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北麻美每天一到梦幻岛,第一件事情就是准备早餐。
平常她总是准备两份早餐给自己和社长,令人开心的是,这一个月来早餐增加到了三人盼。
她哼着歌,做好法式吐司,接着走上二楼,打算趁吐司还热的时候叫醒社长她们。
「早餐准备好罗,快起床吧。今天你们要去参加北渚高中的文化祭吧?」
寝室里,两位可爱的女孩子正在睡觉。
其中一个人用不着多解释,就是伊德亚尔的社长玲铃。她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猫耳也随之前后摆动。那副睡相麻美见过上千次,总是百看不厌,甚至想把她一口吃了。
在社长身旁,另外还有一位红发少女。她头上有着具「珑玲之焰」特征的一对尖耳,外表年龄约为人类的八岁,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庞让人不由自主想加以磨蹭,然而她的真实身分是实力足以与魔王凯修沛斯匹敌的稀世魔族——瑟朵莱慕。
原本她是位美丽的成年女性,但因为一些缘故,导致她如今身体缩小不少。
此时,破戒王威斯耶尔和他的妻子黛安萨丝复活,瑟朵莱慕的幼女化势必会使得战力大幅下降,可说是面临了空前的危机。但是因为可以见到天使般的社长与瑟朵莱慕的睡相,麻美简直是喜不自胜。
「啊,这下该怎么办才好,眼前居然有两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根本是违规嘛!可以亲下去吗?可似吧,谁教她们这么可爱!」
麻美按捺不住冲动,爬上床,打算朝两人的脸颊伸出魔爪。
这时候,麻美的正上方突如其来出现神秘的魔力源。她惊讶地抬头一瞧,发现上头有一道黑色的裂痕。
那是空间跳跃魔术的门。
门出现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不难想像。
冲撞。
果不其然,跳下那道门的朱雀额头用力撞上麻美的头部,冲击把麻美从床上撞了出去。也许是被撞得脑震荡了,麻美趴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好痛……我好像撞到什么。」
「嗯——一大早就吵吵闹闹,怎么啦?」
「唔喵,是小雀喵。」
瑟朵莱慕和社长似乎接连醒了过来,可以听见她们还没睡醒的嘟哝声。
「玲铃、瑟朵莱慕大人,早安。我比约好的时间还要早来了一点。」
「哈哈,未免太早了吧,不过早来也没差就是了。倒是麻美为什么睡在地上?」
「在那种地方睡觉会感冒的喵。」
我不是在睡觉,是朱雀垂直落下的时候一头把我撞到昏倒——麻美想为自己辩解,但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实在太期待了,结果太早起床。」
「这样啊、这样啊!和凯修沛斯那种无聊的男人待在一起,每天都很无聊吧?不如我们早点用完早餐,赶快出发吧。」
「可是副社长没有起来喵,瑟朵莱慕大人,这该怎么办喵。」
「待会儿她起来之后会追上我们吧,因为她是大人了。」
这和大人还是小孩子没有关系,而是我根本动不了啊——麻美想这么大喊,但是没有人察觉异状,甚至让她心生自己该不会就这么丧命的恐惧。
「那么我们这就过去饭厅吧喵,随便填饱肚子就出发喵!」
三个小孩子就这样啪哒啪哒地走下楼梯,麻美想追上她们,可惜头昏眼花,身体不听使唤。
「噢噢,连朱雀的那一份法式吐司都准备好了,不愧是麻美!办事就是周到。」
那不是为朱雀准备的,其实那是麻芙自己的份。
她原本想和社长还有瑟朵莱慕一起用餐。
——我现在就来准备小雀那一份,拜托谁来帮我一把让我起来啊!
麻美向八百万自然神、佛祖、上帝以及所有她知道的神明祈求,然而没有一位神明听见她的心愿。
※
文化祭第一天。
这里没有全校在体育馆集合举行开幕仪式这种正经八百的活动,文化祭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正式开始。
外面卖棉花糖、炒面、烤玉米的摊位排起了人龙,校舍里面则是有文化祭上常见的鬼屋和咖啡厅等店面。
包括非在校生在内,人类和魔族都流露出乐在其中的模样。
夏彦班上举办的跳蚤市场亦是盛况空前,其中尤其以班长负责看腊的二手衣摊位最为热闹。
教室里,悠闲的嗓音传了过来。
「喂——我们来玩罗。」
那人正是夏彦的师傅·瑟朵莱慕。
在魔族当中,她的实力可说是数一数二,是位与红发相得益彰的美丽妙龄女性。只是这时候走进教室里的瑟朵莱慕不能说是美丽,不如用可爱来形容更为贴切。
她的外表看起来大概只有人类的八岁模样,一点也不像是个实力坚强的人。尤其她身上还穿着一件缀满蕾丝和褶边的水手服。那是副社长专门为了变成小女孩的瑟朵莱慕,所量身订做的衣服。
一个月前,她确实足个成熟的大人,至于为什么变成小女孩的模样,原冈可以归咎为魔力使用过度的副作用。
夏彦也不清楚详情,只知道万一魔力有耗尽的危险,少数的「珑玲之焰」会为了使魔力可以尽快复原而进入省电模式,也就是变成孩童的样子。
如今,瑟朵莱慕失去了只是稍微施点劲,就能引起天崩地裂的魔力。本人表示,自己现在的程度和「两个月前的夏彦」相去不远。
在瑟朵莱慕背后,社长……甚至连朱雀也一趄进入夏彦等人的教室。她们津津有味地吃着烤玉米,出现在众人面前,看来在文化祭上玩得非常开心,真是太好了。
「哇喵喵,这是真正的战车喵!好壮观喵好帅气喵。」
「看上去四四方方的。」
「哇哈哈哈,地板居然没垮,真是栋坚固的校舍。」
三个魔族小鬼头你一言我一语,不停摸着虎式战车,显得兴高采烈。这时,赫露卡顶着一副生意人的脸孔出现了。
「各位年纪轻轻就了解虎式战车的美好,将来大有可为呢。」
「让小露称赞了喵!」
「真害羞。」
「可是我的年纪大上赫露卡好几倍欸。」
真要说起来,根本没有人赞赏这辆虎式战车,大家只是为「教室里有一辆战车」这种奇妙的景象觉得稀奇罢了。
「为了增强伊德亚尔的战力,不如把这辆战车买下来吧,社长?」
「唔喵,可是和魔界作战,战车好像派不上用场喵。」
「哎呀,没这回事。装甲上面施有瑟朵莱慕师傅特制的术式,耐撞、耐热、耐魔术,各种对策一应俱全。尤其炮塔所射出的并不是炮弹,而是超高能量的正电子光波,火力非常强大!」
「瑟朵莱慕大人的术式喵!那真的很厉害喵!」
社长叩叩地敲打着战车,像在确认战车的坚固程度。社长这样到处敲个几下,也不至于会影响到术式,破坏战车。
「话说回来,师傅,你会不会太间啦。」
