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爷爷。」
草剃静花皱起眉说。
那是一种出人意料的不悦语气。
「哥哥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啊──你有听说吗?」
「这就不知道了,之前跟他讲电话时,他说自己四处旅行,忙著处理大学的课题。」
祖父草剃一朗气定神闲地回应。
「他没说自己何时归国,想来真的很忙吧。」
「他还是学生耶,是在忙什么啦!」
静花忍不住大吼。
这里是东京都文京区,根津三丁目的商店街──草剃家的客厅。
本来这里是古书店,但书店已经结束营业五年以上了。而草剃家的长男,也将近两年没有回来了……。
「哥哥竟然跑去义大利留学!完全没有要回来日本的意思!?」
「可能是要省机票钱吧。」
「就算是这样,几乎没打电话或传简讯,这也有问题吧。」
「哈哈哈哈,这倒是完全没有辩解的余地呢。」
「况且,他要留学的决定太突然了,都没有跟我们商量。那时候,他才高二耶!」
「据说在运动员的世界里,高中就决定将来的前途并不罕见吶。」
祖父还是气定神闲。
「护堂本来也是在这种世界打滚的嘛,对于未来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两年前──。
草剃护堂升上高二的五月。
有一天他突然说。
『基于某些缘故,我可能会去米兰留学。这是个好机会,我去去就回。』
静花马上问道,他会去多久。
『进入那边的大学,会念到毕业吧……说不定会待更久。』
这个大哥讲得有够随便。
静花越听越火大,她质问高中生要如何留学海外,护堂倒是给了一个很具体的答案。
『那个啊,艾莉卡的叔叔有交换留学的门路,他会帮我想办法的。那个人──保罗先生也会当我的监护人,让我住在他们家里,没问题的啦。』
护堂对答如流,更让静花火大。
……儿时玩伴德永明日香曾经说过,静花有兄控的气质。静花可不这么认为,她对哥哥之所以特别严厉,主要是哥哥表面上看似纯朴善良,其实私下有极为不检点的一面。
「静花啊。」
祖父对不开心的孙女说。
「你就老实说自己很寂寞,护堂他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爷爷露出俏皮的笑容,指点自己的孙女。
「那家伙这方面蛮贴心的,为人也算机灵啊。」
「别……别乱说!哥哥才不在两年──我、我怎么可能会寂寞啊!又不是小孩子!」
「是吗?」
「当然啊。」
「唔嗯。」
爷爷在桌子的另一边,悠哉地喝著绿茶。
他的年事已高,容貌却依旧端正潇洒。明明在自己家里,他却穿著衬衫与西裤。
爷爷是商店街的风雅老人,年轻时也有不少风流韵事。
草剃一朗也有「在外放浪」的坏习惯,因此对于音讯全无的草剃家长男并不在意。
这个正宗的「不检点大王」悠哉地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静花,有件事要告诉你。」
这既不是商量,也不是徵询同意。
而是直接告知已经决定好的事。
「从明天开始,我会离开一段时日。我打算去拜访澳洲的老朋友。」
大家常说「草剃家祖父和长男很像」。
事实上,他们像的只有外貌,基本性格不一样。
祖父是个潇洒的绅士,护堂则较为纯朴。
不过,他们确实有共通点。
二人都能打破距离与文化的隔阂,轻易交到朋友。
只要朋友有难,或是想跟他们碰面,他们就会跑去拜访对方,重温旧情。
必要时也会发挥侠义精神,尽可能帮助对方──。
看到祖父与哥哥相似的地方,静花叹了一口气。
于是,草剃家的祖父也不见了。
父亲因为离婚,本来就不在,母亲也经常不在家。母亲的小弟不少,是一个公认的「职业女王」。她常跟那些人一起喝酒,帮助他们解决工作或私人烦恼,也是个大忙人。
「这不就跟独居一样吗?」
静花气愤地说道。
话虽如此,家事和煮饭都难不倒她。
今年十二月,草剃静花也十八岁了,是准备升大学的高三学生,早已不是没办法一个人看家的年纪了。
一个人看家对她不成问题,但她还是忍不住抱怨。
「一般家庭,不是都特别照顾考生的吗……」
「啊哈哈,静花也知道自己家非比寻常啊。」
偶然在商店街遇到的青梅竹马,对静花开了一个玩笑。
这位青梅竹马叫德永明日香,家里是开寿司店的。她升上都内的大学以后,就改变了双马尾的发型,现在是一头长发。
静花直截了当地说。
「我又不是哥哥,有自觉是理所当然的啊。况且一般家庭也不会丢下一个女孩子看家,更不会全家人各奔东西。」
「草剃家的成员真的很逍遥呢。」
明日香也有感而发。
「静花明明也是考生,却还是到处闲逛,跟朋友相约游玩,偶尔还会打工不是吗,你也挺逍遥的嘛。」
「明日香啊,我跟妈妈或爷爷不一样。我平常认真念书,已经拿到推甄入学资格了,才有空去玩的。」
「那你就不算考生了啊。」
这个说法不无道理,但静花不同意。
「我还打算考托福嘛。我对中文或其他语言也有兴趣,果然还是去留学好了。」
「哼嗯。」
明日香盯著静花,静花浑身不自在。
「怎、怎样?」
「你也要去欧洲吗?追逐护堂的脚步……」
「怎、怎么可能啊!」
「好啦,就当作不可能好了……。啊、对了,说到护堂,就会想到那些人。艾莉卡小姐和璃璃亚娜小姐,她们不在欧洲是吧?我以为她们会跟著护堂回国呢。」
「啊、嗯,好像是这样。」
尴尬的话题结束,静花答话也比较自在了。
「根据小光的说法,她们都在上海。」
「小光──啊啊、茶道社的学妹是吗?万里谷同学的妹妹。」
「嗯,小光的姊姊在京都。以前跟哥哥关系不错的人,也都各奔东西了呢。」
「是喔~」
跟青梅竹马聊完后,静花回家了。
年关将近的十二月,傍晚六点。静花打开邮箱,确认里面有没有邮件。她不期待里面有哥哥的信件,她已经没那么天真了。
看完广告传单后,静花忽然发现一件事。
「啊、又有海外信件了。」
是一封航空邮件。
收信人只写「Kusanagi」,没有写名字,真是奇怪的写法。寄件人则是「Lucrezia Zora」,她的住处是──
「在义大利啊,这是在萨丁吧……」
护堂应该是在义大利没错。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信封背面写道。
「给草剃家的成员。若非一朗或护堂也没关系,请尽快打开信封,按照信中指示处理紧急事项。」
文字是流利的日文,而且写得很漂亮。
「是拜托日本人写的吗?」
或者,这个叫璐克蕾琪雅•佐拉的人很精通日本文化?
