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排的商店街橱窗也挂上了五颜六色的铃铛与花环,至于商店街必备的各景——圣诞树也缀满了橘色与蓝色的灯泡。
在这种洋溢着热闹圣诞气息的街道正中央,我,白川夏穗正兴高采烈地踏步前进。
“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我虽然一直哼着噜噜,但可不是为了买噜噜才出门的。(译注:《るんるん》是讲谈社已经停刊的某本少女漫画杂志。)
我单手紧抓着一张抽奖券,这是刚才去鱼摊买特价鲹鱼时老板送我的。一奖好像是豪华的录像机电视,也就是将录像机与电视做成一体的那种机器。
或许会有人问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看录像带,但因为我以前录下的动画节目都是以录像带保存的,所以很希望房间内有一台专门拿来观赏动画用。
我走向以手工蛋糕卷而闻名的西洋点心店“银果堂”对面,也就是“岛田电器”的正前方。那里有一顶供客人进行抽奖的帐篷。
帐篷前堆满了装各种奖品的纸箱,充当柜台的桌子后方则站了一名身穿红色圣诞装、拿着手摇钟的可爱少女。
——等一下。
我瞠目结舌地一动也不动。
那个人不就是——
轻柔飘逸的淡金色长发、如水晶般透明的蓝色眼珠、可与樱花花瓣媲美的可爱嘴唇、白似瓷器的稚嫩肌肤。
没错,那就是我的同班同学——绝色美少女德鲁伊——荷林·夏蕾亚小姐。
“喂,喂喂喂喂,那女孩在搞什么鬼呀!”
除了法香那种特例外,森野学园基本上是严禁学生打工的。
我脸色铁青地冲向帐篷。
到了柜台前方我才气喘吁吁地站定脚步。
“太过份了——!”
我对着少女大吼道。
路人都以不知发生何事的狐疑表情转向我们,但我一点也不在意。
“夏蕾亚,森野学园是不准打工的,我不记得我有把你教成这么不听话的孩子呀!”
“……”
随后……
身穿圣诞装的夏蕾亚“喀锵”一声歪着脖子。
“我不是森野学园的学生。”
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等等,“喀锵”?
“……?”
我仔细打量对方的脸孔。
“……呃,你该不会是,亚瑞安?”
“是的。”
我眼前的这位少女再度“喀锵”一声低下头。
没错,经我仔细观察后,已经完全确认她不是夏蕾亚了。
两者的五宫虽然看似十分相像,但包括锁骨的线条、腰际的弧度、肌肤的触感,以及胸前的隆起,可说是处处充满着微妙的差异。(外行人是不可能看出来的。)
亚瑞安是夏蕾亚前未婚夫蓝道鲁夫所打造出来的“AnDruid”,又被称作机械夏蕾亚。
数周前她在蓝道鲁夫的命令下袭击校园,在经过与夏蕾亚的一场激烈战斗后才发掘出真正的自我意识,还被夏蕾亚取了亚瑞安赫德——简称亚瑞安这个新名字。
自从校庆后亚瑞安就不见踪影,我还以为她再也不会出现了呢……
“喔喔,真是好久不见了。看你这么有精神真是让人感动。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打工哩?”
我碰碰地敲着对方的肩膀问道。
亚瑞安“喀锵”一声举起手臂,指着对面的那间店。
那间“银果堂”除了知名的蛋糕卷外,橱窗还展示着许多让人忍不住流口水的美味点心。透过橱窗可窥见店铺内侧以整片落地玻璃隔开的厨房,顾客借此能轻松欣赏师傅们制作点心的过程。在不怎么热闹的森野商店街中,“银果堂”算是一个难得的时髦景点。
——结果,我却在里头发现了那家伙。
一名身着围裙的变态贵族,正被手持打蛋器的前辈蛋糕师傅指指点点。
阿瑟·蓝道鲁夫。
“……那家伙在里面做什么呀?”
“主人在那间店工作。”
亚瑞安面无表情地回答。
……原来是这样。话说回来,那个变态绅士为了制造机械夏蕾亚而投入了全部的身家,现在就连房租都付不出来,此外还因为白吃白喝而被警方通缉。
“这生奶油是怎么回事?你给我重新做一遍!”
“混帐,竟敢命令本人,本人可是血统纯正的英国贵族!”
“还敢回嘴,快动手啊,你这个变态!”
“唔喏喏——!”
双方对骂的声音隔一条街都听得见。
“……他看起来也蛮辛苦的。”
“是的。不过,我不能不管我的主人。”
……真、真是纯真的少女呀。夏蕾亚跟亚瑞安的个性都是如此善良——简直就是现代的笃姬嘛。我顺手把亚瑞安头顶的圣诞帽摘下。
摸摸,摸摸。
随即肆无忌惮地抚摸起她的头顶。
“……请、请问你在做什么!”
“啊,抱歉。因为我每次都这么爱护夏蕾亚,一不小心就……你讨厌这样吗?”
亚瑞安听了喀锵喀锵地激烈摇着头。
“……不,我并不讨厌被摸头。”
“是唷?那我就多摸几下。”
“……!”
摸摸,摸摸摸摸。
亚瑞安的两耳冷不妨地噗咻喷出了蒸气。
“哇,怎么?你还好吧?”
“是、是的。请继续——”
摸摸摸摸。我一边抚摸亚瑞安的头。
“嗯?”
一边想起了本来的目的。
……话说回来,我是来这里参加抽奖的。
我赶紧将手从对方的头上抽回来(亚瑞安则发出“啊……”的一声),并从口袋取出那张已经皱巴巴的抽奖券。
“抱歉,亚瑞安,我可以参加抽奖吗?”
“……请。”
她对我喀锵一声点头,耳朵也停止冒烟了。
我将抽奖券递过去,并紧握着摇奖筒的把手。
一奖的录像机电视是红球。二奖的SEGA Saturn与三奖的Barocode Battler感觉也很有魅力……不过老实说,赞助抽奖的厂商“岛田电器”还真会选奖品呀(据说那些可能都是常年堆在仓库的不良品)。(译注:SEGA Saturn是家用电玩主机;Barocode Battler是一种以扫描条码的方式进行对战的掌上游戏主机。)
我集中全部的注意力。
“抽中大奖吧!”
气势惊人地转动起摇奖筒。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咚隆。
一颗暗绿色的球滚了出来。
看起来好像腐烂的球藻呀,真是诡异的颜色。
……嗯,太可惜了。
“呃——腐烂的球藻色是什么奖品呀……”
当我正在对照奖品名单时……
当啷当啷当啷当啷当啷——!
