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他的猫和夹在书里的十四行诗

樱桃SISI

(这是最后一个故事了,也是小切第一次录入长篇的最后一个故事,是我唯一一个先看了再录入的也是最喜欢的一个故事了。夏目、猫先生你们保重了,外婆也是。 )

“老师,你还记得铃子外婆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喵喵,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是个奇怪的女人!”

“那她养过猫吗?”

……

“老师?”

“喵呜,那蝴蝶真好看啊,喵呜,我要去捕小鸟!”

夏目眼睁睁地看着猫先生拖着愚蠢笨拙的身子,用着完全不符合比例的速度冲到了前面的草地,和蝴蝶玩耍起来。不时还发出那种撒娇的喵喵声音。

“如果被猫先生知道了用‘撒娇’来形容它,肯定会生气得发狂吧!”

被自己带点邪恶的想法(哪点邪恶了)给逗笑了,少年整个放松起来。

躺在草地上,看着一片片的云从光秃秃的樱花树中间移过去,冬天只要有阳光,就好暖得让人想睡觉。夏目开始还能看着猫先生在不远处和蝴蝶开心地玩耍,可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困得打架了。

迷蒙中。夏目仿佛闻到了樱花那种淡然的香味。他坐起来看,周围场景没变,但奇特的是那些本来还是无一物的樱花树,已经长满了淡粉色的花骨朵。

这是做梦吗

“你真胆小,哈哈。”

“喂,你不害怕吗?”

是少女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夏目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背影,站在樱花树下,彼时的季节是含苞欲放,好似要将整个樱花树枝压得弯下来。

“喂,你不害怕吗?”

少女低下头,有点胆怯,有点期待的语气,不敢直视她对面的那个人。

是的,樱花树的那边还有一个人,细长的身影,柔软的头发在阳光下耀眼的闪光,他折下一支花苞,递给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夏目就是能够肯定的知道,那个人一定笑得很温柔。

他的脚下匍匐着一只猫。

突然间那只猫站立起来,跑到夏目的面前,定定的看着他,嘴里叼着一张类似于书签的东西。

“是给我看的吗?”

夏目蹲下来,那只猫把书签放下,就幽幽然地又跑回去了。抬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一首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那时候如果夏天尚未经提炼,

让它凝成香露锁在玻璃瓶里。

多么美的句子,就算怎么念都回味无穷的句子。

却又那么孤独,朗读完之后那种无论如何都会散不去的孤独。

这是谁的呢?

夏目左右顾盼,却再也不见刚才的少年少女。

只能看见一串串猫儿的梅花脚印伸入无边的尽头。

“喂喂,夏目,醒醒,别睡了。再睡会会感冒的哦~”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猫先生那张愚蠢的脸。感觉有点冷,原来已经傍晚了,黄昏的太阳恋恋不舍地照耀大地,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喂,夏目,你怎么哭了?”

“哪有?”

夏目一抹,满手的濡湿。

猫先生用前爪挠了挠眼睛,然后用舌头舔舔掌心,它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刚才是做了什么梦吧?”

夏目没有回答,低下头,额发浅浅地落下来,遮住了读不懂的心思。

是什么梦呢?

夕阳下的城镇,开始多出了了诸味生活的气息。

从第三个转角看过去,谁家的猫躺在路边打着呵欠。眯着眼神,喵一声,翘起尾巴就优雅地迈步离去。

不远处飘过来七十屋馒头的香味。有学生拿着纸袋,戴着耳机边走边吃。还有妇人呼唤顽儿回家的悠长声音。混着空中隐隐约约的咖喱香,整派平淡而又温馨的场景。

这些在夏目志贵的眼中,一幕一幕地晃过去,明明那么真实,却又无法融入其中。

就像是那么那么熟悉的光阴,总是无法轻易逾越过去。被困在了过去的某个地方。

他的猫,她的猫。

夹在书里的十四行诗。

夏目的手里还握着那张从梦里来的书签。

莫名的熟悉感铺天盖地,翻腾蹈海地覆盖所有神经。

原来是这样啊,竟然是这样啊。

时间茫茫,何处能逢故人?

他的猫

“嗯嗯,嗯嗯,这应该是铃子的笔迹。”

猫先生围着书签打了几个转转,有用爪子揉揉眼睛,用鼻子嗅嗅味道,最后往夏目肩膀上一跳,趴着定义道。

“‘只有铃子喜欢在这种弯钩的地方往里一折,切,这是奇怪的习惯。”

夏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馒头,递给猫先生。

“呜呜,真好吃啊,还是七十屋的馒头最正点。”

猫先生满足地捧着,吃得满嘴都是面渣。

“不过,夏目,你是怎么找出这张书签的?”

这要怎么说呢?如果如实告知是从梦里得到的,应该是会被猫先生那张愚蠢的脸嘲笑吧,嗯,这可不太好啊。夏目为难地蹙着眉头,直愣愣地看着猫先生。

猫先生被盯得毛骨悚然,全身竖起的毛抖了抖,然后说:

“切,不说算了,我去喝酒了,今天牛头他们说弄了一瓶好酒呢!我走了哟,走了走了,心~~~”

说着,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喂喂,老师,你怎么又出去了啊!”

