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刀!危险!』
啾朵大叫道。
引擎声从侧面袭来。
理刀反射性地抱住莎莎拉的腰,向旁边一跳。
「呀啊!怎么了,或者说是……」
叽咿叽叽叽——体积庞大的黑头车一边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一边滑入理刀等人的前方。
车辆尚未完全停妥,后座便冲出了三名女仆。
医院的入口明明已近在咫尺了……
咬牙切齿的理刀背对莎莎拉,摆出应战的态势。
就算对手有三名,自己也不能输给女人。只要拚死进行抵抗,至少能趁机让莎莎拉一人逃脱吧。
理刀这么心想,然而女仆们的战力超乎他的预期。
才刚察觉有一人逼近,自己的视野就剧烈摇晃起来……原来理刀的腿已经被对方扫倒,双手也遭拧住,手臂在莫名其妙的状态下被扭到背后,整个人也被压倒在地上。
「理刀!」
莎莎拉的悲鸣从头顶上传来。
『你们这些人快放开理刀!』
啾朵的怒气半点也传不到女仆们耳里。
「唷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令人作恶的大笑声在医院大楼的墙壁边回荡着。
理刀勉强抬起头,瞪着笑声的主人——法鲁尔。
法鲁尔驱使迟钝的身体与短腿走下黑头车,肚子的肥肉摇了一下才完全离开车子。
「真受不了骨破那白痴!结果还不是得靠我亲自出马。」
真正出力的应该是女仆们才对吧!理刀勉强按捺住吐槽的冲动,继续用力瞪着法鲁尔不放。
啾朵已经抢先冲上去践踏法鲁尔头顶诡异的金色拖把了,只不过这么做一点效果也没有。
莎莎拉为了靠近法鲁尔也踏出一步,但女仆迅速揪住她的手臂,让她无法再踏出第二步。
三名女仆的分工如下——一人控制理刀,一人控制莎莎拉,另一人则站在法鲁尔的背后,简直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法鲁尔·艾普斯坦!你现在的行为是大逆不道,或者说是谋反。对艾普斯坦公爵家会造成多大的损害,或者说是不利,你难道不明白吗?」
「唷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这个大笨蛋。」
「既、既然你不知悔改,我也有我的处置,或者说是觉悟。」
「喔喔,难道你想用『傀儡师』的能力让我的魔力失控吗?唷呵呵~白费功夫!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我早已让自己跟部下服用封印药了!要吞下那么难吃的药还真辛苦啊!不过接下来你会尝到的苦头将是那种药的百万倍以上!唷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法鲁尔摇晃突出的肚子,不停发出剌耳的笑声。
「艾普斯坦!」
「喂!『傀儡师』,你难道都没发觉自己是王室的包袱吗?你那种恶心的力量惹得大家都讨厌你,不要说你都不知道?难不成你真的是个笨蛋?啊?」
法鲁尔充满嘲讽的这番话让莎莎拉的表情瞬间冻结。
法鲁尔见状,更是乐得摇晃起身体,这种动作彻底显露出他的性格有多么卑劣。
腹部的赘肉抖个不停。
下巴的肥肉也摇摇晃晃。
脸颊上的肉更是像果冻一样起伏着。
光是看一眼就令人想吐。
法鲁尔一边驱使四肢摆动,一边笨拙地随着自己打出来的节拍念着。
「莎莎拉死了,骨破也跟着去死,接下来的剧情就轻松愉快了!嗯、嗯、嗯~~我真是天才!公主在人类世界受袭身亡,嗯~真悲惨啊,不过我很开心!嗯、嗯~~」
法鲁尔似乎想将杀害公主的罪全推到骨破身上。
那家伙大概是觉得莎莎拉死后,只要再封住骨破的口,接着就可以利用公爵家的权势解决了。
虽然想法很肤浅,但卡卡所说的蚜虫应该就是这种人。
理刀试图用力解开女仆的箝制,却完全动弹不得。
一股悔恨涌上他心头。
莎莎拉也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啾朵则气得双肩颤抖。
于是理刀……
既然身体被压在坚硬的地面上动弹不得……便只剩下……唯一的选择了。
「喂,秃头!你这家伙该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就没什么用的少爷吧?」