「嗯?这也不是我自愿的啊。自从身体变小之后,要飞上天出一趟远门都很累,本来爱喝的啤酒也苦得喝不下去,甚至连青椒也不敢吃,简直和小孩子一样嘛!」
「你就是小孩子啊。」
「咳,不过是个小徒弟居然敢说得这么神气。总之以我现在的魔力能做到的事情有限,只能在梦幻岛上闲晃,再说那座岛能够维持下去,靠的也是我的魔力。」
「这么说来也是。」
伊德亚尔的根据地——更正确来说是大家用来打发时间的梦幻岛,是由瑟朵莱慕的魔力打造出来的魔造空间。
不消说,一旦瑟朵莱慕不再供给魔力,梦幻岛就会崩毁。
瑟朵莱慕还要把现在仅有的微弱魔力拨出一部分用在维持梦幻岛,她想必感到相当吃力。
「师傅的实力退回和两个月前的我差不多的程度也能维持梦幻岛,所以说依我现在的实力,可以打造出更宽敞的魔造空间罗?」
「单就魔力来思考的话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最重要的是技术,你看来不是很擅长这类精细的工作。」
「确实是这样。」
回到日本后,由于接连与强敌对战,夏彦的实力变得十分坚强。除了魔力之外,术式的发动速度和准确度也与以往截然不同。透过实战,他的直觉也训练得非常敏锐。
不过若论到「魔造空间」和「空间跳跃魔术」这些与战斗无关的事物,他就完全无法理解了。他试过阅读魔导书自行练习,结果光是阅读上面的文字就让他头痛,从此他再也没碰过这类东西。
「茧子应该很擅长这种事情,而赫露卡是以操纵空间的方式召唤出兵器,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天份。」
「嗯,我很擅长这种复杂的事情。」
「哎呀,我也能打造出魔造空间吗?夏彦,你想要什么样的空间呢?」
听赫露卡这么问,夏彦思考了一下。
不过说到现在的夏彦想要的空间,其实也只有一个。
「我想要一个可以和织姬两人独处的空间。」
话一出口,在二手书摊位顾摊的织姬马上抛下客人,冲了过来。
「夏彦!你又在大家面前乱说话……拜托你稍微自重一点!」
「噢,这意思是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独处,随便我爱讲什么话都没关系罗?」
「这个……我就教你别乱说话了。」
织姬真的很容易惊慌失措,捉弄她实在非常有意思。夏彦喜欢织姬的全部,其中最喜欢的是她容易害臊的个性,让他想永远这么捉弄她下去。
「这对白痴情侣是怎么一回事喵?」
「真恶心。」
「哇哈哈,骂得好,快点再继续骂!」
小鬼头三人组把两人骂得狗血淋头。
她们大概是嫉妒夏彦与织姬的感情甜蜜吧,真希望她们也都能找到理想的对象。尤其是瑟朵莱慕,依她的年纪来看,再没找到对象恐怕就要产生危机意识了。
「不过她返老还童了,所以用不着担心这一点吗……?」
「喂,夏彦,用不着说出口,我也知道你现在心里正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真是太没礼貌了。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也是很受男人欢迎的。为了吸引我的注意,甚至有男人拚到吐血呢。」
瑟朵莱慕挺起变小的胸脯,神气地说。
用这种小孩子的模样聊起男人的话题,看起来实在很滑稽。她曾经提到过自己的年纪超过两千岁,因此即使在这方面有相当程度的经验也不足为奇,不过要谈恋爱的话题,还是等她恢复原来的样子后再谈比较适合。
「欸欸,你那是什么眼神?别因为我的身材小就瞧不起人。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人类的成长速度真迅速。」
「咦,有吗?」
听见瑟朵莱慕这么说,班长显得有些纳闷。
「我不只实力追不上夏彦,好像连和小姬之间也有很大的差距。」
「我也是一样呢,您指的情形应该只适用在夏彦和织姬身上吧?」
赫露卡也认同班长的意见,不过瑟朵莱慕听了之后只是摇头。
「不,夏彦和织姬的实力确实是高人一等,不过你们也用不着妄自菲薄。从魔族的标准来思考,你们的学习速度非常惊人。我记得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吧——『生命因为短暂而更显得灿烂』之类的?」
「啊,好过分!别说什么生命短暂之类的话嘛。」
班长出声抗议,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暂且不提赫露卡这个吸血鬼,班长、夏彦和织姬大概不到百年就会迎来生命的终点。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不值得为此感到悲观。然而在瑟朵莱慕等魔族看来,百年的岁月也许不过是转瞬之间。
瑟朵莱慕说过自己活了两千年以上,而且她原本的外表大概只有人类的二十岁出头。换句话说,魔族的两千年等于人类的二十年,这么算来百年也只不过是一年而已。
在夏彦等人变得老态龙钟以后,瑟朵莱慕和社长大概还是现在这副模样吧。
「我认为,人类会对人生抱持那么认真的态度,果然还是和寿命有关吧。照我看来,人类世界的社会太严谨了,很难生活,可是人类却似乎相当地适应这样的环境。虽然也有一些家伙对许多地方感到很不满,但至少和城镇会突如其来遭到轰飞的这种魔界日常生活相比,人类世界既安稳又严肃,人生十分紧凑。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夏彦才能在十六岁就到达求道位阶。」
瑟朵莱慕盘起胳膊,若有所思地说。
人类只要年过六十就会被当成老人家。这番话从活了两千年以上还能过得这么悠哉的瑟朵莱慕嘴里说出来,确实很有说服力。
「这么说来,我和赫露卡也可以到达求道位阶吗?可以吗?」
班长拚命追问瑟朵莱慕。
「嗯,只要够努力,或许可以做到。」
「太棒了!赫露卡,我们一起加油吧!」
「我想要能让夏彦迷上我的能力呢。」
班长和赫露卡手拉着手,跳起了舞来。
「唔喵喵,这种连自己也不相信的情况是不可能到达求道位阶的喵。」
社长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一点,但是班长和赫露卡完全没听进耳里。
她这话确实有一番道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赫露卡想让夏彦迷上自己,但不管使出什么手段,夏彦都绝对不可能会喜欢上织姬以外的人。这一点是宇宙的真理,即使是求道位阶秘技的改变力量也无法颠覆的原则。
假使有力量硬生生拆散夏彦与织姬,也会出现更强大的力量去改变并且修正整个宇宙。
