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浓凿是和巨大邪恶战斗的魔法少女。这篇文章所说的魔法少女,各位只要想像是电视所播放儿童动画里登场的那种魔法少女就大致没错。实际上,我遇见的她就是身上穿着多层次轻飘飘又五颜六色的衣服,手上挥着装饰得花俏又华丽的魔法手杖。
然而她是不能上电视的那种魔法少女,是不会在儿童动画登场的那种魔法少女。而是只要存在就抵触法规,极度危险的女生。以上是我正直的感想。
年龄大约是国中生,基于这层意义,应该和我的两个妹妹属于同一世代,但是身世就相差甚远。现在回想起来,度过地狱般的春假之后,我自认经历过不少困境,即使在这样的我眼中,她也明显在艰苦到异常的世界观活动。
否则她的个性应该不会那么古怪吧,这是我个人的严厉猜测。总之,她身为为了拯救人类而战斗的组织成员,我这种光是混过每一天就没有余力的生活,在她眼中想必缺乏挑战性。
地浓凿 ——或者应该称为魔法少女「Giant Impact」的她,从四国风尘仆仆来到我们所居住的城镇,也绝对不是为了观光(何况我们的城镇没有足以吸引人们千里迢迢造访的名胜),是为了和巨大邪恶战斗的修行环节之一。
魔法少女的修行之旅。
若要说这是动画情节,确实是动画情节。
当然,我是在很久以后才像这样以容易理解的方式理解她这个人,当时的我就只是被她搞得七荤八素。
不,如果不把那些行为视为修行而是仪式,那么相较之下,我和怪异对峙的时候,在补习班遗址的废弃大楼或是在山上神社做的那些事,或许也可以说和她没什么两样。不过,面对这种仪式时的严肃态度,和魔法少女「Giant Impact」完全无缘。
如果把我和她体验的「密室脱逃剧」形容为仪式,那孩子应该会毫不在乎地否定。应该会连同我的人权否定。
即使我说这是修行,她也会摇头表示并非如此吧。
「这是游戏喔,历大哥。」
她的话语在我脑中复苏。
像是吸血鬼般复苏。
「你肯定花费一辈子都不会理解吧,不过这种事在四国是家常便饭的事,是家常便饭的游戏。只不过是盛行的各种游戏之一。」
我觉得她说我花费一辈子都不会理解也太过分了,不过如果那种事是家常便饭,那么我和她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
或者应该说,我和她迈向死亡的世界完全不同。
实际上,她生长在像是以死亡为前提的文化之中。刚才形容她的年龄大约是国中生,但她恐怕没上国中,不只如此,甚至即使想活到高中生左右的年龄也无法如愿吧。
如果我现在脖子以下都泡在温水里,那么她泡的就是硫酸池,甚至不是水。如果我已经一只脚踏入棺材,那么她早就已经在火葬场了。
如果被太阳业火焚烧的是吸血鬼,被黑暗业火焚烧的就是魔法少女吧。
既然这样,我花费一辈子都不会理解的东西,或许不是游戏的机制或起源,而是名为地浓凿的这个人类本身。
即使花费一辈子,真的是即使步入死亡,我也不会理解她这个人。
002
「万能魔杖 ——『Living Dead』!」
随着这声呐喊,神秘手杖狠狠殴打我的心脏,我因而复活。在那段地狱般的春假,数度凄惨死亡之后又重生的我真的是忙碌不已,不过这是我第一次不依赖吸血鬼的血,也就是不依赖自身的不死特性而复活。
当然也不是普通的心肺复苏术。
天底下要是有这种蛮横又硬来的心脏按摩还得了……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是比吸血鬼的不死特性还要可疑又无凭无据的复活方法。
「呜……呜呜……」
虽然不是两个妹妹的袭击,不过像是熟睡时被叫起床般,大脑昏昏沉沉的这种清醒也颇为崭新,令我难以接受。不过我处于这种混乱状态时,旁边响起如同闹钟般响亮刺耳的声音。
「喔!历大哥,你托我的福顺利复活了!太好了太好了,你成功分享到我的恩泽!好啦,明明没有任何好处,我却好心让初次见面的你复活,所以我就准许你向我致以毫不保留的谢意与如雷的掌声吧!」