夏目把头探出窗子,只看见一串串梅花脚印,就像下午梦见的那样。

晚上,夏目对着灯光将书签举着,看过来看过去,想看出一些究竟来。可除开书签上面的一些十四行诗和点点淡雅的图案,就再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时间久了,就又开始泛起困来。

朦胧中,又到了下午看到的那个场景。这时候的樱花已经全面盛开,粉红的花朵绽放在褐色的枝头,茂密而肆无忌惮地把大树所有的枝条都压住,争先恐后地要垂到地面上来。

夏目走了过去,樱花依次散开,吹雪似地飘落到地面,遍地淡粉。有少年和少女的声音传过来。夏目仔细一听,辨认出这就是下午见过的她们。

他想,那个少女,就是铃子外婆吧!

少女时代的铃子外婆真是活泼,总是不停地动来动去,那个少年明明在安静地看书,她非要爬到他头顶的樱花树上去,把花瓣弄得满书都是,这样的调皮让夏目都不由汗颜。

他心里默默地替铃子外婆向那位少年道歉。

还有那只猫,安静的蜷在少年脚边,偶尔睁开眼好像看见自己,但又安然地闭上了眼,继续自己的美梦。

夏目认为,这要是梦,也真是一个奇怪的梦啊!

“喂,你真的决定了吗?”

时间好似突飞猛进,转眼间,少年少女好像长大了一些,铃子外婆难得地盘起了头发,穿上了淡紫色花样的浴衣,还提着金鱼灯笼,整个人都娇媚了起来。

夏目吓了一大跳,这这这,这是铃子外婆吗?

她身边的少年依旧是温柔地笑看女生,他握着少女的手,说:

“早就告诉你我的决定了啊,不论遇见什么,我都不会害怕的,一直都会陪着的。”

是去参加夏日祭的吧,两个人。夏目首次见到了微微红脸的铃子外婆,觉得真不可思议啊。

还想参跟着他们一起的,可以下子就消失不见了,眼前的景色消失了,变成了大片大片的迷雾。

醒来之后夏目确信,他看见的,无疑是铃子外婆的回忆。那么,他会是谁?

是从来没有提及过的外公吗?

做这场梦的缘由难道是这张书签?他看了看在昏黄灯光下静静躺着的书签,抿了抿嘴唇。

“夏目,夏目啊,我回来啦。”

打着酒嗝,猫先生一路高歌地爬进了夏目的房间。

“哟,还在看这张书签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这是铃子送给你外公的礼物啊!”

猫先生的嘴里散发出阵阵酒气,东倒西歪地扑向夏目。

夏目点点头,说道:

“我刚才又做梦了,老师,我好像梦见了铃子外婆和外公啊……”

猫先生突然大叫起来:

“什么,你做梦梦见铃子了?”

然后夏目一拳挥了过去。

“白痴,别叫这么大声,会吵醒家人的!”

“不过,真看不出铃子外婆会喜欢人类啊!”

夏目感叹着,不想却被猫先生死命地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傻瓜,铃子没嫁给人类,怎么会有你啊!”

砰!又是一拳,猫先生的脑袋上已经有五颗星星环绕,四只小鸟飞舞了。

“哼,老师才是笨蛋呢!”

夏目难得地红了脸,反驳道。

是不是每个生物都有着一段无法提及、无法触及、无法企及的爱恋?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物。

它深入皮肤每一寸细微的毛孔,在身体任何有温度的地方生根、发芽、长成枝叶,侵占五脏六腑和骨髓,遮蔽所有流动的情感,然后随后时间腐烂。最后灰尘浸在血液里,让人绝望顺着血管再游走在身体的每一处?

闭上眼睛,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就大亮了起来。不断地有人说“这又是新的一天,所以这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但是,新的开始以后呢?谁能保证那辆生活的列车一定不会回到原有的轨道上面?它承载了所有的过往,又怎能轻易地卸下而轻装向前?

不断地诘问自己,最后得出的答案——

孤独了那么久的人,早已经不习惯爱与被爱。

一直以为,铃子外婆和自己是一样的认知。

所以怎么可以想象,如同一个正常的人恋爱,结婚,生子。平凡地过完这一生?

“老师,你还记得那个露神吗?”

夏目躺在榻榻米上,塔子婶婶细心铺上的被褥上面有白天阳光抚摸过的味道,还有着棉花糖一样柔软的触感,最适合这种清冷的冬夜。

而此刻,窗外的夜空,黑色从院子的树梢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远处,月亮孤独地悬挂在遥远的一角,周围看不到什么星星。

猫先生打了呵欠,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头。

“你干嘛突然提起那个家伙?”

