两人一边努力地做暖身操,一边放松全身筋骨。
「嗯,嘿咻!对了,西西莉亚,你的泳衣跟之前的不一样耶。」
「是、是啊,这该怎么说呢……对了,是心情的问题。」
「骗人,你多半是想靠新泳衣诱惑一夏!对吧?啊——啊——居然挑了一件那么夸张的泳衣。」
「你、你很啰嗦耶!比起我的泳衣,铃同学才更可疑吧,为什么你的身材会比上个月在临海学校时更苗条呢?」
「我、我是因为那个啦……有在注意生活作息嘛!」
「是哦、是哦?对于超爱熬夜的铃同学来说还真是很难得呢。」
尽管身处同一组,两人却很微妙地牵制对方。即使如此,她们还是卯足了劲做暖身——由此可知两人打算使出全力拼这场比赛。
「优胜奖品是南国乐园,冲绳六天五夜之旅!各位参赛者,请加油!」
没错,这项奖品正是她们的目标。
两人各自描绘出任性的幻想,发出了哦呵呵呵的笑声。
(就算一夏再怎么迟钝,只要两个年轻的孤男寡女到了南国之岛的话……)
(据说夏天会让一个人有所改变,如果要当成暑假最后回忆的话……)
两人的视线突然对上了。
「嘿嘿。」
「哈哈。」
(设法把奖品从西西莉亚那边抢过来吧!)
(找个代替品让铃同学把奖品让给我吧!)
两人一边在笑容底下虎视眈眈地进行盘算,一边结束暖身。
「那么我再说明一下规则!这是一个50X50公尺的大泳池!抵达那座中央岛、取得旗子的队伍就可以获得优胜!然而,诚如大家所见,必须透过圆形环状赛道通往中央岛才行;每组双人队伍基本上都要相互合作才能通过设置在途中的障碍物!所以除了仰赖团队合作之外,这项比赛同时也考验着两人的默契和友情哦!」
铃和西西莉亚一边听着广播,一边再次勘查赛道。
那座中央岛感觉很棘手,因为它飘浮在半空……当然,那只是用强力钢索悬吊在空中而已,但是问题不在这里。
(嗯~~~……要游过去是不可能的吧。如果要抄捷径的话——)
(设计成无法顺利抄捷径的状态呢;而且要是掉进池里的话,就得从头再来了。)
原来如此,设计得算是很不错。尽管两人都如此同意着,却也同时这么盘算着——
((前提是——如果参加者是一般人的话。))
铃和西西莉亚两人是拥有专用IS的国家代表候补生,能力足以匹敌旧时代的一支军队;而且在被选为IS操纵者之后,她们当然一路累积了各式各样的训练经验。
单纯以格斗能力论,一般男性大概不是她们的对手。即使是军人,只要双方的条件对等,应该也是接近势均力敌的程度。
IS就是如此厉害的存在,操纵者也是非常珍贵的人才。
「好了!比赛即将开始!各就各位,预备……」
砰!随着起步枪的干燥枪声响起,二十四名——总计十二组的泳装妖精一同冲出。
「西西莉亚!」
「我知道啦!」
比赛才一开始,她们就绕过身旁试图扫腿阻挠的双人组队伍,抵达了第一座岛。
这场比赛居然是「允许妨碍行为」的——不过对接受过与真正军队相同训练的国家代表候补生来说,这条规则只是让她们的情势更加有利而已。
「好了,我们走吧!」
「嗯!」
两人轻轻避开冲过来的队伍,顺便用脚绊倒对方,让她们摔落水面。
比赛中的队伍已经完全被划分为大幅领先在前的认真组,以及以妨碍为优先目的的过激组了。
然而此时问题却发生了。
年纪怎么说都接近最年轻参赛者的两人突然演出激烈的动作场面——因为该举吸引了会场内所有观众的目光,于是之后的妨碍都特别集中在铃和西西莉亚身上。
「唉呀,真是的,烦死了!」
「真碍事耶!」
尽管衡过来的人纷纷摔落水面,这样的情况却没完没了。
看来过激组当中似乎有人和领先的认真组有所勾结,被撞下去后又立刻复活,总之就是不断地做出妨碍举动。
「可恶……这样下去会落后的!」
看见领先集团正通过第二座岛而感到焦急的铃,迅速地对西西莉亚便了限色。
「虽然有点快,但还是使用密技吧。」
「唉……之后会变成怎样我可不知道哦。」
「一切都是为了获胜啊!」
「说、说得也是呢!为了胜利,这也是没办法的!」
使用私人通讯频道交谈后,铃和西西莉亚转而面向死缠着她们不放的妨碍小队。
「「呼呀啊啊啊啊!」」
妨碍小队的手臂牢牢勾在一起,使出套索式攻击(注:套索式攻击( lariat),亦称之为「金臂勾」,是用手臂内侧打击对方头部或胸膛的摔角攻击技巧。)加以阻挠。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们做到这种地步呢?铃和西西莉亚叹了口气后,便以快如疾风的动作一闪而过。
哗啦!妨碍小队摔进池子里,不过她们似乎早就已经习惯这个流程了。
「不论失败几次都会复活哦!我们是打不倒的!」
双人组浮上水面,可是身上该有的东西却不见了。