这个声音来自让我死而复生的人物,这么想就觉得我确实应该在首度开口时就向这位救命恩人致谢,不过或许曾经存在过的「谢谢」这两个字,像是魔法般在眨眼之间溶解消失。
不对。毫无理论基础的这种复活方法,才应该形容为「像是魔法」吧。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确认现状。
「…………」
这里是……教室。
私立直江津高中的教室。
一年三班。
我曾经所属的班级。
不过,正确来说不算是一年三班。从平面图来看,这间教室原本是不存在的教室。
虽然有人形容这是「教室的幽灵」或是「学级会的幽灵」,不过这种说法也完全不正确吧。没有任何人知道正确的说法。
因为「不正」又「不确」就是这间一年三班的定位。
我至今造访过这个不存在的场所两次,所以老实说,像这样被关在里面的经验也绝对不是第一次。
对,没错。
我慢慢想起来了。
我现在再度被囚禁在这间教室。门窗都紧闭不动。在上次那时候,和我一起被关进这里的是因缘匪浅的学妹,是忍野咩咩的侄女忍野扇,但是这次不一样。
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不是直江津高中的学生,甚至不是高中生。从年龄来看应该是国中生,身上穿的却不是制服,是缝满荷叶边的轻飘飘服装,换言之是一名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
也就是所谓的Magical。
「怎么了,历大哥?我等再久都等不到一声诚心诚意的谢谢耶?对救命恩人采取这种态度,我非常不以为然。不应该让你这种人复活的。」
「…………」
不会说得太过分吗?
黑发绑成低发髻,颈子细长的娇柔风貌;感觉像是有在学芭蕾舞,乍看似乎文雅娴静的外表。但她真的像是芭蕾舞者般轻盈打破这层形象,是一个说话相当不客气的女生。
总觉得像是性格恶劣的八九寺。
哎,她现在身上这套色彩缤纷到眼睛生痛,乍看之下搞不懂构造,复杂又奇怪的连身裙,八九寺应该不会穿吧。与其说是连身裙,感觉设计上比较像是中世纪的礼服,说穿了就像是千层派的这套服装,应该不适合现代人穿,但是穿在她身上意外合适,由此看来她不是普通人。
不,在她使用魔法的时间点,就十足不算是普通人了。
魔法少女「Giant Impact」。自称是地浓凿的她,似乎以这个名字做为魔法少女的别名。
或许应该说是代号。
「我确认一下……地浓小妹。你是,那个……叫做什么来着,挥动万能魔杖『Living Dead』就能使用的魔法是『不死』,你可以用这个魔法,二话不说就让死人复活是吧?」
「这个嘛,你说呢?这部分任凭你自行想像。」
「…………」
真是讨人厌。
「在你好好道谢之前,我不会回答问题。我是以周围的感谢为粮食而活。我的队友都称呼我是『谢谢你Impact』。」
「队友们还真是讨厌你。」
恐怕没把你视为队友。
是魔法少女的团队吗?
总之,既然我实际上真的这么复活了,也只能相信她拥有的魔法之力。基本上,我已经接受以吸血鬼为首的所有怪异的存在,要是我坚持不接受魔法少女的存在,那就真的是双重标准。毕竟像是人偶式神斧乃木余接,也已经等于是半个魔法少女。
所以,先不提我是否要感谢她以魔法之力让我复活,说起来,我为什么会死掉?
这个问题的答案写在黑板上。
不对。
写在黑板上的不是答案,是题目。
『0』『1』『2』『3』『4』
『5』『6』『7』『8』『9』
共十个数字,以及……
『□□□□』
这四个空格。
而且这四个空格的周围,画着一个大大的钥匙图。稍微机灵一点的人都猜得到,逃离这间教室的方法,就是在空格写入四个数字。
四个数字。
也就是认证码。
「原来如此,那么总之先随便写写看吧……」
我拿起粉笔。
「喝!」
然后被殴打了。
被那根万能魔杖「Living Dead」殴打。
喂,那是刚才让我复活的物品,不过用那种东西殴打活人的脑袋没问题吗?