「对了,师傅,你知道恢复原状的方法了吗?」
「嗯,我让凯修沛斯帮忙查了,目前好像也只能静待魔力自然恢复,听说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停留在小孩子的模样是很有趣,只是魔力太弱很伤脑筋。」
这么说来也是。好比到昨天之前都还开着法拉利,却在忽然之间变成了三轮车,马力大幅降低,两者根本无法比较,连仔细计算还剩下几分之一的力量也显得愚蠢。
「可是瑟朵莱慕大人,刚才在体育馆举行的『渚市强者争霸赛』,您连续赢了十个人哦喵!果然是真金不怕火炼,就算身体变小了也还是瑟朵莱慕大人喵。」
所谓的渚市强者争霸赛,是指由学生会主办,所有人皆可自由参加的武斗会。参赛者单独对决,只要赢过十个人,就能得到在文化祭上使用的兔费餐券。
当初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夏彦也想过要参加,后来觉得这么做实在太不成熟,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师傅,虽然说你变弱了,但这么做也未免太小孩子气了吧。瑟朵莱慕的名号在哭泣哦。」
「唔唔,可是我想和其他人对战嘛,何况又没有人发现我是谁。」
「也是啦。」
瑟朵莱慕的实力仅次于当代魔王凯修沛斯,在魔界里名声相当响亮。然而她此时变得这么年轻,想必没有人能够识破她的身分。
「这所学校里面有很多血气方刚的学生,不过我和师傅一旦参赛简直就和欺负弱者没两样。师傅这样的行为实在让身为弟子的我太难为情了,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事情。」
「不然这样吧,夏彦,由你来当我的对手不就行了。」
「……我吗?」
「就是你。如果和其他学生对战是欺负弱者,那不如就由我们两个出场一决胜负。相信依我们现在的实力,可以来一场精彩的对决。」
瑟朵莱慕这话听来非常像在逞强。
瑟朵莱慕本人表示自己的魔力等同两个月前的夏彦,也就是说夏彦不需要使出火界咒就能轻易打倒她,这样岂不是真的成了欺负弱者。
「我的个性没有扭曲到觉得把小孩子打得落花流水是很有趣的地步。」
「愚蠢的家伙,输赢不是单靠魔力的量就能决定。而且老实说,我不觉得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会输给你。再说我训练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你变强之后和你对战!」
「什么!我本来就觉得背后一定有其他目的,没想到你的心术这么不正……」
瑟朵莱慕是所谓的「战斗狂」,夏彦从以前就察觉到这一点。不过他不知道,原来瑟朵莱慕收自己为徒,目的竟是为了与自己对战。
过去曾经有个电玩标语是「追求真正的强者」。瑟朵莱慕不只是追求,甚至还自己主动栽培。
虽然夏彦的确因此增强了实力,但实际上这种行为却也让他忍不住害怕。
「好啦、好啦,我们快去体育馆吧,让我来敦你魔力的差距并不等于战力上的决定性要素这件事情!」
瑟朵莱慕说着,在夏彦眼前挥起了空拳。
话虽然这么说,她的外表不过是个八岁小女孩,虽然知道她就是瑟朵莱慕,也不可能真的和她对战。
夏彦正在犹豫该怎么应付的时候,社长「唔喵」地叫了一声,伸出手拉了拉瑟朵莱慕的水手服。
「瑟朵莱慕大人、瑟朵莱慕大人,楼上那间极地咖啡厅的圣代好像很好吃喵!」
「我也想吃,一起去嘛。」
朱雀也动手拉起了瑟朵莱慕。
「极地咖啡厅?哪个极地?」
「听说那是在教室里面打造魔造空间,重现珠穆朗玛峰山顶风景的咖啡厅喵,可以坐在那里享用圣代和咖啡喵。」
「噢噢,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我们走,玲铃、朱雀!」
变成小孩子的瑟朵莱慕一听见圣代就两眼发亮。
变小之后,她似乎把甜食看得比战斗还要重要。就这样,魔族小鬼三人组如一阵旋风般离开了教室。
「真是的,师傅变小了还是这么吵吵闹闹的。倒是织姬,你的表情好像欲求不满,我看是又想亲吻了吧?」
「不、不是,不是那样的……我只是也想吃圣代而已。」
织姬扬起双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夏彦。
换句话说,织姬想要约会。
届时肯定会出现许多像是「我来喂你,夏彦。」或是把两根吸管插进一杯饮料里面,两个人喝同一杯饮料之类的场景。
「好,我们这就走吧。我
请客。」
夏彦拍了下自己的胸膛。实际上他从伊德亚尔领到的薪水大多用在每天晚上让织姬穿的扮装上,钱包里没什么钱,不过他认为这时候还是需要展现出男子气概。
「哇,夏彦请客,我也要去!」
「我没有要请班长!」
「咕,小气鬼!」
班长一如往常加入了和自己无关的话题。
不过,夏彦与织姬如今的热恋程度不管受到什么阻碍都不会动摇,甚至认为如果有谁敢碍事,尽管放马过来不用客气。
「夏彦,你不用请我了。我知道你没什么钱,还是存点钱比较好吧!」
「嗯,不用吗?说得也是,毕竟结婚典礼很花钱嘛。」
「结、结婚典礼!」
「没有必要那么惊讶吧,难不成你只想到户政事务所登记吗?我可是很期待看儿你穿上新娘礼服的样子哦!啊,不过你家里是神社,不需要另外花钱吗?原来是这个样子。」
「不,那个……我家里确实是神社,我也下穿上新娘礼服……重点不在这里!为什么忽然提到结婚这个话题!我们只有十六岁啊!」
「可是计划要趁早进行,我想生很多小孩。」
「小、小孩……!」
织姬头上冒出热气。这不是单纯的比喻,她的魔力不受控制地向外流泻,沸腾了流出的汗水。
「啊啊,是是是,那种愚蠢情侣的发言拜托两位等没人的时候再讲!真是的,不久前小姬因为傲娇,事情还满有趣的,变成这样我贵不是没有介入的余地吗!」
「我和织姬是真心相爱,不许你介入。」
「谁理你,夏彦根本不了解我们的心情!不跟你好了,我要去找赫露卡。赫露卡,我们自己去咖啡厅,现充都去死吧。」
班长闹起别扭,鼓起了脸颊。
不过,赫露卡没有回应班长的呼唤。
往旁边瞧去,原来她正在虎式战车旁向客人推销。
「大姊,这家伙真的能动吗?」
和赫露卡搭话的客人穿着西装搭配紫色衬衫这种一看就很诡异的打扮,脸上有一道巨大的刀疤,戴着墨镜。最关键的是领口和袖口处隐隐约约露出刺青,怎么看都不是善类。
「当然能动罗!而且不只RPG,就算遭到战斧巡弋飞弹攻击也不会造成任何损伤,现在购买的话只需要一百万日圆整!」
赫露卡拚了命地推销着经过魔改造的虎式战车。话说回来,一百万圆到底算便宜还是昂贵?