亚瑞安突然激烈地晃动着手摇钟。
“怎、怎么了!?”
“恭喜,抽中了特奖‘秘汤LoveLove地狱温泉两天一夜招待券’!”
“LoveLove地狱温泉——!?(在哪里呀?)”
◆◇◆
如此这般,时间到了三天后的星期六。
由女子中学生组成的四人小队正气喘如牛地步行于奥多摩的某条崎岖山路上。
成员分别为我、夏蕾亚、雪那,以及法香。
大家都穿着适合在高山活动的保暖服装,只有夏蕾亚还是平常那套制服——因为她除了德鲁伊的袍子(也就是不穿内裤那件)外就没有其它便服了。
“夏蕾亚——我们休息一下吧,我快累死了——”
我以软弱的口气呼喊道,一马当先的夏蕾亚听见略微回过头。
“唔嗯,因为穿太多才会累。夏穗你们也把鞋子脱了,这样比较好走。”
只见她赤着脚四处蹦蹦跳跳。
“那只有你才办得到吧。”
我再度抱怨,并朝她扔出带刺的栗子壳。
“咿呀!”
“哇,真的打中了!对不起,夏蕾亚!”
“唔——夏、夏穗是大笨蛋!好痛!好痛!”
“啊,等一下嘛,夏蕾亚,我向你道歉——!”
“笨蛋——!”
夏蕾亚鼓着脸颊朝山路狂奔而去,我则拼死想追上她的脚步。
其余两人见状。
“她们在演夫妇相声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了好想揍人……”
雪那与法香不约而同以冷漠的白眼望着我们。
话说回来,这次的旅行我本来也想约亚瑞安参加。
“……不行,我碰到温泉就会短路。”
结果被这种悲伤的理由婉拒了。看来她那水陆两用的MSM开头番号(机械夏蕾亚Marine的缩写)只是摆好看的。
我弟聪史其实也很想参加。
“好棒喔,我也想去泡温泉——”
他对我这个姐姐撒娇道。
“嗄?你是想跟雪那一起泡吧?大色狼——”
“耶?姐、姐姐怎么会突然提起雪那小姐!”
“呼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把雪那在运动会拍的照片藏在书桌下,下次我要告诉她这件事——”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这段温馨的姐弟谈心后他就不敢任性要求什么了(而且不知为何那之后我的午餐便当都会附上香瓜)。
赤脚的夏蕾亚则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健步如飞。
据她所言,经过长年修行的德鲁伊可以在地面步行却完全不留下任何足迹,也可以毫发无伤地通过荆棘丛。
“喂,等一下嘛。可、可恶,我不能输。”
法香无谓的竞争意识又被点燃了。尽管她的体力比我们都好,但在这种山路上依旧感到非常辛苦,从刚才就一直激烈地喘气。
“唔嗯,那里不好走,跟在我后面比较好。”
夏蕾亚轻松地一转身,制服裙摆也随风飘起。那头淡金色的长发在空中摇曳着,四周的茂密树丛丝毫难不倒她。我发现只要是夏蕾亚通过的地方植物都会整齐地倒向两旁、空出一条路,这也是德鲁伊的神奇力量吧。
“夏穗,快点——”
夏蕾亚蹦蹦跳跳地对我挥着手。
“唔喔,那是森林的妖精吧!好可爱!……我好想抓回家养。一旦被我抓住,我一定要整天抱着不放!”
“夏穗,我知道你很累了,但不要把心里的妄想说出口好吗……”
走在我身边的雪那无奈地咕哝道。
就这样赶了好长一段路——
我们总算通过险恶的山道,来到了某块稍微开阔的空地。
一块长年被风雨摧残的木制广告牌伫立于苍郁茂密的杂树林间。
广告牌上以潦草的字迹写着【欢迎来到LoveLove地狱温泉!】几个字。
“呃,这样谁晓得在哪里呀……”
我皱起眉喃喃抱怨,随后又环顾四周。
再过去就没路了。
这种地方实在不像什么通往温泉胜地的要道。
导览手册上的的地图不知为何也只画到这里为止。
“喂,班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法香龇牙咧嘴地对我质疑道。
“……嗯,我当初看到这座温泉的名字就觉得很古怪,所以才不敢找家里的人,直接约你们一起来。”
“啊,太过份了!”雪那也加入谴责的行列。
就算责备我,也改变不了我们只能在广告牌前发呆的命运呀——
快看。
“嗯?”
我仰望天空。
“……雪?”
轻飘飘的白色结晶正从我们的头顶舞落。
“这下可糟了……”
“嗯。”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如果一直找不到那座LoveLove地狱温泉的话——
我们很可能会在天气恶劣的深山遇难。
到时候……
“……!”
我脑中立刻浮现一幕可怖的光景。
……在狂暴的风雪下,我与夏蕾亚躲入某座洞窟(雪那与法香已经因为雪崩而嗝屁了)。在体温迅速下降、即将冻死之际,附近又丝毫找不到任何能取暖或生火的道具。动画常出现的那种“千万不能睡,一睡就会死!”的场景正实际上演。
“呜呜,好冷唷——肚子也好饿……咦?夏蕾亚,你在做什么?”
“夏穗,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冻死。所以——”
咻——只听见衣服滑落的声响。
“……耶?”
咻噜。砰咚。唰啦。
奇妙而又莫名诱人的脱衣声回荡于幽暗的洞窟中。
“等、等一下,夏蕾亚——”
“依据德鲁伊的教诲,这时候应该以彼此的体温取暖。”
“咦?耶耶耶耶耶!”
“来,夏穗也快脱了……”
咻噜咻噜。噗叽。噗叽。砰嘶。
“等、等等、等一下啦,这、这、这种事,即使是紧急情况,人家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呼呼,夏穗怎么反而害羞起来了。”
夏蕾亚将嘴凑近我的耳垂旁吹气。
既冷又柔软的指尖也轻抚过我的脸颊。
“夏·穗~”
呼啊,怎么会,啊,嗯,不、不行——!
“哇——!”
我大喝一声、赶跑脑内的妄想。
“不、不行啦,我、我们还没到那、那种地步!”
“嗄?”
雪那与法香不约而同地侧目瞥向我。
我激烈地喘着粗气,为了掩饰失态只好鼓意轻咳几声。
“总、总之,我们得赶快返回搭缆车的地方才行。如果真的遭遇山难就惨了……喂,夏蕾亚,你从刚才就在做什么?”