静花前往客厅,打开房内的电灯后拿出剪刀。她下定决心,打开这封奇怪的信件。
『请打开先前寄给草剃一朗和护堂的包裹,每个成员都要携带当中的护符。可以的话,最好到国外旅行三、四个月。』
里面只有一封这样的日文信。
「包裹──是那个吗?」
两天前有一个海外送来的包裹。
收件人是写「草剃一朗或护堂」,祖父已经出国了,包裹就放在厨房的角落。
「等一下。」
静花仔细地观察信封。
「没有邮戳……」
这不是透过邮局寄来的?
难不成,是骑著扫把的魔女来到文京区丢进邮箱里的?
「一定是装成海外信件的恶作剧信件吧,照常理思考的话。」
静花拿起包裹放到客厅的桌上。
仔细想想,这个包裹也很诡异。完全没有货运公司和邮局的运送单据,上面只有用一张普通的纸,写著寄件人和收件人而已。
静花不在家的时候,这个包裹直接放在玄关的地方。
她原以为是母亲收件的,但这实在太可疑了,放著不管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想是这样想,静花还是抵抗不了打开包裹的诱惑。
草剃静花这个人好奇心很旺盛。
「这是护符?」
里面放著八个用黑色金属打造的十字形饰品。
尺寸是巴掌大小,应该是铁制的。静花拿在手上把玩,手掌上沾有铁的味道。
里面还有两个信封,一封给一朗,一封给护堂。
「……是紧急邮件嘛。」
静花没有偷看亲人信件的兴趣。
不过,包裹的饰品实在太奇怪了。她先打开给祖父的信,但内容她是越看越疑惑了。
「这是什么意思?」
内容如下。
『你还记得之前的恶神吗,一朗?
我梦到那家伙又蠢蠢欲动了,似乎是想回到那个石版长期放置的地方,再次为恶。
我担心预感成真,顺便把护符也寄给你。
也不知道你家中有多少人,总之记得每个人都要戴上。
另外,我想护堂应该不在,但我还是顺便说一下,不用给他护符没关系。』
作恶之神,梦,预感成真,护符。
一连串超自然相关的字句,静花看得皱起眉头。
不过,她很快就不以为意了。祖父的朋友多是一些怪人,这一点她早就清楚,况且。
「我们家的人,在别人眼中也不正常嘛。」
语毕,静花打开给哥哥的信。
信件内容先是令她吃惊,之后转为愤怒。
「这──这个人跟哥哥是什么关系!?」
神秘人物璐克蕾琪雅•佐拉的信件内容如下。
『我想你应该不在老家,但我还是放入写给你的私信。
你跟业界的重要人物见面时,记得提起我们两个的关系。我是你在义大利的妻子,这件事很多人还不晓得呢。
你要多多宣传一番,让我多尝点甜头。
护符的事情,请参照我写给一朗的信件。』
最后,还写到『致心爱的少年』。
2
隔天早上。
草剃静花带著少许不爽的心情上学。
私立城楠学院高中部。
这是静花就读的学校。
也是一所完全中学,她从初一开始每天徒步上学。从根津三丁目的商店街到学校,只有十几分钟路程。
顺带一提,哥哥护堂是高中才入学的。
然而,他才念一年左右就前往海外,就读米兰的高中,之后跳级进入米兰的大学(义大利高中是五年制,本来十九岁还是高中生)。
从草剃家到城楠学院的路上,是静花熟悉的在地景色。
不过,自从哥哥升上高中后,兄妹俩偶尔会一起去上学,替这条了无新意的道路增添了一点刺激──。
「哼,我才没有那种哥哥!」
静花抱怨后,重新转换了心情。
草剃一族有不少怪人,他们大多有「健忘」倾向,负面的不满情绪不会持续太久……。简单说,草剃一族都是乐天派,静花也有加减遗传到这种气质。
重振心神后,静花继续上学。
当然,身旁都是穿著同样制服的少年少女──。
「早安,学姊,不介意一起走吧?」
「好啊。早安,小光。」
初中部的学妹向静花打招呼,静花点头回礼。
来者是万里谷光。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小光才小学六年级。现在已经是初三了,身高和四肢也变得修长,这一年来显得相当成熟。
因此,看起来跟她姊姊佑理有点神似。
只是,她姊姊留著一头高雅的长发,气质也跟大小姐一样。反观妹妹只留及肩秀发,给人平易近人的柔和印象。
「对了,小光。听说你退出学生会了?」
「是啊,终于不必处理杂务了。」
小光俏皮地笑了。这一年来,她担任初中部的学生会副会长,不久前交棒给下一任了。
静花笑著对学妹说。
「最好你是处理杂务的啦。我听说啰,你在初中部的学生会,形同『女帝』是吧。」
「什、什么意思啊,女帝!?」
看到个性温良的学妹慌张,静花又说。
「就是说你握有实权的意思吧。也是啦,很多事都是你在处理的,你也很擅长调度嘛。不光是学生会如此,社团里的学生和老师也说,你比会长更值得依靠呢……」
「我、我是不否认有这么一回事啦。」
不否认这样的传闻,看来万里谷光真的「个性不错」。
她不单是一个「乖小孩」,静花很喜欢她这一点。小光也对贼笑的静花说。
「不然,好歹说我为人细心体贴也好啊……」
「啊哈哈哈,还有这种说法吗。」
「况且,静花学姊比较像女帝或女王吧。」
「……为什么!?」
「你看,现在就是这样啦。」
两位女孩一起上学。
后方快步前进的男学生,还有骑自行车的人都会越过她们。
随口跟静花道早安的运动社团男孩,还不在少数。
一旁的小光笑著说。
「静花学姊只加入茶道社,但你在运动社团的人面也很广呢。」
「啊……那个喔,偶尔人家拜托我参加声援团或啦啦队,所以才有交集啦……」
「学姊跑去帮忙,结果无意间成为了众人的领袖呢。」
「请说我是负责统筹的就好。我只是统合大家的意见,让团体活动更加顺利而已。」
「学姊从不开会讨论的对吧,你说那样太麻烦。」
「…………」
从以前静花就很擅长统领团体。
她会下达正确的必要指示,以气魄和行动力统领群体。这算是草剃静花的特技,也是大家说她跟母亲神似的理由。静花本人很难接受这样的评价。
静花咳了一下。
她试图改变话题。
聪明的小光也微笑对答。
「对了,学姊。下次大哥哥回国,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呢?我之前有拜托大哥哥喔。」
不知道为什么,小光竟称呼非亲非故的草剃护堂大哥哥。
然而,小光虽然是个成熟懂事的女孩,却也有厚脸皮的一面。这种称呼方式还挺适合她的,听起来一点也不奇怪。
这就是所谓的妹属性吧。
好友陆鹰化常会看一些特殊的读物,当中就有类似的记述,据他说,读那种书籍也是一种学习。静花想起这件事,同时说道。
「无所谓啊,但我要跟你说喔,小光。」
「什么事呢?」
「那种烂人你不用对他这么恭敬。他也几乎没跟你联络的吧?」
