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是睡眠不足的缘故。
即使我已经觉得自己快累瘫了,昨晚依旧难以合眼。佐伯哥的那番话害我辗转难眠。
明莲寺高中是佛教系统的男校,学生数三个年级加起来将近六百人。升学率算不错,但更有名的还是他们的橄榄球与柔道等、充满男子气概的各种运动表现,这些项目该校在本县都是鼎鼎有名的。
在这种类似禁忌男性花园的场所,佐伯哥大半夜跑去有什么事?我实在充满了疑惑。
此外身为伤患的他竟要求对妹妹保密,然后又说到了今天还不回来的话,我可以随便跟别人讲。这些诡异的条件全加在一块,他又这样单方面在话筒另一头拜托我,我不苦恼才奇怪吧!
但与陷入苦思的我刚好成对照,佐伯妹的模样倒显得异常开心。今早我去佐伯家接她时,
打从一起出门上学起她就表现得兴高采烈。
「你在做什么啊,夏目?」
我正在发呆时突然有人叫着我的名字,我慌忙抬起头来。
看来时间已不知不觉进入午休。佐伯妹就站在我的座位旁。她以这种不是在生气的表情主动找我,还真是让人有点不习惯啊!
「不,没事啦……对了佐伯,你可以自己走路了吗?脚踝不会痛了?」
「你担心我啊?」
佐伯妹对我轻声笑道。
「这个嘛,应该算吧!」
我姑且率直地点点头。说我担心她其实也没错,因为假使佐伯的伤势持续拖下去,我就得一直负担照顾她的责任了。
「放心吧。对了夏目,你做完英语作业了吗?」
「唉,还没,写了一半而已……」
我眼神飘移不定地随□敷衍。事实上本来是想趁午休时,偷偷借某人的笔记本来抄。假使对一丝不茍的佐伯妹明言这种事,铁定又会惹她生气吧。结果——
「我就知道是这样。」
她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我预料。只见佐伯妹轻摸一声后,便将一叠活页纸递给我。
「咦?这是……?」
「我的笔记誊本啦!夏目,你昨天为了陪我,应该根本没空写作业吧?既然如此,这回我就特别宽容你。」
佐伯没不太好意思地别过脸表示。
我满心疑惑地接过那叠填满了缜密文字的活页纸。这种行动根本不像平常的佐怕妹啊。虽然很感激她没错,但总觉得这家伙的心境改变相当诡异。
「还有……这个。」
她保持别过脸的姿势,将原先藏在背后、一个以格子花纹手巾抱裹住的玩意儿塞到我面前。
「便当。」她解释道。
「……便当?」
「本、本来是帮我哥哥准备的……今天他还在住院,而且我早就习惯弄两人份了。既然多出一个没人吃不是很可惜吗?」
「原来是你多准备的……耶?所以这是佐伯亲手料理的?」
「今、今天早上只是刚好而已啦!我本来是想帮哥哥准备便当……」
「……你刚才不是说你早就习惯弄两人份了吗?」
佐伯妹的发言出现前后矛盾。结果在我还没指责出来之前,佐伯妹便用凶悍的目光强制我闭嘴。
「啊讨厌!你不吃就拉倒,我拿去倒掉。」
「啊,等等……不要浪费吧!如果我收下你比较高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是吗?那早说嘛!」
说完,佐伯妹便把便当塞到我手上,然后迅速离开我的座位。
我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突然有点担忧起来。原本总是怒气冲天的佐伯妹简直变了个人。不管是昨天佐伯哥打来的电话也好,还是今天她的举止也罢,这对兄妹所採取的行动还是让我一点头绪也没有。这算是他们新发明的精神攻击法吗?还是说那个便当盒一打开就会爆炸?
产生这些疑问的人当然不只我一个。
『刚才那是怎样?操绪完全看不懂耶?』
「智春,你给我老实招来。为什么佐伯要帮你做便当?」
佐伯妹一离开,操绪与樋口便猛烈对我提出质疑。操绪只是很单纯觉得不可思议,但樋口可是紧抓我的肩膀,整个人散发出若干的杀气。我见状慌忙摇头。
「不,我也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樋口依然以充满疑惑的白眼瞪我。
「话说回来,你今早好像跟佐伯一起上学吧?」
「等等等等,听我解释,那是有很多原因的。你看,她的脚不是受伤吗?而且她之所以会受伤,我也必须负部分责任。」
我总不能明讲佐伯妹是因恶魔攻打学校才被波及的吧,所以只好含糊地带过去。结果樋口听了却愕然地偏着脑袋。
「为什么因为智春而受伤的佐伯,反而要帮智春准备便当?」
「对啊……为什么呢?」
我也非常严肃而困惑地暔暔问着。
『嗯……这便当会不会有毒啊?』
操绪一脸正经八百地表示。樋口听了立刻大表同意地击掌一下。虽说我也不能否认自己有类似的忧虑。
「怎么可能,她刚才不是说这是帮哥哥准备的吗?」
为了佐伯妹的名声,我还是先站在她那边好了。
「哦——佐伯的哥哥,就是那个学生会长吧?那家伙怎么了吗?」
樋口似乎有点感兴趣地问。
「他昨天因为受伤而住院了。」
看来是很难瞒过樋口了,我只好老实说道。
如果佐伯妹的说法可信,佐伯哥今天应该是不会在学校出现了。关于这点如今让我更感到不安。假使佐伯哥人真在医院倒还好,就怕他是一去明莲寺就再也没有回来,那样事情就有点严重了。
然而不明就里的樋口却回答:
「……真是个好机会啊!」
他边摸自己的下颚边咧嘴咕哝着。我则不解地瞇起眼。
「啥?什么好机会?」
「智春,你还真笨啊。哥哥住院了,一般来说妹妹会怎么样?」
「唉……我不知道……去探病吧,是吗?」
「你猜对了,就是那个。」樋口得意地打了一下响指。「只要我们放学后去医院探望佐伯她哥,回程就会自动跟那家伙一起行动了。届时我也可以顺便展示自已的体贴温柔,真可说是一石二鸟。」
会有那种事吗?
「我大致可以明白你的理论……不过,樋口,你根本就不认识佐伯她哥吧?」
「有什么关系。学生会长住院了,同校的学生去探望天经地义。总之,我要先去找佐伯讨论放学后的行程了,待会儿见啦!」
「啊,好吧。」
只见樋口蹦蹦跳跳地冲向了佐伯妹那边。这种时候那家伙的决断力还真是惊人,虽说他的动机非常不纯,但我还是应该多学学樋口这种状况下的行动本能。然而……
『智春,这样不好吧?去探望那家伙的话……』
操绪在我耳边开始窃窃私语。
「的确。」我不得不同意。
樋口这种一头热的计划虽然实现几率很低,但佐伯妹自行去探望哥哥的可能性确实非常高——应该说百分之百会发生才对。也就是说,倘若到了放学佐伯哥还没返回医院,他去明莲似高中的事就会被妹妹抓包了。虽然会有这种结果也是他白作自受,但身为一开始就被他通知的人,我还是觉得自己有点责任。
「要找谁商量这种事才好啊……」
我边叹气边暔暔自语着。既然到了今天佐伯哥还是没消息,就代表我已经可以跟其他学生讨论了吧?
