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2:第三章内容内涵深厚,瞌睡、神经异常、蛋疼人士不宜。清醒人士也请擦亮眼睛后再继续往下。)
(警告3:第三章内容再次杀必死,心脏病、高血压、哮喘患者不宜。健康人士也请平心静气后再继续往下。)
我留在学校里处理些事情,和这样说着阿尼娅分开后,我一个人走出了校门。
我的目的地,就是从旧教学楼天台上看到的那个正在“非在化”的街区。只有从异世界闯入的本应不存在的人——作为“恶魔”的我们才能认知的场所。
如冰雕般透明的整个街区,就如正刮着沙尘暴般,晶莹细碎的粉末翩翩起舞。些微的触碰都会引起全面崩塌、已经完全失去了其存在本身的世界空洞。
“……这就是、世界的‘非在化’……”
漫步在这个水晶粉末的沙漠里,我的心情变得沉重不堪。
根据阿尼娅的说法,这片街区似乎还没有完全“非在化”。
等到“非在化”完全了的时候,这个地方就会整个消失了。甚至于曾是这个街区所属的这整个空间,都会从这个世界里剥离、消灭。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正在逐渐收缩变小。这个过程会不断重复,从而使这个世界本身就如一个漏着气的气球一般越来越小,直至空无一物后湮灭在时空中,就像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样的话……要怎么办才好?!”
整个世界的“非在化”。已经绝对不是一个还可以姑息容忍的轻微态势了。不过,就算知道了这样的现实,我又能为此做些什么呢?
失去了机巧魔神的我,只是个就连回到原来世界的手段都无从发掘的无力高中生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也并不能绝对地说我什么都无法做到。
给乖孩子一个奖励。我猛然回想起了轻抚着我头发的紫浬,和她那份透过手指所传递而来的温柔。
她已经提示过我了。那我呢?我又应该去做什么呢?我又能够做到什么呢?
思考吧、思考吧、思考吧!如果是朱浬的话,这个时候会怎么做。如果是直贵的话。他们从未因自己的无力而放弃希望、放弃努力。如果是他们的话,肯定会摆出一张冷静沉着的脸,去纠正这个世界的扭曲、抚平这个世界的坑洼吧。
“……你会怎么做,夏目智春?”
我不禁向自己提出了问题。面对这样一个荒谬的世界,你到底想怎么做?
千万不要在“非在化”进行中的地区里停留太久。苦恼得都忘记了阿尼娅临走前警告的我,不禁忘我地久久伫立在了这这条水晶大道上。
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冲击向着我的后脑勺袭来。
“好痛!”
被就像尖锐凶器似的什么东西抓住了头部的我,不禁痛得惨叫出了声。如果只是抓住还好,问题是似乎这东西还想把我拽向其它什么地方。而且还丝毫不留情面地在我的头上撒着野。
回过头去的我,整个视野瞬间就被一对灰色的巨大羽翼覆盖得严严实实。
那是一只大得离谱的猛禽。一只猫头鹰。
没有一丝声响地从上空俯冲下来的这只猫头鹰,用着似乎想传达给我什么信息似的动作在我头上肆虐着。而且我也知道这只猫头鹰的名字。
虽然我并不知道如何去看鸟类的面相,不过会饲养这等猛禽的人,在我所知的范围里用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绝对没错。它是橘高秋希的宠物伙伴——
“黑铁……?!怎么了嘛,喂……好痛痛痛痛!”
不知为何对我特别亲近的这只猫头鹰,粗暴地抓扯着我的头发。看来似乎是想叫我跟着它去某个地方的样子。不过这种带路法还是免了吧。万一你这家伙把我弄成秃头了该怎么办?
“是想让我跟你过去吗?突然一下子就袭击过来,怎么会这么没有教……”
对着这样情不自禁地提出了抗议的我,猫头鹰似乎发火了。
——啪沙!
黑铁一下子展开了巨大的双翼恫吓着我。
“呜哇……我知道了嘛。”
貌似交涉失败。被这样旁若无人的狂妄猫头鹰拖着,我走出了这片处于“非在化”的地区,回到了习以为常的熟悉街市。一瞬间,一阵如晕车般又如醉酒般的眩晕感再次向我袭来。真是的,这样跨越不安定世界间境界线的感受,无论再体验多少次都还是很难习惯。好难受的感觉。
展现在这个返回了正常空间的我面前的,是一条非常眼熟的道路。
沿着河川的一片娴静住宅区。在河对岸,镇坐着一座木制的大型宅邸。就像古装剧里武士世家一般的建筑。一个剑术的道场。
目睹到这个了的我,这才终于理解到了黑铁的真实意图。这只大家伙,我还以为它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呢。
“原来如此。橘高道场、么……”
就像回应着我正确的猜想一般,黑铁“欧~”地拍着翅膀叫了一声。
在橘高道场玄关前迎接我的是橘高姐妹中的妹妹。身着毛线上衣叼着柏屋煎饼(日本名小吃之一,千叶县銚子市特产,一种酱油味的烘焙式煎饼)的她,似乎并没有一丝的惊讶。
“啊啦,夏目智春。”
“冬琉会长……突然造访,非常抱歉。”
我深深地低下了头。不知为何,在这个人面前我总是不自觉地就紧张了起来。
这并不是因为她在“二周目世界”里是我的敌人,而是因为最近曾受她“指教”而一时半会儿在道场里连腰都抬不起的那段汗颜经历。那段我无数次都想忘掉,却最终发现已经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的恐怖经历。虽然也正是因为那段经历,我才能挥去很多不必要的烦恼、解开很多令人烦扰的心结。
冬琉会长不禁叹了一口气。
“都说了很多次我已经不是会长了嘛。你是来看望姐姐的吧?”
“啊、是的。黑铁无论如何都想我来。”
“哼。”
望着停靠在我肩头上的那只猫头鹰,她冷淡地叨念起来。
“嘛,无所谓了吧。请进。虽然现在家里正有客人。”
“客人?那我现在进去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而且应该也是你认识的人。”
由冬琉会长带领着的我,朝着秋希的卧室走去。
之前在和财团的战斗中负伤了的秋希,将医院方坚持的一周住院期强行缩短至两天,就变成现在这样留在家里静养了。回复身体活力的方式不一样,面对秋希这样态度坚决义不容辞的理由,院方医生也只好打退堂鼓,似乎还有私下表示就连在他自己这么长的行医生涯里也都是第一次遭遇能这样胡闹的患者。
来看望这样的秋希,而且还是我认识的人。这到底可能是谁?我边把这份惊异藏在心里,边缓缓地拉开了秋希卧室的房门。
“呃。”
我在下一瞬间惊成了一具石像。不爽地躺在床上、整张脸上都写满了乏味无聊的秋希床边,正坐着一个和环境氛围格格不入地似乎浑身都笼罩着光晕般端正秀丽的人。身形苗条得体。如雕刻般的面貌端正得令人印象深刻。有着美型得让人不禁屏住呼吸般男性容貌的女人。
“雪原……瑶……”
念着她名字的我,斜着眼窥探起了冬琉会长的侧脸。我的头脑里不禁再次浮现出了在“二周目世界”里出演着壮烈死斗场面的她们两人的身姿。
不过,在这里的她们,应该也不可能会知道这样的过往。
转过头来的瑶,向我抿嘴一笑。
“夏目智春吗,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呐……有点不对呢……嗯……夏目智春、呢。”
站起身来的她,毫不客气地快步走来,把脸凑在了我的眼前。
被男装丽人在这样的至近距离里仔细观察,我不禁微微后撤起了脚步。
“要、要做什么?”