「这……是没错。」
「也不是要他动不动就打电话或写信。不过,现在只要有网路,随时都可以传个讯息不是吗?又不用花电话钱。我们家那个笨蛋大哥,实在太没心了。」
「也没办法嘛。」
小光苦笑道。
「听说大哥哥开始到罗马尼亚和马其顿──也就是东欧地区帮忙挖掘遗迹,几乎没什么时间回到投宿的地方……。他外派的地点经常没有网路,连电话也不通呢。」
小光很努力替大哥哥辩护。
静花也想要这种妹妹,她反驳道。
「不要相信他乱讲啦,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在那种未开化地区,连印有苹果图样的手机都打得通好吗?当然啦,如果是战区就另当别论了。」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真是的。就是因为那样,我才会收到义大利寄来的奇怪包裹。」
静花想起昨天的事。
「而且,什么叫在当地的妻子啊?」
「?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其实呢……」
反正也是聊天题材,静花大略描述事情经过。
她提起了那封诡异的信,还有自家大哥不检点的情状,本以为小光也会表达遗憾之意。
不料,初中三年级的学妹竟然陷入沉思。
「学姊,你有带著那个护符吗?」
「嗯……有带。」
静花本以为,那纯粹是恶作剧。
不过,她还是有把护符放进口袋里。
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十字架,拿在手上把玩,不晓得为什么──手掌会有温热触感。
也不是手掌温度传递到金属上,而是跟暖暖包差不多。
持续握在手里的话,搞不好会有轻微烫伤。
静花觉得很不可思议,才忍不住带在身上。再者,护符的温度也给人一种奇妙的舒适和安心感。
其实──静花上学之前,也在母亲爱用的包包里放了一个。
静花并不相信那封信的内容。不过,护符或许真有什么神效,所以才放进包包之中。
她拿出护符说。
「你要拿看看吗?」
「好啊。」
小光马上握住护符,凝神观望。
「这是义大利送来的吧?学姊知道寄件人姓名吗?」
「好像叫啥佐拉的,是璐克蕾琪雅吧。」
「原来啊……。学姊,跟我来一下。」
两人就快抵达校门了。
她们就走在学校的围墙边,小光把静花找到一旁,停在不会阻碍行人的地方──
小光握紧十字架,嘴里念念有词。
「净凶、退灾、除厄,此乃福荫之灵验……」
静花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小光,你在念什么?」
「难得有护身符,我也祈祷了一下,希望静花学姊有幸运的加护。」
「祈祷!?」
「是的,应该很有效喔。」
小光笑著回答。
「我毕竟是个巫女嘛!」
「啊,你跟姊姊都有从事巫女的打工是吧……」
万里谷姊妹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静花想起她们意外的打工内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学姊,我有一个提议。」
小光不只是一个可爱的妹系学妹──。
她接下来的提议,彷佛在印证这个观点。
「今天……我们乾脆翘课吧。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咦咦!?」
3
上海──。
这是中国知名的国际都市。
位在过去法国租界附近的一栋高层公寓是两名少女的住所,她们在里面共同生活。
二人都是十九岁,出身米兰地区。
她们是艾莉卡•布兰德里和璃璃亚娜•葛兰尼查尔。
离开日本高中也有两年时间,她们也没再穿订制的校服了。现在,艾莉卡穿著白衬衫和黑毛衣,外面再套一件红外套。璃璃亚娜则是一件绒毛衣外加黑背心,配上蓝色牛仔裤。
在过去法国租界地区,外国人并不罕见。
行道树和气派的洋馆也不少,交通量也不大,是个适合悠闲散步的地方。
艾莉卡和璃璃亚娜坐在咖啡厅的露天席。
她们不是在聊天,艾莉卡正拿著手机通话,璃璃亚娜则使用笔电作业。
『你那边情况如何,艾莉卡大姊?』
「很顺利啊,你介绍的对象帮上不少忙。尽管草剃护堂不在,我们《圆桌联盟》办事可是滴水不漏。」
『那真是太好了。』
艾莉卡交谈的对象是陆鹰化,他是香港陆家少主,魔教教主的直传弟子。
他的师父自这个世界消失已过了好几年,过去罗翠莲掌控的中华武林秩序,一时之间有很大的震荡。
于是,艾莉卡和璃璃亚娜前往中国处理。
『作为师父的弟子,由我出面解决也没问题啦。』
陆鹰化在电话另一端高傲地笑了。
他依旧住在新宿歌舞伎町,享受著东京的生活。
『反正逐一造访那些可能惹事生非的门派,痛扁他们的总帅或高徒,让他们安份下来就没问题了。』
「也是,你一定办得到。」
艾莉卡闻著咖啡的香气,认同鹰化的说法。
「依我所见,中国本土的高手实力,连你的一半也不到。不过,这样不行喔。」
『我知道,是政治考量吧?』
「是啊,对付各门派的领袖,必要时得用说服和怀柔政策。顺便让他们归顺在以草剃护堂为首的《圆桌联盟》下,建立起主要的秩序,维护我们的霸权……」
『真不愧是大姊,狡猾的狐狸精。』
陆鹰化用他独特的说法表示称赞,并且改变了一个话题。
『对了,那件事是真的吗?听说叔父前往某个平行世界──掌握师父的行踪了?』
「好像是真的喔。」
艾莉卡笑著说出自己得知的消息。
「大约在一个礼拜以前,在米兰的布兰德里家打造的《回廊》,传来护堂的信件。我们家亚莉安娜已经确认过了。」
『叔父说了什么?』
「他说近期会回来一趟。还有他发现可能是罗濠教主的人物,可惜失之交臂,还需要多加调查……」
『真的假的!?』
「信件内容很短,没有写详细内容就是了。」
『啊~,我的胃感觉好沉重……』
「有什么关系呢,好歹你享受了两年的自由啊。」
『就是这样才不好啊。我已经知道自由的甜蜜滋味了,现在我的心里,非常不愿意被师父支配……』
「死心吧。既然都发现教主健在了,总有一天你们会再见面的。」
『呜呜呜呜。大姊,瞧你说得事不关己的。』
「呵呵呵,听得出来吗?」
『当然啊,妈的。』
「先不说这个了。我跟璃璃代替你前来中国了,日本方面可要麻烦你了,具体来说是指草剃家的人。」
『是要我照顾那个妹妹吧。我知道了──喔喔。』
「怎么了?」
『真巧。我私人联络用的手机,传来万里谷家小妹的联络。她要带叔父的妹妹前来?到底在想什么啊!』