或许是听到我的自言自语了吧。坐在我前面位子的嵩月就像只小鸟般微微转过脖子问:
「啊……要商量事情吗?」
「嗯。不过,并不算是我本人的问题啦……」
我以苦笑对嵩月轻轻摇头。这时,我突然察觉到嵩月手中的便当盒。
由于教室的座位安排与其他诸多因素,平常中午我总是与樋口、操绪,以及嵩月四人一起享用午餐。不过今天樋口的脑袋完全被放学后与佐伯妹的行动占据,根本没想到要吃午饭。
「对了,嵩月。」
「嗯。」
「我今天想在化学准备室吃午餐,你有空可以陪我过去吗?」
「……」
嵩月虽然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为什么嘛?』
反而是操绪对我提出质疑。我小声回答道:
「唉,我觉得这个时问朱浬学姐可能在那,她不是跟佐伯哥同班吗?」
我脑中同时浮现那位披着诡异漆黑大衣的学姐脸孔一边表示。
虽说朱浬学姐的性格颇为难搞,但在这种紧急事态下还是会想先找她谈谈。想直接闯入二年级教室找那个向来很醒目的人讨论,可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相较之下,在科学社社办就能不受打扰地放心讨论。
操绪听完也颇为赞同地耸耸肩。
『嗯,学姐的确是很合适的商量人选。』
「对吧?而且留在教室吃佐伯的便当,樋口那家伙一定会来闹。」
『哼……意思就是智春想自已落跑、独占佐伯同学的便当啰?』
「不对……别曲解我的话!」
跟樋口解释详情实在太麻烦了,我才会选择逃之夭夭,绝对不是心怀不轨!
「佐伯也是好意才把便当给我,让樋口大吵大闹对她就说不过去了——当然我也不能擅自转让给樋口吧?」
『就姑且接受智春的说法吧!』
「我真的不想看到那种结果啊!」
在操绪冰冷的视线注视下,我只能拼命寻找理由。
「……便当……」
嵩月在这当中不知为何比平常更不带表情,只是紧盯着以格子手帕包裹的佐伯妹特制便当不放。
〇
几乎完全被科学社社办占据的化学准备室里,陈列了无数个宛如受诅咒古代遗物般的诡异黑科学制品。因此,在原本就显古旧的这整栋建筑物中,沉淀的不快气氛更形挥之不去。理所当然地,普通的老师跟学生很少接近——也是托了这个理由的福,科学社顾问市原老师差不多快把这里当作自己的个人房了。
市原是个年近三十的化学老师。
身着邋遢白袍加上满脸胡渣的他目前单身,但浑身却散发出一种对人生百般无奈的中年哀愁。
午休时间他大多一个人吃着泡面,不然就是独自吞云吐雾。然而,今天的情况却不同以往,化学准备室除了他以外还多了其他人物。
也是因为这样,化学准备室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完全改变了。
「请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环顾样貌截然不同的准备室,胆战心惊地问。
准备室里搬入了大块的白板,工作桌上则放置大量的课本与参考书;此外还有堆积如山的练习用考卷;墙壁上贴了月历以及标明课程进度的图表——这种景象就好似快要大考的补习班学生一样。
「是补习没错。我在帮那家伙赶进度。」
市原以手肘抵住不锈钢桌并撑起脸颊,语带感叹地喃喃表示。
他所指的工作桌深处,还坐着另一个疲惫不堪的男学生,正以几乎快趴下去的姿势用功念书。那是一位身材瘦长且看来不太可靠的学长。蓬松的长发加圆框眼镜,五官虽算端正,但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土气。原来正是三年级的科学社正牌社长——炫塔贵也。
「……社长?你连午休时间也在补习?」
「有什么办法。炫这小子缺课太久了,用普通的补习进度根本赶不□他的缺席部分。所以他必须在这里从早待到放学后,不间断地补习。用这种方式才能勉强赶上毕业日期。」
「唉……原来如此。」
听了市原半自暴自弃的说明后,我大致理解事情的因果了。社长之前是重度的茧居族,过着躲在自家庭院避难所足不出户的生活。当然在那段期间,他也根本没来上学。看来,他现在终于得面临苦果了。
看着那位根本没察觉我们进入准备室,依旧埋头苦读的社长。尽管不关我的事,我还是稍稍同情起他来。
『那个……我明白是在补习了,但为什么要选科学社社办呢?』
操绪帮我点出了切中要点的疑问。
问得好——市原以如此的表情用力耸着肩膀。看来这位教师老早就想对其他人诉苦了。
「简单的说,改变抗拒上学的心态并来学校报到是好事没错,但这小子还是不愿走进教室。」
「……啊?」
「他抱怨自己关在家里太久,学校根本没朋友。而他的导师也不敢勉强他,就把问题直接丢给我了。真受不了,以前只听说过抗拒上学的小孩先去保健室适应,哪有来化学准备室的道理啊?」
「这的确是……很奇特的状况啊!」
我含糊其辞地发表感想。社长本人的态度虽然有问题,但学校方面的处理方式也太随便了吧?
『不能请冬琉会长帮忙说服他吗?』
操绪提出一个进取的解决手段,但市原却摇摇头。
「你说橘高啊?拜托她也没用吧!她的确是个很干练的学生会长,但一遇到炫就会突然变得软弱,从以前就是这样了。」
「我总觉得可以想像那种场面……」
之前烟火大会的事依然历历在目,我只能无力地点头赞同。结果那一次,我们也只是为了冬琉会长个人对社长的要求而被利用罢了。
市原好像终于有种不吐不快的舒畅感,于是便一边用力搔头一边站起身。
「总之就是这样啦,你们应该是来社办吃便当的吧?顺便帮我看好炫,别让他溜走了,我要去吃午饭了。」
「啊,好的,我明白了。」
虽然我点头回应,但举目所及,桌上空间全被补习用教材埴满,根本没有能摆便当的位置。正当我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时——
「请用……这个……」
「啊,谢了。」
嵩月为我搬来一张空着的铁管椅。虽然不能用桌子还是很不方便,但至少有得坐就可以吃饭了。在一种不知名的疲惫心情驱使下,我一屁股坐在那张铁管椅上。
「……那家伙终于走了吗?」
结果就在这时,社长冷不防抬起头咕哝道。只见他不耐地拨着过长的前发,很疲惫似地叹了口气。
「社长?怎么,你知道我们来了吗?」
我一边打开便当盒一边讶异地问。社长则重新扶好眼镜并回答我:
「嗯。虽然不能否认我刚才已经快昏过去了……但每天都补习十小时也太累人了吧!只不过才离开电脑萤幕半天,我就快出现断瘾症状了……」
「唉……断瘾症状……」
社长俯瞰自己那双正在颤抖的手,我不禁有点不安起来。看来他的肉体早就因长年的茧居生活而深受影响。这家伙真的有能力重返社会吗?为什么这种人当初会当选科学社的社长哩?
「话说回来,你们来社办有什么事吗?」
「啊,有的。其实我们……」
我想起原始的目的,同时环顾准备室一圈。室内的人就只有我们几个,朱浬学姐则完全不见人影。
「老实说是有事要找朱浬学姐讨论。不过,她今天好像没出现啊?」
「是啊。」社长点点头。「黑崎同学今天请假了。」
「请假?」
我有些讶异。结果不只佐伯哥,连朱浬学姐也没来?