理刀的这番话让法鲁尔瞬间停止丑陋的舞蹈,奸笑也霎时从他脸上消失。这种反应正是理刀想要的。
「你这家伙应该很不擅长运动吧?是不是每天都待在房间里打滚,所以才会长出那种肚子。」
「你说啥——!」
法鲁尔的脸涨红到可笑的地步。
「至于你的头发……」
「闭嘴闭嘴闭嘴!你、你、你这臭小子!臭小子!臭小子!竟、竟然敢侮辱我!」
法鲁尔挥舞着饲料鸡般的手臂,气呼呼地从短腿用力践踏地面,头顶上的金发则完全歪掉了。
浑身动弹不得的理刀唯一的选择就是挑衅对手。
法鲁尔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理刀钓上钩,真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
肚量狭隘,毫无品德可言,简直无药可救……理刀一边祈祷对方的脑袋也是那么愚蠢,一边要求对方决一胜负。
「你这家伙有胆量跟我单挑吗?如果那些佣人没跟着你,你大概不敢自己一个人出门吧?」
一旁的莎莎拉与啾朵目瞪口呆地聆听理刀的发言。
如果把法鲁尔惹毛了,天晓得对方会对理刀做出什么事。他也许会命令女仆,在除掉莎莎拉之前……这种事应该不难想像吧……不,或许该说这种可能性非常高才对。
太危险了。
不过,理刀并不打算因此闭口,他无法坐视莎莎拉被法鲁尔这家伙伤害。
「你这臭小子!竟然不认识艾普斯坦公爵家的法鲁尔大人?或者说你也是笨蛋?想跟拥有『魔甲骑士』称号的我决胜负?唷呵呵呵呵呵呵呵!放马过来吧,我会让你知道自己有多么渺小。」
法鲁尔打了一下响指。
在他背后待命的女仆很快地返回轿车边,打开行李箱。
理刀不禁倒吸一口气。
「魔甲骑士」?难不成法鲁尔真的很强?对他挑衅也许是一大失策……
理刀的脑海不禁浮现软弱的想法,但现在退缩也太迟了。
他下定决心——
放手一搏吧!
『啾,你、你这家伙!只有自己穿也太卑鄙了吧!竟、竟然用这种装备……』
正如啾朵所言,法鲁尔在女仆的协助下,穿上了类似铠甲的玩意儿。
头、屑、胸、腹、双腿——全身几乎都被散发出金属光芒的护具包裹住。
再仔细一瞧,这套铠甲看不出各部位之间的接缝,也找不出为了固定在身上所需的绳子或皮带,看来确实是一套以魔力驱动的铠甲。
能够恰好符合法鲁尔极差的身材比例,想必是特别订制的吧。
「唷呵呵呵呵呵~这就是让我成为『魔甲骑士』的护具——『羽衣α』!这套魔具可以抵抗『傀儡师』的力量,你们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穿好盔甲的法鲁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跃起,直接对准医院大楼的墙壁挥出锐利的一拳。
咚!沉重的撞击声回荡于听者的耳中,墙上也由现一个拳头大的凹洞。
如果是血肉之躯吃下刚才那一记……
喂喂,别开玩笑了!
理刀的背部滴落讨厌的冷汗。
『太卑鄙了!把那种作弊的玩意脱掉啦!』
啾朵再次踹起法鲁尔的脑袋,不过这回就没有直接穿透了。
『啾,怪了?这护具还做了防灵加工吗?天底下竟然有人胆小到这种地步!』
「艾普斯坦!理刀,或者说是局外人跟这件事无关,所以……」
「闭嘴!那个臭小子哪才侮辱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莎莎拉的声音被法鲁尔的吼叫打断了。
既然下定了决心,理刀继续挑衅:
「喂,秃头,你穿起那套铠甲,该不会是害怕制不住我吧?」
「不准你提到秃头!臭小子,你连『羽衣α』的价值都看不出来吗?」
「谁管那么多啊,秃头。」
「你、你你、你这臭小子!放马过来,我们堂堂正正地决一胜负!喂,把那臭小子放开!你们几个待会儿都不准出手!」
法鲁尔一声令下,女仆便放开了理刀的身体。
理刀缓缓站起身,稍微扭了扭脖子,看都不看女仆一眼。
他的双眼笔直并牢牢地确实掌握住法鲁尔一个人。
他试着转了转右手臂。
肩关节,OK。
接着则换成右手腕。
腕关节,OK。
理刀紧握拳头。
全部准备都OK了。
「快跑,或者说是请快点逃离这里!」
抱歉了。
理刀也完全不看莎莎拉一眼。
自己的拳头已经蓄势待发。
