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魔王们的断章 第3章 弑神者和读书会

草薙护堂乃是弑杀天神的魔王。

被喻为弑神者的他,带给许多人恐惧和困扰。

不过,撇开大魔王的头街不说,护堂还是一位高中生。他经常被卷入天神和魔王之间的战祸兵燹,但依然想好好耕耘学生的本份。

而学生的本份,正是用功念书。

「嘉斯科因和兰斯洛特惹出的骚动,害我都没时间准备考试呢。」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护堂满脸忧郁地叹道。

第二学期也快结束了,城楠学院的高中部要在十二月的第一周举办期末考。可是,最近护堂实在太忙碌了。

首先是学园祭,之后碰上雅典娜再次袭击,神祖桂妮薇亚也在暗中活动。

接着亚历山大·嘉斯科因夺取天之逆鉾。护堂等人前往英国追捕对方,又得面临东京湾的浮岛骚动,并且和枪之军神兰斯洛特展开殊死战……

这样折腾下来,自然怠慢了课业。

护堂没有充分做好应付期末考的准备。

「现在要开始努力念书了,好好把握时间吧。」

生性严谨的护堂,宣誓自己的决心。

一旁的艾莉卡笑了,好像在打击他的决心一样。

现在正好是晴朗的午休时间,护堂、艾莉卡、佑理、琍琍亚娜这几个「固定成员」来到中庭享用午餐。

「事到如今也不用努力了吧?反正学业成绩也不影响你将来的发展啊。」

「我跟你说……我可不想体验高中留级喔。」

再者,他也不想在个资的职业栏里填写「魔王」一词。

艾莉卡轻笑道。

「放心,你要是怕日本的学校毕不了业,不妨到欧洲留学,直接就读那里的大学也好。欧洲某几间学校和我们《赤铜黑十字》互有合作,我随时可以帮你准备喔。」

「目前我也没打算移居海外。」

「不然,我替你施展『传授』的魔术如何?你也知道那种魔术,可以帮你轻易记下教科书的内容吧。」

「又不是要和天神战斗,我哪好意思作弊啊!」

护堂反驳恶魔的提议,转头请教其他伙伴。

「各位,你们成绩都不错吧?这次考试也没问题吗?」

「基础教养和文科是没问题……」

琍琍亚娜忧郁地说。

「数学、物理之类的理科就很头疼了。我有利用闲暇时间逐一复习,但进度称不上完善就是了……」

原来如此,护堂了解琍琍亚娜是纯粹的文科少女了。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种倾向很符合活在古典世界的「魔女」形象。

「琍琍亚娜和艾莉卡很熟悉历史类的知识嘛。」

别说是历史了,这两个特殊的少女还精通考古学和比较文化学。

另外,国语的现代文、古文、汉文,她们也轻易保持优秀成绩。从小到大说日文的同班同学都比不上她们。

「艾莉卡,你也一样不擅长理科吧?你有好好准备吗?」

「那还用说吗,琍琍。」

琍琍亚娜向艾莉卡确认,艾莉卡俏皮地微笑道。

「我艾莉卡·布兰德里,愿意花上大把时间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但我可没那个闲功夫,从冷漠的记号和数式的罗列中,寻找形而上的意义。」