“没事。不做什么。”
用着矫揉造作的口气,瑶平静地回答道。完全就像是已经察觉到我不是原版夏目智春的事情似的态度。你那野生动物般的直觉还真是不容小觑。这个人看来也不是个平凡的普通人。
脚后跟抵到了什么硬物。这才发现已经被她逼到了墙角的我,不禁把背紧贴在了墙上,汗如雨下。
“喂,那里的科学俱乐部。别在人家的病房里酝酿这么腐的气氛好不?”
在床上立起了上身的秋希,用冷淡的声音向我们发出了最后通牒。
从枕头下面取出腰刀紧握在手中摆出了架势的朋克头少女,静静地在房间里飘散出了杀气。
发现她这个态度的瑶,做出了如戏剧剧终演员谢台似的、绅士性的一鞠躬。
“啊、万分抱歉。今天的主角毫无疑问地是您,我的公主殿下。”
“谁是公主殿下!这种恶趣味你还是留到和俱乐部后辈加深关系时再去用吧。”
以一副降至冰点的冷漠态度,秋希把瑶的热情一脚踹开。怎么这个人还会在枕头下面暗藏日本刀的。不过能和这样的秋希都能平起平坐还能若无其事地开玩笑的瑶,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名不虚传了。
冬琉会长站在门口,只是呆然眺望着她们两人的对话。
“那我这就去沏茶了。”
留下了这句话的她,不久身影就消失在了走廊上。可能只是抓住了个借口溜走了吧,我不禁在心里这样想着。作为一个有着常识的她来说,这里的气氛很是让人忍不住想发飙的吧。就算是我,都好想找个什么还算得上正当的理由逃遁出去。
不过,这些事情先放一边。
“科学俱乐部?你刚提到的‘科学俱乐部后辈’是指……诶?”
突然察觉到秋希话里奇妙用词的我,视线来回地在她们的脸上游走。
“好过分呐。难道都忘记前辈的脸了么?夏目智春?”
瑶似乎很愉快地笑着撩起了她的刘海。诶、前辈?谁?你们在说谁?
“这家伙就是上一代的科学俱乐部副部长。”
秋希边用手肘指着瑶,边向我解说着个中缘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禁陷入了疑惑。瑶是比紫浬大了一年的前辈,因此应该是和塔贵也是同一个学年才对。这样的话,科学俱乐部上一届的阵容就是塔贵也的部长和瑶的副部长。还真是一个爱给周围添麻烦的组合呢。学生会那帮人不怎么敢对科学俱乐部插手的理由,到现在我终于清楚地理解了。
这样的话……原来如此,紫浬加入科学俱乐部的原因,应该就是瑶了吧。
“哎呀哎呀,都到这个时间了吗?”
瞄了一眼手腕上那只似乎相当昂贵的手表,瑶念念不舍地嘟哝着。
“虽然很遗憾,不过我也必须告辞了。毕竟也不能让影迷们(Fans)等着我嘛。”
“影迷?”
我不禁满脸惊讶地回望住了瑶。说起来,这个人从洛高毕业后做什么去了?节目主持人?
“主持人吗。虽然那样也很不错,不过可惜我现在只是演员呢。”
就像读取了我的内心似的,瑶脱口回答了我只是在心里疑惑着的问题。
“演员?”
“嗯。面向儿童的特摄节目之类的。”
“呜哇……”
这样说起来她还真是令人惊讶地适合呐。当然指的并不是正义的英雄,而是罪恶组织里的美型干部。
“由于以上原因,电灯泡这就退散啦。趁此机会也给你个东西。”
边这样说着的瑶,边向我抛过来了个什么东西。而反射性地接过来一看,我不禁被愣得表情都被冻结了。拥有金属所特有的冰冷手感和重量感。硬铝板的质地。这是一个小型的薄手提箱。闪耀着银色光辉的箱体,更是增加了我的不祥预感。
“这是什么?”
“小尼娅拜托我帮她准备的东西。”瑶这样速答到,“想让你帮我转交给她。正巧在这里碰见你,省了我一次要专程跋涉到洛高去的工夫呢。”
“阿尼娅拜托你准备的东西?里面……到底是什么?”
“女人们的秘密物品哦。”
“哈?”
“我觉得你还是最好别去看更好哦。否则一直以来你的诸多美好梦想都会瞬间化为泡影的哦。比如小尼娅的纯情印象之类的。”
“哈……既然你都说了别去看的话,我就不看嘛。”
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不过看来不去和这个神秘的什么东西扯上关系似乎才是贤明之举呢。望着在心里做出这样决定的我,瑶似乎很满足地露出了微笑。
“真是乖孩子呢。那么就有缘再见了哦,这位和夏目智春很像的某个人。啊,就不用来送我了,你们慢聊吧。”
于是她转过身去,英姿飒爽地走出了房间。
听着她逐渐远去的足音,我心里一下子涌起了极度的疲劳感。
“结果那人到底想做什么哦?”
浑身脱力的我,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还真是搞不懂她呢……吃香蕉吗?”
笑容里混杂着无奈的秋希,向我和猫头鹰递来了香蕉。
“啊、谢谢。我开动了。”
我道着谢,接过了香蕉。这些香蕉,似乎就是瑶来探病时带来的慰问品。
边剥着香蕉皮的我,边再次环视了一下秋希的卧室。床的旁边,放着吉他和日本刀。衣架上挂着的是皮上衣和剑道训练服。透出日式和风的房间氛围里也浓浓地弥散着一股朋克风。说实话,留在这个房间里总让人觉得心神不宁。就像是身处一个崇尚忍者啊武士啊富士山之类的外国人家里似的。在此之上,整个房间里还萦绕着女孩子卧室特有的缕缕甘甜的香味,这不禁让我本来就已经静不下来的心变得更加焦躁。
黑铁也正在用它尖锐的喙熟练地剥着香蕉皮。我边嚼着香蕉肉,边思考着黑铁把我带到这里来的理由。就在想得都忘我了的时候。
“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呐。”
眺望着这样沉思着的我,秋希发出了感言。你在说什么呢,我不禁疑惑地偏起了头。
“是这样的吗……?”
“都还没有自觉的么。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呐。吃桃子吗?”
“可以。非常感谢。”
虽然完全没有自己有过什么改变的感觉,不过被秋希这样表扬了的话,也值得率直地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吧。乘着这份心底的感恩,我接过了秋希递来的桃子。好了,然后就是该怎么处理这桃子皮的问题了。就在我开始这样考虑的时候。
“顺便也带上这个。”
伴随着一阵吱嘎吱嘎的声响,她从枕边什物箱里取出了一个手提袋提在了我的面前。一瞬间我下意识地联想到了瑶递给我的那个银色箱子,不过还好,这次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纸袋。
“这个是……?”
接过手提袋的我发现它出乎意料地轻。里面装着的,好像是布料质地的什么东西。轻柔纤薄的蕾丝边、粉红色水纹样的……
“你女朋友忘了带走的东西。就是当时在我家换洗的内衣裤。”
“呜哇!”
大吃一惊的我不禁吓得把纸袋都掉到了地上。怎么说呢,这下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把它们捡起来了。真要说起来,这种东西让我来代交给她真的没问题么?
把因纸袋掉落地上而散落开来的内衣裤尽力以平静的心态叠好放回纸袋里的过程中,我才突然发现,除了内衣裤,纸袋里还放着一个硬质的什么东西。是一柄漆装的入鞘短剑。
“还有就是护身用的短剑。这应该也是她的吧。因为剑身受了一些挫伤,我有给它做了一下保养。”
“啊……嵩月的……”
曾经由她的父亲寄放在我这里的、作为嵩月一族叫护刀还是怀中剑的一柄短剑。在嵩月凝聚出炎之剑时,曾经有见过几次她把这柄短剑当作触媒来使用。不过对现在这个已经普通人化了的她来说,这已经没有太大的存在意义,因此嵩月都才会忘在这里的吧。
“虽然无铭,但也是一把相当的杰作呐。要说价值的话,现在应该至少都能值数百万日元的哦。”
“不是在开玩笑吧……”
纸袋差点儿再次从我不住颤抖着的手指间滑落。无论是嵩月的父亲,还是秋希你,我真期望你们不要这样随便地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寄放在我这里,万一我不小心弄掉了怎么办?!