「你是笨蛋吗?」
「咦……怎么回事?」
「你是笨蛋吗?你是笨蛋吗?你是笨蛋吗?你是笨蛋吗?」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清楚感觉到你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耶?」
「我是一个优秀的人。虽然现在已经消失,不过你难道忘记自己刚才在那里随便写数字之后发生什么事吗?」
「咦……我写完之后发生什么事?」
「死掉了。」
魔法少女「谢谢你Impact」……更正,魔法少女「Giant Impact」斩钉截铁这么说。
「写错认证码就会死。这个游戏就是以这个规则进行。」
003
说起来,我为什么和魔法少女一起被关进不存在的教室?目前没有比这更需要说明的问题。
某天,我在镇上散步的时候,目击一名身穿陌生服装的女生正在移动所以追着她跑,结果和她一起被关进这间教室。
如果说成「看见引人注目的女生所以跟踪」,听起来难免有点变态,但我当然没有追着女国中生跑的嗜好。而且不只是我,任何人只要目击她肯定都会追着她跑。
因为地浓凿是在天空移动。
魔法少女在飞行。
而且是以相当快的速度笔直飞行。
「怀疑自己眼花」正是这种状况,但我曾经数度看见在空中飞翔的人。只是「他们」正确来说都不是人类,是怪异。
以蝙蝠翅膀飞翔,以猫腿的跳跃力飞翔,以肉体膨胀的反作用力飞翔,怪异的飞行方法各有不同……那么,那个孩子也是某种怪异吗?
不过,服装轻飘飘的那个女生是利用何种功能在飞行,光是远眺完全无从得知。如果是怪异,我就不能置之不理,如果不是怪异,我也还是不能置之不理。
我不得不追过去。
而且不知为何,那名飞行的少女似乎要前往直江津高中,既然这样就更要查清楚才行。虽然今天是假日,不过那孩子该不会想在直江津高中做什么事吧?
啧。
春假化为吸血鬼的后遗症之一是视力变好,没想到这双眼睛会以这种形式派上用场……总之,既然看见就没办法了。顺带一提,那个女生穿着像是蓬蓬裙般不算长的裙子,连不可以看的部位也被我看见了,不过当事人似乎不以为意。
既然要在天空飞,至少穿一件安全裤吧。
然后,我追着从楼顶非法入侵校舍的她,就这样被关在本应不存在的教室。考虑到她的真实身分是魔法少女「Giant Impact」,与其说是非法入侵,不如说是魔法入侵比较正确吧。
真是的。
像这样被卷入某个事件,要说是家常便饭也没错,但总之这次算是其中的极致吧。我连仰望天空都不行吗?
「哎呀,天选如我执行优美任务的时候把你卷入真是抱歉了,这位普通人。我没要殃及普通人的意思,不过没顾虑到你轻率个性的我还满可爱的。」
看起来一点都不想道歉的这个女孩,介绍自己叫做地浓凿。确实,我是擅自跟过来之后被关进这里,所以并没有希望她道歉,但我也不希望她惹恼我。
其实我听她说明之后也一知半解,总之地浓说她来到这座城镇,是她身为魔法少女所属的组织(好像叫做「绝对和平联盟」)为了和敌对的巨大邪恶战斗所进行的研发计画之一。
是想分析怪异现象活用在魔法?还是基于完全不同的意图?这么深入的细节似乎不为人知,总之被关进这间教室并且逃离,就是魔法少女「Giant Impact」本次被赋予的任务。我不太明白这个任务哪里优美,但这应该是不必明白的事。甚至肯定是不该明白的事吧。
重点在于我们现在被关在名为「教室」的密室。被关在以死亡规则统治的这间教室。
四位数的认证码。
输入错误就会招致死亡,四位数的认证码。
「不不不,历大哥,这种程度在四国还算客气喔。即使输入错误,顶多只是心脏会停止吧?我们还以『使用手机就会炸死』的规则玩过游戏。」
「…………」
在四国是这么一回事吗?
如果是炸死,就算使用刚才的万能魔杖「Living Dead」也终究不能复活吧。反过来看,拥有「不死」这个魔法的魔法少女「Giant Impact」就是因而被派来这里,以便在输入错误之后还能再度挑战?