突然,它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噗哈哈哈,夏目最开始知道它的名字时,还以为那是神灵,当时吃惊的样子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哦哈哈哈哈哈。”

这只肥招财猫在地上打起滚来,雪白的身子就像一个有点跑气的皮球在颠簸着,样子比起它自己的笑点更为搞笑。

夏目翻了一个身,被子里的暖气溢了出去,随之进来的是阵阵冷风。小镇的夜晚格外宁静,好像又冷了一些,静静听,仿佛下起了学。

“其实啊,我就想知道它幸不幸福?跟着一个死去的人类而消失,这样值不值得呢?”

夏目把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整个覆在了眼睛上,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光明的颜色。

“人类啊,就是多了太多的感情,于是就开始麻烦了起来。”

猫先生停止了大笑的愚笨动作,趴在一旁懒洋洋地说:

“于是和人类牵扯上的妖怪,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是这样吗?”

闷闷的,低沉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地方。带着些许的不确定和淡淡的歉疚传了过来。

“那铃子外婆也是这么想的吗?她真的那么讨厌人类啊?”

猫先生滚来滚去,好玩一样地扯扯被角。

“铃子从前是很讨厌人类的,因为她和你一样,从小就被欺负啊,可是……”

“可是什么?”

“她遇见了想要遇见的人,就是你的外公,一个老好人。哎呀呀,那是个比铃子可爱多了的少年啊!”

第一次听见外公的事情,看不见妖怪,可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喜欢上铃子外婆呢?

是真的下起了夜雪,一点一点,,把小镇的地面铺满,然后延续到了周遭的村庄、湖泊和森林。街上有一些怪异的声音,是踩着雪发出的咔咔声响。

“真冷啊!”

“是啊哎呀,你这个家伙,快点把人给我,长了一身的毛肯定不怕冷的!”

“你说什么?”

“喂喂,别打架了,惊动人类就不好啦!”

“算了,便宜你这个混蛋了!”

妖怪吧?经过的妖怪们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又远去,他们的故乡大多在深山老林。有些年长经验丰富的妖怪曾经和人类打过交道,最后还是回到了那片人迹稀少的森林,斑说过——减轻了与人类的羁绊,回到自己的家,对于他们来说,也应该能够轻松一些吧。

在妖怪的世界里遵循着规则生活得像模像样,这还是最适合妖怪的生活方式。

终究啊,是人类太过于自大了。

“夏目啊,快点把被子盖好啊,一点热气都没了!”

猫先生抱怨着,钻进被子里,靠着夏目的胸,打起了细微的呼噜。

夏目笑笑,把被子拉上一点,然后摸摸猫先生的头。

“别像摸猫一样摸我!”

那只明明是只招财猫的爪子把夏目的手拨到一边,然后又进入了酒池肉林的梦乡。

“老师,你呢?为什么你一直待在这个人类的世界里呢?是因为有着什么,一直羁绊着你吗?”

“嗯嗯,夏目,你说什么?”

猫先生抬起已经迷蒙的眼睛,用爪子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没什么。”

屋顶上落下了一小团雪,砸在窗户上,碰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冬夜格外响亮。

百鬼夜行的时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会不会也能够想起一些过往而心神荡漾呢?几百几千年前,人类纯真的笑脸以及妖怪们单纯的报答。或者还有,在冷月如霜的日子里,许下的某些誓约。

“晚安,好好睡吧。”

夏目把手搭在了猫先生的身上,感受着毛类动物特有的温度,也迷糊了起来。(嗯,这就是猫的可爱啊 睡觉的猫啊)

他想着,真温暖啊!

千秋成风,千冬化雪;万春融花,百夏结果。

春天有春天的记忆,夏天有夏天的故事,秋天有秋天的童话,冬天有冬天的剧目。真庆幸,这是个四季分明的国家。

所以,铃子外婆,你对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牵挂呢?

夏目睡着后,就坠入了长长的,深深的梦境。少年和铃子的影像还逐渐清晰,逐渐明朗,片段串成完整的记忆,放映在黑白的映画上,一行一行地临摹出首首动听的十四行诗。

那是,夹在书里被人遗忘的,久远的过去。

夹在书里的十四行诗

夏目铃子就算再蛮狠捣蛋,或者凶残残地和人类或者是和妖怪打架,她也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处在十五六岁的通常所说的花季少女。

所以有一天,脸上还贴着创可贴,随手对着挡在前面龇牙咧嘴的妖怪就是一拳,她晃去了图书馆。(怎么说呢 真是非常有魄力呢)

从没来过图书馆这种地方的铃子,也被里面那种宁静肃穆的气氛微微有点吓到。

借阅室里,所有人都拿着书,丝毫不顾周围的人在干什么,在说什么,只是一心一意地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高高的书柜一直顶到天花板上,书籍整齐地摆放着,散发出油墨特有的清香味道。

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氛围,和着那天从窗外蜿蜒进来的阳光,和风一起在铃子眼前摆设出一个别样的世界。

“真好啊。”

铃子摸摸鼻子,看到蹲坐在窗子下的妖怪也认真地和人类看书的时候,她笑了起来,走过去想要看看那只妖怪看得入迷的书,到底有些什么内容。

“啊啊,你是夏目铃子?”