「哼……人没有泳衣就活不下去了……」
「借用玛丽•安东尼(注:法王路易十六的王后,是位美丽却奢侈浪费的王后;在法国人民穷困到没面包吃时,曾说出「为何不吃蛋糕。」)的话来说,就是『如果没有泳衣的话,就请全裸吧』。」
「「呀啊啊啊啊!」」
迅速夺走对方身上泳衣的铃和西西莉亚瞥了一眼陷入慌乱的妨碍组之后,便把手中的泳衣揉成一团,抛向对面的观众席里。
符合众人期待——或者该说是超出众人期待的意外状况,让会场上的男性们情绪随之沸腾。
「好了,妨碍者不见了。」
「追击过去吧。」
第一座岛的关卡原本设计成要靠其中一个人把用绳子系着的小岛固定好再过去,然后从对岸撑住,好让另一个人也能过去,但是——
「算了,把浪费掉的时间一口气补回来吧。」
「是啊,不能容许差距再被拉大了。」
铃和西西莉亚两人同时往小岛飞跃而去。那座岛不过是座体积很小的岛——而且本来就只能支撑一位女性的重量,却被两人以街头杂耍般的动作通过。
铃交互使用前空翻及侧翻,轻盈地飞身越过那座小岛;看穿其摇晃程度的西西莉亚在那之后随即迅速地跟了上去。
直到刚才为止还在为泳衣掉落而鼓噪的会场,这次则是为了两人的活跃而发出欢呼。
「好、好厉害!她们两个明明还是高中生,难道有在做特殊训练吗?」
接下来面对第二座岛,两人依旧无视于障碍的存在,飞身往前冲。
那是由其中一人阻止水流出,另一个人趁机穿越的障碍;但她们同样是两个人同时冲过去的。
「哈哈!游刃有余!」
「跟地雷阵比起来,这个实在太简单了。」
就这样,她们继续突破第三座岛、第四座岛,终于来到最后的第五座岛——问题却发生了。
「就在这里一决胜负吧!」
最领先的双人组或许是认定再怎么奋力往前冲也会输,于是转身面对铃和西西莉亚。
「啊哈哈,一般人要赢过我们这些候补生,根本就是——」
「哦哦!最领先的木崎•岸本双人组似乎要进行她们最擅长的格斗战了!」
「——什么?擅长的……什么意思?」
「根据资料,她们两个是在之前的奥运夺下摔角金牌和柔道银牌的武斗派二人组!虽然听说她们感情很好,不过实在想不到竞赛项目不同的两个人配合起来居然这么有默契!」
「咦……?什么?金牌?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光是身体就与众不同了?」
完全符合「肌肉女」一词的双人组发出充满气势的怒吼,冲向铃和西西莉亚。
(糟糕!因为我们刚才一直全力狂奔,已经很疲惫了,这时候要是对上这种肌肉狂的话——)
(一、一定会被击退吧……)
因为疲劳而露出败相的两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情况一下子变得十分棘手。
「得手了啊啊啊啊!」
「可恶……!」
尽管铃和西西莉亚往后飞跃,拉开了距离,但这里毕竟是浮岛,已经无路可逃了。
「既然这样……西西莉亚!」
「什、什么啦?」
「我有办法!你快冲进去!」
「啊?叫我当前锋?」
「没错!没时间犹豫了啦!」
「啊啊,真受不了!」
面对再次逼近的奖牌得主双人组,西西莉亚独自突袭过去。
(就算只分散其中一人的注意力也好……我相信你哦,铃同学!)
「西西莉亚,在那里转身!」
「咦?」
西西莉亚被大声呼唤之后转过身去,然后看到近在眼前的铃的脚——底板。
「啊……——呜呃!」
彻彻底底……
脸被彻彻底底地一踩而下。
「成功了!」
铃把西西莉亚的脸当成踏板,体态轻盈地跃至终点,取得旗帜。
「赢啦!」
在她身后——铃数秒前还待着的岛上——被一脚踩过而失去平衡的西西莉亚遭到奖牌得主双人组的拦截攻击,和她们一起摔落数公尺下的水面。
哗——啦。
铃感到刺眼般地凝视着高高喷起的水柱。
「谢谢你,西西莉亚,多亏有你啊!」
西西莉亚灿烂的笑容浮现在空中……铃完全把她当成亡者了。
「呵、呵、呵……」
绝对零度的冷酷笑声犹如自地底响起;接着,比刚才盛大数倍的水柱喷了上来。
「今天我绝对不会善罢罢休的!居、居然,用脚踩我的脸——铃同学!」
身穿泳衣展开蓝色之泪的西西莉亚一脸愤怒地瞪视着铃。
「哈,你要打吗——甲龙!」
对此,铃也立刻展开甲龙,转为应战态势。
「什、什、什么?她、她们两个难道是——IS学园的学生吗?真没想到在大会上居然能同时看到两台IS啊!咦,可是……怪了?根据规则的话,这该怎么办呢……?」
担任主持人的大姐用交杂着疑惑和兴奋的声音指手划脚地说着,大幅度的肢体动作又让她丰满的胸部随之晃动。
「杀啊啊啊!」
「喝啊啊啊!」
铿锵!