不过对于这座城镇来说只是个大麻烦。
我由衷希望她尽快办完事回去四国,虽说现在演变成和她一起被关在这里,我也打算不遗余力协助她,不过看来事情没那么单纯。
「虽然聪明的我一点都不需要,但是为了历大哥,我就特别付出劳力,挥汗说明这个游戏的规则吧。只要在黑板所画的这些空格写下正确的四位数,教室的门就会打开并且释放我们。不过写下错误的数字就会绝命。」
绝命。
像是卖人情的开场白过于冗长,我迟迟没能把内容听进去,不过她的意思应该是说,无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只要写错都是二话不说就「绝命」吧。这么一来,这或许是连传说中的吸血鬼 ——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都能杀害的「魔法」。
不过,即使那名怪异杀手被关进这间教室,我也很难想像她会规规矩矩依照这个规定,动脑思索四位数的解答……
「换句话说,像我刚才那样随便写下数字乱猜,是不太聪明的做法吗……」
既然是四位数,机率就是万分之一。
虽然不是零,但是基本上猜不中正确数字。被车撞的机率都比较高吧。
「是的,不聪明的历大哥才会使用这种方法。」
「…………」
这孩子不能以不会惹恼别人的方式说话吗?
虽说不聪明的历大哥才会使用这种方法……
「顺便问一下,我刚才写的是什么数字?」
临死前的记忆不会清楚留下,这部分即使是因为魔法死亡也不例外的样子,虽然我不记得了。
「你写了『0』『0』『0』『0』。」
「我原本打算全部试一遍吗……」
与其说不聪明,不如说没救了。
虽然被她救了。
「这间教室里肯定有某些线索,能让我们推理出四位数的解答。只要能在时限之内找到提示,我的任务就算成功。」
「原来如此,提示啊……」
确实变得像是游戏了。
就是那个,所谓的脱逃游戏。
与其说像是小扇爱看的推理小说,真要说的话,更像是冒险小说的气氛……嗯?等一下。她刚才说了什么?
「你说的『时限』是什么?有这种东西吗?」
仔细一看,挂在黑板上方的时钟指针,照例停在像是即将放学的时刻。这已经可以说是残像,如今只是单纯的影像,即使不提这个,以前我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时限。
是可以永远被封锁在内部的空间。
得出解答之前无法离开。
这间教室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说的『时限』不是这个意思。应该说不是你们那边世界观的做法,是我们这边世界观的设定。」
地浓「嘻嘻」地露出像是害羞一笑的表情这么说。也可以说她是嬉皮笑脸这么说。
「判断不可能达成任务的时候,预定会将这所学校连同我一起烧毁。」
004
光是「烧毁」这个危险的说法就十分非比寻常,若要说得更严谨一点,好像是会有别的魔法少女来到这里,对学校周边的地区进行轰炸。这么暴力的魔法少女集团真的可以存在吗?我忍不住想这么问。
「别这样啦,历大哥。为了保护人类而战的我们,当然不可能是坏蛋吧?」
完全是鸡同鸭讲。
「顺带一提,到时候前来的魔法少女,恐怕是阶级比我高很多,别说学校,甚至可以烧掉整座城镇的顶尖魔法少女,敬请见谅。」
当然不可能见谅吧?
我们的城镇是被编入哪门子的计画啊?
我说你啊,我已经不在乎被谁卷入何种事件了,但是别殃及整座学校或是城镇好吗?