就战车的价格看来是很便宜,不过这实在不是一笔应该用在文化祭上的庞大金额。
「好,我买下来了!魔界的跳蚤市场果然有很多宝物,让人一逛就上瘾,这下我们组里可以高枕无忧了。」
「哎呀,是抗争吗?」
「是啊,组里的少爷被人打伤了。那些家伙居然派出魔族来解决组之间的小冲突,简直侮辱黑道精神!」
「这个……请加油。」
「多谢啦,大姊。喏,这是一百万。」
黑道大哥从怀里掏出现金,笑嘻嘻地一次付清所有款项,买下这辆战车。
但这时候,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要用什么方式把战车运出去。
虽然可以使用空间跳跃魔术,不巧的是瑟朵莱慕和朱雀都去了极地咖啡厅,现在教室里面没有懂得使用空间跳跃魔术的人。
过上这个问题,赫露卡以好整以暇的语气说出了解决的办法。
「只要插上钥匙,发动这辆战车,直接撞破墙壁就能出去罗。」
「噢,是这样的吗?那么我来开看看,顺便当成试乘吧。」
黑道大哥从赫露卡那里取过钥匙,气势十足地坐上战车。
「没想到战车里面的设计这么简单啊,看来连我来开也没问题。」
「这是为了能在跳蚤市场贩售特地改造过的,里面的构造和汽车没有什么差别吧?」
赫露卡从战车车门窥视里面,教导着这位黑道大哥。
「对对,用方向盘改变前进方向,那个拉杆是用来操控炮塔,只要按下喇叭,正电子光波就会——」
赫露卡解释到这里的瞬间,战车发射出正电子光波。
幸好炮塔朝向窗户,没有击中教室里的人。
光波就这么一路射向户外,掠过摊位的棚子,接着笔直向前轰去,最后击中位于校外的民宅,引起了一场大爆炸。
地面迸出有如大型烟火炸开的光芒,升起了蕈状云。遭到直击的民宅消失无踪,周围燃起熊熊烈焰。
发生这种意外,四周却没有听见任何一声惨叫,反而从操场上传来了欢呼声。
「厉害,大姊,这辆战车我喜欢!」
「您的满意是我的荣幸。」
见客人那么开心,赫露卡似乎也是心满意足。战车发动并驶离教室,撞开光波轰出来的大洞,赫露卡笑容满面地朝战车挥手道别。
「天、天啊,赫露卡,你还在挥什么手,你居然把教室和操场打出一条通道了!这下该怎么办?」
班长惊慌失色地大叫,可是赫露卡却完全不以为意,一副搞不懂问题出在哪里的模样。
「哎呀,茧子,昨天你为了扩大卖场破坏了三间教室,怎么现在才摆出好像很有常识的样子呢?」
「啊,这么说也有道理。」
问题瞬间解决。
反正之后慈悲帝会拨出预算修复校舍,既然是难得的文化祭,不如尽情进行破壤。
「好,那么店里交给其他同学,我们一起去极地咖啡厅吧!」
「啊啊,等一下,茧子,别忽然拉住我的手——」
班长拉起赫露卡,啪哒啪哒跑走了。
「织姬,别脸红了,我们也快走吧。」
「什么,啊、好!我想生三个孩子……没事!我、我们走吧。」
「嗯嗯,关于这件事情我们等到了咖啡厅之后再来讨论吧。」
「别、别胡说了!这不是能在大家面前讨论的事情!那个……我们回家后再讨论吧……」
织姬垂下双眼,嘟囔着,轻轻握住了夏彦的手。
※
满月高挂在空中。
天上万里无云,只有满天的星空。
绕着地球的月亮在这里看来不论大小还是坑洞的形状都不同,星座也完全不一样。
巴罗特塞尔感到非常怀念。这不是人界,而是魔界的星空。
尽管是以威斯耶尔的魔力打造出来的魔造空间产物,也让他感到心灵无比安稳。
威斯耶尔甚至连天空都能更换,如果和他在一起,说不定真的能有重新建立起魔界的一天。
然而此时此刻,巴罗特塞尔正在与他敬爱的盟主进行一场全力对决。
实际上,真正卯足全力的只有巴罗特塞尔,威斯耶尔则是极力压抑住自己的实力。
其实威斯耶尔根本就没有要瞧不起对方的意思,否则他大可一击就让巴罗特塞尔化成灰烬。
贝斯塔布格城的中庭以锁愁鸳鸯之契设下超重力,脚下的石板变成沙子,巴罗特塞尔猛烈地朝威斯耶尔挥出紫色长枪。
在万物的行动受到重力限制的环境中,只有紫色长枪不受束缚,以超高速飞行而去。
然而,长枪一击也没有击中。
长枪被对方避开、弹开、抓住之后,便又被抛了回来。
处于无重力状态下的长枪和处于超重力状态下的威斯耶尔相比,后者的速度略胜一筹。尤其威斯耶尔明明遭长枪直击,却完全没有受伤,两者的魔力差距可说是一目了然。
「混帐家伙!」
巴罗特塞尔踹向地面,伴随着怒吼声冲上前去。反正挥幽派不上用场的长枪也没有意义,不管是不是自暴自弃,眼前只有改变攻击方式一途。
「噢,接下来是肉搏战啊!不过这样可打倒不了我。」
威斯耶尔脸上浮现从容不迫的愉悦笑容,等待着巴罗特塞尔进攻。
「没试过怎么知道!」
巴罗特塞尔的拳头挥向威斯耶尔的下颚,以浑身解数使出这一击,但是威斯耶尔却完全不为所动。
紧接着,巴罗特塞尔用脚踹向他的腹部,往喉咙挥出手刀。
「嗯,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确实是有点痛。不过要是用这个方式,你就算花上一天的时间也打不倒我,反而会先累垮自己。」
威斯耶尔说着,随意挥了下右手,把巴罗特塞尔甩开。
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就已经足以让巴罗特塞尔的身体摔出去,在空中往外飞了十公尺以上。
「呜!」
所幸他没有狼狈地摔在地上,着地时双脚踏稳了地面。然而,刚才那个根本算不上攻击,只是一个小动作而已,即便成功挡下来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你就别逞强了,使用我的残铁吧,再说这才是这一战最主要的目的吧。我很明白你想把我当成练习对象来锻链自己的心情,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达成自己的任务,巴罗特塞尔。只要用上残铁,或许你多少可以与我匹敌。」
月光下,威斯耶尔斗篷一翻,招了招