仔细一瞧,夏蕾亚正热心地对着从地面冒出头的蕈类谈天说地。
……不认识的人看了一定会觉得那女孩很危险吧。
夏蕾亚抬起头。
“唔嗯,我正在向蕈类打听温泉的正确地点。”
“……是吗?”
原来如此,森林的守护者德鲁伊除了能与动物交谈外,植物也是他们心灵交流的对象,虽说没办法像跟动物对话那么顺利,要问路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吧。
夏蕾亚对着地面的蕈类低声说道:
“菇~菇菇菇菇菇~☆”
“你在耍我们吗!”
我使尽全力吐槽道。
“唔嗯,夏穗,请不要打扰我的对话。”
“别糊弄我们了,蕈类真的会以那种语言交谈吗!”
“那不是蕈类的语言,那只是为了让香菇打开心防。”
“……?那,你刚才唱的菇菇菇又是什么意思?”
“那是我自创的菇菇歌,植物听了就会自然放松心情。”
“……算我辩不过你。”
确实,我也听说过只要让植物听莫扎特就会生长得比较快的理论。
“所以,菇菇怎么说?”
我试着问道。
“唔嗯,我正在跟对方聊天气与孙子们的话题。”
“耶咿,那颗香菇是巢鸭的欧巴桑吗!”(译注:日本人视巢鸭为中老年妇女的原宿。)
“叫对方赶快把温泉的地点公布出来啦,我快要冷死了!”
我跟法香一左一右地大声抱怨道。
“不行,我得先专心让对方把想说的话说完。耐着性子聆听大自然的声音才是与植物交流的诀窍。”
“唉……”
“菇菇~菇菇菇菇~☆”
夏蕾亚再度唱起那首她自己作词作曲的怪歌。
从天而降的雪有逐渐增大的趋势,附近的草木都被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白色绒毯。
就连风势也越来越强了。
“唔呜,我快冻僵了!”
我边叫苦边抖着肩膀。
“——唔嗯。”
夏蕾亚这才总算完成与蕈类的对话并站起身。
“你知道在哪了吗?”
“知道。看来只要直直穿越这片林地便能抵达了。”
夏蕾亚指向我们眼前那块苍郁茂密的杂树林。
“……耶——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唔嗯,夏穗不相信香菇说的话吗?”
“……鬼才会相信哩。”
我耸着肩膀吐槽,而就在这时——
“鬼来啰~~!”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杂树林中突然冒出一个怪里怪气的玩意儿!
我立刻双膝一跪,无力地瘫软在地面。
“那、那那、那是——”
……什么……
“鬼来啰~鬼来啰,鬼轰炸机来啰!”
“鬼轰炸机……听起来好像很有趣!”
我因为好奇而忘了恐惧、自动跳起身。
从杂树林飞出来的怪家伙是——
一位老婆婆。
她的长相实在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此外她还将两根蜡烛插在头上,发出难听的吼叫。
一头四处乱长的白发比鸟巢还夸张,到处都是补丁的褴褛勉强挂在身上,嘴角边则露出了黄色的大暴牙。
这位老婆婆死命地盯着我们。
“……呼,没看过你们咧。”
她倏地将脸凑过来。
“咿!”
我被吓得发出短促的悲鸣。
老婆婆咧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小妹妹,你们为什么要来山上咧?啊?”
对方以低沉粗哑的声音问。
不知何时,她手上已经多了一只小型的短柄斧。
“咿噫噫噫噫噫噫!”
这根本是山姥嘛。
可不是在涩谷出没的那种,而是货真价实的妖怪。(译注:2000年前期至中期日本年轻女性曾流行过类似山姥的发型。)
……我、我们会被杀掉的!
“呃,那个,我、我们……”
感觉到性命有危险的我一边争取时间,一边拼命在地上画出暗示“犯人是山姥头”的难前神秘留言(翻车鱼与浅草桑巴舞的图)——(译注:类似山姥头的发型在日文称之为“ヤスンバ”,此为山姥【ヤスウバ】的讹用。另,涩谷=ンブヤ、翻车鱼=マンマウ、桑巴舞=ササバ。)
“……请问一下——”
雪那这时以悠闲的口气问。
“我们正在找这附近的一间温泉旅馆。”
“……唔?”
老婆婆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
接着她又咧嘴发出大笑并站起身。
“跟我来吧……”
老婆婆缓缓地对我们招手,随后便消失于杂树林的后方。
“……”
我们四人相互对望了一眼。
◆◇◆
穿过那片林地没多久——有栋旅馆还真的静静地映入了我们的眼帘。
LoveLove地狱温泉。
挂在玄关上的门牌也证实了这点。
“来,快进来吧。”
“唉……”
在前头那位老婆婆的领路下,我们步入木头地板咿咿呀呀的走廊。
这里除了满是灰尘之外,墙壁上也到处都是破损的孔。我只觉得冷风不断咻咻地从脚边吹过——还有比这里更像鬼屋的地方吗?
经过打听,我们才知道这间旅馆完全是由老婆婆一人独自经营,没有其余的服务人员。
此外,她刚才带斧头出去则是为了砍柴。
“我觉得这里好像随时会有妖魔鬼怪跑出来耶。”
“嗯……”
叽哩。叽哩。
在蜡烛摇曳不定(而且还是插在老婆婆头上)的灯火下,我们胆战心惊地继续穿越走廊。
“……?”
途中我发现一个纸门没拉紧的房间。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忍不住朝里面多张望几眼。
昏暗的房间深处。
就在红色的阶梯形装饰台上,放着一套整齐的武士铠甲。
威风凛凛的甲胄看起来虽然豪华——但总觉得让人不太舒服。
“小妹妹,你喜欢那个吗?”
“呜哇!”
我吓得跳了起来。
不、不要突然把热气吹到我脸上好吗!
“……呃、呃,请问那是?”
我怯生生地问道。
老婆婆不知为何以欣喜的表情咧嘴一笑。
“唔嗯,那套甲胄是有历史的——”
“历史?”