“好了,夏目智春。吃苹果吗?”
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小刀,边削着苹果皮的秋希边向我问道。这个人的床边到底偷偷藏着多少带刃的东西?
“不好意思,肚子实在是装不下了。而且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
就在我这样说着、正准备转过身去走出房门的时候。
“稍等一下。再稍微多留一会儿吧。塔贵也也想和你见下面。”
秋希硬是把削好了的苹果塞到了我的手里。而且这个苹果还被特意削成了一只小兔子的样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居然她都还擅长做这么可爱的事情呐。不过现在先把这个感叹放一边。
“……部长?”居然会想见我一面?
“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过来了。”
“事先有约好的吗?”
什么时候联系的哦,就在我正为此惊讶不已的时候。
“没有。不过我的话,有这样感觉的。”
“……”
没有任何理论的依据,秋希却这样明确地断言着。原来是这样的么,我不禁模模糊糊地理解了。无论是在“二周目世界”里塔贵也的暴走,还是在这个世界里两人间的言谈举止,都透出了一条在两人间建立着的牢固而特别的羁绊,我到现在终于有了这样的确信。
对这个正努力地用牙齿糟蹋着那个苹果工艺品的我,秋希继续问道。
“吃蜜瓜吗?”
“再吃我肚子都要爆了!”
这之后大概又过了一刻钟,炫塔贵也还真的出现了。
“呀,你好。夏目智春二号。”
在橘高家的玄关口,浮现出一脸和善笑容的塔贵也,摆着准备来一个社交性握手般的姿势,向我伸出了右手。
有着充分享受着日光浴的、透出健康小麦色的皮肤,身着一套充满整洁感的得体服装。头发也梳理得整齐而雅致。这样浑身透着飒爽气质的塔贵也,真是让我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总有一种想莫名地冲上前去狠揍一拳的冲动。
“……二号?”
俯视着他向我伸出的那只右手,我不禁惊讶地眯缝起了双眼。这名字是怎么回事?
塔贵也似乎也并不在意我对他握手请求的断然拒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我。
“直接面对面地想见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呢。还这样充满活力真是太好了。对这个世界里的我来说,你可是一个相当有趣的研究对象呢。”
“这个……多多指教。”
面对他这样的一个堂而皇之的自我本位主义者,我只是一脸不高兴地回答道。
“总之在这里谈也不太方便,去我的家里慢聊吧。”
“部长的家里……庭院里的那个小平房么?不是才被夷平了么……”
觉得事情蹊跷的我,不禁把眼神投向了橘高家的后院。
塔贵也的家,就是和橘高家通过后院紧连着的邻家。听说他就一个人宅在那座建在后院里的箱型小屋里起居生活着。不仅正在大学就读,还有通过网络在大企业的研究院里做着什么研究工作。
不过,他的箱型小屋,的确应该在前一阵子由于财团的突袭,而被火箭弹不留痕迹地整个炸飞了——
“……呃,已经又盖好了?说起来,好像还比原来更豪华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在中庭里岿然矗立着的一座圆筒形奇妙建筑,我不禁惊讶地叫出了声。
被没有一丝焊缝的连续光滑金属外壁覆盖着、被屋檐边耸立着的无数天线所环绕着的一座建筑物。与其说这是一个人的住家,还不如说是一个宇宙轨道空间站的地面实验站。替代之前那个被爆破了的箱型小屋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难道说原来的箱型小屋一旦被毁,在宇宙中漂浮着的小屋本体就会掉回地面的么?
“那个的话,是因为最近有一位自称是‘财团’干部的女人送来了抚恤金之类的一大堆补偿。”
塔贵也满不在乎地这样说着。
“那么,让我过去也是财团的意图?”
“放心吧。没有偷装什么窃听器、监视摄影机之类东西的。”
好了,请吧。这样明确地表态了的塔贵也,带领我走向了他那座神秘的实验站。
财团的对地直升机都袭击到了民家,然而在周围却都没有惊起任何波澜。我之前一直都在怀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谜底是还有这样的人在暗地里活动着收买群众么。真是个叛徒。果然这家伙不值得信用。
“那个,部长……我有些不解的问题,方便问一下吗?”
“我只能在尽我所知的范围内回答你就是了。不过,这些问题可以现在暂时放一边,等稍后再询问吗?”
边在玄关大门的触控屏上划着解密密文,塔贵也边这样向我提出了建议。
我心里涌起一股阴郁的情绪,当即反问道。
“为什么?”
“因为有人正在等着你。”
“诶?谁?”
“我的其中一位赞助者。一位大力出资赞助了我的大学学费和研究费用的人。”
“哈……还会有这样的人么……”
虽然没有明确的根据,但我隐隐约约地涌起一阵不安的预感。无论在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再怎么爽朗,也无法掩饰住塔贵也研究内容的非正派性。与此同时,为这样的研究出资的人,肯定也不是一个值得小看的人物。
“她就在那里。”
指着房间里面的塔贵也,向我这样说道。
稍等一下,我心里不住地涌起疑虑。难道一开始就安排她等在这里了么。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都没来得及做一点儿心理准备。
塔贵也的新屋里,的确就像是宇宙飞船里一样洋溢着一种后现代气息。屋子里有一整面墙壁整个就只是由电子器械构成。铝制的收放式悬床。让人联想到航空座椅的可调后背式斜椅。
这样的斜椅上,正坐着一位短发的女性。身着一条裙摆很短紧身裙和一件突出强调着胸部峰峦曲线的衬衫。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岁范围里。这样看来就像是一个卖弄着风情的大妈——呃,大姐。
她从容地翘起了二郎腿,盯住了走进门来伫立在原地的我。
“这位是达露娅?米朵拉马露丝?克雷乌森布鲁赫女士。克雷乌森布鲁赫财团的日本支部长。”
“财团……?!”
我不禁一脸惊愕地转向了塔贵也。为什么他会和财团的干部有联系?!
“部长,你这家伙、难道……?!”
“你别太激动了。她在财团中是属于稳健派人士。和那群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我的小屋掀了个底朝天的人不一样。”
“不过……”
尽管如此,她不是依然是我们的敌人么?就在我差点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
“依我的推测,你不是应该对我们的真实面目很感兴趣么,二号?”
这位名为达露娅的财团女干部,似乎提问的话里都带着丝丝笑意。
我慢慢地转过头去望向了她的面庞。戴着一张事务性微笑面具的她,无法从面部窥见她的真意。
“在这层意义上,我认为我也能提供对你有益的情报呢。”
“二号……说起来,可以不这样称呼我么?”
我用不高兴的语调这样说道。对这样初次见面就只用数字番号来称呼别人的人,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如果这样的称呼有让你不愉快的话,我在此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不过,这仅仅是一个方便的代用指示名而已。因为对这样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出身的世界却不相同的‘夏目智春’个体,我们认为用这样的代用名更加准确。”
也就是说,你们完全没有一点儿想改口的意思嘛。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那这位财团的高层人士,找我来有什么紧急的事务吗?”
面对我这个话中带刺的问题,达露娅的表情仍然没有丝毫改变的迹象。
“我们财团,正式地向你提出相互合作的邀请,二号。”
“合作?”
是的,这样说着的达露娅眯缝起了双眼。
“将你所保有的所有与‘二周目世界’相关的知识以及技术向我们转让,这就是我们财团方面的要求。”
“‘二周目世界’的技术……也就是说机巧魔神的技术吗?”