不幸的是她的名声在妖怪中间早已口口相传,气味已经被大部分妖怪记得牢牢的,那些曾被铃子打败过的妖怪曾经语重心长地对他们告诫过,只要有一个浅长发、细眼睛的少女和你讲话,你最好早点趁机走哇哇哇哇!

于是,这只可怜的妖怪就想法设法赶紧逃走,不过更惨的是被铃子踩住了衣角。它被狠狠的瞪了一眼,少女将食指竖在嘴边——嘘,它就乖乖地蹲在旁边不讲话了。

铃子满意地点点头,又悄悄地把头转过去,看旁边的那个人在看些什么。

你的夏天,在你未经提炼之前,熏香一些瓶子;

把你美的财宝,藏在宝库里,趁它还未及消散。

是个少年,低头专心地看着书,眼神温柔而恬静,同这周围的环境,浑然天成又相得益彰的协调。他一边看一边低声地念出那句子,一次一顿,好似在慢慢品味,又像在细细琢磨每一个字的韵意。

语调没有太大起伏,只是慢慢地流泻出点滴温柔。铃子有点呆住了,旁边的妖怪也满脸陶醉地聆听着,这字字珠玑的美丽诗句。

如果再煽情一点的话,可以描述成夏目铃子从未听过有人低声吟出这么美丽的话。句型的骨架犹如夏天的绿叶的脉络,翠绿欲滴的叶片由各式各样的词句拼凑成丰富的情感。而那些悠长的意境啊,庞大的背景啊,通通都是夏日里盛开的云朵,在巨幅的蓝天上缓缓飘过。

排山倒海的色彩,一点点将人淹没在柔和的气息里。

“喂,这个,你念的是什么啊……啊?”

铃子也不由得放低了声音,但觉得特别别扭,于是尾调又故作镇定地往上提了提,最后造就了这个奇怪的问句。(真是傲娇啊)

少年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少女睁大眼睛使劲看他,以为自己不小心念出声打扰到别人了,慌忙站起来,鞠躬道歉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吵到你了吧,抱歉啊。”

铃子看着他,少年的脸上出现了大片红晕,而且一直从耳后根蔓延到了颈部,就像一大片盛开的红花石蒜,觉得好笑极了,不由得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毫不顾忌的爽朗笑声引来周围人阵阵侧目。

少年直起身来,看到其他人责备的眼神,慌忙捂住铃子的嘴,却因为少女肌肤滑嫩的触感,而更加脸红得象火烧云。

铃子就算被捂住了嘴,也笑得要弯下腰来。妖怪在一旁也笑得咧开了嘴,被铃子很凶地剜了一眼,自觉自愿地闭上了嘴巴,可忍不住还是眼角眉梢的笑意弥漫。

少年放下了手,铃子也没有再笑出声来。她继续问道:

“喂,你刚才看的是什么书啊?”

“十四行诗呀,铃子大人你没看过吗?”

妖怪在一旁很快地插嘴,被铃子大力气地一脚踩得眼泪和鼻涕都彪了出来,又只好蹲在一旁,用极委屈的眼神瞧瞧少年,又看看铃子。

“是十四行诗啊。”

少年小声的回答到。铃子瞧见他偷偷地瞥了自己一眼,是那种小狗一样的,眼眶周围有点湿湿的,眼神非常无辜,就像期待主人的表扬和赞许。铃子不由自主地露出鼓励的微笑。

少年一愣,马上露出开怀的笑容。

“你要不要也读读看呢?”

“喂喂,铃子大人,你还看诗啊?”

“你看得懂吗?”

铃子捧着诗集坐在树下,妖怪们一听,夏目铃子竟然开始读诗了。都来看热闹。叽叽喳喳的,围在一圈,用好奇的眼光不断地注视着看书的铃子。

“你们烦死了啊啊啊啊啊,快滚开。要不然,把你们都写到《友人帐》里去!!!”

铃子猛地站起来,冲着那些挤眉弄眼、窃窃私语,哦,不,是当众评论的妖怪们大声吼道。

“呜呜啦啦”“快逃啊!”“铃子大人发飙了,快逃!”

砰砰砰的几声响,本来挤挤嚷嚷的妖怪群一下子就消散得连影都没看见了。铃子扶扶额头,苦笑起来,和妖怪们相处久了,貌似它们也不太害怕她了。

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呢?还是表明自己离人群越来越远。

铃子把这些十四行诗一首一首看下来,风吹起书页的一角,哗啦啦的清脆声音。

你的夏天,在你未经提炼之前,熏香一些瓶子;

把你美的财宝,藏在宝库里,趁它还未及消散。

她把手轻轻地放在这一行上,手指不断的抚摸那些描述出梦幻轮廓的字词。

“真好啊。”

轻轻地感叹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胸中顿时开阔了很多。

“虽然人类很讨厌,不过创造的一些东西还是挺美的。”

铃子伸伸懒腰,大声喊道。声音惊起了藏在树枝里的小麻雀,它们一飞冲天,冲向那树枝重叠成仅剩一线的蓝天。

“嗯,你不是上次在图书馆的那个女孩子吗?”