“没错。其实甲胄的主人本来是一名落难武士——”
老婆婆点了点头,开始述说关于那套铠甲的血腥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战国时代,有一名落难武士逃入了这附近的村落。一开始村人们都很照顾武士——但自从得知那位落难武士的首级值很多赏钱后,村人就在利欲熏心之下把武士给杀了。从此村落便时常发生瘟疫或饥荒,村人们都认为这是落难武士降下的灾祸,所以才会将武士的铠甲整理好、放入神社供奉。
“至于刚才那个——”
老婆婆将蜡烛的火光对准房间。
“就是落难武士的甲胄。”
我咕咚地咽下一大口唾沫。
老婆婆发现大家都沉默不语后——
“其实——”
她咯咯咯地笑了。
“落难武士的魂魄根本就没有被好好供奉。”
“……耶?”
“那就是您先前所提的鬼吗?”
雪那如此确认道。老婆婆点点头。
“唔嗯。老实说,只要到了晚上——就会自己开始动咧。”
“……自己开始动?您是指那套甲胄吗?”
“不过,那也只是谣言啦。呼呵呵……”
“……”
死寂再度笼罩着我们四人。
老婆婆迅速拉上房间的纸门,再度朝目的地迈步。
“喂,夏蕾亚。”
我边走边偷偷对夏蕾亚咬耳朵。
“唔嗯?”
“你有感觉到房子里存在幽灵之类的气息吗?”
“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盖这栋房子的木材很好。”
“是吗……”
我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既然夏蕾亚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对于长年隐居在森林的德鲁伊来说,这种事绝对逃不过他们的敏锐感官。
“到了——”
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老婆婆突然停下脚步。
她按下墙壁上的开关,房间内的灯泡顿时亮起。
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间以纸门隔出的大客房。
柱子与榻榻米虽然多有损伤,但至少墙上没有夸张的破洞。
看来整栋旅馆最正常的房间就是这里了。
“……那么,你们好好休息咧。”
老婆婆再度浮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随后便咻地一声拉上纸门离去。
“……呼。”
我叹了一口气并坐在榻榻米上。
“唔,这就是榻榻米吗?有草的香味。”
转转转。
夏蕾亚马上在榻榻米上滚了起来,还露出非常开心的表情。
“上头搞不好有壁虱什么的,你还是别乱滚吧。还有,你那头美丽的长发也会因此而弄脏唷——”
我扯着夏蕾亚的后颈并强迫她爬起来。
“唔,我才不怕什么壁虱。所有昆虫都是德鲁伊的朋友。”
“……真、真的吗?”
……这么说来,我的确没在每天跟动物们朝夕相处的夏蕾亚身上看过任何被蚊虫叮咬的痕迹。
……唔——除了动植物还有我以外,就连昆虫都如此疼爱夏蕾亚。这都是因为她实在太可爱了——正当我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
“——对了,刚才老婆婆讲的故事好像是真的喔。”
雪那压低音量喃喃说道。
“嗯?”
“就是落难武士的故事啊……到了半夜,那套甲胄确实会动。”
“……不、不可能吧。那个老婆婆不是说那只是谣传吗?况且夏蕾亚也说这栋房子很正常。”
“唔、嗯,可是……”
就在这时……
一阵风咻咻地吹来,房间的窗户也顿时喀哒声大作。
“哎呀?”
法香望着窗外咕哝了一句。
“法香同学,怎么了吗?”
“……呃,奇怪,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人影站在外头。”
“耶?”
我立刻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向窗边。
……喀啦喀啦——把窗户拉开后。
“……?没有呀?”
为了小心起见,我还朝左右多看了几眼。
窗外可以直接看到深山的森林,此时树梢已经被白雪给积满了。
“真奇怪,难道是我眼花不成……”
法香不解地蹙起眉。
……呼嗯,我也以手抵住下颚。
“对了,夏蕾亚,你过来一下——”
我回头呼唤她。
夏蕾亚刚好噗——地用力喷出口中的茶水。
梅子茶——不知为何每间旅馆都爱在客房摆这种酸得要命的饮料。
“……咳、咳……什、什么事,夏穗?”
夏蕾亚一边咳着一边朝我走近。
“嗯,法香同学说呀,她刚才在窗外看见人影——”
“唔嗯?”
夏蕾亚也跟我一同伫立于窗际,而就在这时……
茂密的森林突然传出了喀沙喀沙的骚动声。
“……!”
到底是何方神圣会出现在满脸震惊的我们面前哩——
隆隆隆。
隆隆隆隆隆隆。
野狼、熊、山猪、鹿,老虎、鸵鸟、企鹅、乌龟、鼹鼠、蟒蛇、犰狳………
原来是一大群各式各样种类丰富的动物。
“……”
我哑口无言了。
从森林中现身的各种动物一齐发出沉重的移动声来到客房。
“唔,结果你们还是跟来了。”
夏蕾亚皱着眉说道。
“……呃,它们应该是夏蕾亚的伙伴,没错吧?”
我强压下震惊向对方确认。
“唔嗯。我本来命令瓦儿留下来管理大家,但瓦儿也没办法控制这么多伙伴。所以大家就追着我的气味一路跟到这里来了。”
“唉,果然是这样……”
鱼贯爬入房间的动物此起彼落地发出呜——呜——的悲凄叫声,还抢着对夏蕾亚撒娇。
这群动物真的很爱慕夏蕾亚。
“……刚才的人影应该就是熊吧?”
“嗯,有可能。我也觉得是这样。”
法香喃喃说道。我则耸耸肩膀、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
咚咚咚咚咚——
从走廊上传来了激烈的脚步声。
“——哇,不好。夏蕾亚,你的动物!”
“唔嗯?”
砰——!
“鬼来啰~~!”
“呀啊——!”
相貌骇人的老婆婆冷不防拉开纸门闯进来。
“……”
她揉了揉眼睛,盯着房屋内的大群动物——
砰!
纸门关上了。
砰!
纸门又打开了。
“……”
夏蕾亚的动物们已经在瞬间隐蔽入外头的森林。
“饭来啰~~!”
“你前后两句话也差太多了吧!”
◆◇◆
“饭~饭~饭吹着白米来~”(译注:典出横沟正史的长篇推理小说《恶魔吹着笛子来》。)
老婆婆唱着奇怪的玩沙包儿歌,同时为我们摆出晚餐。
老实说,在这种破烂的旅馆我原先根本不期待会有多好吃的餐点——
“喔喔……”
结果看了排列在眼前的菜肴,我还是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掺有大颗栗子的栗饭、混合豆味噌与米味噌煮出的味噌汤、烤雉鸡排、竹笋炒牛肉、汤豆腐、金平牛蒡、腌渍山菜,此外饭后点心则是芋头冰淇淋。
虽然称不上豪华,但也算是简朴而洋溢着山野风味了。
“……呼呵呵,你们多吃一点。”
老婆婆拉上纸门离去。
“我要开动啰——!”