“理解力真强,非常可贵。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愚钝呢。”
“……”
保持着沉默的我不禁气歪了脸。难道说刚才的那句话算是对我的赞扬么?
“当然,这也不是在向你提出一个无偿转让的请求。我们相对地能向你提供的,首先就是在这个世界里的绝对安全保障,另外就是向你在这个世界里的活动提供支援。”
“……支援?”
对达露娅这个稍稍让人感到意外的话,我不禁抬起了眉毛。与此同时,财团的女干部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向你无保留地提供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已知的全部情报,并向你在这个世界里为想要达成的目的所做出的所有活动提供经济上的无偿援助。总的来说,就是为你能成功返回你原来的世界提供我们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不禁再次陷入沉默,仔细地思考着她话中的深意。
并不是一个很坏的交易。反而应该说她提出的交易条件非常有意义。就算只看情报的收集这一个方面,如果有大型的组织在背后做辅助的话,情报收集的效率都不是个人或者一般团体所能比拟的。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反过来更让我有了种背后还深藏隐情的感觉。
“不惜做到这种程度,我想听一下财团对机巧魔神如此渴求的真实理由。”
我用着严厉的语气向她追问道。达露娅的嘴角不禁妖艳地微微放松了一点儿。
“为了说明这一个原因,我认为首先必须要向你陈述、并让你深刻理解作为我们…….作为财团的存在理由。”
“存在理由?”
对她突然提出的这个建议,我不禁疑惑了起来。
“Yes。为什么会存在像我们这样的组织,我认为你应该还没能完全理解,或者说在理解上有偏差。请问我有任何说错的地方吗?”
“……请继续吧。”
“好的。其实这也是个极度简单的理由。这个世界正处于‘非在化’进程之中,想必你也是很清楚的吧,二号?”
“……”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毕竟就在不久前都还正身处在‘非在化’进行中的街区里。
达露娅?米朵拉马露丝,似乎倦怠地轻叹了一口气。
“世界的‘非在化’是遵从什么原理而进行的,在这一点上,我们还未能明确地把握住。不过,就像世界上存在地震频发区和地震稳固区一样,我们猜测,在世界上也存在‘非在化’易发区和‘非在化’坚韧区这样的地区差异。举一个实例,就如你们目前居住地所在的街区,就是一个世界的境界线极其薄弱的地区。”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因为离震源更近。的确,阿尼娅也曾经向我提到过类似的观点。
达露娅在下一瞬间,在一个转瞬即逝的片刻里,似乎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悲痛似地陷入了沉默。
“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故乡……克雷乌森布鲁赫边境自治区也是同样的。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的命运可能还更加悲惨。因为,我们的故乡,已经不存在了。”
“诶……?!”
她的话如大锤般狠砸在了我的头顶。克雷乌森布鲁赫边境自治区。那里肯定就是阿尼娅的故乡了。望着在脸上写满了惊讶的我,达露娅静静地摇了摇头。
“我们的祖国,已经完全‘非在化’,已经是在这个世界上完全不存在的地区了。无论是人们的记忆,还是文献资料的记录,都如那片碎屑一般灰飞烟灭。故乡,就这样沦为了一个虚幻的空间。而相对地,这个名为‘财团’的组织,就是这样一群勉勉强强地侥幸逃过‘非在化’的劫难、在那个如海市蜃楼般空间里仅存下来的同胞在世界上建立的一个立足之地。我们,就只是那个已毁灭的国度里最后残存的、如世界的渣滓一般的漂泊者。”
“居然……”
我不禁有种森然的严寒爬上了背脊的错觉。从她的话里,听起来并没有一丝虚伪的成分。那条脆弱的、正风化着的水晶街道。‘非在化’地区的光景不禁再次浮现在了我的眼前,历历在目,和达露娅那消逝在了风中的故乡重叠在了一起。
“为什么这样的一群人,会如此希望获得机巧魔神的技术……?”
“这不是很明显么。这整个‘一周目世界’都在缓步走向灭亡。就像我们的故乡那样‘非在化’、毁灭。”
面对我的问题,达露娅立即给予了回答。这次我真的陷入了无从反驳的沉默中。
“因此,我们准备移居。”
达露娅用着稍微明快的语调继续着。
“移居……移到什么地方?”
“避免了灭亡的另一个世界……‘二周目世界’。二号,就像你的原版——在这个世界里的夏目智春曾经做的那样。”
愚蠢至极!我的肩头都不由得发出了颤抖。
“如果这样做了的话……那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们就……”
“恐怕无法避免对他们造成影响呢。毕竟在一个世界里,同一个人并不能存在两个不同的个体。如果不是其中之一的消失,也会是变成世界谬误般的存在——‘恶魔’。”
“既然都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那财团为什么还……!”
“那请允许我向你提个问题吧,二号。”
达露娅那妖娆而澄净的口音里,混入了些许怒气。
“你,难道想对我们下达命令:‘请乖乖等死’吗,二号?对所有身处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我们这才终于有幸遇到了你、有幸遇到了你的朋友们。”
“这个……”
一瞬间,在我的头脑里浮现出了杏的身影。跌坐在遍地碎冰中哀音、佐伯兄妹。冰羽子和凤岛大哥。还有樋口和紫浬。
如果这个世界毁灭了的话,当然,他们也会随着世界一同消失。无论是他们的存在,还是关于他们的记忆,一切的一切。似乎看破了我心中的迷茫,达露娅温和地道出了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
“能、与我们合作吗?”
完全不能承受一个世界的毁灭这样沉重负担的我,不禁露出了苦笑。已经没有还能去迷惑的时间了。就算是现在流逝的每分每秒,也都在让这整个世界微步地、也确实地走向着灭亡。然而我却无法做出决断。我并无法判断与财团合作这件事就是是对还是错。如果是朱浬、如果是直贵的话……但我只能是我自己。如果操绪在这里的话,她会做出怎样的回复……?
——还真是看不惯呐。
下一瞬间,似乎就传来了一句操绪的耳语。
当然,这也只是幻听而已。不过即使是操绪真的就在这里,我也能确信她会这样回答。毕竟和那家伙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太长了。就算是不能预料到正确答案,我都至少能轻易地预料到操绪的答复。
肯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她才不会去考虑得那么深刻。反正也就会随口找一些像达露娅的胸部大得让人很不爽之类乱七八糟的理由来充数的吧。不过也被那家伙的直觉说中了。就比如说我的不幸体质再怎么去挽救也于事无补的这个事实。毕竟,那家伙可是我的自称“守护灵”嘛。
“拒绝。”
我静静地给出了我的答复。达露娅的眉毛一下子抽筋般地跳了起来。
“请描述一下拒绝的理由。”
她用把一切的感情都抹杀了的沉静语气,向我提出了问题。我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拒绝协助你们的计划。因为有不能与你们合作的理由。”
“……这是什么意思?”