「她今天应该是去潮泉家吧!校外教学不是快到了吗?她要去那里进行定期保养并测试新装备。」
「……新装备?」
「嗯。我躲在家里的时候,其实也完成了好几样试作品。」
「试作品……」
社长连番吐出的意外发言让我大感困惑。操绪也讶异地用力眨着眼睛。
『耶?难道朱浬学姐每次拿出的吓人道具……』
「我不知道你指的吓人道具是什么,不过她的飞行装备与专用武器设计者的确是我。」
社长以淡漠的口气告知我们这项惊人事实,这冲击性的告白甚至让我轻微头晕起来。虽然我早就隐约猜到了,不过炫塔贵也的异常程度依旧不能小觑。
「我就是所谓的机巧师,意即利用黑科学技术设计装置的技术人员。隶属科学社的目的则是为了更有效率地获得黑科学相关情报。自你们入学后科学社所取得的资料都非常有趣,这点我要感谢你们。」
说完社长便对我深深一鞠躬。唉,为这种事对我致谢也太那个了吧,应该说根本是故意惹我生气才对,竟然把别人出生入死换来的成果擅自拿去研究!虽说我也没什么可损失的就是了。
「所以今天还是不要打扰朱浬学姐啰?」
我轻喟了一声。妨碍她进行定期包养确实不太礼貌,但除此之外,他子啊调试新装备这点更为可怕。一不小心搞不好又会被她炸翻,或是强迫绑上试作装备到处飞来飞去等等,我可不想遭遇那种惊悚的事。
社长「呼」了一声,似乎很感兴趣地盯着我。
「你想跟黑崎同学讨论的,是关于你个人的烦恼吗?」
「不,应该不算吧。」
「那愿意跟我分享一下吗?」
「这个嘛……我想想。」
我稍微考虑一下,认为应该不会有问题。社长以前虽是个茧居族,但至少也是学长,对洛高的事情应该比我们更瞭解。况且他还是冬琉会长的青梅竹马,对于同为学生会长的佐伯哥或许也有一番认识。
「我想找朱浬学姐讨论的,是关于明莲寺高中的事……」
一下子就谈到恶魔什么的好像太那个了,总之就先从比较单纯的部分开始吧。没想到社长似乎光听这些就搞懂了,还对我点点头。
「原来如此,是关于第一学生会的问题啊……」
他直接了当地如此喃喃说道。
我与操绪愕然地瞪大眼,只有不明白前因后果的嵩月不安地轮流看着我们。这段期间,我连一个字都吭不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跟第一学生会有关呢?』
操绪以高八度的声调代替无法开口的我问。
与陷入激烈动摇的我刚好相反,只见社长一脸无趣的表情。
「难道你们想知道的不是关于神圣同盟的事吗?」他反问。
『……神圣同盟?』
「神圣防卫队,也就是洛高的第一学生会,在县内与多所高中的学生会缔结了同盟条约,那就是所谓的神圣同盟。条约详细内容外人并不清楚,不过应该脱不了互不侵犯、技术交流,以及共同防卫等等。」
『共同防卫……』
操绪回头望着我。我正在拼命整理脑中的资讯。所谓的共同防卫应该就是指那个吧——不论是同盟中的哪一个学生会遭受攻击,其他盟友都必须枪口对外,组成同一战线。
这些可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情报一,洛高的第一学生会与明莲寺高中的学生会有同盟关系。
情报二,明莲寺高中的学生会如果遭敌袭,洛高第一学生会有跟他们并肩作战的义务。
情报三,洛高第一学生会的会长是佐伯哥。
情报四,佐伯哥昨夜突然前往明莲寺高中,到现在还没回来。
『……也就是说,明莲寺高中已经被人袭击了,只好找佐伯同学的哥哥来求救啰?』
比我先归纳出结论的操绪皱着眉喃喃道。
「唔。」
果然是这样没错,我不禁叫苦着。这么一想,拼图就大功告成了,负伤的佐伯哥之所以会独自前往明莲寺高中,包括他所说的预防万一也是这个意思。
「……明莲寺的学生会被袭击了?有确切的情报吗?」
这件事似乎大为引发社长的兴趣,只见他探出身子追问。
「不,现在还没有。只知道佐伯……我是说会长已经前往明莲寺了。」
「哦……不过这个间接证据已经很有趣了。」
社长事不关己地说着。不,事实上,这真的不关他的事。
『不能从冬琉会长那探听关于明莲寺学生会的事吗?』
操绪对社长合掌问道。结果对方直接摇头。
「那是没用的。与神圣防卫队保持友好关系,就代表与巡礼者商联合及科学狂会关系恶化。所以,即便第二或第三学生会主动去找明莲寺高中打听,对方也不会透露自己受袭击之类的重要情报。」
「是吗……」
所以佐伯哥的那通电话才会讲得不清不楚,我终于明白了。基于佐伯哥的立场,明莲寺被袭击之事最好不要透过自己的嘴巴洩漏出去。
『直接过去看好了……?』操绪提议。
「那是个最直接的办法,但谁要去哩?」
社长这么一问,大家都不出声了。
没有佐伯哥的命令,第一学生会的家伙根本不可能出动。他们就是这么一个死板的团体。
拜托第二学生会的人应该有望出马调查,但一定会被索取调查费吧?况且如果明莲寺高中真的被袭击,与其指望那些人救援还不如担心他们是否会趁火打劫。毕竟那里的领导者可是为了钱,连好友都愿意出卖啊!为什么那种人可以当学生会的领袖,我实在搞不懂。
既然第二学生会也不行,就只有找第三学生会了,但这条路也因为其他的理由而被堵死。冬琉会长可是个背上日本刀不离身的人,以她那种打扮前去其他学校拜访,届时很可能会被误认为袭击者。就算她的逻辑思考最为正常,光是那把日本刀就足以打回票了。
学生会比其他学校多,但可以派上用场的人才却一个也找不到。
「结果,不是只能靠自己了吗……」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就是说呀操绪也同意道。
「你要去?」社长有点讶异地挑起眉尾。「真是意外。我以为你应该是那种很不喜欢被卷入这类麻烦事的人。」
「不,唉,天底一卜应该没人喜欢被卷入麻烦事吧……」
刚才自己说的话确实不像自己平常的作风。不管佐伯哥有没有被卷入明莲寺高中的袭击事件,自己都没有主动跑上去找麻烦的理由。
然而——我望着自己膝盖上那吃到一半的便当。
脑中不禁浮现了佐伯家豪宅的场景。
那间独自一人吃晚饭显得太过空旷的饭厅。
老实说我现在还是不太能跟那对兄妹安然相处,但不管佐伯哥跟哀音对我们做过什么,我就是不愿看到佐伯妹独自一人悲伤的模样。
况且当我得知佐伯哥溜出医院的秘密,又没有告诉他妹妹时,就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或许该说自己是佐伯哥的共犯吧。
「又还没确定明莲寺高中已经被袭击,我想应该没问题吧!假使情况真的不妙,就溜之大吉吧!」
哈哈哈——我以不负责任的干笑说道。没错,只要确认佐伯哥现在的安危就够了,只要他平安无事就一切没问题。即便他真的陷入危险,我们也算掌握了重要情报,接着可以通知第一学生会的人设法救援。我自己当然没有涉险的必要,只是去探探路罢了。
「既然如此,下午的课我就没办法出席了。」
我急忙咽下便当盒里残存的菜肴,并对嵩月合掌拜托。
「不好意思,嵩月,你能帮我把便当盒还给佐伯吗?如果能顺便帮我向她道个谢就更好了。」
「……」
嵩月面无表情地望着我,然后又无言地摇摇头。
是吗?果然啊,拜托其他女孩做这种事太没礼貌了。既然要道谢就应该自己去才对——正当我在心里暗忖时——
「我……也要去。」
嵩月一字一句地强调。
「耶?」我愕然地望着她。「不……可是,你……」
『你真的要跟吗?只是去看看第一学生会会长的状况而已耶?』
操绪也很惊讶地反问。嵩月可是刚升上洛高没多久,就差点被佐伯哥以身为恶魔的理由杀掉。然而嵩月却——
「啊……那两件事……没有关系。」
她再度摇着头。
「我只是想去……保护夏目同学。」
「唉,保护……会不会太夸张了……」
我焦急地摇摇头。即便嵩月是个恶魔好了,她的外表乍看下依然是名弱女子。身为一个男子汉让这种女性来保护……
「而且我觉得,应该不会面临什么危机吧。嗯,只不过市过去看看罢了」
「啊……既然如此,我跟上应该不会妨碍夏目同学?」
「唔……这这么说也没错啦!」
我本来是想说服嵩月打消念头,结果反而被她辩倒了。她虽然不够伶牙俐齿,但脑袋基本上可是非常好。智春太逊了——只听见操绪故意在我耳边吐槽。
仔细一想,嵩月会提出同行的要求也是可预期的。代替操绪保护我这句类似口头禅的话她从以前就经常挂在嘴边。
嵩月并不是我的契约恶魔,所以她并没有非保护我不可的理由。然而假使我对她指出这点,她搞不好会回答「那请跟我缔结契约」,还是不要尝试吧。
佐伯哥也威胁过我,倘若对她出手就要干掉我。但如果嵩月真的要主动献身,老实说我没信心能一直把持下去。毕竟,遇到这种事说不高兴铁定是骗人的。
「好吧。」
结果最后我还是放弃说服她了。我并没有任何够强烈的理由要坚拒嵩月同行,虽然操绪又在我耳边唉声叹气,就姑且装作没听见吧。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要过去看一下状况。不好意思打搅社长了。」
对午休时间也必须补习的社长,我客气地如此告别道。总之情况已经大致理解了,当然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不过,那位社长却闭口稍稍思索了一会儿,接着才缓缓表示:
「慢着,夏目学弟,我也一起去吧!」
「可是,社长不是要留下来补习吗?」
我有点迟疑地提醒对方。先前市原还命令我们不可以让这家伙开溜哩!结果社长却以一句「不必担心」打消了我的劝告。
「啊啊,对喔。不过还可以用这个。」
「嘎?无、无尾熊……?」
社长突然把某样东西塞向我面前。
那是只全长约六十公分的布偶无尾熊。、
老实说也是只制作得满难看的布偶无尾熊。社长是想要我把这玩意儿也带去吗?那我可恕难从命。高中男生在大白天带这种东西走在马路上,搞不好会被人报警哩!