迫不及待的我第一个喊道。
今天爬了一整天的山,肚子早就饥肠辘辘了。
“嗯——真好之——”
我啜饮味噌汤,用含糊不清地发表感言。
瞪——
夏蕾亚则以热切的眼光盯着我。
“怎么了吗,夏蕾亚?”
“……唔,不,没事……嗯。”
她立刻撇开视线,开始大口大口地嚼起栗饭。
“是吗?那就好……”
“……”
瞪——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是滋味。夏蕾亚表面上装作是在啃栗子,其实却在偷偷窥探我。
嗯——到底是怎么回事哩?我歪着脑袋思索。
“夏、夏穗——”
夏蕾亚终于红着脸低声表示。
“嗯?”
“呃,我、我拿烤雉鸡跟你换一半那个可以吗?”
她指着我面前的汤豆腐。
原来是这个呀。夏蕾亚最喜欢的豆腐。
“嗯,好呀。我给你。不用分一半了,全部拿去吧。”
“我的也给你。”
隔壁的雪那接着递出碗。
“夏穗,雪那……谢谢你们。”
夏蕾亚低头鞠了个躬,随后马上以汤匙大口吃起我们送去的豆腐。
与其说这是吃豆腐,她表现出的模样更像是在吃某种甜点。
“……嗯,豆唬~”
只见夏蕾亚幸福地眯起眼睛,一边按着自己的脸颊感慨道。
……唔哇——太可爱了。她的脸颊就好像麻糬一样,真想戳几下。
我不禁放下手中的饭碗,目不转睛地欣赏夏蕾亚的动人姿态。
锵哩!
她的蓝眼这时突然放出老鹰发现猎物时的锐利目光。
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很明显是对准了法香面前的菜肴。
“……法、法香。”
她先假咳了一声。
“我、我可以拿这道竹笋炒牛肉换法香的豆唬吗?”
“我不要。”
法香斩钉截铁地摇着头。
“……唔嗯——”
发现夏蕾亚失落的反应后,法香立刻呼呼呼地笑了起来。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换,也可以……你当场扮个鬼脸吧。”
“……唔。”
夏蕾亚似乎被激怒了。只见她突然站起身。
“不、不高兴喔……”
夏蕾亚以悔恨的表情紧咬着下唇回答。
“我知道了。”
“咦?”
“……扮、扮鬼脸就可以了吧!”
我们三人不由得对看了一眼。
就连提出这个要求的法香都吓了一跳。
“……”
夏蕾亚保持低头不动的姿势数秒钟后——终于把手按在脸上。
然后——
“……像、像这样吗?”
那两片宛如麻糬般的圆润脸颊被她用力扯开。
噗——!
霎时,我们立刻像机关枪一样喷出口中的饭粒。
“啊哈哈哈哈哈瓜口哈哈!”
我抱着肚子在榻榻米上打滚。
“噗!夏蕾亚……噗,咕,啊哈哈哈哈!”
可恶——我的肚子好痛!
夏蕾亚这种绝色美少女做出的鬼脸实在是破坏力惊人呀。
“嗯唔——夏穗,你、你笑得太夸张了!”
夏蕾亚又羞又恼地怒斥道。
“可、可是,嘻——”
我们用力捶打饭桌,再度笑倒在榻榻米上。
“……喔呵呵呵,实在是太可笑了——!”
法香这时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她拭去因爆笑挤出的泪水评论道。
“……法、法香,我已经照约定办到了,你赶快把豆唬给我!”
“呵呵呵,不必猴急嘛。拿去——”
咻。
法香将自己的碗抬高10公分左右。
但随即她便秋风扫落叶似地嗑起食器内的豆腐。
啊,好诈。这根本是小学生的行径!
“……?”
夏蕾亚霎时还无法会意过来——
与其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如说她被吓傻了吧。
自己与对方的约定竟然会在最后关头被撕毁,恐怕是她做梦也没有料到的。
她的肩膀开始微微发抖——咦?眼角似乎也渗出了泪光?
“喂,法香同学,你刚才那样未免太过份了!”
我扮起班长的脸孔教训她。
“呵呵呵,开个小玩笑嘛。我只想稍微吓吓她,呀啊——”
“吼——吼——!”
夏蕾亚突然变身为巨大的灰熊朝放声大哭的法香扑过去。
全盛时期的巴伯塞普也不过如此吧。(译注:Bob Sapp美国著名黑人格斗家。)
“等等,夏蕾亚,你也冷静点!”
“吼——!”
饭桌被掀翻、纸门被撞破,榻榻米也一块块在空中飞舞。在这种混乱的光景中,只有我行我素的眼镜女雪那知子依旧悠闲地舔着冰淇淋。
“我说夏蕾亚呀!”
我大叫一声、试图阻止她,而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咚——
激烈的脚步声又来了。
砰!
纸门打开了。
“……”
老婆婆盯着把法香抱住的大灰熊、揉了揉眼睛。
砰!
纸门关上了。
砰砰!
纸门又打开了。
“……刚才房间里有熊吗?”
“您、您看错了啦……啊哈,啊哈哈……”
我以僵硬的表情试图蒙混过去。
已经解除变身的夏蕾亚依旧在我背后维持对法香勒颈的姿势。
“……呼嗯。”
老婆婆狐疑地依序打量我们。
“最好不要太吵闹喔,落难武士的亡魂说不定会因此醒来咧。”
嘻嘻——她留下恶心的笑声后再度消失于走廊外。
◆◇◆
“讨厌啦,她差点就要把这附近的猎人找来了!”
“唔,谁叫法香先捉弄我!”
夏蕾亚一边鼓着脸颊,一边咻噜咻噜地褪下豹纹内裤(不是平常我们所说的豹纹,而是上头印着花豹笑脸的内裤)。
这里是露天温泉的脱衣间。
LoveLove地狱温泉正如其名,本来应该是男女混浴。不过因为现在旅馆的房客只有我们几个,所以不必担心有男性会进来的问题。
雪那与法香说要先打几场乒乓球再过来。我竖起耳朵,果然可以隐约听见“乒、乓”的轻快撞击声。
我将浴巾卷至胸口,喀啦喀啦地打开通往露天温泉的玻璃拉门。
“唔呜,外面好冷!”