「啊……意思是,你完全没准备就对了。」

「嗯,反正不管考试成绩如何,对我这个人也没影响,顺其自然没什么不好啊。」

艾莉卡很干脆地回答护堂。

这种性情,该说是心志坚定的人特有的强悍,还是率性豪迈呢?护堂反而很佩服艾莉卡的我行我素。

「啊、对了。万里谷也花了不少时间调查兰斯洛特对吧。事到如今道歉也许太迟了,这件事会影响到你考试吧?」

护堂想起先前一事,立刻向佑理道歉。

佑理和爱丽丝公主曾在欧洲共度数日,调查神秘军神的真面目。

可是,媛巫女温言宽慰了护堂。

「请不必在意。我平常不会特地苦读来准备考试,请放心。」

「咦、是吗?」

「是的。」

护堂他们在讨论考试话题时,佑理只是在一旁默默聆听。

这位温柔的大和抚子,展现出自然又放松的笑容,护堂心中产生了某个疑问。

「难不成,万里谷的成绩很好,而且是非常好的地步?」

「——!我、我想还不坏才是。」

佑理不敢据实以告。

一般来说,这是成绩不好的人在用的说词。但考量到佑理的严谨、优等生气质、含蓄,事实很可能完全相反。

艾莉卡和琍琍亚娜心生好奇,大概她们也有同样的想法吧。

「一个淑女不该探究别人隐私……只是,我对此也蛮有兴趣的呢。」

「的确。如果成绩平凡,万里谷佑理会直接承认才是。」

有红蓝双骑士帮腔,护堂试着提问。

「你期中考成绩怎么样?呃、不想说也没关系,方便的话就告诉我们吧。」

三人注视着媛巫女,佑理害羞地低下头,小声地说「……差不多是这个成绩吧」。

她的语气害羞,每一科成绩却几近满分。

「放眼全学年,也是足以挤进前五名的成绩啊……」

「佑理的个性认真,每次都考这个成绩吧……」

琍琍亚娜和艾莉卡同感佩服,护堂忍不住说道。

「好厉害喔,你的成绩和反町一样好呢。」

「啊……是这样吗?」

「是啊,你们别看他那样,他的成绩非常好喔。」

「「咦?」」

护堂回应佑理,却换来了艾莉卡和琍琍亚娜的疑问。

「等一下,护堂。你刚说的那个名字——是和我们同班的反町吗?」

「就是整天嚷嚷着妹妹或女仆咖啡厅的那个男生?」

「当然啰。反町他啊,成绩好到有本事问鼎学年榜首呢。……你们会觉得意外,我也能理解啦。」

「那个人、应该说他们那一群的外号是……」

「好像是三大笨蛋是吧……」

「呃、他们的行动和性格是蛮蠢的啦……」

艾莉卡和琍琍亚娜的表情,仿佛遭遇了这个世上最不公不义的事情。

这也许是护堂第一次在学校看到她们如此困惑的神情。这个意外的发展带给护堂一个奇妙的感慨,他补充道。

「另外啊,名波的脑袋也比我好喔。高木的成绩和我差不多吧?」

护堂提起被称为三笨蛋的同学,他偶然想到一件事。

「下次考试前,请那些头脑好的同学教我功课也不错。我想抛开打打杀杀的生活,专心从事高中生的活动。」

「干嘛等到下次呢,这一次就付诸行动啊。」

艾莉卡反驳护堂,护堂苦笑道。

「距离期末考剩没几天了,一下子拜托人家这种事也不好意思啦。对方也要准备自己的考试啊……」

语毕,护堂发现自己身旁就有一个「考试不用特别准备」的资优生。

提议念书的艾莉卡,早已在凝视那位女孩了。

领悟这个眼神涵义的琍琍亚娜,还有护堂也望向她.在三人的注目下,性格含蓄的大小姐害羞不已。

「佑理,你是学业上的先进,可否指引我们一条明路呢?」

「那、那个,这种说法我担当不起……」

「就当是读书会也好嘛,老实说我不想花时间准备定期考试。不过,偶尔为了这种目的团结起来,对我们来说也是有趣的刺激啊。」

这种说法很有艾莉卡的风格,护堂听得面露苦笑。

可是,他们至今确实没有合力解决过学校活动——佑理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

莞尔的佑理,以温柔的语气说。

「也不知道我能否帮上忙……但大家一起念书感觉蛮愉快的呢。」

放学后,四人一起离开学校,准备召开紧急读书会。

「要去哪里呢?我家或艾莉卡的公寓如何?」

「这种时候,日本学生都是去学校附近的餐饮店不是吗?」

走出校门的护堂征询大家意见,琍琍亚娜提出了这个问题。

「是啊,大家都是去家庭餐厅或速食店。」

「难得有这机会,我们也不妨效法其他人的做法吧,俗话说入境随俗嘛。用当地人的方法肯定比较好。」

琍琍亚娜的玩心受到读书会这个企划的刺激,因此她提供了一个建议。

「对了,我偶尔也会和茶道社的朋友去那种店里呢。」

「站在享用美食的观点上,我不太想去那种没特色的地方。但依循样式美也是不错的选择,我就听从琍琍的建议吧。」

佑理的眼神充满期待,艾莉卡也爽快地答应了。

集会目的从「读书」变成了单纯的「小聚」,护堂苦笑之余也没多做反驳。妄想在考试前的读书会图谋实利,这才叫不解风情吧。

重要的是「大家聚在一起读书」的事实。

话说回来——

艾莉卡、佑理、琍琍亚娜三人过着和速食店无缘的日常生活。

从这一连串的发言,隐约可窥见她们的隐私。

护堂深刻了解,大家果然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这几个公主、大小姐、骑士从小忙着学习魔术和灵力,身为代表普通人的高中生,今天要从旁关照她们才行。