『理刀,你先暂时逃走,去通知我的姊姊们吧。』
「对不起,啾朵,我对于像他那种家伙……」
理刀朝位于法鲁尔头顶的啾朵投以微笑,随即又将视线落在大叔小鬼身上。
虽然不知道羽衣α有什么了不起,但对这种身披名为「权力」的保护衣、沉醉于「暴力」这种廉价麻醉剂中的家伙,理刀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愿认输。
由于不想认输,他才以毅力尽量克制住心中的恐惧,朝对手踏出一步。
自己身上的武器只有拳头而已。
『理刀!』
「理刀!」
理刀没有回应啾朵与莎莎拉的声音,只是笔直地看向前方。
他的双腿丝毫没有颤抖。
双臂也一样。
如今唯一要做的是让精神彻底专注。
「唷呵呵呵呵呵呵!你想怎么打都可以!」
理刀缓缓缩短与对手间的距离,先是一步,然后再踏出一步……就这样步步逼近。
最后,他在法鲁尔的面前停下脚步。
理刀以目光斜睨法鲁甭。
「你这臭小子,竟敢瞧不起我!」
法鲁尔夸张地挥舞着拳头。
但理刀早一步朝法鲁尔的脑袋拍了一掌。
啪。
「炸弹之拳——!」
法鲁尔气得鬼吼鬼叫道。
砰!
法鲁尔的拳头正中理刀胸膛,然而接下来什么事也没发生。理刀的胸口没有像医院大楼的墙壁般穿出一个孔,就连身体都没被打飞。
他身着的「羽衣α」魔力已经因理刀先前的接触而消灭了。
「啊?咦?嗯?」
只见「羽衣α」的零件从法鲁尔身上一块块剥落。大概是因为接缝处也是靠魔力维持的,现在才会无法维持外观吧。
如此一来,法鲁尔臃肿的身躯将无可避免地在理刀面前一表无遗。
「喂,等一下,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法鲁尔四处摸着自己的身体,语调也明显高亢起来。
不必说,理刀根本懒得听对方的发言。
他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在拳头上。
拳骨甚至发出了叽哩叽哩的声响。
已经锁定好……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了!
「反击之拳!」
☆ ☆ ☆
黑媛持续闪躲着由拥有庞大身躯的魔族——骨破所施展出的铁球攻击。
铁球在半空中来回旋转、呼啸,使劲砸向瞄准的场所,并发出锵、碰、咚的巨响。
由于对手在攻击前会摆出大幅度的准备动作,而且会出现明显的肌肉收缩现象,简直像是在提醒黑媛「请闪躲等下的铁球攻击」嘛!
因此,即使这种攻击的破坏力十分危险,想要对付却没那么困难。
加上骨破也没透过虚晃一招的动作或视线引诱自己。
相反地,他还一直被黑媛的假动作所引诱,做出可笑的反应。
只要扔颗小石子,或是随便往其他方向一指,骨破就会出现夸张的动作,黑媛好像在跟某种大型动物玩耍一样。
不过骨破的铁球攻击依然毫不留情。只要一次没闪过,后果铁定比复杂性骨折还严重。
不好好应战的话,自己很有可能遭受致命的伤害。
丝伊特该不会已经被这铁球……
不吉利的想像闪过眼前,黑媛立刻摇头将其抹去,毕竟现在还在战斗中呢!
马路已经被铁球打得千疮百孔,路边的护栏也产生了许多大凹陷,更有数辆轿车不幸被波及。
幸好周围的行人都已经逃跑了,黑媛才能放心地以自身的安危为优先。
她一边闪避,一边在脑中设想数种结束战斗的可能方法。
以拳脚攻击……对骨破的躯体想必行不通吧。
据说格斗技只要双方的体重差距超过三十公斤,就不可能扭转胜负了。
至于黑媛跟骨破的体重差距,怎么看都至少有三位数,在这种情况下想较量蛮力可说是愚不可及。
所谓的「战斗」必须冷静找出对手的弱点,并发挥自身持有的攻击手段效用到最大限度,如此一来才有可能凭自力取胜。
敌人的弱点很明显是「智商低下」,此外还有「攻击招式过于单纯」。
虽说那家伙的反射神经优异……但运用在不好的地方反而会变成缺点,好比说「容易被黑媛的小动作骗到」就是很好的例子。
至于我方的强项,则是可以使「时间暂停」这点。
然而,这又衍生了另一个令黑媛烦恼之处。
她目前手上的粉饼盒并非常用的那个,而是以前拱佐洛拉强送给她的。
这块神奇的粉饼盒能停住周围所有事物的时间,此外也能同时挑选任意对象跳出时间暂停的范围……
如此惊人的力量,要怎么用在打倒骨破这个大个子之上呢?