冰冷刺骨的空气让我顿时抖了一下。
幸好雪已经没在下了。乳白色的温泉冒出薄薄一层水蒸气。
然后,在这座被岩石包围的露天温泉中——
突然有一双人类的腿伸了出来。
“呀啊——!”
“鬼来啰~~!”
“呀啊——等等,每次都用这招不会腻吗!”
对那位从水中突然啪沙一声冒出腿的老婆婆,我使尽全力吐槽道。
“老婆婆您躲在这里做什么嘛!”
“当然是泡温泉。就好像犬神家一族的佐清一样。”(译注:横沟正史的小说人物,在市川昆导演的电影版本里曾有一幕头下脚上地泡在水里。)
“……嗄?”
那是什么奇怪的泡温泉方式呀?
老婆婆无视我的疑惑,又啪沙啪沙地从温泉中站起身。
“喔勒——喔勒——落难武士的鬼桑巴舞!”
她一边唱着怪异而拗口的拉丁舞曲,一边消失在通往脱衣间的门后。
“……”
我先将身体洗过一遍,肥皂泡沫也以热水全部冲干净后才率先泡入温泉。这时的夏蕾亚还在洗她那头金色长发。
“嗯~真舒服~”
冷热温差过大让我感到肌肤略微刺痛。我用力伸了个懒腰、将双臂指向夜空。
毫无一片乌云、满天星斗清晰可见的天空角落,挂着一轮可爱的圆月。
“老实说,刚被那位老婆婆领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简直是糟糕透了。不过晚餐比想像中好吃,温泉泡起来也很舒服,加上夏蕾亚又那么可爱,这趟旅行真是太棒了——!”
我枕着岩石自言自语道。
“……?”
突然,附近的树丛又传出了窸窸窣窣的骚动。
几张脸孔冷不防从植物后方探了出来——
“吼——”
“……哇,是熊!”
我赶紧以双手遮住胸口并慌张地站起身。
现身于我面前的——不只是熊而已。
野狼、老虎、鹿、狐狸、鳄鱼、河狸、海狗、鸭嘴兽、鸭子、羊驼、美洲驼……刚才从旅馆房间落荒而逃的夏蕾亚伙伴们这回又鱼贯地爬回温泉来了。
“哇,等、等一下——”
露天温泉没多久就被这一大群动物给挤满。
那些原本蓬松的动物毛皮一旦浸水后就整个缩了下去。毛皮黏在肌肤上的那种质感还真蛮像海豹皮耶。
……湿答答的动物毛皮下,骨骼形状变得异常清楚,老实说,一点也不可爱。
啪沙啪沙啪沙……
“唔呜……”
我好不容易才从变成沙丁鱼罐头状态的露天温泉抽身。屋外的寒风让我再度开始发抖,我只能加快脚步走向还在洗头发的夏蕾亚身边。
“夏蕾A梦,人家被动物赶出来了啦——你快帮帮我!”
“唔嗯?”
夏蕾亚放下那头长发并转向我。
大概是洗发精不小心跑进去了吧,只见她不停眨着大眼。
“等一等,我的头发还没洗好。”
“……唔——快一点嘛——人家很冷耶——”
喀哒喀哒喀哒喀哒。
我冷不防紧搂住满是肥皂泡沫的夏蕾亚腹部。
“哇,夏穗,你在做什么!”
“因为实在太冷了。夏蕾亚的身体好暖和唷。”
“这、这样我没办法洗澡,快放开——”
夏蕾亚甩着一头长发挣扎着。
“不要——这里太冷了——”
我愈发加强双臂的力道。
……嗯,对唷。
我突然想到,当初在校庆的时候——
碰——我不自觉击了一下掌。
“——对啦,我来帮夏蕾亚洗身体好了!”
“唔嗯?”
夏蕾亚满脸困惑地望着我。
“你忘了吗?校庆时立下的誓约呀?说好要一起洗澡、擦背的。”
“唔,的、的确……”
“对德鲁伊来说誓约是最神圣的事物吧?如果不遵守就会有大祸临头?现在不就是个实行的大好机会吗?”
顶呀顶——我以手肘对准夏蕾亚光滑的肌肤向她示意。
“……嗯唔。”
夏蕾亚终于无奈地认输了。
“……我、我明白了。就、就跟夏穗一起擦背吧。”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呼呼~那事不宜迟——”
我放开夏蕾亚的身体,以十分愉悦的心情握紧沾了泡沫的海绵,并将下巴搁在她那光溜溜的肩膀上。
“夏、夏穗……你到底想擦哪里?”
“呼呼呼——擦哪里好哩?”
我在她耳边促狭地低声说道。
咻——
充满泡沫的海绵从她的双臂、腹部、大腿,一路缓缓向下移动。
“夏、夏穗,那里不,咿呀——”
“嗯?那里怎么啦?”
“啊,嗯——”
夏蕾亚的肢体颤抖了一下。
耳垂也因激动而染上了些许粉红色。
我缓缓捧起那头黏在湿润肌肤上的淡金色秀发。
“……唔哇。好美的头发,完全没有分岔耶。”
“嗯、嗯唔……”
“这里有洗干净吗?”
噗噜。
“呀,啊……”
噗噜。噗噜。
“咿呀呜,夏穗,那里,拜托,不要再……”
夏蕾亚以含糊不清的语气恳求我。
……好、好可爱呀——
真受不了,好想多欺负她一下。太、太可爱了!
噗噜。噗噜。
“呼呼——☆你这里会怕痒吗——?”
“呀啊”夏、夏穗是大笨蛋……咿呀!”
“真对不起夏蕾亚,我是一个坏女孩。”
“你、你在胡说什么。哇——!”
“好啦好啦,别乱动嘛~”
我以仔细而又大胆的手法搓洗她那曲线优美的背,并一路延伸至宛如鲜嫩水果的臀部。
“咿呀,哈啊、哈啊,嗯……”
夏蕾亚已经泪眼汪汪地用力喘着气了。
……真抱歉,夏蕾亚,不过我也是不得已的。为了要实现当初的誓约,只能像这样努力帮你洗身体——
我以食指滑过夏蕾亚的肩胛骨。
“夏、夏穗,请你住手……咿呀呜。”
呼——我对准她的后颈将肥皂泡沫吹开。
“不行——来,接下来该洗哪个部位哩~”
我那只抓住海绵的手再度从她的下腹部移往大腿——夏蕾亚的身体立刻紧张地绷了起来……就在这时……
咻!