「别气别气,如果演变成最坏的事态,我会在死前亲一下你的脸颊,所以你就大人有大量吧,嘻嘻!」
「被卷入这种等级的意外,我可不会因为这样就原谅你吧?」
「哎呀,历大哥的要求不只这样吗?是要我让你看内裤吗?可是这么一来,你说不定会故意拖到时间到耶。呀啊,好色!」
「说到内裤,我在你飞行的时候就看过了。而且如果时间到,我会在学校被烧掉之前先代表这座城镇,往你的脸颊打下去。」
先不提我像这样预告要对弱女子动粗应该是不被允许的,事到如今,现状或许比我上次被关在这座教室时还要严苛。既然不只是我这条命,还攸关许多人的性命,我就不得不慎重面对。
随便写下四位数的认证码,是绝对不能做的行为。
「地浓小妹,刚才我想确认却被你搪塞的事情,再让我确认一次吧。那个像是『烧毁』的魔法,你不会使用吗?能不能用这个魔法熔化窗户玻璃之类……」
「意思是要作弊吗?真是丢脸。你的本性可想而知。请遵守规定吧。」
我被劝诫了。
被这种家伙劝诫。
「哎,既然历大哥这么说,我就告诉你是也。」
「你那是什么语尾?」
「大部分的事情我都做得到,不过我能使用的固有魔法只有『不死』,除此之外只有飞行。好啦,我回答你的问题了,所以你的谢谢呢?」
「这种程度的对话也要逐一要求道谢?」
动不动就这样也太夸张了。
虽说你是以感谢为粮食而活,但也太饥饿了吧?
这么一来,询问地浓的这个行为本身就令我抗拒,不过我战战兢兢问得更深入之后就得知,与其说是她拥有魔法力,不如说是她身上那套别具特征的服装具备魔法力。能够使用的魔法,是由服装以及相互连动的手杖来决定。看来并没有「其实能使用别的固有魔法,却瞒着我这个局外人」这种事。
「固有魔法『不死』吗……输入错误的时候可以接关,以这个意义来说是很宝贵的魔法,不过在玩脱逃游戏的时候应该没什么用。」
「一点都没错,唉嘿。」
地浓不知为何高姿态这么说。
「和我交情很好的魔法少女『Pumpkin』说过,『我们是魔法少女,不是魔法师,所以不应该乱用魔法,此外也不能被魔法所用』。」
「…………」
说得真好。
既然要被关在这里,可以的话,我想和那个女生一起被关在这里……地浓说和她交情很好,这是令我不安的要素,不过地浓应该在说谎所以不成问题。
「像是这个魔法好用、这个魔法不好用之类的想法,都是一种奢侈的烦恼。奢侈到像是在玩扑克牌的大富豪游戏时,因为手上的牌太好,所以选不出要和最后一名交换的两张牌。」
「你的举例太好懂,我差点回不到还搞不太懂的正题……」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
实际上,有幸以万能魔杖「Living Dead」复活的我,没资格心怀不满。
「所以历大哥,不要试着硬来,最好先着手仔细调查这间教室。好啦,快点给我干活吧!你真的动不动就想偷懒耶。」
「你可以再巧妙激发一下我的劳动欲望吗?」
要是继续面对这个女生,我可能真的想等时间到之后行使不被允许的暴力,所以总之我开始行动。
脱逃游戏。
即使知道这个游戏,我也没有实际玩过,而且我不擅长动脑的工作……不过既然场所是教室,隐藏提示的场所应该不多吧。
再怎么样也有极限。
「那么,历大哥请从边角依序调查学生们的课桌,我先调查这张讲桌周边的区域。」
「我知道了。」
我们就这么开始搜索。
无从确认时限是到什么时候,而且老实说,即使时限还没到,我也必须考虑到操纵业火的魔法少女可能会故意提早轰炸,趁着本次任务除掉这个性格麻烦的女生,所以应该尽可能迅速行动。
或许这项任务本身就是要害死魔法少女「Giant Impact」的假任务。我非常能够理解这种想法,但我希望这种计画在你们自己的地盘执行。
不过,幸好我很快就找到可能是线索的东西。就在我调查的第一张课桌里。
我取出课桌里的教科书,不经意蹲下来窥视,发现桌板背侧以粗笔写了一个加上双引号的平假名。
『お』。
「……『お』?」
「啊?历大哥,你这个区区的普通人怎么了吗?」
「你只要正常问我『怎么了吗』就可以吧?」
她面对普通人时的优越感真不是盖的。
人类是由这种家伙守护的吗?