手要对方放马过来。
事实正如威斯耶尔所言,巴罗特塞尔拥有「破戒王的残铁」,那是莉莉安、砺尔曼瑞希路德和安雷莉亚这一个月来找到的其中一块残铁。
只要用上残铁,势必能大幅提升对战的激烈程度。
「咕……使用别人的力量实在太侮辱人了。」
「即使那是我的力量吗?」
「没错,就算是破戒王威斯耶尔的力量也一样!我要用我自己的实力应战。」
「我懂了,你是想赢过瑟朵莱慕吧。」
威斯耶尔看向巴罗特塞尔,目光像是透视了一切。不过巴罗特塞尔也知道自己对瑟朵莱慕的心意众所皆知,因此没有太惊讶,只是觉得有点尴尬。
「是啊,我是想赢过她。我不认为男人一定比女人厉害,不过男人怎么可以在拳头上输给女人!」
这番话确实是狡辩。
魔族真正的价值在于实力强大与否,因此男人的力量必须比女人更强,这无疑是轻蔑女性的想法。
尽管如此,巴罗特塞尔不赢过瑟朵莱慕便心有不甘。
男人必须比心爱的女人强,并且保护对方。不论古今中外,在任何一个时代还是世界,只要是男人就会抱着这样的心愿。
在所有男人当中,自己是连这种最基本的事情也做不到的废物。
不仅如此,因为自己的实力太差劲,甚至连瑟朵莱慕也投来怜悯的目光。所以他下定决心,即使需要牺牲这条性命,也要打倒瑟朵莱慕。
不使用武器、亦不乞求他人的帮助、抛弃所有的战术和战略,从正面尽全力地向对方求爱(决斗)。
他认为这正是自己对瑟朵莱慕应尽的责任。
「我同意你的想法,巴罗特塞尔,所以我们赶快把这件杂事解决了吧。之俊我会陪你练习,直到你的实力超越瑟朵莱慕。」
「你是认真的吗,威斯耶尔,这可不是短时间可以达成的目标。」
「我明白。不过同样身为男人,而且身为你的朋友,怎么可以放任你不管。我这人说到做到,你也很清楚吧?」
「呵,确实是这样。」
有最强魔族威斯耶尔陪自己修行,必定能大幅缩短达成目的的时间。尤其这一个月来,巴罗特塞尔在与威斯耶尔的对战中变强了不少,这下肯定更能进步神速。
「既然这样得赶快解决这件事情。让我们一击结束吧,威斯耶尔。」
「很好。千万别死罗,巴罗特塞尔。」
「别小看我了。」
自己不可能死,要死也要等打倒瑟朵莱慕之后。
「残铁·解放——破戒王『极点位阶奥义』自在武具链成,『涅哩底王罗刹剑』。」
巴罗特塞尔吟诵出咒文,打造出一把单手剑。由于使用「破戒王的残铁」,剑上充满庞大的魔力。
不过,这一战的对手是威斯耶尔。
从「破戒王的残铁」中制造出来的武器,原本全是属于他的东西,以破戒王的力量挑战破戒王,根本不可能赢过对方。因此这场对决无关胜负,充其量只是把残铁还给原来主人的仪式。
「破戒王『极点位阶奥义』自在武具链成。」
威斯耶尔同样吟诵出咒文。然而他吟诵出来的咒文虽远比巴罗特塞尔简短,规模却是极为巨大,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追根究柢,巴罗特塞尔不过是借用「破戒王的残铁」,藉此发挥出极点位阶奥义的皮毛罢了。
自在武具链成原本是威斯耶尔为了尽情制造出期望中的武器所发展出来的招式,每一个武器都是强大无比。如果让威斯耶尔握在手中,只是轻轻一挥就能让一整座山消失。尤其真正厉害的是,这些武器也可以借给别人使用。
换句话说,威斯耶尔复活之后,雷姆南兹随时都可以分得极点位阶奥义的力量。
王不只是回来了,所有成员的战斗力也随之显着提升。
破戒王威斯耶尔光凭个人的力量,就足以称为魔界历史上最强的魔族,如今率领部下之后更是无懈可击。
数十种武器从天上落到威斯耶尔身旁,插入地面。这些武器里面有剑、长枪、弓箭、手枪,甚至是双截棍这类特殊的神兵。
威斯耶尔从里面挑选出一把大铁鎚。
「矜羯罗童子之鎚。你就尽力接下这一击吧。」
他只用一只手便轻轻松松拿起比自己还要巨大的铁块,对准了巴罗特塞尔。
「破戒王的残铁」必须经过激战加热,才能融为一体。巴罗特塞尔手中的长剑与威斯耶尔的铁鎚为此相互碰撞。当然要是没有使出全力,便无法让残铁加热,于是两人使出天摇地动般的力量,迸散出火花。
这一个月来找到了多达四块残铁,其中三块已经与威斯耶尔融合。每次这项任务都让巴罗特塞尔游走在死亡边缘,今天大概也不例外。
——好极了,要是连这种程度也耐不住,我怎么有脸迎战瑟朵莱慕。
巴罗特塞尔的脸上甚至浮现了浅笑,主动往威斯耶尔冲了过去。
「你可别吓得腿软啦,威斯耶尔!」
他把全力和全身重量加乘在剑上,往威斯耶尔的头顶挥了下去,铁鎚也随着攻击轨道而逼近。
武器与武器,铁块与铁块激烈碰撞,引爆一阵强烈闪光。
※
威斯耶尔复活后,找寻残铁的工作变得轻松许多。毕竟那些原本就是威斯耶尔身体的一部分,他似乎大约知道落在什么地方。
安雷莉亚、莉莉安和亚尔曼瑞希路德等三人依从威斯耶尔的指示,在一个月内找到四块「破戒王的残铁」。每一块残铁的大小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不过就五年找到十七块残铁的效率来看,这可以算是长足的进步。
每发现一块残铁就需要加热融合,他们把这个最艰难的任务推给巴罗特塞尔,而本人也乐于接下这个任务,因此谁也没有损失。
「今天的对战真激烈呢。」
安雷莉亚看着莉莉安手中的牌说道。
此时,巴罗特塞尔正在中庭让威斯耶尔打得半死,连城里也听得见轰声。灰尘不停从天花板落下来,实在让人心烦气躁。
「怎么一回事呢?难道是因为那块残铁比较大,需要花上多一点时间吗?」
亚尔曼瑞希路德不解地说,边说边挥着手中的牌。黛安萨丝马上否定了这个说法。
「应该没有这么一回事吧。那块残铁虽然大,也不至于比其他残铁大上好几倍。我猜那两个大男人大概又打起了什么怪主意,论到愚蠢程度,他们两个可以说是不相上下。先不管这些了,安雷莉亚,你赶快抽牌吧,你到底打算耗掉多少时间?」
「莉莉安那张扑克脸真让人看不出牌到底怎么样呢!」