「唉呀,真了不起。」
『什么啊?』
「小光和静花,竟然有办法入侵你的私生活……真不知道是谁的功劳呢。」
『大姊你真的好烦,那我挂电话啰,改天再联络。』
艾莉卡和武林新秀结束通话。
璃璃亚娜•葛兰尼查尔顶著一张伶俐俏脸,听完他们的对话。
最近,她使用电脑会戴上银框眼镜,看起来就像一个干练的职业妇女。
「陆鹰化还是老样子嘛。」
「是啊。」
「我再一会就结束了……。啧,这个叫电脑的东西,为什么这么难用啊!?」
「……旁人应该完全想不到吧。」
听到这位好友兼同居人的抱怨,艾莉卡语重心长地说。
「璃璃一脸精明地使用著文明利器──事实上却是连基本操作都有问题的机器白痴,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你很烦耶。」
璃璃亚娜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
那是美国厂商生产的轻薄款式,据说这一款机种,很常出现在典雅的咖啡厅里。
如同妖精一般的美少女,姿态优美地操作著笔电。
看上去赏心悦目,但实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璃璃啊,你就乖乖放弃,改用纸本……还有计算机如何?那个东西的使用难度,跟以往的手机差不多嘛。你使用智慧型手机,也只有打电话、传简讯、拍照而已吧?」
「不,跨越这道难关,作业效率才会有飞跃性的进展。」
璃璃亚娜以充满信念的语气说道。
「况且,是你先提起的吧。你说路边随便一个老人家,都比我会用电脑或手机!」
「那是我说错话了,我蛮后悔的。」
「总之,这是我负责的工作,你就别多嘴了──嗯嗯?有新邮件……」
「谁啊?」
「璐克蕾琪雅•佐拉,真稀奇。」
「也是。借我一下,我来帮你看啦。」
「不必。还有其他二十封邮件,等我完成作业再来看。」
「那你的作业何时才会完成?」
「就快好了。呃呃,这时候的操作顺序……我记得有抄下来啊……」
「现在还用纸本笔记,就证明你不适合用电子产品了……」
璃璃亚娜寻找自己的包包,艾莉卡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一位年轻人──跟她们年纪相去不远的青年走近,朝她们打了声招呼。
「唷。」
二人一见到他开朗的笑容。
艾莉卡站起身来,璃璃亚娜收起笔电。
4
护堂两年半前,代替英雄罗摩承担「歼灭魔王的命运」。
之后,各个平行世界都有人召唤他。有了这项能力,他可以轻易进行次元移动。
「其实,这比较类似诅咒吧。」
不过,凡事都有不同的看法。
护堂把这当作永恒的战士享有的特权,每次被呼唤就会前往平行世界。
他几乎每个月会被召唤一次,日子过得非常忙碌。
到头来他也没时间上学,乾脆假装到欧洲留学,离开根津三丁目的老家。
目前住在义大利米兰。
然而,他从没在布兰德里家逗留超过一个礼拜以上。
生活如此忙碌,他也瞭解了几件事。
期待勇者歼灭魔王的平行世界不少,但真正面临灭亡危机的世界并不多。
大部份是魔王突然出现,他们才需要一个庇护者而已。
因此──护堂放宽心,在各个平行世界之间漫游闯荡(当然,有时候他也会面临世界存亡之战)。
不消说,旅途中总会遇见魔王。
也不见得是弒神者,也有妖魔、恶鬼、魔神之流。
偶尔,他也会遇上同类。这些人有时候被称为弒神者,或是其他的称号。
(最简洁的称呼方式,还是《弒神者》吧。)
在平行世界遇上的弒神者,或称弒神魔王。
基本上,都是在各个世界刚诞生的新人──少数情况下会遇到熟人。护堂已经遇过萨尔巴特雷•多尼,还有约翰•布鲁托•史密斯,成功让他们「回家」了。
亚历山大•嘉斯科因也接触过了。
不过,黑王子想多去其他地方看看,所以他遨游各个平行世界,拒绝跟护堂回去。
黑王子不愧为探索高手,竟然自行获得横渡平行世界的力量。
这下次元移动者,就有两个人了。
最近──护堂发现好像又多了一个人。
他还没跟对方打过照面,但不时会听到传闻。据说,那个女中豪杰会使用超音波歌声和无双怪力,与天神打得不分上下,并且在各个平行世界散播灾难与救赎……。
「这肯定是大姊吧。」
义姊罗翠莲,古今无双的女中豪杰和霸主。
看来伟大的魔教教主,也得到了独自穿越平行世界的能力。
「日后总有机会碰到她的。」
本来义姊生死不明,现在得知她健在,护堂也松了一口气。
可惜,最令人不安的艾西亚夫人依旧下落不明,得在她还没惹出大麻烦前找到人才行。
说不定──已经来不及了吧……。
护堂会利用空闲时间,回到原来的世界。
在原本的世界──他也没太多时间休息。为了完成魔王特有的杂务,以及探视自己的伙伴和好友,他一样在世界各地穿梭。
这一次,护堂迅速造访上海。
那一天他住在艾莉卡和璃璃亚娜的房间,这是他们事隔两个月见面。因此,稍微放纵一点也无可厚非。
是的,比方说。
「你真过份,居然放著我不管……嗯。」
艾莉卡在床上闹脾气,护堂强硬堵住她的嘴唇。
接著,他开始对心情不好的深红恶魔,说出自己无法见面的理由。
「不好意思啦。可是一开始,大家一起前往平行世界的情形,你也不是不知道。不把值得信赖的人留下来,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是啊,听说萨尔巴特雷卿也想方设法,试图成为新的次元移动者呢。」
「史密斯也跟新的邪术师团体杠上了嘛……」
二人交谈过程中,也没忘了接吻。
当然,艾莉卡身上除了香水外什么也没留下,护堂压著她那性感的身材──。
「我先说清楚,不必对我用那样的怀柔手段。」
「我想也是。」
璃璃亚娜插上一脚,护堂也跟她浓密接吻。
「只是,我担任留守的副官,要处理很多工作……真的很辛苦。没有奖励的话,我很难持续下去。」
「这种奖励如何?」
「嗯……不要只有嘴唇。」
护堂亲吻璃璃亚娜的脖子、肩膀、上臂。还有那小巧的胸部和前端的樱色花蕊──。
「你唷,就只顾璃璃……嗯嗯。」
护堂也对艾莉卡做同样的事,诱惑她发出甜蜜的叹息──。
「啊──嗯嗯嗯嗯!」
「我……快不行了。啊、等等,别停……嗯!」
璃璃亚娜和艾莉卡蹙眉呻吟,护堂尽情享受她们妩媚的神情。
然后,该做的事情他统统都做了。
几个小时后,两大骑士躺在宽敞的床上一丝不挂──看上去既疲惫又满足,护堂也观赏著她们愉快的神情。
艾莉卡缓缓说道。
「又是……大家一起享受……的情况了呢。」