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的达露娅不解地盯住了我,而我只是露出了一个坦然而大方的笑容。
“因为我信任阿尼娅。”
完全不能理解,似乎像这样说着的达露娅摇了摇头。无视掉她的疑惑,我继续说着我的理由。
“你应该在和我会面之前也有和阿尼娅接触过才对。然而她并没有接受你的合作提议。”
“……”
“阿尼娅,和你们同样的是克雷乌森布鲁赫自治区的出身,在这个世界里,远比我生活得更为长久。这样的阿尼娅并没有接受你们的提议,我相信她肯定有什么个中缘由的。”
“太不符合逻辑了……”
用着气得发颤的声音,达露娅打断了我的话。
“从‘二周目世界’里前来的那位克雷乌森布鲁赫家族的小女儿,不就是只会说大话的小鬼头么。”
即使如此,我坚定地摇了摇头。是的,即使如此。
“她是我重要的朋友。”
在我说出了这句话的瞬间,从一开始就一直板着一张扑克脸保持着沉默的塔贵也,愉快地露出了笑容。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终于察觉到了他的真意。原来塔贵也是在用达露娅试探我,试探着我这个人的本性。
“……这也就意味着……交涉失败呢。”
达露娅粗暴地把翘起的腿踏到地上站了起来。一时间,浓烈的香水味满溢在了房间里。达露娅的双唇如痉挛般地颤抖着。
“你一定会后悔的。”
用着愤恨的口调向我放出话来的达露娅,就像想把我推到一边去似的快步离开了房间。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塔贵也小声地向她挥手道别。我凝视着他的侧脸。
“呼~~”
我精疲力竭地长叹了一口气。
黄昏。拖着沉重的躯体,我在从橘高道场到鸣樱邸的路上艰难地跋涉着。
夕阳的余辉洒在深蓝色的街区上。从各人住家的窗子里飘散出了晚餐食物的香味。从道路边上的便利店里,也传来了古老圣诞歌的旋律。
“……疲惫不堪呐……”
我那弱气的话语,就像溶入了这篇火红的余辉中似的消失得一干二净。于是,就在我的身后走着的少女不禁向我发出了牢骚。
“还真是颓废呢,夏目智春。”
似乎掺着些怒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是冬琉会长的声音。
身着羽绒大衣和皮靴的冬琉会长,正跟在我的身后。带着皮质旅行包的她,俨然就是一个准备去朋友家玩的普通女大学生。不过关键问题是在于她背着的那个巨大日本刀盒子。那个东西就先假装没看见吧。
“……对不起,今天在精神上意想不到的事情稍微有点儿过多了。”
我一副毫无斗志的表情,随便地找了一些话来回答她。
今天还真是令人心情沉重的一天呐。
本来光是要应付在洛高遇到的那些人就已经够让人头脑冒烟的了,又外加上世界的“非在化”和财团的真面目这样的沉重砝码。另外,连嵩月的样子都显得有些不太寻常。以我个人的头脑信息处理能力来说,这已经是我的最大极限了。现在的我,都已经不禁有点儿想把一切都撒手不管的冲动了。不过,玩笑话也就此打住。
“说起来,冬琉会长你为什么从刚才起就一直跟在我身后呢?”
实在是无法不去在意,我战战兢兢地向她提出了问题。
不过冬琉会长的回答相当简洁。
“作为你的护卫嘛。”
“诶?为什么?”
我不记得我有拜托过啊,难道说是被秋希下的命令么。而且还有个很不可思议的地方。
“……这些行李是什么?”
“只是换洗衣物而已。另外还有睡衣和洁肤用品。”
“这是准备留宿的吗?!”
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突发得让人措手不及的发展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般说来,女孩子要去男孩子家留宿的话,应该更稍微腼腆或者害羞一些才对的吧。至少在把睡衣和日本刀一起随身携带这一点上,无论怎么想冲击性都太大了吧。
不过,冬琉会长的表情却是一本正经的。
“最近不是才和名为财团之类的一群人发生了摩擦,最后甚至都大打出手了么?这都让塔贵也大吃一惊了的哦。”
“呃、哪有……虽然就我来说并不希望发生任何冲突……”
我含糊地说道。虽然我并不想去和什么敌人进行周旋较量,不过从事实上来看的话,结果也大同小异就是了。
“不过,你想嘛,就算冬琉会长没有担任护卫,我姑且还是有至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能力吧。”
虽然看不怎么出来,不过好歹也算得上是个“恶魔”嘛,我不禁自嘲般地挺起了胸膛。
“不用太介意的。如果我没有来担当护卫的话,姐姐自己也会自告奋勇地这样决定嘛。”
“原来如此……”
被这样一说,还真觉得很真有可能变得像她说的那样。毕竟秋希就是那样的人嘛。
“然后呢,就是一个告诫。最好还是不要太小看实战了哦。是叫‘恶魔之力’吧?就算不使用那样的能力,徒手的人都还是能杀死人的。就在你稍微放松警惕的一瞬间里,都有这样的可能性。”
“呜……”
我完全失去了反驳的依据。冬琉会长的话,比她自己想象的更加具有说服力。
毕竟,冬琉会长在“二周目世界”里,可是能把号称“最强”的机巧魔神“白银”都只身打倒的人物呐。真要说的话,这个人与其说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呐。
“另外,你的能力对肉身的普通人来说,威力也太过强大了吧。以人为对手的话,说个不好听的话,就是太牛刀杀鸡了,反而是我的剑术更加适合。除此之外,你有为你的能力做好了无差别杀人的觉悟吗?”
被这样一说,我只能心服口服地举起了白旗。
“对不起……承蒙关照。”
“一开始就该这样坦率地说出来嘛。”
望着低下了头的我,冬琉会长轻声笑了起来。浮现出会心笑容的她,意外地让人觉得相当可爱,这样态度的巨大落差,不禁微微地撼动了我的心田。从各种层面上来看都是个厉害的人呐,我由衷地感叹着。
在那之后没过几分钟,鸣樱邸就映入了视野。
依附近小孩子们的眼光来看,这就只是一个号称鬼屋而被大家进而远之的砖砌别墅。庭院里的那棵巨大的樱花树,在这个深冬季节里,也只是一棵如恶魔的利爪般狰狞地伸展着枝桠的光杆大树而已。
尽管如此,冬琉会长还是似乎很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宅邸。
“嗯……这就是传说中的鸣樱邸么?”
怎样的传说哦,我不禁叹了一口气。不过一想到这也不会是一些正经的传说,何况大概的传言内容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猜到,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有谁、在里面的么?”
察觉到从屋子的窗户里漏出的灯光,冬琉会长向我问道。
“阿尼娅和嵩月她们之中的一人、或者都在,我想的话……”
我平淡地这样回答道。反正都是一进门就会败露的事情,哪里有已经站到门前了还要去刻意隐瞒的必要?
“你……难道说跟她们住在一起的么?”
冬琉会长,脸上点燃了怒火,从眼睛里射出的两道如激光的视线像十字架上的钉子一般牢牢地锁定住了我。我保持着沉默,移开了和她对峙的眼光。果然还是不能放过我么。虽然在和她们两人生活在一起这件事上,我在心里也稍稍有些愧疚的。
真是的,最近的高中生都成了这样的一副德性……之类的话,冬琉会长说教模式的开场白就这样再次出现了。不愧是原学生会会长,还真是一本正经呐。说起来,你不也才刚刚从高中毕业么,我不禁在内心里这样反驳着。
“有各种各样深刻原因在里面的嘛。而且这也只是处在非常时期的临时住处嘛。”
“……没有做什么不三不四的事情吧?”
“哪可能有!”
边应付着紧跟着我的冬琉会长的严厉质问,我边走到了鸣樱邸的玄关大门前。
总之,只要展示一下我们在一起生活的平常性,想必冬琉会长也就会理解了吧。就算是和嵩月她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我也没有因此就有过什么甜蜜回忆的呐。
和嵩月的关系也持续地僵化着,连我们之间的日常相处都显得挺生硬;而阿尼娅在我面前还是那个调皮死小鬼的样子,跟曾经的那个顽固小公主完全就没有什么变化嘛,到现在来看的话,之前一直对她的不适应和新鲜感也完全烟消云散了。
就这样通过自言自语来放松了下紧张心情的我,就这样自然地推开了鸣樱邸的玄关大门。然而,命运再次抛弃了我。我太大意了。
“啊……你回来了呢。”
保持着推开大门姿势的我,就如一尊冰雕一般完全僵直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鸣樱邸的玄关门口,有一个圣诞小姐。
柔软轻盈的白色茸边。裹住了小腿的红色皮靴。无袖衫的上衣和艳红的迷你裙。完全就像是专业的Show-Girl(展台小姐、会场礼仪小姐之类的人)一样,不禁令人眼前一亮的迷你裙圣诞小姐。
在自家的大门口,有个迷你裙圣诞小姐?!