在理刀跟巴的面前,黑媛自然不愿示弱……不过如果是用拱佐洛拉给的粉饼盒,恐怕机会只有一次……大概能撑三秒钟,最多持续四秒吧……
公寓逃脱那次耗掉太多能量也是原因之一。
拱佐洛拉给的这块粉饼盒所消耗的能量非常惊人,虽说也带来同等强大的威力就是了……
在所见的世界范围内可暂停所有事物的时间,光是听到就令人佩服到忍不住发抖,如果拿来炫耀,其他人大概也只能唉声叹气吧。
为了让自己能彻底运用它,黑媛甚至进行过训练,但至今依旧无法突破五秒的极限。如果是自己平常惯用的那块粉饼,她明明可以暂停十分钟以上的时间啊……
以后一定要更为严格地锻链自己才行。
咚!
黑媛一边往后跳闪过铁球,一边继续观察骨破。
老实说这件事并没有那么轻松。
光是铁球破风的声响窜入耳中,就令黑媛的后颈窜起一阵恶寒。
铁球破坏柏油路面、护栏,以及人行道石板地的噪音,更是让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每一击的沉重分量也差点逼使黑媛双膝发抖。
即便如此,她的唇边依然挂着笑意,心中也仍旧满怀不屈不挠的意志。只要冷静、迅速、边计算边采取行动,绝对不会输给对手——黑媛抱持着如此的自负。
只是她不能保证一定会赢就是了……
锵!碰!咚!的轰隆巨响几乎是在耳边响起的,黑媛只得不停地移动脚步。
铁球在半空中旋转,随时准备朝目标砸去。
骨破的动作非常单纯,只有这一种模式而已,不过他对战斗中的细微动作反应力则与其庞大的身躯完全不相衬,显得非常敏捷,因此,利用一点小动作便能轻易引对手上钩……
先前骨破能追上计程车,代表他拥有令人惊叹的脚程与耐力。然而……从战斗方式看不出他想要活用这两项长处。
尽管拥有过人一等的先天条件,但骨破似乎没学过正式的格斗术。
黑媛对骨破的动作模式与习惯进行整理。
那么,该怎么打倒眼前的这名壮汉呢?
逃跑——这个选项打从一开始就被黑媛舍弃了。如果自己逃了,骨破的下一步将会是去追击理刀他们。
黑媛绝对无法接受那种结果。
所以,一定要在这里打倒他。
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方法?
能彻底让眼前这名壮汉停止追击的手段?
……太难了。
这时黑媛突然想起百香。
既可爱,又令她怜惜的妹妹。
可爱的百香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杏仁巧克力。
杏仁巧克力?
想到这里,黑媛顿时停下移动。
疑惑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她以右手紧握拱佐洛拉送的粉饼盒。
决一胜负吧!
「喔、唔……吃、吃我这招。」
骨破使劲旋转铁球——全身的肌肉也跟着晃动起来——随后朝黑媛扔了出去。
正当巨大铁块印将击碎黑媛脑袋瓜的瞬间……世界暂停了。
同时,只有骨破本人被弹出时间暂停的范围。
……一。
骨破愣愣地望着停在半空中的铁球。
黑媛则摊开双手大叫:
「来吧!」
……二。
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异常艰辛。
拜托,再撑一下!
骨破的反应非常迅速。
三。
他放开连接铁球的锁链,反射性地扑向黑媛。
黑媛拚命维持快要离自己远去的意识,以近乎朝后方倒下的气势向后跳。
骨破的巨大身躯、脸,以及拳头逼向黑媛……
至于时间……又开始动了。
咚隆!