有什么东西正破风而来。霎时——
啪喳!
“……!?”
软软的、温温的某样东西正好砸在我背上。
不,我并不是指类似他人的真心或情意之类的抽象事物。
是一种更实际而黏糊糊的玩意儿。
那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存在感正牢不可分地贴住我的脊骨。
“啊、啊、啊……!”
我胆颤心惊地将手伸向背后。
软糊糊的恶心触感、强烈的刺鼻臭味。
那是米○共。
而且还是热腾腾刚出炉的。
咿——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迸发出人类历史前所未闻的惨叫,响彻整座森林。
“夏穗,到底怎么了!”
夏蕾亚立刻转过身。
“米○共——!我的背上有,米○共——!”
“唔?”
咻!咻!咻!
啪喳!啪喳啪喳!啪喳!
“救人唷——!”
暗夜中不断飞来的块状米○共。
……而且对方的攻击目标很明显就是针对我。
咻咻!咻咻!咻!
“……为、为什么都不扔夏蕾亚!”
“不知道——夏穗,看那里!”
我一边在露天温泉外围来回狂奔,一边将视线对准夏蕾亚指示的方向。
一对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眼睛正躲在树丛中紧盯着我。
“……偷窥狂!?”
我的脸色顿时胀红,并以双臂挡住胸口。
不过,这栋旅馆不是只有我们四个人人住吗——
“大家快去逮捕那家伙!”
夏蕾亚对依旧泡在温泉里的伙伴下令道。
唔喔呜、唔喔呜、唔喔呜!
野兽们一齐发出咆哮。
它们激起大量的水花冲出温泉,并从四面八方扑向目标的树丛。
树木顿时发出激烈的晃动声。
“……”
没多久。
唔喔呜、唔喔呜,
狼群们的吠叫也消失在森林的另一头了。
偷窥狂似乎逃入了深山中。
“夏穗,你还好吧?”
夏蕾亚对我关切道。
“……呜,一点也不好。虽然没受伤就是了。”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
“刚才那应该是偷窥狂之类的吧?”
“嗯,而且还是非常恶劣的家伙。除了偷看女生洗澡,还以对女生扔米○共为乐,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变态。以法语来说就是‘Charles Hentai’吧!”(译注:这是开法国故总统夏尔·戴高乐名字的玩笑。Hentai=日文的变态。)
我高举拳头忿忿地咒骂道,而就在这时……
外头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脱衣间的门随后被喀啦喀啦地打开了——走进来的两位是雪那与法香。
“班长,刚才那声惨叫是……唔,你好臭啊!”
“唔哇,臭死人了,夏穗,你有米○共的臭味!”
“呜呜……”
这下子我真的哭出来了
◆◇◆
劈啪!
雷鸣声在远方响起,客房的窗户也随之喀哒喀哒作响。室外已经被暴风雨所笼罩。
我们一行人返回房间并换上浴衣。将棉被铺好后,又继续讨论起关于刚才那个变态偷窥狂的话题。
之后我请夏蕾亚帮我擦沾满米○共的背。校庆的誓约至此算是又完成一项。但跟我原本期待的卿卿我我画面实在差距太大了,这让我感到非常失落。
追逐变态偷窥狂的动物们结果也无法逮着对方。它们在被温泉浸湿后身体显得非常笨重,又因为地面积雪的缘故没办法追踪犯人的脚印与气味,而接下来的这场暴风雪则彻底打断了我们寻凶的最后一点期待。
关于变态出没的事,我们也姑且向旅馆老板娘——那位老婆婆抱怨了几句。
结果对方却以更恐怖的表情翻着白眼。
“这是落难武士的鬼魂作祟咧~~!”
“别开玩笑了,哪有这种作祟方式!我可是被那家伙扔米○共耶!”
“唔嗯,会发生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因为根据历史记载,落难武士觉得对村姑扔牛粪会使自己产生性冲动。”
……见鬼啰,我突然觉得村民们把那个武士杀掉是对的。
话说回来,这栋旅馆的住宿客人真的只有我们几个而已。这附近也没有其它聚落。
所以,刚才的变态偷窥狂究竟是来自何方——
我以小指卷着夏蕾亚的头发,低声地自问自答着。
“……难道那真是落难武士的大便吗?”
雪那突然咕哝了一句。
“咦?”
“或者说,那是落难武士的大便亡魂?”
“你是指落难武士亡魂的大便亡魂?”
“不,那几坨大便是货真价实的玩意儿,所以应该是落难武士亡魂的大便才对。”
“落难武士都变成亡魂了,为何他的大便还是实际存在的东西,你不觉得这很不合逻辑吗?”
……什么亡魂不亡魂的根本不要紧,你们俩好歹也是女孩子,讨论那种不卫生的话题至少稍微修饰一下用语吧。
我的指尖继续转着夏蕾亚的金发。
“总之,姑且不管那是不是落难武士的鬼魂作祟——我觉得那个老婆婆一定有隐瞒我们什么。”
“嗯,我也有同感。这间旅馆根本不可能靠她一个人打理,应该有很多不适合老人家的粗重工作吧……”雪那附和着。
“落难武士的鬼魂,在半夜会自己动作的甲胄——吗……”
转转转转转转……
“讨厌啦,夏穗,不要玩了!”
夏蕾亚不耐地拨开我那持续扭曲她头发的手指。
啊,她好像生气了。
不过话说回来,夏蕾亚以前好像没用过“讨厌啦”这种词汇耶。
“抱歉抱歉。你不认为这种感觉蛮像电话线的吗——”
“我的头发不是玩具!”
她用力甩着依然湿润的金发怒斥道,好像已经忍我很久了。
……唔,生气的夏蕾亚也好可爱呀。我再逗逗她好了(会被猫讨厌的人就经常干这种事)。
我以双手握住她那头蓬松的金发。
“麻花辫——”、“哇,住手!”、“丸子头——”、“不要胡闹!”、“马尾——”、“笨、笨蛋!”、“飞双马尾——(地底怪兽的食物)”、“咿呀——!”就这样玩了好一阵子——(译注:飞双马尾是指在特摄影集“超人力霸王杰克”中登场的一种怪兽,经常捕食另一种叫“双马尾”的古代怪兽。)
劈啪!
雷声再度大作。
房内的照明也顿时熄灭。
“……!?不会吧,停电了吗?”