「唉,那我们还是先告辞了。」
我假装没听到社长最后的要求今急忙转身离去。再继续待在这个房间,天晓得会被那个社
长推销哪些奇怪的个人嗜好。不过正当我拉着依然瞪大了眼睛的嵩月急忙想逃出社办时——
突然有什么东西飞上了我背后。只听见嵩月冒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耶!?」
自己背上的那玩意儿具备相当扎实的金属沉重感,此外还要加上马达的转动噪音。当我讶异地连忙转过头时,一根闪烁着钝重光芒的钩爪刚好用刀抵在我脸上。
『智春,这是……』
代替无法开口的我,操绪愣愣地说道。
「……所以我说可以顺便带我去嘛!」
无尾熊以社长的声音对我笑着说。
那只布偶无尾熊正伸出金属制的钩爪,露出丑陋的笑容。
〇
一抵达明莲寺高中,我就后悔让嵩月一起来了。
最近我因为已经看习惯所以不会去意识那点,但嵩月毕竟还是屈指可数的美少女。
五官端丽加土身材出类拔萃。她光是走几步路就能以楚楚可怜的姿态夺走路人目光。艳丽的黑发与几近透明的白皙肌肤更是形成强烈对比,总觉得她整个人周围就像被一层柔光包裹住一样。
这种散发着强烈美少女气息的女高中生来到他校,而且又是汗臭味冲天的男校校内漫步,当然会彻底拉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啥……什么什么什么?那是哪位啊!?」
「女高中生?是谁的朋友吗?」
「……还是个大美人耶……为什么会来明莲寺?」
「不过,她隔壁那个男的又是什么来路?」
位于明莲寺校舍内的数名学生察觉到我们造访,立刻惊讶地从窗口探出身子。数量在一瞬间内便急遽膨胀,很快就变成一股骚动。
『唔哇……我们好像很显眼耶!』
操绪露出愉快的笑容,对我悄悄说道。
老实说,操绪的类型虽然踉嵩月不同,但其实也是个毫不逊色的美少女。
尽管她的身体颜色略淡又有点透明,但从远处看跟普通人也大致没两样。操绪那种不安定的存在感,或许还能吸引喜欢悬疑与神秘感的人也说不定。
另外,带着两名美少女同行的我,在明莲寺这些男生眼中看来又如何,我实在不太敢想像。
在那些家伙眼神中强烈的羡慕与愤怒气息笼罩下,我不由得遮起自己的脸。
跟有许多可爱少女的洛高明显不同,明莲寺高中连半点女人味都没有。嵩月与操绪站在这里简直是太显眼了。需求与供给之间想要达成平衡应该是难如登天吧。
操绪是缠身于我的幽灵,本来就经常靠着我的肩膀飘浮。此外在察觉到有许多冲着我来的杀气后,嵩月也为了保护我而将身体凑近。
这种光景一口气引爆厂明莲寺高中男同学的忌妒心,等下搞不好还会掀起暴动哩。在尚未确定佐伯哥得安危之前,我或许该先担心自己的性命。
『嗯……这里很悠闲嘛。』
操绪有点无奈地喃喃表示。哪里悠闲了?我本来很想吐槽,但仔细一想心才听懂操绪想表达的道理。光是两个女生在校内走路就能引起骚动,不是刚好证明这所学校现在平安无事吗?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所刚遭受敌袭的学校。
本来我是抱着会来到杀伐现场的觉悟而来,结果却大出意料。
虽说我也很想赶快找到佐伯哥了事,但却思索不出任何好方法。毕竟我一开始根本设想过,遇到这种平静的校园该怎么採取行动。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听了操绪的提问,我耸耸肩膀。
「只能先去找明莲寺的学生会了。随便抓一个看来没事干的人问吧,请对方带我们去学生会办公室。」
『……等一下,智春这么做跟上次凤岛来洛高不是很像吗……?』
「拜托你别提这个。我早就注意到了……」
我无力地摇摇头。跟那白痴採取相同的模式,不就证明了我的脑袋等级跟他类似吗?这种结果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丢脸。但又找不到其他代替方案。
「那个……既然如此……」
嵩月扯了我的袖子一下。她所指的方向有座类似来宾用的楼梯入口,此外还有几个看来没事的学生在那闲逛。那些人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危险性,假使嵩月主动朝他们开口,他们想必会摇着尾巴抢先带我们去学生会吧。
只不过拜托怕生的嵩月做这种事,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那嵩月……虽然很抱歉,不过还是麻烦你找那边的男生带我们去学生会吧!」
『没有那个必要,夏目学弟!』
嵩月抱在胸前的无尾熊布偶突然抬头看着我说。唔哇————我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惨叫。
嵩月则瞪大眼睛。
「怎、怎么回事?社长,拜托你不要突然动起来好吗?吓死人了。」
我喘着粗气同时提出抗议。
无尾熊布偶却面无表情地任性回了一句『你快点习惯吧』。
科学社社长炫所交给我的这只无尾熊,其真实身分是一只以机关操纵的机械人偶。与第二学生会使用的杀人人偶同属机械人的一种。
不过跟只能实行简单指令的杀人人偶不同,这只无尾熊的五感是与社长完全共通的,也能依循他的意志任意行动。简单地说,就跟他的分身一样。
「这是黑科学研究出的产品,就好像副葬处女的射影体一样,算是一种虚拟感官情报输出入装置。」
社长为我们说明道。该称赞他真不愧能冠上机巧师的名号吗?能做出这种东西应该需要相当高明的技术吧。
「这么一来就算关在社办里,也能出去外面自由行动了。」
他顺便补充道。看来他还是没胆离开安全的社办嘛,搞不好是为了这种私人的理由才设计出这种系统。
总而言之,现在这只无尾熊实质上就等于科学社社长。
我再度认知到,那家伙的确是个非常超脱常理的学长。虽说他身为科学社社长这点,就足以让人放弃他还是正常人的可能性了,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会夸张到这种地步。话说回来了,这只无尾熊干嘛要做得这么丑哩,就不能设计成比较能看的外型吗?
但结果就算是再难看的布偶,抱在嵩月怀里还是会变得可爱几分,真是不可思议啊!只见无尾熊以附有钩爪的前肢指向对面的杂树林。
『直接沿着那条路走就可以了。学生会办公室就在那前面。』
「社长以前有来过这里吗?」
一种宛如轻微头晕的不对劲感受袭上我心头,我不禁对社长质疑道。校园的杂树林里竟然还有一条路,要不是社长提醒怎么可能会发现呢?那条路的尽头就是明莲寺的学生会办公室,社长又是怎么确定的?