黑媛先前站立的场所变成骨破现在跳进来的位置。
理所当然的,铁球会刚好砸在骨破的脑袋上。
当初掉在可爱的百香额头上的,只是一块小巧的杏仁巧克力。
但今天掉在壮汉宛若岩石的脑袋上的是……
双腿瘫软在马路上的黑媛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只见骨破倒卧在自己的脚尖前数公分之处。
她首先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幸好百香不在这里」。
毕竟她可不想让百香见识这种怵目惊心的画面。
☆ ☆ ☆
还不到一分钟,巴所召唤的死灵们就把袭来的同类们啃食殆尽了。
让为自己打拚的死灵们返回地下后,巴将目光投向生长于停车场角落的银杏树。
「……」
瞪——她紧盯着银杏树不放。
瞪——持续了好一会。
「被发现了吗?」
火红的狮子头发型、紧密贴合姣好身材的白色连身裙、大幅突出的胸部、紧致的腰肢,以及又圆又挺的臀部。
这样的一位女性从银杏树后头走了出来。
巴从一开始就察觉到对方也是一位能力者。因为她可以看见操纵死灵用的绳索。
女性在树荫下笑了,嘴唇散发出刺眼的鲜红,头发也同样是富攻击性的红色。
巴想起从公寓逃出后,理刀所说的话……更正确地说,应该是他为啾朵所转述的话……
将咒术注入宝珠的……是一位留着红色狮子头的女性。
巴稍稍聚焦对准女性的视线。
「初次见面。」
首先来个开场白吧。
红色狮子头的女性也咧开鲜红的嘴笑道:
「我姓酒匂,你呢?」
「美美津。」
「美美津小姐,既然你好像也是个厉害的灵能力者,我就直说了——要不要跟我携手?」
「携手?」
「假设能让你得到前所未见的钜额报酬,如何?」
「我不需要钱。」
「嗯,突然袭击你们是我不对,希望你不要为此生气。不过你仔细想想,只要你有钱,就可以达成许多想做的事,周遭的人也会非常羡慕嫁。虽然有些东西确实是用钱买不到的,但可以买到的已经够多了。」
「我不需要钱。」
巴重复说了一递,同时将目光的锐利程度往上增加了百分之五十。
酒匂露出彷佛在嘲笑对手的笑容——你说你不要钱,别开玩笑了!她的表情像是在如此质疑巴一样。
「真的是可以让你买任何东西的钜款喔?目前的法律无法制裁灵能者,毕竟掌握证据用的搜查法尚未确立,所以你想赚多少都没问题。美美津小姐,假使路上有一笔大钱,你难道不会捡吗?」
「我会捡。」
「就是说嘛!」
「然后送到警察局。」
「不,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酒匂夸张地扭曲嘴唇,脸上彷佛写着「真是无聊的笑话」。
「那你对男人有兴趣吗?我可以介绍大帅哥给你。相形之下,在你周遭的其他男人都会变得跟蚂蚁一样微不足道喔……」
「我没兴趣。」
「对男友守贞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什、什么男友……没有那种人。不过,我认识一位你完全无法想像的优秀男性。」
「就说了嘛~相形之下,那个男人将会变得跟蚂蚁一样……」
「你这么瞧不起蚂蚁,蚂蚁会哭吧?」
「跟你说话怎么这么累啊~~」
等巴回过神,才发觉酒匂手中正握着一颗小水晶球……不知道先前她是藏在哪里?