「没、没办法啊。我们的主公……太忙碌了。既然没有时间慢慢来,那一定会演变成这样的……」
「璃璃,这种时候你反而很开心呢……」
「……你多心了。」
「是吗……?璃璃,你该不会完全习惯这种丧德颓废的行为了吧……?」
「不、不要说这种引人误解的话……」
「我身为布兰德里家的淑女,完全无法体会那种境界呢……」
「胡说八道,这种时候你比平常更热衷吧……」
「别、别乱说啦……」
少女斗嘴的气氛并不险恶。
遣词用字和气息都是这么的甜蜜可爱,护堂好想再次品尝她们的一切。
可是,他也不能光干这种事。
「呼。」
他从床上起身,对艾莉卡和璃璃亚娜微笑。
二人也微笑以对。身为一个魔王,他体验到一种令人雀跃的满足感。
这时艾莉卡突然说道。
「也差不多──该想个名字了……」
「什么名字啊?」
「我跟你的孩子总该有个名字吧。」
「…………」
「男孩子的话,我想取叫切萨雷。这个名字在义大利蛮常见的,但布兰德里家一直没有这种名字的男士,这跟乱世枭雄切萨雷•波吉亚同名,很适合我们的孩子啊。是说,万一生女儿要取什么名字?」
「小孩的名字啊,我也该想一个才是……」
「确实该想喔,璃璃。」
「不过,取日本名字也可以吧。要取日本名字的话,应该让父亲来想才对……」
可能是情事过后的放松气氛所致,三人还在谈著未来的梦想。
这一刻十分平静──彷佛每天的冒险和混乱不曾发生一样。
5
『接下来,我会带静花学姊到你那里去喔☆』陆鹰化接到万里谷光的联络后,马上用电光石火的速度回应。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希望那个女人来袭击我的老巢。总之,先带去你的神社,我稍后就过去。』
本来,陆鹰化待在新宿歌舞伎町的大楼。
那是香港陆家的东京分部,也是鹰化的居住地点。他就是在这里的房间,和上海的艾莉卡•布兰德里通话。
他在黑色的T恤外面,套上一件黑色短外套,一脸不高兴地出门了。
──万里谷光已经是正式的媛巫女了,目前代替转居京都的姊姊,掌管七雄神社。
然而,陆鹰化没有前往神社所在地虎门。
而是前往千代田区三番町。
沙耶宫家别墅就在那里,一间老旧又充满情趣的洋馆。
也是正史编纂委员会的据点。
可是,别墅的主人已经是草剃护堂的信奉者,委员会也成为魔王掌管的《圆桌联盟》的旗下组织,重新出发。
陆鹰化大摇大摆地进到洋馆中,前往洋馆主人的执务室。
「唷。」
「唉呀,真难得你会来这里。」
「平常都是我们跑去你的店里或大楼叨扰嘛。」
沙耶宫馨依旧穿著一身男装。
甘粕冬马也是一如往常的皱巴巴西装。这两年来鹰化长高十五公分,二人倒是没有什么改变。
这几年来鹰化也跟他们有些交情,他单刀直入地说。
「叔父的妹妹被卷入麻烦之中,相信你们也掌握详细讯息了吧?简短说明一下。」
「真不愧是陆家少爷,够敏锐的。」
甘粕莞尔,鹰化皱眉说道。
「万里谷光不可能没跟你们联络,那个女人手段很周到,简直到烦人的地步,常给我添不少麻烦。」
「哇哈哈哈,原来啊。」
甘粕笑开怀,沙耶宫馨则说。
「现在,小光带静花小姐到七雄神社接受保护。我们委员会,也试著跟萨丁岛的魔女璐克蕾琪雅•佐拉联络。」
鹰化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他反问。
「那谁啊?」
「欧洲数一数二的魔女,我们的主公•草剃护堂成为弒神者也是她造成的。具体来说,她把偷盗神力的石版──《普罗米修斯秘笈》留在日本。」
「是喔。」
「护堂先生将石版送给璐克蕾琪雅女士,千里迢迢跑到义大利萨丁岛,结果被卷入对抗乌鲁斯拉格纳的大冒险之中。我们家甘粕跟她通过电话了。」
馨使了一个眼色,甘粕又开口。
「璐克蕾琪雅几十年前来日本的时候,把石版放到能登半岛的某个聚落中的小祠堂……现在那个聚落已经废村了。」
「为什么要那样做?」
「据说,是为了镇压危险的怨灵──或者该说是恶神的诅咒吧……。璐克蕾琪雅出于侠义心肠,用自己手上的《普罗米修斯秘笈》偷取恶神的神力,让那个神明无力为恶。同时也做好准备应付恶神再次复活──」
《普罗米修斯秘笈》原本供奉在小祠堂里。
不过时光流转,恶神重生的土地化为荒村,无处可去的石版被送到「原持有者的好友」草剃一朗手中……。
「叔父是因为这件事,才变成弒神者的吗?」
「约在十天前,璐克蕾琪雅获得灵视的天启,那时候的恶神将再次复苏,为恶人间。恶神也知道石版已不在村中──。因此,打算找出石版加以破坏……」
甘粕耸肩说道。
「恶神追查石版,一定会前往草剃家,这是璐克蕾琪雅的指示。于是她送上护符,顺便通知上海和京都的要人。」
「京都的那几个大姊,在山林里对吧?」
听完甘粕说明,鹰化回答。
「那里不能用电脑和网路,联络也没意义吧?」
「正是如此。奇怪的是,上海的要人也完全没有反应,很令人困扰。」
「瞭解了,既然是这样。」
鹰化稍事思考后提议。
「所谓的恶神,了不起就是幽鬼或怨灵之流吧。那么,我跟沙耶宫家的大哥,还有小光一起顾守叔父家如何?」
「你要埋伏是吗?用实力压制对方?」
鹰化同意馨的说法。
「是啊,有两位媛巫女再加上我,应该够了吧。」
「的确。是说,擅长肉搏战的你,会主动对付这种看不见的怪物,真令人意外。」
馨微微一笑,偷看了甘粕一眼。
「其实呢,我本来还在思考,该如何说服甘粕先生,请他发挥忍者大师的本领呢!」
「对付恶神那种危险的对手,忍术派不上用场啦!」
甘粕全力拒绝,上司则说。
「你太谦虚了,消除附体恶灵你也办得到吧?你不是也精通阴阳道吗?」
「人家陆先生都愿意参战了,我们应该让贤才对啊!」
「听到师父健在的消息,我在想自己也该重新找回实战的感觉了。来一场久违的退魔战也不赖。」
武林新秀陆鹰化也十七岁了。
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体格和体能还要几年才会到达顶峰。只是,比起十四岁时已经成长了不少。
虽然师父不在──他的技巧也不可能毫无进步。
像陆鹰化这样的高手,有办法独自修练技巧,精进功力。他长年来养成了独力追求进步的素养和基础。
说句极端一点的,像他这种级数的高手,光是睡觉都会进步。
躺著感受风云的流向,都能得到某种程度的体悟,钻研出更加精妙的招术。
唯独「实战直觉」一定会变迟钝。
这两年来,鹰化没有师父出给他的难题,而且专心管理东京的非法团体《香港陆家》,因此少有机会亲赴前线。
现在,陆鹰化终于下定决心,重拾自己战士的身份了。
6
场景来到京都府的深山。