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直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
更何况圣诞小姐的真面目,还是一位惊艳夺目的美少女。圣诞小姐的背后,柔顺乌黑的长发轻轻地飘动着。
“呃、那个……是、嵩月吗?”
对这样身着圣诞礼服的嵩月,我用异常冷静的声音问道。作为一个人,在遇到真正令人惊讶的事情时,会因为头脑的混乱反而变得感情麻木。
“为什么、会穿着这身衣服?”
面对这个我淡淡地提出的问题,嵩月似乎还是变得有点害羞。
“啊……就快到圣诞节了嘛,所以,于是就这样了。”
嵩月虽然语气的确是回到了平常的样子,但回答的内容却让人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紧接着,她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绷紧了表情。左手叉在了自己的腰上,右手抬起来直直地指着我的鼻尖。
“并、并不是为了你才穿成这样子的哦……就是这样了!”
尖着声音向我做出这样宣告的嵩月,马上就转过身去啪嗒啪嗒地跑开了。望着她远去背影的,只是一尊还站在大门口正瞠目结舌的冰雕而已。
整个人都完全为之一变。她这个样子简直是太异常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打破了这长达半分钟沉默的,是冬琉会长没好气的问题。我下意识地轻轻摇了摇头。嵩月那家伙这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是一种对我的惩罚游戏么?
“你问做了什么,我自己都完全不知道。”
“难道不是你要求她这样做的么?”
“绝、绝对不可能嘛!”
面对这样满脸狐疑地死死盯着我的冬琉会长,我慌张地否定道。算我求你了吧,不要这样动不动就把刀架在手上,不要这样一激动就想用暴力解决嘛!
“这个是……怎么说呢,嵩月,从早上开始样子就有点奇怪的呢。”
“哼,看来是又被灌什么奇怪的感冒药了呢……?”
我和冬琉会长面面相觑,都意味深长地捋着自己的下巴。当然,再这样考虑下去,也还是弄不清楚在嵩月身上发生的异变的原因。总之,再继续这样呆站在玄关大门口也不是办法——我们这么长时间的脑力劳动,只得出了这样一个浅显而理所当然的共识。
就算是走到了厨房里面,也都还是没能找到嵩月的身影。相对地,在客厅发现了阿尼娅。随着一头如瀑布般秀丽的金色长发轻轻飘起,她向我们转过头来。
“嗯、智春……回来了么。还真是晚呐。”
“……阿尼娅?”
就如当面遭到一击重拳似的,我下意识地拧起了眉毛。就连阿尼娅的穿着,都是完全不曾见她穿过的样式。下装是现在“心跳风格”(原文采用缩略形,这里也作同样处理,意思为:令看到的人不禁怦然心动的风格)的百褶裙,领口上是缎带领结。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可能是洛高的制服。
“你…这身水手服、是怎么回事哦?这个应该是公立女子学校的制服吧?”
“嗯。因为奏有拜托,我也顺便了呐。”
总觉得阿尼娅带着迫不得已的表情,这样小声地嘟哝着。不过她这样俯下头来躲过我惊讶视线的动作,更让我察觉到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她的头上有着一对人不可能会有的器官。
一对被短小的兽毛覆盖的、看来柔软可爱的三角形突起——猫耳。
“这对耳朵是怎么回事?”
面对我以冷淡的声音提出的问题,阿尼娅不禁如被电击了似的颤动了一下双肩。
抬起眼来望着我的她,总觉得语气都带上了些自暴自弃的感觉。
“就、就像是想换下心情一样的东西嘛。别……太在意嘛……咕、哥哥。”(“咕”在这里是“哥”字的前半个音,她没发出来完;“哥哥”这里就是“奥尼酱”,没错的)
“哈~~?!”
连汗毛都倒立起来了的我,不禁下意识地仰面望向了天井。这次我的头脑是彻底陷入混乱丧失一切思考功能了,这场场连携而来的打击如飓风般扫荡了我仅存的精力,一瞬间我不禁有种眼前一黑的错觉。不仅是嵩月,连阿尼娅都变这样了吗,这就是所谓的精神异常么?难道原因就是压力么?经年累月积淀下来的沉重压力就是这场异变的根源吗?
眼神空洞、紧抱着自己头的我,和我身边的猫耳版阿尼娅。眺望着正成鲜明对照的我们两人,冬琉会长终于把心里的话用似乎混杂着怒气的语调憋出了口。
“真是的,最近的高中生都成了这样的一副德性……”
晚餐准备停当了后,嵩月她们的衣装还是保持着那个样子。
嵩月还是穿着这样露出度极高的迷你裙圣诞礼服,时不时还会有些奇怪的言语和动作;阿尼娅也仍然是一身水手服,而且还一直称呼我为“哥哥”。虽然并看不出来是她们本人乐意地这样做的,但也看不出来有被谁胁迫和被什么强制这样做的迹象。
就连冬琉会长都因为在中途无力吐槽而败下阵来,以至于摆出了像这样一副很不高兴地对这件事默不作声的态度。
“不好意思,让你们这样特地为我都准备了晚餐。”
边帮着端菜送饭的冬琉会长,边特意向阿尼娅道着谢意。
不过阿尼娅仍然是不拘礼节地把手肘架在餐桌上。
“毕竟你来做我们的护卫了嘛,做出这一点还礼也是应该的……喵~。”
我不禁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端在我突然脱力的手上的砂锅都差点儿因此掉到地上。另外说明一下,今天的晚餐,是嵩月特制的“秋田火锅”。(秋田火锅:味浓而质朴的砂锅类汤锅,又名“烤米卷火锅”,秋田是个日本的一个地名)
“那个,阿尼娅……这个角色形象不能稍稍换一下吗,很明显这是在勉强自己吧?”
我一本正经地用着非难的语气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说呢,哥哥?喵~?”
不知怎么的,阿尼娅似乎一下子变得很不高兴地用着不自然的口气向我这样反驳道。
“我没有勉强自己……喵。我可是对我的表演天赋相当自信的喵~。”
“这不是很明显你没什么表演天赋么?”我以一副胜利者的心情指责道。
“唔”阿尼娅摆出一脸似乎不甘屈辱的表情,水手服的肩头也在微微颤抖着。
这时,就像为了挽救陷入沉默了的阿尼娅似的,迷你裙圣诞小姐唐突地站了起来。
“夏目君!”
“诶?在!”
被这样大大地探出身子的嵩月的气势压倒,我不禁端坐起了身子。
“这个酱味米卷是我亲手做的!”
她边这样说着,边举起了一根插在细木棒上的米卷。
“啊、嗯。的确如此呢。不过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我的脸上浮现起了一个含糊的笑容。这个都是次要的,关键问题在于嵩月的圣诞礼服,因为衣物的布料面积极端地少,又加上这样性感的姿势,不禁让我的眼神无处可去,只能飞快地四处游走。虽然知道她也不是故意这样做的,不过这也不并不让人扫兴。
没一会儿就完全失去了直视她袒露着小腹的勇气,我再次将眼神移向了一边。
“来……张开嘴巴,啊~~~”
就这样,嵩月拿着的那根米卷就逐渐缩短着和我之间的距离。
“诶?”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意图的我,不禁呆在座位上睁圆了眼睛。难道说要喂我吃吗?等等,就把这个放在盘子上递给我不是也行的么?