铃子转过头,看见那个在图书馆偶遇的少年,此刻正好站在不远处跟她打招呼。他还抱着一只猫,慵懒地伸展身体,随便看了她一眼,就继续闭上眼睛打瞌睡的大花斑猫。

“这是你的猫吗?”

后来两个人一起散起步来,铃子好奇地看着少年手里抱着的猫,毛蓬蓬的,又浓密又厚实,好像非常舒服。

“对啊,叫做斑呢。”

少年看着铃子跃跃欲试但又有点害怕的表情,很大方地把猫往铃子面前一递,

“非常非常听话哦,你要不要摸摸看?”

铃子就犹犹豫豫地伸手去接,很奇怪,她不怕妖怪也不怕其他人类骂她、用石头砸她,可一旦接触到温和的事物时,她就莫名奇妙地开始害怕和远离起来。不过这只猫的确又乖,手感又好,铃子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脖颈,它还不怕生、舒服地磨蹭起来。

“嗯,斑挺喜欢你呀,平常它最讨厌陌生人摸它。”

少年略带诧异地说。

“是吗?”

铃子也很开心,一直以来,她从未试着和妖怪以外的东西接近,也从不知道养一只宠物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再怎么坚强,再怎么挺直身板面对困难,夏目铃子,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也挺喜欢任何毛茸茸的东西,看着可爱的事物,心也会柔软起来。

阳光灿烂的冬日里,邂逅的温柔少年,质地暗黄的纸张上漂亮的印刷体,组成的美丽诗句,还有一只猫浅浅地张开眼睛,无所谓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从那山谷里吹过来的风,带着妖怪们细细的声音,将树叶一起微微拂动。铃子的内心涌上一种感动的情怀,细细地包裹住全身。

大花斑猫“喵”了一声,往她怀里一钻,又沉沉睡去。

这个时候的夏目铃子还没有遇见那只大的雪白的皓兽——斑,等到后来,她不断地去挑战斑,而没次斑都不回应她,一人一妖也混得很熟的时候,有一天,铃子突然说起了这个事。自恃傲物的斑认为自己与一只大花斑猫同名是多么掉面子的事情,差点把持不住要和铃子干起架来,最后硬生生地给忍住了。不过从此之后,斑对所有的花斑猫都有一种莫名的敌意。然而啊,世事无常。几十年后,自己所附的身体就是一只愚蠢的花斑招财猫,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相遇就是这么奇妙的事情,基数为一,然后在不期然中成递增数列。铃子从没想过会这么频繁地遇见少年。天气晴朗的时候会遇见少年和猫,下雨自己没带伞的时候会遇见少年撑着伞在前面等着,氤氲了一身湿气,还是始终把伞倒向自己这边;城镇的道路上、树林的溪水旁,转角的面包屋、中心的商业街,不是擦肩而过就是点头微笑致意。甚至和妖怪大干了一架后,无聊地甩着《友人帐》也会一个不小心而把《友人帐》甩到少年身上。(这也太巧了吧)

已经算是熟稔了,所以铃子大大咧咧地跑过去。少年捡起《友人帐》,看到墨绿色的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友人帐”三个大大的汉字,笑着说:

“铃子小姐,这是你的朋友联络簿吗?”

不过他又皱皱眉,随手一翻。

“你朋友的名字还挺奇怪的,我都看不大懂呢?难道这是铃子小姐同朋友设定的某种密码符号?”

铃子一把抢过去。

“嗯嗯,小心点啊,弄坏了你可赔不起哟,别管这么多了,走,我们去吃东西。”

拖过少年的手臂就奔向今天会有限定发售馒头的面包屋。

说谎了呢。

但是不说谎的话,这段好不容易维持系起来的友谊就会毁灭吧。

因为,自己是不祥的人,会给别人带来灾难啊!

明明就是一个人,注定承受这种孤苦和冷漠,注定要远离人群,独自抚慰那鲜血淋淋的伤口。可还是忍不住,向往温暖源不断靠近,飞蛾扑火般的决绝,贪婪地享受不属于自己的光亮。

或许是和少年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连一只妖怪的面都都没见着。

每天读读诗,铃子终于明白了原来十四行诗是最早流行于意大利,大部分是情人之间互传心意的一种文体。还知道了,少年最爱读的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于是她也把那些形式整齐,音韵优美的十四行诗抄在纸上,一笔一画地认真写着,想做一张工整的书签送给少年作为礼物。

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地流逝过去。

几乎就要忘记了,很多纠结于心的事情。

某日傍晚,气温有点高,铃子守在少年每日回家必经的地方,想将那张做了很久的书签送给他。

很远的时候,就看见少年抱着那只猫,慢慢地走过来。

“铃子小姐,今天又见面了,你还好吗?”