『没啊。只不过,那座树林似乎布下了护法结界。』
「护法……结界?」
『也就是不让闲杂人等靠近的赶人机关啦!你们自己看。』
丑无尾熊指向的树木根部果然埋了某种机器。它的形状就类似小型扩音器,还以包围整座杂树林的方式埋设了无数组。
『这种系统会以魔法产生的效果防止外面的人靠近,还能让外头的人感觉不到结界内的声音或冲击力。神圣防卫队在进行大规模战斗时,经常藉由它抑制对周遭的影响。只不过还是没办法骗过我的机巧偶人(Gadgent)感应器就是了。』
说完社长颇为得意地挺起胸。这只看似粗制滥造的无尾熊布偶,没想到性能却意外地好。
「唉如果那是神圣防卫队常用的装置……」
『意思就是佐伯同学她哥哥设置的啰?』
我与操绪接力问道。
『虽然不敢保证,不过可能性很大。』
社长无尾熊从嵩月的怀抱一跃而下,直接闯入了那座杂树林。我尽管有些不安,但还是努力追在那家伙后头。至于我的正后方则是面露警戒之色的嵩月。
明莲寺高中是一所位于茂密丘陵上的学校。
由于是佛教系统的学校,通过正门后必须爬一段相当长的石阶,学校的后山还有座相当知名的寺院。险峻的山丘棱线为占剎散发的庄严气息增色不少。
那条在结界内蜿蜒的林中小道,正是通往后山的中心处。
喧嚣的蝉鸣,在明明是大白天却一片昏啼的树林深处不绝于耳。
当闯过被社长称为结界的那道边境瞬间,一种轻微的不快感突然涌土我心头。虽然很难形容,不过那就好像这里面的空气变质了一样。在这种封闭的空间内,我可以清楚感受到沉淀于此的庞大魔力。
相同的感觉我以前似乎也在某处体验过。
我顿时回忆起那次的事。
大约发生在两个月前吧——我与身为GD的千代原春奈首度遭遇,当时佐伯哥也在结界里。除了他以外,当晚隶属学生联盟的多位操演者都出动了,目的只是为了抓某个能使用机巧魔神的家伙。
不对,当时那群大批人马想追捕的是——
『喂,智春,快看那个!』
操绪的喊叫声打断了我的思考。
她指向从树林缝隙间透出的建筑物影子。
那是一栋充满寺院风格的木造建物,恐怕原本就是僧房之类的。即使已经过了数百年,依然残留着浓厚的庄严气息,确实很了不起。
只不过让操绪大为吃惊的是,面竖立在建筑物附近的招牌。
那块看来很廉价又像普通门牌的板子,书有「明莲寺高中学生会办公室」等字样。
「这里是学生会办公室……吗?」
我也讶异地仰头关注那栋建筑。
接着又倒吸一口气。
学生会办公室是一栋古老僧房这点倒还好。
真正让我吃惊的,是那栋原本应该很庄严的学生会办公室,很明显已经遭到破坏。
从砌有传统瓦片的屋顶至内侧的红色墙壁,全都因某种吓人的冲击力而被整个压垮。那副凄惨的光景就好像有人用一把看不见的巨大铁鎚狠狠敲了屋子一样。
『喔……看来并没有使用过爆裂物的痕跡。不过……这里也不像重型机具开得进来的地形……』
社长冷静地观察后喃喃分析着。
不过,我们根本不需要这种分析也能明白。
尽管是木造建筑,但这里可跟粗糙的便宜组合屋不同,光是柱子的直径就巨大得不像话了,厚重的士壁更是应该能抵挡大部分的冲击才对。
假使不透过爆裂物或重机具,想要破坏成这样就只能靠恶魔之力亦即机巧魔神的攻击了。假使不是一架力量能与《黑铁》匹敌的机巧魔神在此肆虐,想要造成相同的破坏应该相当困难。
『那里面应该没有……被活埋的人吧?』
操绪以不太有把振的口气低声间道。察觉到这种可能性的我立刻毛骨悚然起来。
连那种坚固的僧房都会被一击压垮,自上头崩落的瓦砾重量想必相当吓人。假使建筑物里有人来不及逃出,想要毫发无伤应该是不可能的。
如果佐伯哥也留在那里面怎么办?
「啊……」
这时,嵩月突然轻轻喊了一声。
这突然的举动让我心脏猛烈跳了一下。我立刻脸色铁青地回过头。
只见嵩月正一语不发地盯着昏暗的树林后方。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我驀然瞥见了一名隐约浮现的白色少女身影。
少女拥有无视于重力叮飘浮在半空的肢体,以及能看穿另一头景色的淡薄肌肤。
那副形貌简直就跟幽灵一样一名身着白色洋装的少女幽灵。
在幽暗森林中徘徊的幽灵——一般人突然遇到这种东西,势必会尖叫一声并拔腿就跑吧。
只是很可惜,我们早就习惯类似幽灵的玩意儿了。
况且这位少女幽灵我还认识。
『出现了……白色蕾丝的女人!』
操绪维持向来的习性立刻摆出战斗姿态,嵩月也反射性地提高警戒。我则慌忙张开双手阻止那两位女性轻举妄动,并自己站到前面去。
白色洋装幽灵无声无息地飘落我们眼前。
「哀音……小姐……」
我唤着对方的名字。
这位娇小而面无表情的射影体少女,很明显就是佐伯哥的搭档哀音。
「请问……学生会长现在人呢?还有,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遇到她后我总算松了口气,并赶紧问出自己早就想釐清的两个问题。周围并不见佐伯哥他人,但既然射影体在此,操演者一定也位于不远之处。我猜佐伯哥如今应该平安无事吧。
但哀音并没有回答我的疑间。
她依旧以不带情感的眸子注视我,并用机械性的单调口吻平静地告知道:
『请快逃。』
「……耶?」
我愣愣地望着对方。用这种完全没半点紧张感的表情警告我,我实在很难当一回事。她刚才真的是在警告我们吗?