坐在安雷莉亚对面的莉莉安从刚才就是正襟危坐,面无表情。不管安雷莉亚把手指伸向哪一张牌,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要从她的表情判读出牌面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干脆靠直觉抽牌。
「这张牌如何呢!」
安雷莉亚从莉莉安手中抽起了一张牌。遗憾的是,那张正好是鬼牌,安雷莉亚忍不住脸色僵硬。
「啊,难道那张是鬼牌吗?哇啊,我得小心一点!」
「说什么蠢话呢!不知道别胡说呢!」
「欸,莉莉安,她是不是抽到鬼牌了,你偷偷告诉妾身吧。」
「无可奉告。」
莉莉安咕哝着,连眉毛也没动一下。那张昏昏欲睡的脸庞在玩扑克牌的时候发挥了多大的威力,安雷莉亚如今有相当深刻的体会。
「亚尔曼瑞希路德,轮到你抽牌呢。你要是能赢就试试看吧!」
亚尔曼瑞希路德手上现在只剩下两张牌,说不定真的能在这一轮胜出。另一方面,安雷莉亚手中包括鬼牌在内共有五张牌,是最后一名。
「唔,要抽哪张牌呢……」
亚尔曼瑞希路德那张可爱的脸庞露出烦恼的表情,安雷莉亚对着那张脸诅咒「快把鬼牌抽走」。可惜安雷莉亚卖力许下的心愿没有成真,亚尔曼瑞希路德抽走了方块Q。
「耶,太幸运了!」
这下亚尔曼瑞希路德的手中只剩下一张牌。
换句话说,只要黛安萨丝把牌抽走,他就赢了。
「哼,第一名让人抢走了,至少要拿个第二名!」
从亚尔曼瑞希路德手中抽走牌的黛安萨丝把牌凑成一对,手中又少了一张牌。这时黛安萨丝手中有两张牌,莉莉安也是两张。
在这样的状况下,手中还有四张牌的安雷莉亚可说是陷入了绝望的局面。
不过,幸好从黛安萨丝手中把牌抽走的莉莉安没有凑成一对,安雷莉亚还是有胜出的机会。
「看我一口气反败为胜呢。」
她再度与莉莉安的扑克脸对峙。
但那张扑克脸上真的什么反应也没有,看起来也不像认真在玩牌。
「快抽吧,我不知道你手上有什么牌,要变换表情也没办法。」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如果莉莉安手上有鬼牌也就算了,在这种状况下读出对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意义
,到头来还是只能随便抽一张牌。
「这一张……不,还是这一张呢……!」
她下定决心,把牌抽了起来。
接着,她战战兢兢地确认那张牌——
「太、太好了呢!终于让我追上一步呢!」
黛安萨丝剩一张牌,莉莉安两张,安雷莉亚三张。
接下来是最紧要的关头,安雷莉亚无论如何都不想垫底。
「……我从刚才就觉得奇怪了,安雷莉亚你为什么那么热衷?虽然妾身对输赢也很执着,不过对抽鬼牌玎没那么热血。」
「安雷莉亚很不会玩扑克牌呢,我还没看她赢过巴罗特塞尔以外的人。」
「说这是什么话呢,我当然赢过巴罗特塞尔以外的人呢。只是大概一百年一次,频率低一点罢了呢!」
此时此刻,正是百年一次的奇迹发生的时候。
鬼牌沉甸甸地留在手中,不过现在开始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
抽鬼牌说穿了,靠的是运气。只赢得了巴罗特塞尔的诅咒不过是胡扯,自己要证明这一点。
「啊,结果果然还是这样。安雷莉亚,你也别沮丧了。」
经过三分钟的激战,鬼牌始终停留在安雷莉亚的手中。
黛安萨丝和莉莉安两手空空,不约而同朝她投去同情的视线。
诅咒终究还是没有解开。
※
「啊啊,可恶,闲死人了……早知道我也去那个什么文化祭了。」
慈悲帝凯修沛斯把手抵在职务室桌上,支着脸颊,逃避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平常只要叫朱雀端来红茶或是咖啡,朱雀总会一口答应,马上端来。然而此时这位听话的使魔和瑟朵莱慕她们在一起,一大群人跑去参加北渚高中的文化祭。
他很高兴能够看见朱雀兴高采烈的模样,只是要他一个人默默埋头工作实在是难如登天的一件事情。
反正也没有急着一定要在今天处理完的案子,剩下的等明天再说吧。明天或许会更辛苦,到时候可以期待自己在后天的表现,没有退路的自己肯定会全力投入工作。
正当他对未来的自己寄予厚望的时候,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凯修沛斯还没回应,敲门的人已经早一步闯进职务室。
「……原来是议长啊,有什么事吗?」
来客的身分是位长发斑白、白须冉冉的老人,那人正是元老院议长。
论战斗力,他完全比不上凯修沛斯,不过他的发言力有时甚至超越魔王。打从三千年前起他就坐在议长的位子上,期间魔王的宝座经过上百次轮替.他的地位始终屹立不摇。甚至有人认为,魔界政府的代表人物不是魔王,应该是元老院议长。
他鲜少亲自造访凯修沛斯。他们在大魔灾发生后不久有过多次讨论,可是最近就连见面也很难得。
不常见面的议长特地来访,而且没有事先约好就跑来这个地方。凯修沛斯内心有不祥的预感,不由自主提高警觉。
「陛下,我来传达议会的决定。」
不出所料,议长以凝重的口吻道出来意。
「元老院发出紧急决议,请陛下遵从元老院的决议。」
元老院紧急决议。
这个词让凯修沛斯感到有如头顶遭到痛殴般的冲击。
「……你是认真的吗?」
凯修沛斯按捺不住地流露攻击性的语气。
魔界政府的元老院顶多只能算是谘询机构,最终决定权还是在魔王手中。元老院可以提出意见,但是没有左右政策的权力。
不过,那是指平时的情形。
一旦元老院判断魔王的行动明显违反魔界利益,便会使出最后的手段,也就是「元老院紧急决议」。
这和一般的决议不同,拥有绝对的强制力。万一魔王决定不理睬元老院紧急决议,权限将遭到剥夺,魔界的统治权会直接移转到元老院议会。
换句话说,如果凯修沛斯不答应议长接下来提出的决议,魔界政府就会立刻将他视为敌人。