铃子始终有点不太习惯少年这么温文有礼的问候方式,耸了耸肩膀。

“姑娘我好得很,别老天天这么问。对了,我要送你一个东西,等一下。”

铃子掏了掏口袋,摸出一张书签来,往少年跟前一递,还是低下来头。

“给你的。”

“这是书签吗?真漂亮,是铃子小姐自己做的吗?”

少年高兴地接过来,语气比平常上扬了一个八度,让铃子抬起头来。

又脸红了,少年弯腰致谢:

“铃子小姐,太感谢了,我很喜欢呀。”

他听到了另一个名字,那是你的;

又在我眼里,看见了两个人的眼泪。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诗呀。”

铃子装作不在乎地挥挥手,心里乐开了花。不知名的情愫缠绕在心头,她想,我知道你最喜欢这句呀。

知道的,全知道的。

突然狂风大作,沙石乱舞起来,遮蔽了铃子的眼睛。

“不好,是妖气!”

铃子心中一阵警觉,可她完全睁不开眼睛,等过一会儿,风停下来之后,少年不见了。

“夏目铃子啊,你是夏目铃子吧!这个人类我带走了,如果你想救他的话,就晚上到学校的天台去,记住,带着《友人帐》。”

声音渐渐远去。

铃子仔细一看,是从前和自己在学校打过一架的大妖怪,挺厉害的,可不曾料到,妖怪也会被权势蒙蔽了眼睛,来威胁人类。

从怀里掏出《友人帐》,铃子第一次把它死命地摔在了地上。

晚上,铃子来到天台,妖怪已经等着她了,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少年。

“夏目铃子,《友人帐》带来了吗?”

铃子拿出《友人帐》,晃了晃。

“你先把那个人类放下来!”

“哈哈哈,你现在没有资格威胁我,先把《友人帐》给我!”

“你先放人!”

铃子的额头冒出阵阵冷汗,她知道,《友人帐》是唯一可以押宝的所在,如果真的把它给了妖怪,少年就绝对救不回来了。

可大妖怪开始不耐烦起来,它飞上了天空。

“夏目铃子,如果你再不给我的话,我就把这个人类从这里摔下去。”它把手一松,只用指甲勾住少年的衣角,身躯在风中摇曳。

“不,你不能这样做,我给你《友人帐》,我给你!”

铃子急得哭了出来。可妖怪笑得阴阳怪气。

“夏目铃子啊,我突然觉得这个比拿到《友人帐》好玩一些啊,原来,人类的生命这么脆弱,这样的距离就能飞身碎骨啊!”

“住手啊!”

玲子大声叫道:

“斑,来帮帮我,帮帮我!”

夹杂着凄厉的哭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这时候,天空闪现出一只巨大的雪白的皓兽,它大嚎一声,地动山摇。

“玲子,我可不记得我的名字写在《友人帐》里,因此我没有义务帮你。”

“斑,求求你,你就帮我一次。帮我救救那个人。我什么都答应你,真的。”

斑久久的看了玲子一眼。

“玲子,是你变了吗?你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会为了一个人这样哀伤。”

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悔恨紧紧的揪住闹内的的每一个神经。

“他、他是无辜的啊,都怪我,都怪……我。”

玲子抓住衣领,哽咽地自责着。

“这样吧,我先帮你这一次,去就那个人类,关于你刚才的承诺,等下再谈吧。”

斑说完,怒吼着冲向那只面目狰狞的大妖怪,大妖怪后退了一步。

“斑,你什么时候成了人类的走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放下那个人,要不然,我就吃了你!”

斑眯起双眼,凌厉的眼神直射向对手,然后突然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冲向前去,向着对手的脆弱处狠击。

“啊啊啊啊啊!”

大妖怪发出惨烈的叫声,原本就剩下衣服悬挂在妖怪指甲上的少年凌空跌落下来,斑一个转身,驮住少年,就往天台飞驰过来。而对方受了重伤,也只能善罢甘休的滚回老家去了。

“斑,谢谢你!你有什么要求?”

玲子把从斑背上滑下来的少年接住,不断的感谢着斑。

叹了一口气,斑回答道:

“玲子,我已经违背了当初不和人类产生交集的愿望,所以我不会再见你了。那么,等你的寿命尽了之后,我要接管你的那本《友人帐》。这样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说完,就摇摇尾巴,腾空离去。

“斑,谢谢,谢谢啊!”

玲子向着天空大声呼唤道,那抹远去的白影在月光下显得跟加皓杰,听到喊话的时候停了停,又想着远处的山林飞去。

从今不再交集,纷纷明明。

玲子刚哭过的脸早已被冬夜的风吹干,眼睛还红肿着,她紧紧握着少年的手,把它放在眼睛上,一点一点感受体温的回升。

只不过从明天开始,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温暖了吧。

他一定会害怕,会像其他人一样,离自己远远的。

可为什么,心这么痛了?就像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流的满腔都是,怎么样都止不住的疼痛。

有火车轧着铁轨轰隆隆风驰而过的声音,城市夜晚的霓虹到处闪耀,摩天大厦有灯不断闪烁,提醒着头顶的飞机注意行驶距离。

是的,距离,注意距离,且勿俞越,那不可填埋的距离。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想从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承受着与生俱来的诅咒。