『交战中的敌人正在接近此处。相对距离两百七十公尺。离接触时间估计还有七秒。』
「敌……敌人……」
我还来不及反问,结束警告任务的哀音身影便逐渐淡去,最后消失在虚空中。
只留下呆呆站在原地的我。
哀音既然说有敌人,意思就是指佐伯哥从昨夜就在跟某人战斗啰?此外那些家伙如今还在朝我们逼近。
离接触时间估计还有七秒。
敌人的攻击可能会在七秒后展开吧。
不,已经剩不到七秒了。当我还佇立在原地发呆时,秒数正不断地减少。残存的时间恐怕只有三秒,不,两秒吧。现在没空计算这个了尽管我很清楚这点,但除了焦急外也别无他法。
剩下的时间不到一秒了。察觉到有某种东西正在接近的气息,操绪立刻抬起头。
当时间归零的瞬间。
我立刻因强大的撞击力道整个人飞了出去。
〇
「咕哇……!」
身体碰撞硬邦邦的地面后我忍不住发出呻吟。粗糙的泥土地以及坑坑洼洼的树根正毫不留情地刮过我的背。
但下一秒钟,某个柔软而沉重的物体又几乎压扁了我。
视野变得一片昏暗的我几乎无法呼吸。真痛苦啊,然而在这种苦楚中,我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触感。难以言喻的独特张力与弹力,加上异常甜美的气息。倘若说这里就是天堂我应该也会相信吧。
「唔……」
埋在嵩月胸部里的我发出了轻微的喘息声。
嵩月的纤细身体就倒在仰躺于地面的我上方。当敌人的攻击即将直接冲向我们时,她奋不顾身地飞来将我撞倒。
「嵩月……这到底是……唔!?」
望着她脚边也就是前一秒我自己的立足点,我不禁为眼前的光景瞠目结舌。
就如同被一把巨大的镰刀刺入般,地表被深深挖开了一道裂缝。像我刚才那样继续傻站在原地,现在早就去投胎了吧,搞不好全身还会化为一团绞肉。
『智春!你还活着吗!?』
操绪也扯着嗓子从天而降。
「还好。不过,这是怎么……」
我才刚爬起身,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休休」的尖锐噪音。那就像有条鞭子正高速破风而过一样。
「请退开!」
嵩月以让人完全感觉不到重力存在的机敏速度翻身闪避,立刻预备好面对下次的攻击。为了保护我,她背后再度升起了因高温而造成的摇曳气流。
「等一下,嵩月。」
我直觉地认为这个敌人非同小可,于是便反倒站在嵩月前头。
提议来明莲寺高中找佐伯哥的人是我,当然不能让毫无关联的嵩月遭遇危险。
「这家伙交给我跟黑铁对付吧。」
我仰望旁边的操绪侧脸表示道。回头看我的操绪也露出了坚强的微笑。只不过……
「不行!」
嵩月以近乎悲鸣的声音喊着,甚至还摆出了让我吓一大跳的恐怖表情。
「不行!不能让夏目同学跟这个敌人交手!」
「等等,我总不能坐着看嵩月来保护我吧。」
「不过……可是,我……!」
「反正嵩月先退后就对了。」
「不要!」
嵩月很难得地显露出激烈的情绪。我则拼命阻止想再度站到我前面的她。实在不懂她为何要这么坚持。我根本就没指望要靠嵩月保护自己啊。
『等,等一下啦,智春,还有嵩月同学,现在不是吵这种事的时候——』
操绪紧张兮兮地介人我们之间。
但随即有一道划破空气的尖锐声音响起,然后就是宛如金属爆开的炸裂声。
『咿呀!』
发出如此惨叫且被震飞的家伙,正是那只难看的布偶无尾熊。
至于破风而来的攻击物体其实是鞭子。那条有如闪电般劈落的黑鞭,刚好打在社长的机巧偶人机体上。可怜的丑陋无尾熊,就好像撞球檯上的球一样在地上弹来弹去,最后消失在树林里。
「啊……」
「社、社长!?」
嵩月与我愕然地目送被击飞的社长身影急速消失。只有操绪的表情非常紧绷。
『智春,刚才那种攻击……』
之前确实看过我对操绪点头示意。使出这种攻击的家伙真实身分,我们在以往就见识过了。黑鞭的外表就犹如被研磨过的檀木般呈现艳丽的黑色,此外还有那凌驾机巧魔神的强大威力。
「出来吧,黑铁!」
在嵩月的注意刀暂时分散的一瞬间,我赶忙趁机大喊。
操绪的身影随即以马赛克状分解,完全消失于半空中。
同时,我脚底下的影子颜色也变浓了,最后化为代表完全虚无的幽暗之色。
至于撬开幽暗黑影,从地底下逐渐逼近的则是……
被漆黑铠甲所包裹的巨大手臂。以机械驱动的人造恶魔————机巧魔神终于再度现身。这只凶猛的机械巨人,浑身不停发出无数齿轮转动的声响,彷彿我的守护骑士般昂然矗立。
休噜空气再度被黑鞭割裂。
朝我们所在之处飞来的长鞭,这回回被《黑铁》的手臂挡住了。
「咕……」
我尽管紧咬牙关,还是不经意洩漏出叫苦声。
这种激烈冲击的力道,就连身为操演者的我都能感受到。《黑铁》的巨大躯体随之发出强大震动。超越想像的两种惊人力量正面对决,就连大地也为之产生动摇。
操纵黑鞭的敌手终于在惨遭破坏的僧房上现身了。
那是一名女性。
还是一名拥有黑褐色肌肤、充满异国风情的美女。
但我可是非常清楚那家伙的真面目。
她并不是人类,看似美丽的姿态只不过是她虚拟出来的假面具罢了。她的本体是一只外型不固定的魔兽,也是食运一族恶魔所召唤的使魔——软体兽。
足以压倒《黑铁》之力的黑鞭,则是他以右臂变化而成的。
只要魔力的供给不中断,她的肉体便能无限增生、自由变化。
判断一条长鞭无法完全击倒《黑铁》后。软体兽发出彷彿人类的咧嘴一笑,接着便迅速举起自己的左臂。那只手也幻化为另一条新的鞭子。此外,她的背部更冒出了第三、第四条鞭子的形影。
「不妙……黑铁!」
强烈的焦虑促使我大叫道。从《黑铁》紧握的手指缝隙,立刻渗出了浓密的幽暗。那团幽暗的真实性质,正是以机巧魔神魔力制造出的强大重力块。
软体兽的鞭子再度加速划破大气。同时遭遇好几条那种玩意儿的攻击,就算是机巧魔祌也很难全身而退。于是我决定先下手为强,设法封锁住敌人的行动再说。
但事与愿违的是——
「夏目同学,上面!」
在《黑铁》即将放出重力球之前,嵩月的喊叫传入我耳中。
我反射性地仰头一看,视野内顿时冒出一条由上空往下打的银色锁链。那条直径有人类手臂那么粗的锁链,正以惊人的气势试图将《黑铁》绑死。
「咕!」
机巧魔神的怒吼与我的叫苦几乎是同时响起。只见《黑铁》转而将拳头向上举,发射出的黑色重力球就像子弹一样加速,将目己头顶的锁链一击粉碎。
然而撕裂大气的锐利声响也是在随后袭来。锁链其实是诱饵,对手的真正攻击是来自软体兽。
刚使出拳击的《黑铁》无力迎击长鞭,甚至就连恢复防御姿势的空档都——
「完了……」
我僵在原地,连惨叫声都喊不出来。只有嵩月那清脆的说话声打在我的耳膜上。
「焰月!」
火焰奔流自嵩月的手腕喷出。最终将其压缩后,便形成了一把灼热的刀刃轮廓。这正是嵩月一族的护身刀「焰月」。
将地狱烈火化为刀身,嵩月的肢体勾勒出美妙的舞姿。
她那白皙的肌肤被火光照亮,黑长发则在空中轻巧摆荡。被她切裂的长鞭碎片,化作一团火球后如花瓣般散落一地。软体兽所放出的鞭子在半途中就被嵩月击落了。
连《黑铁》之拳击都难以对付的软体兽肉体,碰到摄氏数千度的高温火焰依旧显得脆弱不堪。然而软体兽的本体并没有因此遭遇严重损害。被切断的手臂也能轻易再生。软体兽与依然举刀且丝毫不敢大意的嵩月,双双面无表情地持续对峙。
膨胀在胸口中的紧张感,让我充分体会到什麼叫心臟被紧紧握住的感觉。空气彷彿铅块般沉重,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却让我不住地颤抖。
真危险啊!
刚才幸好有嵩月的帮忙才能惊险躲过那一击?但像这样死守仍然不可能取胜。假使不趁对手露出破绽时逃之夭夭,说不定我们就要命丧此处了。这种对手不是光靠我们几个就能打嬴的,毕竟那家伙可是……
「魔神相克者……」
我瞪著从僧房后方缓缓步出的那名男子脸孔,勉强挤出这几个字。
他那头凌乱的长发与墨镜搭起来非常有型,可说是一名充满男子气概的英俊青年。
至於矗立在那家伙前方的,则是一架拥有蔷薇色铠甲的机械巨人。
机巧魔神《蔷薇辉》。
从瓦砾上纵身跳下的黑色软体兽,化为豹的姿态趴伏於男子的脚边。这只名为英格丽的怪物则是男子的使魔。
为了消灭恶魔而製造出的机巧魔神,其操演者与恶魔缔结契约后就会摇身变为禁忌般的存在。
同时拥有机巧魔神与使魔之力的男子。
彻底捣毁明莲寺高中学生会办公室,并与佐伯哥交战的就是这名男子吗?