就这样,我一段时间里石化了。
“什、什么嘛,我明明都说了快张开嘴我来喂你吃的……所以呢,请快点儿张开嘴嘛。”
不知怎么的,嵩月用着尖锐的声音绝叫着。
“啊、好的。对不起……”
完全还是一头雾水的我,慌张地咬住了递过来的米卷。
看见了我这样的动作,嵩月才终于“呼~”地舒了一口气。而身后无言无表情的冬琉会长,才是真的让我寒到了心底。
但是,现在我才终于理解了。
迷你裙圣诞礼服的嵩月扮演的是傲娇小姐;而水手服的阿尼娅扮演的是猫耳妹妹。似乎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更重要的问题又来了,她们又是为了什么才会去扮演这些角色的?果然积累了太多的压力才是原因吗……?
“所以说……为什么会扮演这些呢,嵩月?”
含着酱味米卷的我,提心吊胆地问出了口。紧接着,嵩月总觉得浮现出了一张挺像佐伯妹妹似的表情。
“这、这样又有什么不好了嘛?”
“那个、怎么说呢,这种勉强着自己的说话方式啊、衣着之类的。”
“怎、怎么了嘛……这些、又跟你没什么关系……嘛。”
虽然偶尔还是会回到一贯的口调,不过这该说成可爱呢,还是该说成可怜呢。
“难道说……是樋口教唆的么?”
突然脑子里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我不禁想说出来试探一下。毕竟嵩月做出像这样的怪异举动的时间,要仔细想来的话,也是她在学校提出要和樋口私下商量了什么之后。
“呜……”
似乎我的猜想正中红心,嵩月似乎有些为难地移开了视线。
果然是这样么,我的头脑不禁瞬间就反应出这样的答案。樋口那个笨蛋有给嵩月她们灌输过什么奇怪言论的话,会演变成这样的情况也就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了。她们的这身圣诞礼服和水手服,恐怕也是那个家伙干的勾当吧。
“之前想和樋口商量的就是这个Cosplay的事情么?不过,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做这个呢?”
我凝视着身着圣诞礼服的嵩月,惊讶地眯缝起了双眼。
“吵、吵……吵死啦……都说了和你一点儿都没关系的嘛。”
你就不要用这种口气了嘛。
“……哥、哥哥你真是个H!”
毫无缘由地这样叫了起来的阿尼娅,突然就向我的颜面挥出了拳头。猫拳袭来。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上勾拳。我不禁捂着我的下颚呻吟道。
“你在干什么哦?!别想能突然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就蒙混过去了!”
“!”
阿尼娅恶狠狠地弹了一下舌头,就开始解起水手服上的缎带领结来。
“我罢工了,奏。果然光靠临阵磨枪还是不行呐……这个大笨蛋,老老实实地表现出心里兴奋的话,明明都还可以留在幸福里更久一些的。”
“事情的由来都不说明一下,想让别人怎么开心嘛?与其说是让别人开心,还不如说是在让别人心生恐惧吧。”
我赌气地这样抱怨着。哼,阿尼娅一脸没好气地望向了我。
“也不是什么很深刻的理由。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下而已。”
“诶?为什么?”
阿尼娅这样毫无缘由地说出的这句话,不禁让我渗出了满头的冷汗。
望着一脸困惑的我,阿尼娅低声自语了起来。
“……现在操绪不在的嘛。我们想的话,我们至少还是可以成为能暂时替代一下她的人吧。毕竟你也有说过你喜欢水手服的嘛。”
嗬~~,冬琉会长意味深长地把透着极地严寒的视线定格在了我身上。我不禁脸颊上泛起了红潮。
“我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说的吧!别捏造事实!”
“不是就让梦中的操绪穿上水手服,还兴高采烈地向她告白了吗?”
“谁有去告白的!!先不说什么代不代替,操绪本来不就是那样的性格么?什么猫耳之类的、傲娇之类的!”
我不禁这样无奈地叫出了声。阿尼娅突然一下就认真了起来。
“这样说起来也是呢。性格的设定还是太粗糙了么。归根到底,这也只是樋口那种小角色的主意呐。”
“你们到底和樋口都商量了些什么哦?!”
我一下子浑身脱力,瘫倒在了椅子上。
嵩月露出似乎很慌张的表情紧紧地盯着我。
“那、那个……你……讨厌圣诞礼服的吗?”
“不啊,没那种事。并不讨厌的。只有点不好意思直视就是了。”
把脸转向了一边背对着她的我,老老实实地说出了我的感想。把露出得很性感的胸间用手臂遮住了后,嵩月的脸都红到了耳根。然后她又边慌张地往下拉着迷你裙边站了起来。
“我、我去换下衣服。”
这样说着的她就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了。虽然心里也觉得挺可惜,不过嵩月变回了一贯的样子,这不禁让我松了口气。
“稍等一下,嵩月。要换衣服的话,也把这个带过去吧。”
我叫住了嵩月,并把从橘高家带回来的纸袋递给了她。
“好的。这个是……?”
“之前寄放在秋希那里的。嵩月的……那个、内裤之类的。”
“诶?!啊……”
我递给她的是什么,似乎她在下一瞬间就完全理解了吧。一脸害羞又狼狈着的嵩月,一把从我手中抢过了纸袋。
而她的不幸,在于我递给她的并不仅仅是纸袋,而是连同另一个银色手提箱在一起的两个东西。接过纸袋和手提箱的嵩月,轻视了它们加在一起的重量,于是手滑了一下。撞到了餐桌椅子边缘的纸袋,把里面装着的东西都散落了一地。满地的内衣裤,还有那个嘣嘣地发出闷响的银色手提箱在地上小幅弹跳着。
“呜~~……呜呜~~……对、对不起……”
这样弱气地呻吟着的嵩月,飞快地把散落在地上的内衣裤重新收回纸袋里。
“没看见的。我什么都没看见的……”
我慌张地转过身去背朝着她,然后,发现地方上有个什么东西正滚向了一边。
那个东西,一眼望去有个猥琐的形状。一个有着松菇(蘑菇的一种,常长在松树的腐木上)似的形状、萤光绿色的圆筒。给人感觉既像蘑菇又像祈祷子孙繁荣的附身符一样的玩具似的。
不过我不禁吓得心里扑通一跳。这个蘑菇型的金属圆筒在我的脑海里很有印象。
“……怎么可能!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在这里……?!”
这样的一声惊叫不禁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果然,雪原瑶递给我的那个手提箱正开着。
箱子里装的居然就是这个东西吗。曾经,魔神相克者——加贺篝隆也想得到的这个如谜一般的“功能扩展部件”——“点火装置”!
凝视着满脸愕然的我,猫耳的阿尼娅认真地向我开了口。
“还记得这个东西的吧……你有和瑶碰过面了呐,智春。”
“啊,嗯。我去探望秋希的时候,在橘高道场里……不过,为什么……”
不可能会忘记这个东西的。围绕着这个“功能扩展部件”,可是产生过了无数的牺牲者的。而且,知道最后,加贺篝也仍然没能得到这个东西。
被回收的这个部件,一直都保存在洛高的学生会,只作为研究对象被研究室利用。而当时被委托来调查这个部件的,就是一个作为交换留学生的天才少女。
阿尼娅?佛蒂娜?索梅修鲁?米克?克雷乌森布鲁赫——这就是那个少女的名字。
“难道说、这个……阿尼娅,是你……”
“正是如此,智春。”
捡起这个金属圆筒的阿尼娅这样向我宣告道。
“这个‘点火装置’,就是我从‘二周目世界’里带过来的。在受到‘钢’的攻击而飞到这个世界里来时,我所携带的其中一个物品。似乎塔贵也都没察觉到的呐。”
这样说着的阿尼娅从手提箱里取出了一个有着细绳封口的斜跨腰包。斜靠在一边肩膀上、同时把提包跨在腰间的那种样式的古旧小腰包。当时年仅十岁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的阿尼娅,就是这样把作为贵重研究材料的“点火装置”放在这个里面,张扬地四处横行的吧。
然后,这个“点火装置”也是这样,被阿尼娅带到了这个“一周目世界”。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么……”
此时的冬琉会长,用着平静的语气、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低语着。
在椅子上保持着正坐姿势的她,用着总觉得焦点都没对准的无神双眼望着阿尼娅所在的方向。
“冬琉……?”