彼此的刀刃交撞在一起,激出了火花。
「蓝色之泪!」
「太天真了!」
对于立刻射出BIT的西西莉亚,铃巧妙地操纵双脚的推进机,重复着距离拉开之后又逼近、靠近之后又闪开的动作。
「唔!这是耐狙击制动……你还是很行嘛。」
无法精确地瞄准目标的西西莉亚只能不停地摇晃着枪口。
而铃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与你的装备不同,我的冲击炮可是快得很呢!你瞧你瞧!」
她用上下颠倒的姿势进行三连射,然后一口气缩短距离,使出袈裟斩。不过西西莉亚也清楚她会这么做,反过来用来福枪挡下刀刃。
「动作一旦停止,你就逃不出我的掌握了!」
她进一步射出两个BIT——目标是铃的后背。
「如果是这种距离,冲击炮的速度会更快!」
两人就在触手可及的近距离内完全展开武装,彼此都不肯后退,于是——
「啊。」
「咦?」
「唔……?」
休——————砰!
水世界因为爆炸而随之摇晃。
◆
「总之,拜托你们!绝对不要再做出这种事了!」
「「是……」」
被方才穿着泳衣的主持人大姐在办公室里痛骂一顿后,换回便服的铃和西西莉亚两人垂头丧气地缩成一团。
幸好没人受伤,不过还是造成了当作比赛会场的游泳池半毁、天窗也破了一部分的财物损害。
「唉,真是的……!」
「请、请问……」
「干么?」
「没、没有,那个……我只是在想优胜的事怎样了……」
「……你们以为自己还能拿到奖品吗?」
主持人大姐以宛若杀手般的锐利眼神瞪视着她们。
「「对、对不起……没事了……」」
由于铃和西西莉亚使用IS大闹了一场,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大赛当然被迫中止,因此自然也没有什么优胜者。
对于抱持最后一丝希望发问的两人来说,听到这么清楚的告知实在非常难受,只觉得眼前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
「总之,学园那边好像有人会来把你们带回去,给我乖乖地再等一下吧。」
「「是……」」
话说回来,时间已经五点了,只见四周笼罩在桥黄色的阳光里,远处传来的蝉鸣声听起来特别清晰。
哔哔哔哔哔——听到设置在房内的电话响起,主持人大姐接了起来。
「您好,这里是办公室……哦哦,好,我知道了。」
卡锵!挂上电话之后,主持人大姐向铃和西西莉亚挥了挥手。
「按你们的人来了,快点回去吧。」
「真是失礼了……」
啪当!即使听到门在身后关上的声音,两人依然愣愣地注视着地上,低着头踏出脚下的步伐。
「哦,表情真灰暗耶?看来你们被骂得很惨吧。」
「「——咦?」」
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唷。」
站在那里的人正是今天原本和她们约好一起出去的一夏。
「其实原本应该是山田老师要过来,但是她因为有紧急的工作要处理,所以正好提供完资料的我就代替她——哦哇?」
一夏的话还没说完,铃和西西莉亚就用力往前踏出一步,抓起他的衣襟。
「你这个人啊……!」
「都是一夏同学的错!都是你……!」
同时接收到两个女孩百分之百的责难视线之后,即使是一夏也不由得感到害怕。他怯怯地继续说了下去:
「等、等等!我错了!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我错了——好,我请你们吃点东西吧!吃甜点怎么样?好不好?」
「…………」
考虑了数秒后,铃和西西莉亚低声地说道:
「……@CRUISE。」
「……价格最贵,限时销售的百汇。」
「呃啊!」
单价是两干五百日圆。这笔预料之外的花费让一夏不禁抱住了头。
「怎么,不愿意吗?」
「你有立场可以拒绝吗?」
「我知道了啦……唉……」
这么说定后,女孩们转变的速度可说是迅速无比——方才的情绪低落和愤怒一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她们露出满心欢喜的笑容,挽住一夏的手臂。
「好,我们走吧。」
「啊!西西莉亚,你干么挽他的手啊?一夏!你也要挽我的手啦!」
「什、什么啦?这样子——」
「「好难走路。」」
铃和西西莉亚的声音交错在一起。
「对吧?」
「是啊。」
「………………」
对两人莫名的默契再度叹息的一夏,忍耐着很难走路的状态,往车站前的家庭餐厅@CRUISE走去。
「算了,这次就先放过你吧。」
「但是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过啰?」
「是是是……」
夕阳余晖下,三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这是在暑意未消的八月某日所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