护堂内心已打定了主意。

闲话休提,四人走遍了学校附近的家庭餐厅和速食店。

可惜成果不尽理想。

每一家店都挤满了城楠学院的学生,没有护堂四人召开读书会的余地。仔细想想「有心在考试前和朋友一起读书」的团体,肯定比比皆是。

「没办法,还是去我家吧。」

从学校到草薙家,步行约十五分钟路程。

护堂认为自己提了一个合理的替代方案,艾莉卡却毅然拒绝了。

「不行,我们要贯彻始终。搭电车随便找个市镇,总会找到有空位的餐饮店。」

这一刻,护堂内心浮现了「本末倒置」这四个字。

四十分钟后,护堂语重心长地说。

「难免有运气不好的日子嘛……」

四人从城楠学院所在的根津,移动到上野一带。

不过,车站附近的速食店或家庭餐厅,到处门庭若市。

有些店里挤满了高龄的爷爷奶奶,在进行旅游的出发准备。看样子是搭乘游览巴士,到店里面小憩片刻的。

也有商店充斥着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大声喧闹。

护堂偷听他们的对话,那些人似乎是小剧团的伙伴。在居酒屋正式庆祝公演成功前,他们先到餐厅里开启庆功宴的前哨战。

另外,护堂等人选在其他店里看到了不同的景象。

有大约十名年轻男女,在店内的桌上摊开大量的影印纸,忙着用钉书机装订成册。远远看上去,纸上印着类似漫画的插图和格子。

换言之,那些人在进行同人志——影印本的装订作业。

这在繁华街的速食店里算是常见的光景,客人在店里要做什么是不太受管制的。况且,上野就在同人志圣地秋叶原的旁边。

「仔细找找,应该能找到有位子的店面,但刻意花这个时间未免太蠢了。」

护堂想劝大家放弃,乖乖到他家召开读书会。

当他要开口时,艾莉卡抢先说道。

「那么,我们干脆到旅馆开房间读书吧。」

这是古早小说家或漫画家,在遇到创作瓶颈时的想法。

护堂亟欲反驳,幸好没有这个必要。

「艾、艾莉卡小姐,高中生的读书会用不着这样吧……」

「投资报酬率太差了,明显是浪费的举止。」

佑理婉转表达意见,琍琍亚娜也一脸失落地反对。

护堂发现了一个事实。

佑理和琍琍亚娜会到超市购物,自己动手煮菜。因此,她们的金钱观念比千金出身的艾莉卡更接近一般人。比起住在家中缺乏烹饪经验的一般高中女生,她们的理财观念搞不好更加可靠。