阿尼娅惊讶地回过了头去。
然而冬琉会长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只是轻轻地翘起嘴角微笑了起来。就像是在望着遥远彼岸的友人似的,只是浮起了一个飘渺而寂寞的微笑。
“我们,无论怎么搜寻都没找到的呢。无论是第一学生会的保管室,还是鸣樱邸的地下室,都完全没有它的踪影……原来,在‘二周目世界’里,已经不存在‘点火装置’了呢……”
“‘二周目世界’……?!你说‘第一学生会’……冬琉会长?!”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禁紧紧地盯住了冬琉会长。为什么她会知道只存在于“二周目世界”里的“第一学生会”和“鸣樱邸的地下室”?
“原来是这样的吗,冬琉……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在这里了?”
阿尼娅用着奇妙的口气向她对着话。冬琉会长的话,应该是和我一起刚到达了鸣樱邸后,阿尼娅你就和她相接触了才对啊。不过,阿尼娅用着平稳的语气向我解释道。
“智春……这家伙、就是冬琉。”毫无抑扬的声音,如流水般灌入我的耳朵。“就是你也很熟悉的那位‘二周目世界’的橘高冬琉。”
“那个世界里的冬琉会长?不过,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已完全不能掩盖住脸上浮现出的震惊。曾经是洛高第三学生会的会长的她已经不在了。通过祭坛而成为机巧魔神“钢”的“副葬少女”的她,已经永远地从我们的面前消失了身影。
她现在应该是和操绪一样的“射影体”、一样没有实体的幽灵才对。
“‘射影体’的……依附能力!”
嵩月用着生硬的声音叨念道。由于她的话,我终于醒悟了过来。
“原来如此……现在的冬琉会长……和操绪是一样的……”
冬琉会长那双没有透出任何感情的眼睛,就像是肯定我的猜想似的微微动了一下。
就算是并不怎么像幽灵的“守护灵”操绪,她也有着和普通的“射影体”不同的特殊性质。普通的人都能看见她。另外还有一点,虽然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她能操控我身体的一部分。
这个听说就是那个被称为“安定装置”的“功能扩展部件”的特殊功能。
“塔贵也现有的‘钢’是最终生产成品……属于完成体的机巧魔神。从一开始就搭载着‘安定装置’的机能。利用‘射影体’的诱导领航能力,空间移动的精度也会大幅提升呐……”
冬琉会长向阿尼娅平淡地说明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这就是机巧魔神的‘功能扩展部件’……‘安定装置’原本的开发目的。没有实体的‘射影体’可以相对轻松地在世界的境界线间穿梭。因此,也可以附身到这个世界里的‘自己的分身’,短时间地操控这个分身的个体。”
由于她的说明,我的疑云也逐渐地四散开去。
“安定装置”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没有什么大用的“功能扩展部件”。就算是最为主要的依附能力,也仅仅就是能在一瞬间里能操控我手臂的程度而已。
不过,这个也都只是因为操绪所依附的是别人,不是她自己。
如果依附的对象是其它世界里如分身般的“自己”,“射影体”就可以完全地自在操纵那个存在个体。就像现在冬琉会长正在做的一样。
“冬琉……你依附在‘一周目世界’的‘自己’里,就是为了想调查这个‘点火装置’的下落吗?”
面对阿尼娅的质问,处于依附状态的冬琉会长点了点头。
“嗯,就是这样。因为塔贵也想得到它。”
“真是愚蠢至极。就算是得到了这个东西,塔贵也也不知道它的用途……”
“不好意思,长时间处于附身状态的话,对这个存在个体所带来的负担也就更巨大。我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相互说教了。我就只传达一下我们的要求。我们来做笔交易,阿尼娅。”
“交易?”
阿尼娅不高兴地尖起了嘴。而冬琉会长还是那张扑克脸。
“塔贵也的‘钢’会再一次打开传送门。请在那个时候把‘点火装置’交给我们。与此相对地,我们会带你们返回‘二周目世界’。”
“这能算是交易吗,你们还真是喜欢堆砌些浮华的词藻呐。仅仅是因为如果不把我们也一同带回‘二周目世界’的话,你们也无法得到‘点火装置’的吧。”
“即使是这样也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啊。你们也没有能够返回‘二周目世界’的方法吧。”
眺望着弹响了舌头的阿尼娅,冬琉会长浮现出了微微苦笑着的表情。
“给你们预留大概一百二十个小时的考虑时间吧。五天后的深夜零点,‘钢’会再一次打开一二周目世界间的‘时空门’。在这之前,请完成对夏目智春‘黑铁’的复活工作。这样,你们才可能平安地……回到……原来的……世界……”
她的身体开始轻微地晃动起来,最后就像断了线的人偶一般,慢慢地向前倒了下去。“分身”的体力已经消耗到接近极限的程度,因此“射影体”的依附状态也无法再保持下去了。
“冬琉会长……!”
我慌张地抱住了她的身体。
“……唔……夏目智春……”
完全失去了血色的冬琉会长,在看到了我的身影后轻声地呻吟了起来。虽然她都已经是全身汗如雨下了,不过似乎体力也并没消耗得非常严重。可能是有点轻微贫血的原因吧。
“怎么了,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
环视了一圈鸣樱邸里的样子后,冬琉会长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也不知道单纯地只是有些记忆上的混乱,还是她本人处于依附状态时并没有当时的记忆。
她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眺望着桌上的秋田火锅,又转过去望了几眼猫耳版的阿尼娅,最后将眼光停留在了露出度极高的迷你裙圣诞礼装版嵩月的肌肤上。
“夏目智春……你让她们穿成这个样子都做了些什么……?”
冬琉会长一开口,就如打开了冰箱冷冻室的门一般泻出一股寒气。低沉得像从地里爬出来的声音,不禁让我连表情都石化了。
“等一下,冬琉会长?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记忆的?”
“呃……比起这个,你到底还想把手在这里放多久……?”
由于冬琉会长的指责,我才突然意识到,从自己的左手中传来了舒适柔软的弹力和温暖舒心的体温。
这样说起来,之前和她在澡堂相遇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冬琉会长还真是个看来纤瘦却意外地丰满的人呢。
“呃……不、不是的。冬琉会长……这个是有很深原因的……!”
“嗬~~……”
冬琉会长边缓缓地站起身子,边望了一下自己的脚边。地上散乱着的,是正在回收途中的嵩月的内衣裤。然后,阿尼娅手中握着的是一个有着猥亵形状的金属圆筒。
这样看来,似乎一时半会儿是解释不清这个处境了的呢。
冬琉会长慢慢地伸出手去,抓过了在椅子边上立着那把日本刀。
“冬樱、拔刀!”
“等……听我解释吧!冬琉会长!”
冬琉会长的怒吼和我的哀号,响彻了整个夜里的鸣樱邸。
就在这时,阿尼娅一个人把眼光落到了手中的金属筒上,小声地自言自语起来。
“五天后……么。还真严酷呐……怎么办才好,直贵?”(“直贵”在这里是指“一周目世界”里的大直贵,原文在“直贵”这里有着重号)
她的轻声细语,只是和着四周的喧嚣,溶进了这片宁静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