「桌子里写了字……是用毛笔写的吗?虽然无法断言,不过或许和黑板的笔迹一样。」
我没有学习鉴定笔迹的技术,但我凭着目击到飞行魔法少女的吸血鬼视力,可以确认双引号的形状相似。
「原来如此,桌子里写了字吗?真令人感兴趣。那么历大哥,请调查其他课桌是否也同样写了字。我就这么继续调查讲桌周边。」
「知道了。唔……不,这张课桌里没写任何字。只有那张课桌有写吗?」
不过老实说,只有『お』的话无法成为任何提示。如果是汉字,或许只要一个字就联想得到某些含意,但是平假名就完全无从联想。
「唔~~我想想,如果顺从我的灵感,说到『お』开头的词应该就是『欧派(奶子)』吧。」(注1)
「你不准顺从灵感,给我全力扬起反叛的旗帜。」
「可是历大哥,只调查两张课桌就做出结论也太着急了。要不要调查其他课桌看看?我就这么继续调查讲桌周边。」
「知道了。唔~~这张课桌里果然也没写任何字……咦?第四张课桌里有写字喔。这是『め』……不对,是『ぬ』吗?」
「明明有嘛。看来某些课桌有写字,某些课桌没写字。既然这样,所有课桌的桌板背侧都检查一遍比较好。」
「是啊,虽然费事,不过应该没错。」
「历大哥,既然这样,请调查所有课桌吧。我就这么继续调查讲桌周边。」
「你要调查讲桌周边多久?」
为什么我都调查完四张课桌了,你却连一张讲桌都没调查完?
讲桌的构造没那么深奥吧?
「被发现就没办法了。刚才你死掉的时候,我发现学生的课桌里可能有写字也可能没写字,但我觉得将所有课桌调查一遍应该很辛苦,才会让你复活。」
「原来你有可能对我见死不救吗?」
没想到是当成劳动力才让我复活……地浓,你刚才说「明明没有任何好处却让我复活」,但你其实满心想得到好处吧?
春假的时候,吸血鬼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那么,这个女生真的是人类吗?
随口催促我调查学生的课桌,自己却一直假装在调查讲桌……真希望我身边拙于处世的那些人学学她这种圆滑的手法……不提这个。
「给我帮忙。」
「…………啊,难道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不准假装不习惯接受命令。这间教室只有我们两人吧?」
「讨厌,请不要强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吗?我是未满十五岁的小女生耶,你这个恋童癖♪」
「我不知道四国是什么情形,不过在这座城镇,爱上不到十五岁的小女生还不会被叫做恋童癖喔。」
「这座城镇真恐怖……」
地浓对我不敢领教。
我理解到异文化交流的难处。
无论如何,接下来在地浓的协助之下,我们检查了所有课桌,结果得到的平假名总共是十五个字。
具体来说如下所列。
『お』『ぬ』『ら』『よ』『わ』
『み』『う』『く』『さ』『ば』
『ぬ』『な』『お』『だ』『ひ』
注1:五十音「お」的发音为英文的「O」。
005
后来我们也搜索了教室内部一遍,却没找到其他明显像是线索的线索。顺带一提,地浓说「我觉得这里很可疑」,死命调查某个毫无异常的电灯开关。
摸鱼技术也太巧妙了。
「所以,看来我们必须从这十五个字推理出四位数的数字……」
我定睛注视以粉笔写在黑板上的平假名。总之先以发现的顺序写下来,嗯,但是完全看不出文意。
完全抓不到要领。
虽然看一个字也看不出端倪,不过增加到十五个字之后,给人一种更加不可思议的印象。
「不过正常来想,这就是所谓的易位构词吧……把这十五个字重新排列成句子的文字游戏……」
「是喔,不过就算要重新排列也不容易喔。我们休息一下再思考吧。」
「你基本上一直在休息。课桌也是,你只调查了六张。」
「我是在仔细调查。」
「应该是慢吞吞调查吧?」
「可是可是,我发现的平假名有五个。」