恐怕这就是她的媒体吧,竟然跟小都恋一模一样……不知为何,巴无法容忍这点……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
巴以右手轻抓着挂在脖子下的项链,那其实是帕玛森塞给她的礼物。不过那条首饰有点……
她转念一想,将意识移往耳环与手环上。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
「钱跟男人我都不需要。」
巴像是鹦鹉般地重复拒绝道。她本来就不想得到与身分不相衬的钜款,酒匂所提的什么大帅哥她也没兴趣认识。
自己已经有许多好伙伴了。
除了黑媛外还有百香,以及啾朵、丝伊特。当然……不能漏掉春日同举。
用钱买不到的东西确实比买得到的东西少,但就是因为少才显得有价值。
有这些好伙伴在,巴才确实认知到这种价值是多么珍贵。
因此,巴绝对无法对这点退让。
寒光闪过酒匂的眼睛,同时她的口中也开始叨念起咒语。
巴并没有等对方先出手的义务。
因此,她也迫不及待地咏唱起咒文:
「言语中的永恒、回忆里的智慧、亲证过的真理,汝等之睿智将由后世所承继。抬起头向幽光祈求吧。步行于智道的钻研者啊,快靠向我的身边。」
巴召唤出两只死灵。
她并不是瞧不起酒匂。只是从刚才的死灵战斗可以得知,对手的能力值并不算多惊人。
假使召唤太多死灵,可能会不小心让对手身受重伤。
要让酒匂无伤而退,最好的方式是破坏那颗理应是媒体的水晶球。为了达成这项目的,只需要两只死灵就够了。巴的判断依据如上。
正当巴要对死灵下指示时——
唔喔罗罗罗罗罗……两只死灵的身躯突然瓦解,化为云雾并被吸入酒匂所拿的水晶球中。
这时,巴用来控制死灵的绳索也被轻易切断了。
原来如此……巴轻轻咬着下唇。
比起操纵死灵,酒匂更擅长捕捉死灵。
酒匂的红唇上再度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好好感谢我的慈悲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美美津小姐,要不要跟我携手……」
「我拒绝。」
巴根本不让对方说完,因为她半点也没有聆听的意愿。
酒匂无奈地耸耸肩。
「我最讨厌像你这种装乖宝宝的女人了。」
「我也不喜欢你那种思考模式。」
「再说下去看看啊,臭小鬼!」
为了对抗酒匂如毒刺般的视线,巴再度咏唱起咒语。
「绝对无(Ain)、绝对全(Ain Soph)、无限光(Ain Soph Aur)……」(注1)
「欢迎欢迎,反正你的死灵最后全部都会被我接收!」
巴继续念出咒文以回应酒匂的嘲笑,手中同时紧握着帕玛森所赠的项链。
「四散碎裂吧汝等之刃,在此重新进入火焰锻造。牙兵们驰骋于幽光之际。席卷荒野的群众啊,将吾之领土彻底覆盖!」
在巴的召唤声中,如小狗般体积的大群蚂蚁自地底下蠢动爬出。
帕玛森所给的首饰似乎无论如何都只能召唤出虫属性的死灵,而且特征都是异常巨大……
幸好黑媛不在这里。假使在非常恐惧虫子的黑媛面前,这条项链就会变得很难派上用场了。
「真是珍贵的灵种啊,我全部收下了!」
虫子果然在接近酒匂后一只只崩解,化为云雾,遭水晶球吸收殆尽。
一只,一只,一只,一只,一只,一只,一只,一只,一只,一只。
但巴依然没有关闭为了召唤而开启的灵孔。
蠢蠢欲动的蚂蚁不断从地表上的孔洞爬出。
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
注1 这段咒语出自拉比犹太教的经典。
「等、等一下!你、你不会召唤太多了吗……」
多到夸张的数量让酒匂不由得狼狈起来,巴则静静地回答她:
「所以我才说不可以瞧不起蚂蚁吧?」
「这、这这、这种玩意儿根本不是蚂蚁吧……」
酒匂的脸色愈发恐惧、绝望起来。
巴则温柔地给她最后一击。
「我要破坏你的水晶球了……抱歉。」
数秒过后……
啪哩!
在一阵乾裂的声响后,酒匂手中的水晶球被拦腰剖成两半。
巨大蚂蚁散发耀眼光芒的黑色外角,已经遍布整个停车场。在如此的光景前,酒匂只有一种选择。
她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唯一能做的……
只有在原地战栗而已。
☆ ☆ ☆
俯瞰倒卧在自己面前的骨破后脑杓,黑媛颤抖着肩膀,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那颗大铁球就滚落于一旁。
真是受不了,刚才简直是随便这家伙怎么破坏嘛。
她再度吐出一口好长的气,接着环顾四周。
附近一带早已狼藉不堪。
跟被怪兽践踏过的惨状差不了多少。百香喜欢的电视卡通中登场的某某怪兽,每次出现都会造成小规模的破坏痕迹,现场就跟那种景象类似吧。
黑媛将目光移向医院。
由于刚才使用过多能力,此刻的她觉得昏昏沉沉的,四肢也感到非常沉重,幸好还能勉强自己走路。
骨破就先扔在这里不管吧。
基本上他的性格并不邪恶,只要好好沟通,说不定算是个善良的家伙,不过现在黑媛也没空担心他了。
或许他会被警察逮捕吧……届时再设法保他出来。既然战斗已经结束,无需对他保持不必要的余恨。
当黑媛考虑完这点后——
她的左脚踝冷不防被粗大的手抓住。
「唔哇!」
猛然爬起身的大块头,就这样直接把黑媛拎到半空中。
「唔,咿,好痛。」
骨破以大手揉着自个儿的脑袋。
这家伙的耐打程度真的是到了让人无言的境界——不过现在黑媛没时间佩服,要是运气不好,被那家伙砸到地上,自己就要变成肉饼了。
「放开我!」
黑媛以依然保持自由的右腿猛力踹对手的下颚,但对方好像没什么感觉。
接着她又鐄定脸部,继续踹着。
「放开我!你这家伙!」
处在被吊挂于半空中的状态下,很难以全身的重量增幅踢腿的攻击力。
「你、你不要乱动。」
趁黑媛死命挣扎时,骨破又箝制住她的右腿。
还能动的只剩下双手而已,不过在无法运用腰力的情况下,挥拳又有什么用……该怎么办?