「很遗憾,这个决定得到了四分之三的议员同意。」
「好吧,所以你们要我做什么?」
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内心的动摇,凯修沛斯尽可能平静地做出回应。
如果对方故意刁难,到时候该怎么办?该不情不愿地答应吗,还是不惜与魔界政府为敌,也要坚守自己的原则呢。
五年前,破戒王威斯耶尔接到元老院紧急决议时,毫不犹豫选择了战斗。
如果瑟朵莱慕是当今的魔王,又会做出什么选择?她大概会嫌麻烦,自行辞去职务吧。实际上,她如果有心随时可以接任要职,但是她特地选择享受无业游民的生活。
「元老院议会有五项要求。第一,除掉因陀罗转世的三世寺夏彦。第二,除掉危险份子瑟朵莱慕。第三,立即歼灭雷姆南兹。另外为了执行这些任务,必须解除修罗厅一到五号的封印——」
凯修沛斯听着议长的转告,让头脑全速运转。
目前为止的要求听来还算合理。
在因陀罗的力量觉醒后,凯修沛斯能理解元老院想要解决掉夏彦这个危险因素的心情。不按牌理出牌的瑟朵莱慕很碍眼,歼灭雷姆南兹则是魔界政府的夙愿,至此他都没有异议。为了达成这些目的,他明白需要修罗厅遭到封印的那五个人的力量。
他能理解,但是无法轻易点头答应。
此时,夏彦并未做出与魔界政府敌对的行动,而且如果要打倒瑟朵莱慕,势必需要凯修沛斯亲自出马。要是释放修罗厅前五号成员,必须有日本列岛全部陷入火海的觉悟。
凯修沛斯左思右想,为了试图找出一个平衡点而大伤脑筋。只是一听见议长接下来说出的第五项要求,他立刻明白这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
「以上四项要求达成后,随即解除神无大结界,往人界进攻。」
「我拒绝。」
凯修沛斯反射性地拒绝了这项要求,不过就算经过深思熟虑,他还是一样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要是答应这项要求,慈悲帝凯修沛斯等于和破戒王威斯耶尔无异。
当初由于认为威斯耶尔率领的主战派将摧毁魔界,凯修沛斯发起了政变。万一让威斯耶尔过去打算进攻人界的野心有所进展,那可真的是什么部完了。
因此他完全不把这件事情纳入考量。
说起来这算是攸关尊严的问题。
慈悲帝坚决拒绝,议长听见后面不改色,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写着「不出所料,可是这事处理起来实在很麻烦」的表情。
「你不愿意答应吗?既然如此,休怪我无情。留下你的命来吧,凯修沛斯。」
「陛下」这个尊称从他的口中消失了。
这一瞬间,凯修沛斯失去魔王的地位,万魔殿同时出现剧烈摇晃。
强大无比的五道魔力在空中引发了地震。
「这是——」
凯修沛斯对这五道魔力有印象,他忘也忘不了。他们是魔界里最强也最凶残的一群人,修罗厅里的其他成员不过是他们的附属品。
大势已去。
魔界政府将出动全力拿下凯修沛斯的首级。
「再会,你就尽量挣扎吧。」
议长说完,走出了职务室。
刹那间,地板、墙壁、天花板全被轰飞了出去。房间灰飞烟灭这事虽然稀奇,但凯修沛斯甚至没有时间可以惊讶。
五个披着兜帽的人围攻了过来。
修罗厅No.1,洛古尼欧拉。
修罗厅No.2,格瑞斯杜。
修罗厅No.3,杰多。
修罗厅No.4,萝丝丽露。
修罗厅No.5,马卢斯托里亚。
魔力由五个不同的方向分别袭向凯修沛斯。
「雕虫小技!」
凯修沛斯也从全身散发出放射状的魔力。
攻防发生在转瞬之间,万魔殿的一角崩毁。城被轰飞,岛上开了个大洞。失去立足之地的凯修沛斯遭到完全包围,在空中与五名修罗厅成员相互瞪视。
如果是一般魔族,就算来五个还是五十个人都不成问题,不过现在出现在这地方的是修罗厅真正的实力。
万一开战,凯修沛斯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久违了,慈悲帝陛下。不对,现在要叫你凯修沛斯吧。我等受元老院的命令,负责让你从这世界上消失!」
修罗厅第一号成员,洛古尼欧拉低沉的嗓音响遍四周。
——五对一,情势实在太不利了。
和威斯耶尔一样,凯修沛斯的状态也称不上万全,五年前的伤势至今尚未彻底痊愈。因此这时候只能走为上策,虽然屈辱,但死了反而得不偿失。
幸好朱雀不在这里,凯修沛斯暗自庆幸,同时为了冲出重围,往理应最容易击倒的第五号成员冲了过去。
※
「唉……」
修罗厅代理厅长雪柯拉·米敏科丝趴在自己的桌上,凝重地叹了口气。
如今的修罗厅陷入机能不全的困境。
过半数成员在黑洞内失去下落,至今依然行踪不明。逃出黑洞的人也因为遭到黛安萨丝攻击,如今仍在住院。雪柯拉自己则是直到一周前,手臂还必须缠着绷带。
副官亚雷斯在眼镜碎裂后,消沉了好一阵子。现在因为买了一副新的眼镜,处理事务时又恢复跟平常一样沉着冷静的态度。他在买那副新眼镜的时候,雪柯拉不知道为什么被迫跟着他前往挑选,不过这种事情偶一为之也无妨。
眼前最严重的问题是,修罗厅内只剩下自己和亚雷斯可以行动。可惜在破戒王威斯耶尔和黛安萨丝复活后,此时明明正是修罗厅活跃的大好机会。
雪柯拉正兀自烦恼的时候,忽然有骇人的强大魔力出现在附近,而且还是一次同时冒出五道魔力。
雪柯拉还没来得及对此做出反应,脚下猛然出现剧烈晃动。
「怎么一回事?」
虽然听说日本列岛常发生地震,但这座万魔殿飘浮在空中,不管地面上发生规模再大的强震,也不会受到影响。如此看来会出现这样的摇晃,震源正在万魔殿这个地方。
雪柯拉心想不可能发生这种荒谬的事情,同时看向窗外。接着,她看见了远远超乎自己所能预料的景象。
万魔殿有一部分消失了。
「那里是慈悲帝陛下的职务室……!」
意外吗?还是敌人来袭?
如果是敌人,那会是谁?难道是破戒王亲自闯进这个地方来吗?