“咳咳。”

过了很久,少年终于有意识,醒了过来。一张开眼,就能看见玲子那张焦急的脸。

“哎呀哎呀,你可终于醒了。”

面前的少女夸张的拍拍胸脯,舒了一大口气。

“玲子小姐,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年疑惑的问道: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很恐怖的妖怪,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这个世界上,哪来的什么妖怪呀,玲子小姐,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啊。”

少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迷迷糊糊的说道。

“那是妖怪啊,是真的妖怪。”

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少女一只一顿的说道:

“那看到的那就是妖怪,是我带来的妖怪。”

“玲子小姐,你别开玩笑了……”

“我说的是真的,从小,我就能看见妖怪。而且,我一直都在和妖怪打架。”

玲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脚都在发抖,但还是认真的解释,认真的面对这早就要来的一幕。

很久都没有回应。

玲子转身去,风吹起了她长长地头发。不敢再去看少年的神情,恐惧还是鄙视,不屑还是疏远,这些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吧,曾经的好朋友最后都会远离自己一样,可这次,却还是难过得这么彻底。

所有的悲伤都细致入微地深刻骨髓,然后一点点蒸发。在血管随着血液流动走遍全身。

但是,就是不由自主的还想问一句——你真的会害怕我吗?

很久很久,他听到了少年的声音,沉稳而有坚定:

“玲子小姐,夜深风大,我们回家去吧!”

轻轻的眼上天台的门,一下子人就笼罩在黑暗之中,眼前都是漆黑和茫然。

玲子夜视虽然不差,但是当黑暗猛然来袭,完全的包裹她的眼睛,还来不及调节好眼睛的焦距,就收做无措的突然觉得,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个人。这样的时间太多,几乎穷尽一生。

当然,有那源源不断循着她的气息找过来的妖怪,在于他们的大打小闹中,能打发掉大部分漫长而又无聊的时间。那种会有一些剩下的。听着时钟“滴答滴答”响,而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吧。

那是怎样度过的呢?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讲话、一个人生活。

一个人看日出在山间复活、一个人看日落在城市安睡;一个人睁开眼睛迎接清晨的眼光,一个人打开家门观赏黄昏的寂寞。

以为是习惯了,可那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以为。

不是不需要人陪,是想遇见的那个人,还没有来到自己的世界。

忽然又想哭。玲子已经经历过的十几年人生中,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想找个人的肩膀靠一靠,大声地哭出声来。

他用手死死的捂住嘴巴,在黑暗里慢慢的蹲下去。

也许,从今天开始,有药制剂一个人寂寞的生活了。

前面远去的脚步声好像停了下来,那个细细的,带着温情的声音传来:

“玲子小姐,你怎么了?”

玲子有些微微的窘迫,他好不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冷冷的说:

“没事,只是太黑,有点看不清。”

他想站起来,又看不清脚下的楼梯,只好慢慢的摸索到墙壁,小心翼翼地扶着站了起来。没想到还是把握不好重心,一大半身体向前倾倒出去。

这时候,突然一股很奇怪的热源朝自己靠近,她的手背触到了手心的温热,还有五指缠叠的一种坚定。

一瞬间从身体深处涌现上来的奇怪感觉,是在这样湿冷的环境里,在这样浓烈的黑暗中,完全没有被吞没的温暖和安心。

玲子一是时间不知所措,张皇的张大了眼睛,那边的少年还看不清模样,但就是知道他微微的扬起了头,含笑看着自己。他的手指牢牢地把她的手抓在手里。

“这样,即使看不见,也不用担心了。”

是怎样的一种感觉?麻木、震惊、抑郁或欢喜。那一瞬间,连玲子自己都不得而知。只能呆呆的站着,干涩的声音从嗓子溢出,只化为短暂的呼吸声。

你不害怕我吗?你不害怕我会给你带来不祥的灾难吗?

少年看着他,一只一顿缓缓的说道: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孤单了这么久。不过幸好,应该还不太迟。”

“所以,往后的日子,我会一直陪着你。嗯,就算有妖怪来找你麻烦,我也不怕。”

很多年前的时光,就如天上的那些凛冽的湿意毫无预兆地迎面而来。十年前她还是一个胆小害怕,被人欺负的小孩子,看到妖怪会怕得叫妈妈,可从来没有人用温暖的怀抱安抚她,只说一句“孩子,别怕啊”。十年前,她曾经跟在一个看上去就是幸福家庭的男孩子后面,看着他被妈妈牵着,走过暖暖的夕阳时分回家。而她只是悄悄地躲在后面,偷偷地享受那种得不到的安详,祈祷时光停止,那条路没有尽头,

十年前,她开始一个人生活。可没想到,会一个人就这样独自走过十年光景。

从不奢望哪个人会坚定地要走进这样一条晦暗的世界。

然而,他竟然回应了。好似披荆斩棘的王子,策马奔腾而来的解放。

是可以让自己做这样的梦吧!