「劈、劈腿。」
骨破一下子撑开尚在犹豫的黑媛双腿。
「喂、喂,什么劈腿,等一下啦!对女性做这种事也太没礼貌了吧?」
但骨破丝毫不理会黑媛的抗议,依旧缓缓撑开她的双腿。
由于昨晚在理刀的住所过夜之故,黑媛此刻穿的是完全不适合战斗的蓝色短裙……
虽说底下还有一条短裤就是了……
但这种姿势对女性而言依然是莫大的屈辱。
黑媛的愤怒一瞬间到达沸点。
混帐东西!
她试图殴打骨破的腹部,结果对方坚硬的腹肌反而弄痛了她的拳头。
虽说黑媛本来就可以做出一字马的动作,但现在这种情况不是靠柔软度就能了事的。
只要骨破稍微用点力,自己的股关节就会被轻易撕裂。
光是想像那种场景就让黑媛背脊发寒,原本的怒火也被浇熄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在她过去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惊慌失措过。
还想不出解决方法,自己的双腿就几乎被撑成一直线了。
「……唔唔!」
黑媛不禁浑身战栗。
就在这时——
「真是不知羞耻的家伙!」
「唔、唔嘎!」
骨破发出叫声后,束缚住黑媛双腿的力量也消失了。
因地心引力而往下坠的黑媛,立刻做出倒地起身的动作,在坚硬的地面上滚了一圈,随即与骨破拉开距离。
重新站起身的她迅速采取面对骨破的姿势,丝伊特的身影同时也映入了她的眼帘。
丝伊特用那条淡紫色的披肩,从背后包裹住骨破的脸,藉此遮蔽他的视线。
「看来只能好好教训你,让你彻底学会对女士应有的礼仪了!此外,先前的帐还没跟你算清楚呢,觉悟吧!」
丝伊特以左手扯住骨破的辫子,接着连续挥出右拳。
砰!砰!她的攻击明显带着怒意。
她锁定的位置是耳朵后方,因为殴打这个部位能让对手暂时失去平衡感。
只见丝伊特以拳击赛中严禁的猛击颈背方式不停猛力殴打。
「唔,住、住手。」
尽管脸部被披肩缠住,骨破依然以双手抓住丝伊特的身体,用力扔了出去。
「呀啊!」
「丝伊特!」
一辆几乎已经变成残骸的计程车前挡风玻璃就在黑媛身旁,丝伊特狠狠地自背部撞了上去。
不过黑媛并没有跑向丝伊特。
她以蹒跚的双腿蹬着柏油路面,在一次呼吸的时间内拉近与对手的距离。
黑媛感觉胸中似乎有什么爆炸了。
「不准你对我的朋友……」
她瞬间测量好双方的相对位置,并以极度前倾的姿势跃起。
「……做出那种事!」
啪!