为了确认状况,雪柯拉从窗户一跃而出,接着落地。
「代理厅长,您没事吧?」
这时,副官亚雷斯前来与她会合。平时镇定的亚雷斯似乎也是急忙冲了出来,眼镜有些歪斜。
「我没事,不过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刚才的巨大魔力是什么,又是从哪里出现的?」
「在下不知,不过就我个人的感觉,那不是来自其他地方,比较像是原本就在这座万魔殿里面。」
「原本就在这里?」
确实,如果是拥有强大魔力的魔族,理应在接近时就会被察觉。可是刚才的魔力宛如倾泻而下,想成原本就在这个地方的确较为合理。
这时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原本就在这座万魔殿里面,那些人是怎么把自己藏起来,更重要的是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照理来说,实力如此坚强的五个人极为有限。
「难不成是师傅……?」
一想到这里,空中忽然出现极大的压力,那股强大的压迫感甚至让人误以为遭到攻击。雪柯拉和亚雷斯承受不住压力,跪倒在地。恶寒窜过全身,双眼无法聚焦。
只是这样,就足以让他们濒临死亡。
「没用的家伙,雪柯拉。你这样配当我的代理人吗?简直丢人现眼!」
半空中,戴着兜帽的男人发出了怒骂声。
宛如全身血液冻结的错觉袭向雪柯拉。
她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那在她心中是比破戒王威斯耶尔更可怕的人物。兜帽在风中翻飞,可以窥见里面一张年迈的脸孔,只是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年老力衰的迹象。
那是过去人称为战神,魔界首屈一指的战斗狂,因为实力过于强大而遭到封印的五人之首。破坏与暴虐的化身。他正是修罗厅厅长,也是斑鸠流魂燃式魔斗术的正统继承人——洛古尼欧拉。
这位伟大的魔族此时正朝雪柯拉发出如岩浆般沸腾的怒意。
「师、师傅……您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刚才的震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雪柯拉甚至连站也站不起来,她好不容易费力地抬起头,挤出了声音问道。
追求强大是斑鸠流的目的,暴力是修罗厅存在的意义,然而雪柯拉这时候不过是个狼狈趴倒在地上的弱者。
这副模样大概让洛古尼欧拉大为不满,更增长了他的怒气吧。尽管明白这一点,雪柯拉也无计可施。
「我刚醒来没多久。元老院下令,要修罗厅讨伐凯修沛斯。」
「讨伐陛下?也就是说元老院发布了紧急决讥……」
凯修沛斯与元老院长久以来处于紧张状态,双方恐怕只有在打倒威斯耶尔这件事上方针一致,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是迟早的事。
但雪柯拉认为,真正的问题在于元老院没有经过她,擅自解开了修罗厅前五位成员的封印。换句话说,元老院切割了雪柯拉,她过去拉拢元老院的努力全部化成泡影。
——利用人的时候那么积极,切割起关系来倒是很爽快。
雪柯拉不禁自嘲。
她这时终于领悟,在魔界进行政治上的斗争是一件多么没有意义的事情。到头来还是战斗力决定一切,其他各种力量在瞬间就会化成粉尘。虽然心里明白这一点,但一旦真正面临这样的状况,眼前只有绝望。
雪柯拉没有其他生存之道。她的实力没有瑟朵莱慕或是洛古尼欧拉那么坚强,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奸巧的政治手段。
「你自己也觉得可笑吗?雪柯拉。如果你对自己的无能有自觉,就在这里了断自己的性命吧。你贬低了修罗厅和斑鸠流的名声,只能切腹偿还罪过。没有人会帮你担任※X介错!你就自己把肠子拖出来,痛苦挣扎,满身泥泞地死去!」(编注:指在日本切腹仪式中为切腹自杀者斩首,以让切腹者更快死亡,免除痛苦折磨的行为过程。而执行介错过程者称为「介错人」。)
怒吼声化成冲击落下,低沉的嗓音响彻体内,草木激烈晃动。
——师傅要我死……不过也难怪他会这么要求。
雪柯拉代替平时遭到封印的洛古尼欧拉掌管修罗厅,结果她没能成功歼灭雷姆南兹,失去元老院的信赖,甚至让前五号成员觉醒。
这时候要是多说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恐怕只会招来更严重的怒气,遭遇比死亡更可怕的处置。而且在被元老院舍弃后,雪柯拉等于失去飞黄腾达的机会,往后只能以一介平凡魔族的身分生存下去。
这么一想,或许就此安分死去也不失为精彩的死法。
「请等一下,厅长!代理厅长已经相当尽力了。上一次的对战我们确实是不敌黛安萨丝,可是能赢过黛安萨丝的魔族本来就不多,如果要把这件事情归咎为代理厅长的责任,也未免太——」
「闭嘴!」
洛古尼欧拉怒声一喝,喝止了亚雷斯的辩解。
这一声怒喝甚至造成物理性的伤害。云柯拉吐出胃酸,直接遭到冲击的亚雷斯则是吐出鲜血。
双方的实力差距甚至不是等级不同可以形容,连待在同一个空间也很难受,因此魔界政府才会封印洛古尼欧拉等五个人。
「我最气愤的是,像你们这种弱小的家伙竟敢自称是修罗厅的成员。雪柯拉,我实在不该任命你担任代理厅长。我宣布即刻解雇你和你所有的部下,不许再自称修罗厅的成员,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就哀叹自己的脆弱,在耻辱中自行灭亡吧。」
其实也用不着自行灭亡,只是这样遭到怒吼,就已经把雪柯拉和亚雷斯折磨得半死不活。
这才是修罗厅真正的实力,雪柯拉再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就这层意义看来,洛古尼欧拉说得相当正确。
外界所广为流传的修罗厅传说,其实主要是来自前五号成员,雪柯拉以下的成员甚至连锦上添花也称不上。至于扩充人数这点,单纯只是为了帮助雪柯拉达成飞黄腾达的心愿罢了。
「厅长,差不多可以停止虐待那条狗了吧?」
「就是说啊,看她尾巴的毛都竖起来了,多可怜啊。」
「正是。」
「欸,我可以帮忙杀了那条狗,欺凌弱者可是我最擅长的领域。」
飘浮在半空中的洛古尼欧拉周围,四个戴着同样兜帽的人聚集在一起。
他们各自释放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魔力,而且并未特地进入备战态势。即使是在平常的状态下,他们身上也随时散发出压倒性的魔力。这正展现出他们的深不见底的战斗力,以及毫不隐藏的攻击性。
「你们回来啦,凯修沛斯怎么了?」
「让他逃罗。不过那个人好歹也是前任魔王,没那么容易打倒呢。」
因为兜帽遮住脸看不清楚,不过这么回答的应该是第四号成员萝丝丽露。
自己被人像垃圾一样对待,却有同样身为女性的人成为修罗厅的前五号成员,这件事让雪柯拉很不甘心。也就是说,能不能加入和性别没有关系,只是个人能力不足的问题而已。
「那么就把他找出来。杀了凯修沛斯,杀了三世寺夏彦,杀了瑟朵莱慕,杀了威斯耶尔。把碍事的家伙全部杀死,这是我等修罗厅的义务。」
「遵命,厅长。」
四人回应洛古尼欧拉的指令,接着四散,洛古尼欧拉自己也以有如一阵闪电般的速度离开这个地方。雪柯拉的存在从他的眼里消失,成了个连肃清也能忘记的无足轻重的角色。
「哈哈……」
自己还活着。
雪柯拉甚至没有力气为这件事情感到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