「魔神相克者……加贺篝隆也!」
听了我颤抖的声音,男子的嘴唇顿时一歪。我这才察觉对方是在笑。
「呼……我还以为怎么会同时感觉到操演者与恶魔的存在……原来如此,侵入结界的是你啊,少年……我记得,你叫夏目智春对吧?」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来明莲寺高中的目的是……?」
「我并没有回答你的义务。」
加贺篝沉稳地说道。他那种彷彿在歌唱般的特殊语调,以及低沉又沙哑的成熟嗓音,完全出于他那驰名国际的音乐家本业之故。
「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吧,少年,我跟你可是同类呢。我现在所做的事,将来总有一天能帮你一把。」
「你这家伙……又来了……」
我露出咬牙切齿的忿忿模样。加贺篝则「呼」地再度轻笑一声。
「我想你很快就能理解,在那之前我也不想伤害你,能不能停止你这种无谓的抵抗?只要你沉睡短暂的片刻,事情就会结束了。」
《蔷薇辉》的手腕边发出锵啦锵啦的声响边伸出锁链。这架机巧魔神的体内装置有可以卷动锁链的绞盘,至于锁链数量则左右合计有六条。带着魔力的锁链,能让被它缠住的物体时间停止。
在完全无法行动和思考的静止光阴中,对手会陷入永久沉眠的状态————这就是机巧魔神《蔷薇辉》的可怕能力。虽然不属于直接攻击,但却相当难防御。
何况对方如果同时射出六条,以《黑铁》的能力是否能防御确实很难说,应该说是一场胜算非常低的赌局吧。
此外他还有那只使魔。目前正以四足让身躯暂时安定下来的那只软体兽,背部依旧伸出了无数条如鞭子般的触手。就算是身手了得的嵩月,要把那些玩意儿全部打落大概也很困难。
如今的处境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吧,双方的战力差距太明显了。
这种场合,投降或许也是一种选择。根据加贺篝的口气,应该是没有要伤害我们的意思。此外跟上次不一样,他手上现在也没有任何人质。
如果只有我跟操绪在场就算了,为了嵩月的安全着想,避开没有胜算的战斗应该才是睿智的选择。但这时,嵩月却对着斗志愈来愈消沉的我——
「快逃。」
以几乎听不见的细微音量说道。我吓了一跳,望着依然以背部朝向我的嵩月。
嵩月自己似乎没有想停止抵抗的意思。她的全身依旧不停喧出火焰,还紧盯着加贺篝不放。
「我负责防止他攻击。至于,夏目同学……你趁机逃走……快点。」
嵩月以平坦的语调对我告知道。
怎么可能!我会抛下她不管自己逃跑吗?
这就是曾发誓过要保护我的嵩月,在思考后所获得的结论?我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嵩月就是不明白呢o
我对嵩月燃起了两人相识后首度的怒火。
难道嵩月认为,我是那种会在紧要关头时抛下她不管的人?自己的形象真有那么糟糕吗?
「——黑铁!」
在我的怒气驱使下,潻黑的机巧魔神一瞬间迸发出大量魔力。
「不可以!」
嵩月以愕然的表情回过头。她的喊叫声异常悲痛,但我却没听入耳里。《黑铁》则在这时迳自举起了握有巨大重力球的双臂。
呼——加贺篝再度发出嘲讽的一笑。蔷薇色的魔神也举高了锁链,使魔的鞭子则高高打向天际。
看来已经没有交涉的余地了。
两造的魔力即将正面冲突,然而——
「——看来你已经做好觉悟了,夏目智春。或许我应该稍稍对你另眼相看才对。」
某人的说话声这时恰好在一旁响起。我对这个听了就让人不爽的口气感到非常熟悉。
在被结界包围的树林中,发出「叮」声的刺耳超音波不停回荡着。
最后声音终于化为能降下白霜的寒气,并从加贺篝所位于的僧房后万铺天盖地而来。
『沉睡在比夜色还静谧的冰海中——』
由齿轮相互摩擦所产生的低沉震动化钨了百语。范种彷彿发自地底下的机械性声响,不知为何又夹杂着些许少女细致清澈的语调。
第三架新加入的机械巨人自我们背后现身了。
大地再度被撕裂,被翡翠色铠甲所包裹的美丽机巧魔神扫倒一排树木后堂堂登场。
这是佐伯哥的机巧魔神《翡翠》。
原本应该正与加贺篝交手的佐伯哥,总算带着自已的机巧魔神赶到了。
『——于科学之音色下冻结的影子』』
翡翠色魔神伸出的手臂尖端,这时发出了超音波的振动。
与此振动产生共振的物质,会逐一被冰块冻住。
不管是树林或空气,还是机巧魔神《蔷薇辉》的锁链,以及使魔英格丽的无数长鞭——机巧魔神《翡翠》的「冻结的音色」都能将之结冻。
佐伯哥的翡翠色魔神正在演奏出这种音色,并将与其共振的物质依序冻结。
「上吧,夏目智春!」
佐伯哥对我发出尖锐的一喊。
在他的声音引导下,我的漆黑机巧魔神也立刻释放左右两手的重力球。
《蔷薇辉》的锁链因为被冻结而无法发挥魔力,使魔的长鞭打击能力也因缺乏弹性而失效了。这些被冻结住的物体无法抵抗重力球随即施加的冲击,在一瞬间就化为粉碎。
加贺篝见状「啐」地砸舌一声,脸上又浮现带有自嘲意味的狂妄笑容。
「原来如此……这种组合确实很难对付。」
加贺篝交替看着我们后如此说道。
加上佐伯哥之后我方的确是在人数上占优势。不过我跟佐伯哥的表情倒没有因此松懈。
加贺篝的机巧魔神与使魔本体都毫发无伤,况且身为魔神相克者的他,魔力事实上是无限的。利用在机巧魔神与使魔间重复循环的方式,他的魔力可以得到无限制的增幅。就算我们取得了人数上的优势,也很难轻松打倒这家伙。
不过加贺篝似乎并不想和我们硬拼。
「也罢,点火装置就暂时寄放在洛芦和高中吧。有缘再会,少年。」
加贺篝摆出很有明星架式的轻松挥手动作,接着蔷薇色的机巧魔神便缓缓没入了他的影子里。此外,他自己则是跨坐在使魔的背上。
那只巨大黑豹载着主人飞奔而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消失于树林内。我们就连抬起脚步追上去的空档都没有。
〇
漆黑的机巧魔神慢慢沉入了我的影子。
我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几步,靠在附近棵矮树的树梢上,大概是一下子从紧张状态解放出来,我的膝盖直打颤,双腿也无法施力。
一点获胜的感慨都没有。
应该更接近被对方放了一马才对,实际上也是如此。
刚才那场战斗继续打下去,我方会全灭的可能性非常高。
所以加贺篝才会干脆选择撤退吧?虽然不清楚他锁定的目标是什么,但他似乎深具随时都能回来拿的自信。
「……夏目智春,你的行动也太轻率了。」
右手依然以绷带吊挂的佐伯哥静静走向我。
他的表情也难免蒙上一层疲惫的阴霾,毕竟他现在还是个伤患。从医院溜出来与魔神相克者交手一夜,不会累才怪吧应该说他没昏倒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我确实在电话中拜托过你,但你并没有必要自己来蹚浑水。原本以为你或许会找黑崎之类的家伙过来,结果我却猜错了。」
佐伯哥混杂着苦笑说道。他这种说话方式,或许代表他也对把我卷入战斗感到自责吧。
我则默默地耸着肩膀。要把事情丢给其他人处理我当然想,不过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
『唉……现在这里只有会长一个人吗?明莲寺学生会的人呢?』
不知何时现身的操绪,仰望着被破坏的僧房质问道。
我也慌忙回过头。该不会除了佐伯哥以外都被歼灭了吧?被埋在那堆瓦砾下生还的可能性想必相当渺茫。其余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这点实在令人紧张。
「走这里。」
佐伯哥并没有回答操绪的问题,而是迳自转身迈步。我们也赶紧追了上去,嵩月则无言地走在最后头。
地下通道的入口不多时出现在我们眼前。那是以偽装设备巧妙掩蔽过的狭小入口。
现在是因为门被打开所以能轻易发现。倘若门被关起来,这条通道就会完全融入附近的景色,让人很难察觉。
「请问……这是……」
「这里才是明莲寺高中真正的学生会办公室。地面上的僧房只是陷阱而已。」
「咦……」
佐伯哥简洁有力的说明却让我陷入沉思。干嘛要这么大费周章我感到很困惑。
又不是定时炸弹的电源线,这所学校竟然特地弄一个假的学生会办公室?该称赞这里真不愧是第一学生会的同盟校吗?果然明莲寺高中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我看我们最好不要进去。」
佐伯哥回头看着我们,脚步也在入口前停了下来。
他如此警告的理由我很快就明白了。被打开的地下学生会办公室入口,飘散着一股血腥味。没多久,负伤的学生会成员也被一一抬了出来。看来那里而躲了一大堆伤患啊!