护堂心有感感焉,艾莉卡却笑着说。

「你们试着思考一下,这笔支出不光能节省我们浪费时间,还可以帮助我们聚在一起念书,透过前所未有的体验促进团队默契。考虑到这一点,其实不算很贵的花费吧?」

不、这绝对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花钱方式。

护堂正想吐嘈,没想到艾莉卡的口才打动了另外二人。

「这么说也对……」

佑理低下头来沉思,连琍琍亚娜也动摇了。

「嗯,这个主张是有几分道理……」

琍琍亚娜无可奈何地答应了,护堂又发现了一个事实。

她们的金钱观念接近一般人,但终究不是一般人。现在被艾莉卡怂恿,她们的心志就动摇了。而且,还有一点。

她们似乎很想将「读书会」当成非日常的特殊活动。

护堂也注意到这点了。平时和普通生活无缘的女孩,想从事平凡的校园活动享受久违的和平。这种想法令人窝心,护堂也决定舍命陪君子了。

话虽如此,订旅馆套房还是太过火了。

「你们等我一下,这附近有我朋友开的店面。我试着拜托对方借我们场地,读个书浪费钱也不太好嘛……」

护堂拿出了手机。

这个方法也不是毫无问题,但总比艾莉卡的方案要好。

护堂决意借助朋友的力量,来解决这个算不上严重的紧急状况。他相信这么做能带给大家欢乐——

几个小时后,读书会顺利结束了。

这一天,朋友的「店面」刚好公休。护堂借到了场地,请佑理教大家念书。伙伴之间互相请教不懂的问题,抄写彼此的笔记,中间夹杂一些闲聊谈笑风生。

当然,这几个小时的努力不见得能提升成绩,不过艾莉卡、佑理、琍琍亚娜还有护堂自己都很享受这段时光。

「那么,我还得清扫店面来答谢店主,你们先回去吧。」

护堂说完后,从柜子里拿出扫除用具。

事实上,这家店是护堂打工的地方,他很清楚各式器具摆在哪里。

店长兼经营者也有给他钥匙,所以今天公休他才有办法进来(不消说,他有事先打电话获得许可)。

「护堂同学,我们也想帮忙打扫……」

「在此之前,有几个问题找们要确认一下,可以吗?」

佑理和琍琍亚娜突然对看一眼,点明了心中的疑问。

「这家店是你打工的地方,店主很信赖你,甚至愿意把钥匙给你。这么说没错吧?」

护堂点头承认琍琍亚娜的说法。

「是啊,那个人叫柳先生。这里的店长啊,目前很忙碌啦。」

柳先生的好友经营的红酒和西餐店,将在半个月后开张。

他们过去是一同学习当酒保的老伙伴。好友赌上一切开店,柳先生帮忙准备菜单和规划店铺。

因此,现在柳先生经常前往好友即将开店的预定地。

有时候柳先生必须住在那里,没心力仔细照料自己的店面。对此感到不安的柳先生,便将钥匙交给唯一一位打工的男学生。

「我太晚来的时候,请你帮我进行开店准备好吗?」

「是没问题啦。只是,把钥匙交给一个打工的学生不太妥当吧?谁能保证我一定不会拿来干坏事?」

「呵呵,我相信护堂不会干坏事的。」

当然,护堂不敢坦白自己对各地的名胜古迹做了什么。

帅气的柳先生微笑托付护堂,护堂倍感惶恐。

「而且啊,有些大学生也会在打工的地方担任店长嘛。我本人就有这样的经历,所以你就抱着这种心情帮帮我吧。」

「呃呃……我还是高中生耶。」

「放心,在我们店里的履历表上,你已经是大学生了。」

柳先生毫不忌惮自己伪造文书,他说。

「你要在开店前来玩,或是结束营业后住下来也没关系。这方面随你高兴,兼职的代理店长也暂时麻烦你啰。」

以上,就是护堂和上野酒吧「three backs」店长的谈话。

顺带一提,平常只有老客户光顾的时候,柳先生会在营业时间跑去朋友的店里,真的把代理店长的工作交给护堂。

护堂回想柳先生的为人,他是一个大好人,但偶尔会做些很破天荒的事。

「也许,我们不太清楚日本一般高中生对于『普通』的基准。」

琍琍亚娜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身旁的佑理也担心地环顾店内,替琍琍亚娜把话说完。

「可是,我们很清楚在这种店里打工绝对不算,普通……」

佑理的视线望向柜台后方的大量酒品,那是柳先生花了十几年收藏的贵重名酒。

「这话我不太好意思说,但特地选择这里召开读书会……」

「也绝对称不上普通对吧……」

佑理一语中的,琍琍亚娜深表赞同,这下轮到护堂慌了。

「呃、不是,那是因为你们想在外面念书,而不是在家里对吧?所以我明知有些不妥,还是趁这个机会带你们来了。」

「用一句『稍有不妥』敷衍了事,真符合护堂的为人呢。」

艾莉卡感触良多地反驳护堂的藉口。

「严格来说,你的选择里会有这样的地方已经很奇怪了。护堂,你的日常生活有八成过得很普通,剩下的两成一定会显露异常的资质呢,不愧是弑神的魔王。」

护堂很不能认同这个说法,佑理和琍琍亚娜却点头称是。

于是乎,大家对草薙护堂自称「普通人代表·一介平凡高中生」的看板存疑,结束了这场读书会。

在十二月的前一天,上演了这初冬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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