世界再大也不过是咫尺之间。

从楼中出来。冷气扑面,天空中细微的雨点幻化作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飞扬。

在飞舞飘散的雪花之间,玲子清晰的看见她的眼睛,在灯光下波光潋滟。

如同一场完美的梦境,闭上眼就是她手心传来的温热,睁开眼就是十年的光阴。重重影影的各式各样的脸,人类的和妖怪的,那些记忆中的,杜撰的,幻想的,希望的,跨越十年,全都在现实中和如今最美好的时光重叠起来。

十年的奔波孤苦的光阴,注定以后的人生无尽爱恋。

哦,对了,玲子和少年交叠的双手中间还隔了一张书签的距离。

那张书签上面写了一句诗,少年温热的掌心一直覆盖住了那些句子。

爱的来归,心里感到加倍欢愉;

否则,唤它做冬天,充满忧悒,

使夏至三倍受欢迎,三倍希奇。

冬天啊,就要过去了。

夏目沉睡了整整一天。第二天,清晨叽叽喳喳叫唤的小鸟闹得夏目皱起了眉头,一睁开眼,就看见斑庞大的身躯,蜷着绕在他的榻榻米旁边,尾巴随着睡梦中的呼吸一起一伏,尾尖扫到了自己的脸颊,痒痒麻麻的。他坐起来,靠着那温暖的怀抱,安心的笑了。

“猫先生,起来了啊。“

“嗯嗯,夏目,你醒了啊……”

砰的一声,招财猫的样子重新出现在眼前。

“嗯嗯,夏目你这个笨蛋,你再不醒我就准备把你吃掉了啊!不过就这样吃你太可惜了,你真是笨蛋啊!”

“大笨蛋!!!!!!!!”

猫先生一跃,趴到夏目的肩膀上。

“夏目大笨蛋,快点去问候藤原夫妇啊。估计他们都担心死了。然后要好好吃早饭啊,你要把好吃的全部给我,听到了没!大傻瓜夏目!”

夏目一边听着猫先生的叨叨嘘嘘,一边对着镜子穿好衣服。忽然,看见一张书签从桌子上飘落,熟悉的字体与情节猛然的窜入脑海。

他转过头,对这肩膀上那只张牙舞爪的招财猫说道:

“谢谢你,猫先生。”

“嗯,为什么谢我?”

“因为……”

夏目笑了笑,猫先生看看了他,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应为你答应了玲子外婆的请求,救了外公,才有了很多年以后,我的诞生。”

“所以因为你的守护,我才能这样的成长起来。”

“所以,谢谢你,斑。”

他把书钱夹在了某本书中,尘封过去。

他的猫和夹在书里的十四行诗

有段时间,夏目一直在注意着街上是不是有着大花斑猫的影子,甚至于拿着猫食到处寻觅。可看见过后,又总觉得不像。因为没有那种熟识感。

那些猫看见他,都会自动地走过来。最勇敢的一只,也只是被他手里的食物引诱过来,而谄媚地“喵喵”几声。

后来想想,也许,那只斑早已经生活在了她的周围,就罢了。

很快,春季到来,万物苏醒。

下课后,西村照旧过来拍夏目的肩膀,要他一起回去。

夏目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清理放在桌上的课本,突然手一抖,一本书掉在地上,落出一张漂亮的书签。

北本眼疾手快的抢了过去。

“哈哈,是你小子给谁写的情书吧,我看看,我看看!”

“哟,挺漂亮的嘛!没想到夏目是这么有情调的人,啊哈哈哈!”

“别笑得这么蠢了,有什么可以念念看的?”

西村翻到了书签的后面,清清嗓子朗读了起来:

我怎么能够把你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窗外有风吹了进来,河岸边大片的草地沙沙作响。

清晨的露珠,是她给我的召唤,

夜晚的清风,是它给我的企盼。

已经过去的记忆,在干涸的时间和床上积沙成塔,然户某天一场暴雨,淹没了长久的痕迹。

呼唤你的名字,你就会来到我的身边吗?

还是耳边吹过的风,那是你最温柔的抚慰?

这世界如此广阔,如此辽远。

爱的来归,心里感到加倍欢愉;

否则,唤它做冬天,充满忧悒,

使夏至三倍受欢迎,三倍希奇。

从前有人将这些美好的词句,用笔尖沾了墨水在质地柔和的纸上,认真地上去。

即使有那么些别扭,他也为微微着眉头,小心翼翼地不写错一笔一划。

周围一切都很寂静,就连喜欢捣乱的妖怪也不会前来打扰这难得的静谧。

然后有人温柔的接了过去,轻轻的诵读着这些少女情怀的,美好的心情。

那是后来,夹在书里的十四行诗。

他却听到了另一个名字,那是你的;

他却听到了另一个名字,那是你的;

又在我眼里,看见了两个人的眼泪。

夏目听着,就想笑,嘴角向上微弯幅度的同时,有什么东西从眼眶周围,流落出来,跌在了某个地方上,晕成了一朵微凋的沈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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