利用前空翻与离心力增强的脚踝踢攻击,就这样直接在壮汉的脸部爆发。
「咕……」
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口气后,骨破便发出地鸣般的巨响倒下了。
踢完后摔在地上的黑媛,看都不看大个子一眼,直接冲向正试图从破烂计程车引擎盖上爬起身的丝伊特。
「丝伊特,你没事吧?我马上帮你叫救护车,你躺在那里不要动。」
话虽如此,丝伊特并没有停止动作。
只见丝伊特一边颤抖,一边竖起一侧的膝盖,接着又以双手撑住膝盖的方式强迫自己起身。尽管她的脸上满是汗珠,唇边的笑意却依然没有消失。
光是看丝伊特全身破烂不堪的衣服、脸部与四肢的殴伤及擦伤痕迹,就可以推测出她先前与骨破战斗的惨烈程度。
「哼,如果这种程度的伤势就要向他人求援,冯塔纳家的名号会蒙羞的。」
黑媛望着从计程车引擎盖跳下来的丝伊特,夸张地耸耸肩膀:
「你的耐打程度真是令人无话可说啊。」
哼——丝伊特也用鼻子冷笑一声。尽管她的表情相当疲惫,不过意识似乎还非常清醒,身体也能勉强活动。
「话说回来……」
丝伊特好像临时想起来什么似地盯着黑媛。
「嗯?」
「你跟我几时变成朋友了?」
「?」
「我可不记得我们之间建立过这种关系,应该也没同意你这么认定吧?」
丝伊特严肃地眯起眼睛。
难道她生气了吗?或是说……
在这位无论何时都不忘冯塔纳公爵家荣耀的少女面前,黑媛放松原本僵硬的肩膀。
自己总是随时保持平常心,不逼迫自己或别人做任何事。如今自己站在这里,丝伊特则在面前,两人之间的气氛就顺其自然发展吧。
「现在还说这种话?不管丝伊特愿不愿意,我都已经擅自把你认定为朋友了。」
丝伊特以夸张的动作眨了好几下眼睛。
等眨完眼后,她才露出平常惯有的笑容。
「呼呼,随你高兴吧。」
这时,黑媛将视线垂落对方的膝盖上。
只见丝伊特的双膝正发出轻微的颤抖。
以丝伊特爱逞强的性格,或许她现在全靠不服输与自尊心撑住自己。
「你在发抖耶?」
「那是你的错觉吧?」
「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
「我可是冯塔纳家的……」
「就算是打死不想找人帮忙的顽固家伙,偶尔靠在朋友的肩膀上应该也能勉强接受吧?」
黑媛不待丝伊特回答,便迳自抓起她的手,环过自己的肩膀。
丝伊特则微微皱起眉。
「哼,你长得太高了,这样我反而很难走。」
「忍耐一下吧。」
「……好吧,如果连这种事都无法忍耐,我就没资格当冯塔纳家的女儿了。」
「那就出发罗!医院离这里很近。」
「啊,不好意思,在那之前……」
丝伊特指着掉落在骨破身旁的淡紫色披肩。
那是黑媛、巴,以及百香三人捐出各自的零用钱,为莎莎拉准备的礼物。
「被搞得这么脏了……」
黑媛以继续支撑着丝伊特的姿势走向披肩,并将那条布拾起。
「幸好刚才有这条披肩遮住那家伙的眼睛。」
「是啊,之后我们再找其他更好的礼物送莎莎拉公主吧。」
「不过这条披肩也不差啊。」
「当然,那可是我们精心挑选的耶!」
黑媛对身体紧密靠着自己的丝伊特咧嘴一笑。
丝伊特的嘴角线条也松了开来。
「嗯,基本上,我对亚威同学的品味予以肯定。」
「不要叫我亚威同学,直接叫黑媛吧?」
「你真的要让我直呼名字吗?」
「我不是一直叫你『丝伊特』吗?这代表我也希望你以同样的方式称呼我。」
这番话就像雨水滋润大地般,融入丝伊特的内心。只见她那对天蓝色的瞳眸此刻也充满了温柔的光芒。
「嗯,等下次心情好的时候,我就会叫你『黑媛』了。」
「你现在不就叫了?」
「这、这不算啦!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更正式地……」
「不用那么客套吧?那样就不是『朋友』了啊。来,放轻松点,叫我『黑媛』。」
「再怎么放轻松也不可能突然……」
「有什么关系,试试看嘛。」
「没想到阁下是这么倔的人。」
「嗯!别用什么『阁下』啦……」
「我最讨厌被别人强迫了。」
「如果你不乖乖听话,我就要开始搔痒罗?」
「啊,等、等一下!咿呀!住手,不要乱来!啊,嗯……」
能轻松地相互打闹,也是身为朋友的特权之一。
「讨厌啦,黑媛!」
丝伊特红着脸,气嘟嘟地抱怨道。不必说,这已经是「朋友」的表情了……
黑媛内心感到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