说是京都,其实是横亘滋贺县县境的山区。
也就是著名的灵地比睿山──。
这里过去是天台宗的总本山•延历寺所在的神域。此处是清秋院惠那选择的潜居地。
太刀媛巫女待在高处,俯视日落时分的山脉。
所谓的高处,是树龄高达四位数的千年杉木。她就像一只身手矫健的猿猴,轻易爬到杉木的顶端。
「果然,高处就是舒服呢……」
连冷澈的冬风吹起来都很舒服,惠那自言自语。
……长期待在山中,自言自语的情况也会变多。也许天心自然的清秋院惠那,也难以排解孤独感吧。
顺带一提,她穿著巫女服。
亦即白衣红裤,外加一种名为千早的外套,脚上还穿著草鞋。
只是,她把袖子绑起来,以便在山野中灵活行动。和服裤裙也有用上绑腿,跑起来十分轻便。
她手上拿著锡杖,是一种巫女和修行者的折衷装扮。
「喔、那是我们家的方位吧?」
山中的某个地区,冒出了煮饭的炊烟。
她跟万里谷佑理一起生活在简陋的小屋里,烟雾飘出的方位正是小屋所在地。佑理正在烹煮简易的晚餐。
「虽然不是带她来照料生活起居的,但有她在确实不错呢……」
惠那有感而发。
目前她们没有断五谷,要吃米或小麦都没问题。
食材本身不太丰富,但有擅长厨艺的大和抚子添加巧思,餐桌上还是多了不少变化,佑理的确是值得依靠的好伙伴。
另外──
惠那和佑理,都是京都内某间女子大学的学生。
不过她们在大学生活期间,每隔数月就会隐居山林,并不是很用功的学生。那间学校和正史编纂委员会有关,会提供媛巫女各种方便,所以她们才就读那里。
事实上,惠那她们的目的也不是念书。
而是统领西边的媛巫女,亦即静冈以西的媛巫女。
清秋院惠那和万里谷佑理,都是首席媛巫女。
然而,她们都是「东边」的人。正史编纂委员会的首领沙耶宫馨,尽管也是首席媛巫女之一,但也同样是东京出身。
这两年半,馨发挥了不少雷霆手段,大幅改造委员会的组织构造。
她有办法做到这一点,也是借用全球唯一一位弒神者的威信。
无奈激进的改革总会带来反感,尤其离东京甚远的「西边地区」更是如此。
「其实,王本人来这里是最好的。」
可惜护堂太忙碌,没办法要求他这么做。
所以,清秋院惠那和万里谷佑理才会来到京都。
她们是首席媛巫女和弒神者的伴侣。这两人在京都地区,对「西日本」咒术界彰显其存在感的话,反感自然会减弱不少。
二人是基于这样的判断,才在升上大学时转往京都的。
不到一年,这个目标就逐渐成功了。
「既然如此,也差不多可以跟王一起去『另一边』了……」
为此,惠那很认真修练。
不只惠那,佑理隐居山林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她想用深山的灵气,锻炼自己的身心──
「嗯?」
站在千年杉木顶端,可以眺望到山脉景色。
可是,惠那发现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次隐居山林差不多半个月了,附近的地理她都很熟悉,山中似乎混入了某种她很怀念的事物……。
那不是凭视力或直觉发现的。
而是她跟神刀•天丛云的羁绊告诉她的。
「王来了!」
惠那灵活跑下千年杉,在山中奔走。
她寻找神刀熟悉的气息,不断奔走。终于在险峻的山道上,找到亟欲相见的人物了。
「我还在想是什么跑来,原来是你啊。」
「惠那等你好久了!」
惠那含泪抱住护堂。
不过她冲得太猛,不小心压倒护堂,惠那压在倒地的护堂身上。
二人紧密靠在一起,视线热情交错──
「惠那……」
「惠那好想见你喔,王……啊、还不行!」
惠那正想用亲吻回应爱人的呼唤,但她忽然回过神来。
「佑理就在附近──惠那不能偷跑。」
「是吗?」
「嗯、嗯,还是去佑理在的地方吧……」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想要两人独处的吗?」
「咦?是这样吗?」
「好像是吧,但那是别人的看法。我也想尽快见到佑理,她在哪里呢?」
二人回到隐居用的木造小屋。
那是佑理和惠那住的地方。没有自来水、瓦斯、电力可用,水要从溪流取用,连生个火都得用火柴,生活可谓十分不便。
可是,深山之气能够清净媛巫女的身心。
这才是她们一起隐居深山的用意。佑理也穿著巫女服,那是修行的一环,她身上也同样套著千早。
今天的晚餐是山菜菇类锅,还有味噌杂煮。
晚饭准备好后,佑理说。
「惠那还没回来啊?」
跟她一起生活的是清秋院惠那。
惠那总是在清晨之前出门,并在傍晚回来。但今天惠那很晚回家,佑理担心她是不是遇上了危险。
「嗯?」
小屋的角落多了一个信封。
生性严谨的佑理不会丢著信封不管,至于性格豪爽的同居人就不一定了,但在惠那出门以后,佑理有打扫过房子。
换言之,这是投函魔术送来的──。
「那信封……是馨小姐?」
那是一个罕见的淡橘色信封。
沙耶宫馨在寄送私信时,都会用这种信封。
不晓得是什么消息?佑理正要去捡起信封时,小屋的门打开了。她回头一看,原以为是清秋院惠那回来了──
「!?」
佑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不该出现的青年,竟然来了。
「好久不见了,佑理。」
「呵呵呵呵,王从上海搭机飞到关西机场,连忙赶来这里呢!」
清秋院惠那在他身后微笑。
佑理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于是她说了一件无关的事情。
「啊、那个,你来得正好。我晚饭刚准备好──惠、惠那也请等一下,我马上……」
「比起吃饭,我更想做这件事。」
「咦……」
「佑理。」
佑理被护堂抱在怀里,而回过神来,巫女服也全被脱光,跟他一起躺在床上。
同样全裸的惠那也在一起,二人一左一右共享心爱的青年。
「终于可以跟王这样了……好开心──」
「惠那说,不跟你一起就不行呢。」
「惠那真是的……」
二人接受他的亲吻和爱抚,陶醉地发出呻吟。她们雪白的身体,还有软玉温香的肌肤紧紧缠著护堂──。
不只如此。
「啊、佑理不行啦──!」
惠那开口恳求,佑理依旧亲吻她的背部。
在佑理的爱抚之下,太刀媛巫女发出了短促的娇喘。这种时候还拼命忍耐,惠那实在太可爱了,佑理微微一笑。
「不要乱动喔,惠那。」
「你、你唷。嗯──嗯嗯嗯!」
她们是青梅竹马和好朋友,认识很长一段时间了。
所以,当佑理跟清秋院惠那一起服侍心爱的青年时,也不介意跟她有肌肤之亲。平时性格积极的青梅竹马表现得柔弱又欢愉,佑理还会跟护堂一起爱抚她。