『这些人……全都是被加贺篝打伤的?』
「是啊。」
操绪的问题让佐伯哥静静闭上眼。
「等我赶来支援时,明莲寺学生会已经陷入崩溃状态,他们的操演者也身受重伤。虽说副葬处女基本上平安无事,但要回到战线上恐怕需要数个月的疗养。」
操绪一语不发,但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我则再度感受到加贺篝的恐怖。
既然是第一学生会的同盟,就代表明莲寺学生会也是个具备相当战力的武装集团。这光是看他们还有地下学生会办公室就知道了。
但加贺篝却能凭一己之力将这些人打得落花流水。拿出真本事的魔神相克者实力果然不能小觑。照这种情况看来,刚才我主动挑起与对方的战斗真是太草率了,还能保住一条小命简直是奇迹。
「加贺篝锁定的目标就是那个。」
佐伯哥以不悦的口吻喃暔道。
明莲寺学生会的其中一名成员,走近佐伯哥并递来一只银色的手提箱。佐伯哥朝对方默默点头,并接过那玩意儿。这种箱子我实在太眼熟了。
之前朱浬学姐拿来鸣樱邸,收纳扩充零件用的神秘手提箱也是长这样。
「这是明莲寺学生会刚取得的未确认新型扩充零件。」
「难道就是刚才加贺篝所称的点火装置?」
我想起加贺篝临走前留下的那番话。点火装置就暂时寄放在你们那————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只不过我当时完全听不懂祇是了。
「是啊,不过我们现在还搞不清楚这项装置的功用。此外,他想要夺取装置的目的也是个谜。」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
效果不明的扩充零件,这也意味着,它很有可能具备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力。类似这种东西,当然不能拱手让给原本就够危险的魔神相克者。因此,明莲寺学生会即便陷入全体被歼灭的危机,也要死守下去。
「幸好加贺篝刚才并没有发现地下学生会办公室的位置。趁我用翡翠勉强挡住他时,扩充零件总算成功藏入地下室。」
『……难道,你从昨晚就一直躲着?』
操绪以不敢置信的口吻问。应该是吧我也叹了口气。
与佐伯哥联络中断的埋由我也懂了。地面上既然有加贺篝看守,他当然无法擅自离开地下的学生会办公室。在那种地方手机铁定收不到讯号,学生会原本的电话线也可能被加贺篝切断了。
「与魔神相克者为敌时,就得先算到这一步。」
佐伯哥平静地点点头。
「所以我才会事先传达给夏目智春。我的翡翠虽然能防御加贺篝的攻击,但却缺乏打倒那家伙的制胜手段,这完全是相性的问题。因此我只能等拥有其他属性的援军赶到……老实说,我一开始期待的是黑崎的飞弹……」
「唉……真对不起。」
我有种对他过意不去的自责感,只好低头道歉。
援军并是自己己所猜测的对象——佐伯哥的这种心情我能体会。
我们擅自闯入这道结界,害他必须派出哀音出来警告,还得冒生命危险再度与加贺篝交手。
看来我的确在不知不觉中给佐伯哥制造了许多麻烦
如果是以朱浬学姐身上的装备,就能在远距离下安全狙击类似加贺篝这种对手了。像我这样冲动地以机巧魔神挑衅,只会让嵩月也一同波及,真是该好好反省了。
「不,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大概是位于佐伯哥身边的哀音,以带有谴责意味的目光仰望他之故吧。只见佐伯哥先是轻咳了一声——
「以结果而论,我被你们搭救依然是事实。我必须向你们道谢。当然,也包括嵩月奏……」
他这番话让我颇为惊讶。以道歉而言他的态度还是有点嚣张,但至少佐伯哥低头了。除
此之外,他也没有刻意无视身为恶魔的嵩月。这搞不好是非常罕见的场面啊!
然而嵩月对此却完全没表示意见。这并不是由于嵩月冒刻意忽略佐伯哥,而是她完全没在听的缘故。此刻的她,正以美丽如人偶般的空虚眼眸直盯着我。
「嵩月……?」
我愕然地转头望向她。但嵩月依旧一动也不动地默默咬着嘴唇。
我对于这种她这出乎意料的态度感到很不安,只能小心翼翼地朝她走过去。
难道嵩月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我暗地猜测着。确实我刚才不理会她的劝告,执意叫出机巧魔神。但她那种想单独战斗的坚持也太轻率了,所以不能说是我的错。嗯,既然没错就不需要道歉了——于是,我以这种不愿轻易让步的决心慢慢走向对方。
「……说……斗……」
嵩月低声说道。她的语气既轻又带着颤抖,加上闷在嘴里没完全发出来,让人很难听清楚。
耶——正当我很自然地向她确认时……
「……我刚才说了……请不要再战斗。」
嵩月再次以缺乏抑扬顿挫的方式喃喃道。
这回我听清楚了。
她果然是在为刚才的事生气,这让我开始不耐起来。我确实有听到嵩月的劝告,但那并不代表我一定要遵从吧?让嵩月一个人去涉险保护我,不管是在道义上、情谊上、伦理上,都不是正确的做法。
当然,牺牲她不管就自己逃走更是无稽之谈,况且加贺篝隆也又是那种就算卯足全力也不见得能对付的家伙。在这种情况下,要反驳嵩月的说法,我一下子就能想出几十种理由。
「……刚才说了……请不要,再战斗……」
嵩月说完吸了一下鼻子。她那原本缺乏感情的眸子不知不觉中湿了,满溢出的泪水自脸颊滑落。嵩月甚至忘了要拭去脸上的泪珠。
「……刚才说了……请不要,再战斗……呜!」
她向来端整的五官因痛哭而扭曲起来。她无法再强忍泪水,也无法继续将话说下去,只能痛苦地喘着气,发出细微的啜泣声。」这种哭泣的脸庞就像个小女孩一样。
一瞥见这种表情的瞬间,我的脑袋便陷入了完全的空白。那些尖锐的反驳全都烟消云散了,残存在我脑中的只有混乱而已。我不懂她为什么要哭,我只知道很气自己害她落入险境。
然而,更让我无法明白的是,我违背她的劝告去战斗,居然会让她哭出来?这是为什么?
嵩月无法按捺似地垂下头,豆大的泪珠也不停朝地面滴落。我被她哭泣时的美丽姿态吸引住了,因此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时,嵩月指尖抓住了我的衬衫胸口部分,就像是要紧咬我不放般一边揪住我一边哭泣。我连安慰她都不知该如何着手,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时我才发现,就连操绪都对我投来谴追责的眼神。智春室口人家哭啰——她的目光就像是小学女生在鼓噪一样。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很相心哭,只好茫然地盯着嵩月那颤抖的肩膀与濡湿的睫毛。
佐伯哥这时则以莫名冷静的表情观察我与嵩月。
等嵩月终于稍微平静下来,佐伯哥才缓缓靠向我。他贴近我耳边静静地告知道:
「夏目智春,等下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过来一下。」
我无力地点着头,老实说自己已经完全失去抵抗力气了。
拜托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