我迅速站起身并扯了扯电灯下方的绳子,但完全不管用。
……唔,这下子可麻烦了。
劈啪!
劈哩啪啦!
闪电不停地在窗外落下。
“……呃,那个,班长?”
法香在一片昏暗的室内喃喃唤了一句,我觉得她的声音好像在发抖。
“怎么了?”
“刚、刚才窗外好像又出现了人影……”
“耶?”
我们四个人一同转往窗户的方向——
“……!”
我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劈啪——又是一道蓝白色的闪光!
窗外果然有个身着铠甲的落难武士身影。
“……不、不会吧?武士的亡魂真的出现了……”
“唔嗯,哪来的妖魔鬼怪!”
夏蕾亚大喝一声并于手杖前端点燃魔法照明。
身着甲胄的武士则用力挥动一只长臂——
砰!
锵啷——!
玻璃窗被对方击碎了。落难武士亡魂的米○共——不对,落难武士亡魂的米○共亡魂,不对……啊啊,现在没空管这些啦!
我以黑客任务中的动作闪避掉袭来的米○共(至于我背后传来的雪那惨叫就暂时没办法理会了),并将饭桌翻倒以充当掩蔽。
咻砰,咻砰! 砰! 砰! 砰! 砰!
米○共炮弹丝毫不死心地继续飞来。
……那家伙为何专挑我攻击呀?
“等等,会不会是我做过什么惹落难武士鬼魂生气的事?”
“难道你偷吃供奉用的糯米团子?”
夏蕾亚蹲在我身旁质疑。
“又不是传统民间故事……”
咻砰!咻砰砰砰砰!
——咕,这张桌子可能撑不了太久了!
“呼,像这种小角色!”
法香这时突然冲出饭桌后方的屏障。
“法香同学……”
“你们俩快趁现在逃入走廊!”
法香灵活而迅速地一一接住不断扔来的米○共。
“喔喔,法香同学好厉害!”
我见状不得不发出钦佩之声。
学过中国拳法果然就是不一样,运动神经远远胜过我这个普通人。
“呼,这里交给我吧——”
“……不过我要提醒一下,用手抓米○共不太好吧?还是乖乖躲着。”
“……”
我的吐槽让法香顿时冻结。
她交替望着自己双手上的米○共。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啪喳!”
一团米○共直击她的脸部。
“啊啊,法香同学!”
“法香,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
趁米○共射击暂时停歇的空档,这回换夏蕾亚冲了出去。
“……克·凯特尔·马尔卡·基列·拉姆卡……森林的弓矢啊,快快洒下箭雨!”
霎时,窗外的树木开始剧烈摇动。
嘶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橡实、带刺的栗子壳,以及尖锐的树枝就像机关枪一样对敌人疯狂扫射。
“……!?”
不管穿哪种甲胄都无法抵挡这种剧烈的攻击吧。
落难武士抱着头却步了。夏蕾亚完全没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上吧!”
她大声下令。
猛兽们忽然从后方的森林中冲出来,一同扑向已经居于下风的落难武士。
——唔喔呜、唔喔呜!吼——!吼——!嘎啊——!
在大群动物的蹂躏、践踏下,落难武士的亡魂大概已经变成一滩烂泥了吧。
“吼——!”
变身为大灰熊的夏蕾亚也加入这场屠杀。只见动物们纠缠在一起,身上的毛皮难分难解,就好像有一团圆滚滚的大毛球滚入房间内一样。再加上四散的米○共,这场战斗简直是混乱到了极点。
“等、等一下——”
就在我企图阻止夏蕾亚的同时……
咚咚咚咚咚——
砰——!
纸门打开了。
“你们在吵什么啊啊啊啊啊!”
啪——房内的照明一下子被打开。
“咦?”
我回过头——
一头鸟巢般白发的老婆婆正上气不接下气站在房门口。
“……”
她将视线焦点放在快被动物们压扁的落难武士身上——
“……!?”
我愕然了。
因为落难武士的头盔此时已经松脱。
至于底下露出来的脸孔则是——
“……唔、唔喔?”
“红、红毛猩猩——!?”
◆◇◆
“佐清大约是在十几年前来到我这里——”
老婆婆对着精疲力竭、瘫坐在地上的我们娓娓道来。
至于那只身披甲胄的红毛猩猩——佐清,则在隔壁房间回收自己乱洒的米O共。
“它好像是从动物园逃出来的,躲进我这里的时候身上还受了伤。我因为觉得它很可怜,所以才在旅馆把它养大。反正长年来我都是一个人独居,也没儿女陪我……”
呼喝喝——老婆婆露出黄色的板牙笑了。
“……唉,那落难武士的甲胄又是从哪来的?”
我追问道。
“……唔嗯。老实说,住过这间旅馆的客人已经有好多次目击佐清的记录。如果深山中出现红毛猩猩的消息传出去,大批媒体记者跟警察就会登门拜访。一想到此,我就只好让佐清穿上那套甲胄、扮演落难武士的亡魂以混淆视听。”
原来如此,老婆婆之所以要一直强调那种老掉牙的鬼故事,其实是因为背后隐藏着另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也因为如此,这栋旅馆几乎已经没有客人愿意光顾了。
“……呼嗯,原来跟横沟正史无关而是爱伦·坡啊。”(译注:Allan Poe美国小说家。其作品《穆尔格街凶杀案》中的犯人就是一只逃跑的猩猩。)
雪那推了推眼镜喃喃说道。
“……不过说也奇怪,佐清以往都不会在客人面前随便露脸咧。”
“我想它应该是爱上夏蕾亚了吧。那女孩可以跟动物心灵交流唷。”
我一边抚摸夏蕾亚的头一边解释道。
至于佐清之所以专挑我扔米○共,也是因为发现我跟夏蕾亚在露天温泉搂搂抱抱并在房间内打闹、因而吃醋的缘故吧。
“老板娘,这只红毛猩猩可以交给我照顾吗?在我的森林里,佐清就不必用铠甲遮掩身体、能光明正大地安心过日子。”
听了夏蕾亚的建议,老婆婆缓缓抬起头——
“……这样也好,佐清应该会比较幸福吧。”
接着她便对我们首肯。
——如此之故,红毛猩猩佐清也加入了夏蕾亚的大家族,与那群伙伴一同定居于学园的后山。
至于已经变成夏蕾亚动物们专属休息区的“LoveLove地狱温泉”,由于被旅游杂志拍摄到经常有珍奇异兽出没,如今又再度成为人潮络绎不绝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