「既然要这样──王,帮帮我。」
「好。」
「啊、惠那不行……嗯嗯嗯嗯!」
惠那勉力起身,绕到佑理的右边,亲吻她的耳朵和脖子。护堂则绕到左边,做出一样的事情──
太阳下山,天色已然入夜。
寒气透入简陋的小屋中。
光靠地炉火光不足以取暖,但三人的情事可谓热情无比。
他们一起度过了温热的时光,丝毫不觉得冷──。
7
夜晚来临。
也是不祥的幽界访客活跃的时段。
「叔父家今晚没人是吧?」
「是的,我请静花学姊打电话,让草剃家的阿姨暂住外面。」
「那好,可以放手一战了。」
有万里谷光的保证,陆鹰化颔首说道。
旁边还有第三人。
「哈哈哈哈,我们三人还是头一次共同作战呢──真新鲜。」
「馨小姐很少亲赴现场嘛。」
「负责人就是这样啦。只是这次敌人是鬼魅魍魉和幽鬼恶神,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沙耶宫馨向小光挤眉弄眼。
夜晚十点过后的根津三丁目──。一行人在小巷之中。
由于有被旁人目击的风险,三人都穿著平时的衣物。小光穿的是城楠学院的制服,馨则穿著男性的上衣外套,一保「男装美女」的英姿。
今晚,馨是以媛巫女的身份前来助阵,她笑著说。
「这也算是某种缘份吧。我就稍微尽点力,出出风头吧。」
「甘粕先生很开心呢。」
「那个人,平常都被沙耶宫大哥猛操嘛。」
「对了,陆哥哥。你跟馨小姐相处很自然呢,她也是女生啊?」
「这家伙跟男人没两样吧?」
「身为一个妙龄少女,你说这话我真不知该生气还是难过。我好歹,也是有一两个纯情少女心的──」
「吵死了,别睁眼说瞎话!」
鹰化大骂开玩笑的馨,小光被逗笑了。
他们只是表面上没紧张感,虽然三人年纪尚轻,却是拥有超常经验的高手。
在埋伏或待机时太紧张,反而会浪费体力。
暂时放松,才能在必要时发挥力量。
最重要的是,三人都没有掉以轻心。他们说话的音量不大,两位媛巫女也集中心神,仔细搜索邪恶的气息。
陆鹰化的内功造诣精深,听力比谁都敏锐。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马上就听得到。而且今晚,武林新秀难得拿出了他们家族秘藏的武器。
「你准备了那样东西是吗?」
「是啊,你们看。」
陆鹰化从口袋拿出摺叠的武器,双手将武器摊开,是一条「金属制的鞭子」。
长一百一十公分左右,细致的金属棒用铁环串起来。
前端还有类似枪头的「兵刃」。
拿在手上挥舞,能像坚韧的鞭子一样发挥打击或斩击效果。况且,随手一摺又能藏到手掌里面。
这是中国兵器,称为九节鞭。
馨很感佩地说。
「过去魔王内战时,你就是用这个对付艾莉卡的吗?」
「是具有驱邪效力的《雷法鞭》。可以斩鬼破邪,清除任何咒术或法术。」
构成九节鞭的金属棒,全都跟黑曜石一样漆黑。
锐利的枪头下方,还刻了「百邪斩断、万精驱逐」这八个字。
《雷法鞭》正是香港陆家的秘宝。
以前鹰化曾用这项武器,消除艾莉卡•布兰德里的魔术。事实上,这原本是拿来对付妖魔鬼怪的。
「讲到雷法鞭我想起来了,你们联络到艾莉卡大姊了吗?」
「很遗憾,京都的佑理和惠那也联络不到,不晓得她们发生什么事了。」
「反正,留在东京的我们本来就该处理这件事,不必每件事都跟姊姊她们确认也没关系吧──」
小光话才说到一半,马上恢复严肃的表情。
「馨小姐。」
「嗯,似乎来了。」
「我也感应到了,有种背脊发寒的感觉……害我想起以前被师父丢进幽鬼巢穴的经历,妈的。」
夜晚的空气,夹杂了不祥的气息。
一般人无法感应或辨识,无声的怪物接近草剃家了。
不过──三人并不慌张。
万里谷光擅长祸袚灵力,沙耶宫馨则是首席媛巫女之一,有最高水准的灵力和咒术。陆鹰化连斩妖除魔的法具都带来了。
照理说,怨灵没有击破这三人的实力。
他们已经从对方的妖气,察觉出这一点了。
半小时后,虽然事实获得印证──
「呃呃、我问个问题可好?」
「没问题喔,草剃静花小姐。只是从个人资讯的观点来看,麻烦请别问我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自称甘粕的人物,笑盈盈地回应静花。
这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穿著一身皱巴巴的西装。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不像是一个正经人物。
(总觉得,很像便衣刑警之类的人呢……)
这是静花的想法。
此地是港区虎门,也是学妹小光偶尔会来打工的神社。只是,社内神殿、腹地、社务所连一个神职人员都没有。
在铺著砂砾的神社境内──
只有草剃静花和甘粕青年而已。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等妖怪被击退以后就可以了。」
「小光和神社的人,跑哪里去了……?」
「为防万一,都事先避难了。」
「什么万一啊?」
「就是那个恶神察觉目标的气息,来到你的面前。」
「我被恶神盯上了!?」
「应该说,是以前封印恶神的石版被盯上了。过去保管过石版的草剃家,也有安排我们的成员,目前正在处理中。只是对方可能会追踪家人的气息,找上你或你的母亲。」
「是喔。」
甘粕以一种愉快的语气,说出他的推测。
或许他的个性很喜欢教别人东西吧。几个小时前,静花在神社等候之时,他来到静花面前说。
『你好,我是斩妖除魔的专家,我来保护你了。』
不但如此。
『神社已经全权交给我处理了,我是从神社厅过来的。』
他的说法,给人一种很难拒绝的印象。
这位青年从一开始就显得出奇开心,静花又一次问道。
「我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啊?」
「为防万一,连我都派来了──可能性应该不足一成吧。今晚,在你家处理恶神的团队也是全日本最强。只不过,有一点我很在意,连璐克蕾琪雅•佐拉都得用上石版……」
「?」
「该怎么说呢,那块石版是非常有来头的东西。除非对方很厉害,或者特别顽强,不然应该是用不到的。搞不好敌人有可能穿越那三人的包围吧──」
就在甘粕青年滔滔不绝地说著莫名其妙的解释时。
静花感受到一股寒意。
彷佛身体内部冻结了一样,完全不像十二月的东京该有的冷度,她还以为自己来到冬天的雪山。
甘粕也吓了一跳,他凝视著境内的一个地方。
静花也愕然了。那里──有一团不定形的雾气,像混浊的空气一样蠢蠢欲动!
「那、那是什么?」
「不足一成的可能性应验了……。恶神认定石版被带走,所以追到这里来,对方发现草剃家人的气息了──」
「那、那果然是幽灵吗!?」
「是比幽灵更高等的存在,请退后。」
甘粕青年丢出纸束。
上面写著汉字和复杂的图样,之后甘粕右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急急如律令──。咒符,听闻我命速速急行。」
纸束突然烧起蓝色火焰,贴向「不定形的雾气」,阻止幽灵般的物体蠕动,静花大叫。
「我在阴阳师的电影里看过这个!」
「那就不需要我说明了。可是,我并没有安倍晴明那样的神通力,也不晓得能支撑多久──呜啊!?」
「咦咦!?」
本来贴在「不定形雾气」上的燃烧咒符。
这突然飞向甘粕,贴在他的西装上面。蓝色火焰转眼变黑,甘粕青年倒在地上抽搐。
「甘粕先生!?」
甘粕没反应,想来是晕倒了,静花不知如何是好。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混浊的气团包围,身上不只有被寒气侵袭的感觉。
(……呼吸困难──?)
静花感到空气稀薄,几乎要失去意识。
她跪倒在地,被地上的碎石子扎得隐隐生疼,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我会死掉吗……?)
她活了十八年,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恐惧。
不定形的雾气,散发出恶意与憎恨,充满著对世间万物的愤恨与诅咒,静花理解对方是这样的存在。
这家伙完全没把静花当一回事。
所以,祂大概会像摘花一样轻易杀死静花──。静花无法接受这件事,她怀著恐惧放声大叫。
「快救我,哥哥!草剃护堂!」
静花危急时想了起来──
两年前,哥哥草剃护堂在前往米兰留学之前曾说。
『日后,如果你碰上生命危险,就死马当活马医试著呼喊我的名字吧,我也许会赶去救你的。』
当时,静花只骂他不要胡说八道。
现在,她却忍不住照做。
她也知道这么做很蠢,但哥哥也不会知道妹妹做过这种事了,无所谓……。
就在她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间。
一阵强风吹过。
「……你没事吧,静花?」
静花听到哥哥的声音。没有错,确实是草剃护堂的声音。
「哥哥!?」
「唷、你看起来挺有精神──好像不是呢。」
静花被抱在哥哥的左臂之中。
哥哥右手用力一挥,静花不认为这样的动作有用──没想到不定形的雾气竟然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静花的意识瞬间恢复清晰。
刚才感受到的强风仍在吹拂,似乎还带来了新鲜空气,吹起来有种舒服的感觉。
难不成怨灵(恶神?)也被风吹跑了──。
静花思考著非现实的推论,抬头仰望哥哥的脸庞。
「……你长高了?」
「一点点,才两三公分而已。」
「我都没长高。」
「是啊,你跟初中的时候完全没变呢。」
「你应该说我变成熟了才对啊!就算是明显的客套话也好!」
「哈哈哈,这样啊。」
草剃护堂开怀一笑,放开了静花。
他前去帮助倒地不起的甘粕。甘粕没有昏睡,一脸无力地笑了。
「居然会这样见面,真令人意外。」
「好久不见了,身体还行吗?」
「是、没问题。唉呀、好久没见识到草剃剑的神效了。」
护堂协助甘粕起身,甘粕青年苦笑。
静花心想,原来他们互相认识。还有,甘粕青年刚才说草剃啥的来著?静花很疑惑,甘粕笑著对她说。
「别名又叫天丛云剑,有一把神剑偶然跟草剃一族同名呢。当然,这不重要啦。」
甘粕青年瞄了护堂一眼,之后又说。
「是小光小姐联络你的吧?我说得对吗?」
「嗯,差不多是那样。难得有这机会,我也想去见见她,顺便也去看一下馨小姐和鹰化那家伙。」
两个男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言谈似乎也都套好了。
不过,护堂走近狐疑的静花身边说──。
「不过,今天我还是先回老家吧,毕竟我也蛮担心她的。」
「我、我才没有什么好让哥哥担心的──!」
「真的吗?但我就是会在意嘛,你也老实撒娇没关系啦。今天一起回去吧,家里的其他人呢?」
「爷爷跟妈妈今天都不在……」
「只有我们啊。那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我没吃晚餐就飞来了,肚子很饿呢。」
静花开始走在自言自语的哥哥身旁。
哥哥不只身高变高,侧脸看上去也变成熟了,也许在海外吃了不少苦吧。
静花轻叹一口气。
她决定遗忘那些不可解的事。
为了自己好,选择遗忘各种心事──。这是草剃护堂的特技,可其实妹妹也十分擅长。
「哥哥,你会在日本逗留多久?既然要回来,干嘛不先联络啊,我得先空出时间来才行啊。」
「你啊,我在日本的这段时间,你都要黏著我吗?」
「不行喔?有什么关系嘛,我等你回来等了很久耶──。偶尔陪我一下又不打紧。」
「咦?你一直在等我喔?」
「嗯。」
面对诸多麻烦之后,静花很老实地承认了。
哥哥•草剃护堂难得表现出──颇为愧疚的表情。
「是喔……。那,要稍微补偿你才行。」
「不只我喔。小光和陆鹰化也都在等你回来,你也得顾虑他们啊。」
「知道了。」
「我有很多话想说,不过暂时先搁下吧。先去找个地方吃饭,吃完赶快回家。」
「嗯嗯。」
哥哥与妹妹──事隔多年一起回家。
静花一直等著哥哥回来,总算如愿以偿,她笑著对哥哥说。
「欢迎你回来,哥哥。」
草剃护堂的故事到此落幕。
他的崭新冒险,以及东方军神跟他再会的誓言,总有一天或许会再提到的──
现在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