「这也令我火大。你这种好狗运是怎样?」
「我必须回答这是天选之人的好运,否则就是说谎了。」
「那你就用这份天选之人的好运,迅速把这十五个字重新排列吧。」
「请不要强人所难。十五个字的排列组合,总共有一兆三千七十六亿七千四百三十六万八千种耶?」
「既然可以迅速心算出这个数字,应该也能迅速重新排列这些字吧?」
不准无意间发挥这么能干的一面。
不过,一兆吗……
既然这个数字远超过认证码的一万种组合,我甚至误以为脱逃的难度会随着游戏的进行而提升。
「不,等一下,地浓小妹。」
「我不等。」
「总之你等一下,不要毫无意义就反抗我。你想想,虽说有十五个平假名,不过有好几个字重复,所以排列组合的种类应该会少一点吧?」
「说得也是,『お』与『ぬ』重复了。太棒了,历大哥!这么一来你也做得到吧?好啦,请重新排列吧,我趁机休息一下。」
「不准休息一下。一辈子都不准。」
「一辈子吗?这么严厉啊。」
不过,说得这么严厉的我,也绝对不是无法理解地浓想偷懒的心情。即使排列组合的种类从一兆减少一两个位数,也只是杯水车薪。
果然必须有某种基准才行,否则这种字数的文字游戏不成立。毕竟不只是可以组出无数种看不懂意义的文章,光是任凭兴致随意排列,也可能组出许多看似有意义的文章。
「……这么说来,地浓小妹,刚才你提到你有队友,先不提那个会过来烧毁的女生,别的魔法少女有没有可能过来救你?」
「不可能。」
断言是吧。
这是熟知自己缺乏品德的语气。
「顺带一提,这个团队是由五人组成的。虽说是魔法少女,不过这部分是战队的调调。」
「这样啊。」
同伴多达四人,却没人会来帮忙是吗……这么一来,她们根本不是同伴,甚至几乎是敌人吧?
「对了对了,历大哥,说到对于战队作品的吐槽,有人说五个人联手对付一个怪人简直是动私刑,不过这里的五对一完全无视于怪人率领的大量战斗员,我对于这种计算不以为然。」
「你这指摘挺犀利的。」
这份见识,我希望她可以使用在密码的解读……
「不把喽啰列入人头计算,人权意识这么低,应该说怪人权意识这么低,理应受到严厉的批判吧?」
「听到你把战斗员称为喽啰的时间点,我觉得你的怪人权意识也很低……」
「这个这个,就是这个。就像历大哥现在的这种反应,对我的吐槽进行吐槽的这种感觉我超爱的。深信自己是待在安全圈单方面吐槽而掉以轻心,结果被你乘虚而入犀利吐槽,这种感觉真是欲罢不能。」
「你总有一天不是被犀利吐槽,而是会被深深捅一刀。」
你身处于相当程度的危险圈喔。
不管怎么说,经常被揶揄扮演吐槽角色的我,在这孩子的身旁可得绷紧神经才行。地浓的队友有多么辛苦真的是可想而知……嗯?
队友?
我背对黑板,再度看向课桌的方向。与其说课桌,应该说座位。
是的。座位。
整齐划一排列的这些课桌,并非只是毫无个性的课桌。每张课桌都坐着固定的人。
坐在座位的学生是固定的。
我高中一年级时的同班同学。
不是队友,是学友。
「……地浓小妹,再一次。我们再调查课桌一次吧。」
「不要。」
「抱歉抱歉,我不小心以像是有选项可选的方式邀请你了。少废话,去给我调查。」
不过,这次要一起调查桌板背侧有写平假名的座位是谁坐的。
我这么说。
006
结果如以下所记。
『お』 ——小马冲忠 『ぬ』 ——甲堂草书
『ら』 ——雉切帆河 『よ』 ——蚁暮琵琶
『わ』 ——品庭绫传 『み』 ——苦部合图
『う』 ——阿良良木历 『く』 ——老仓育
『さ』 ——浮飞急须 『ば』 ——足根敬离
『ぬ』 ——趣泽住度 『な』 ——周井通真
『お』 ——医上道定 『だ』 ——激坂叹
『ひ』 ——效越烟次
「……这么做会知道什么事?刚才逼我那样做牛做马,如果到最后只是白费力气,你会吃不完兜着走喔。」
「你调查的课桌只有十五张里的三张。」
光是调查课桌里的教科书等物品的姓名,应该不会花费多少力气。
「地浓小妹,你自己思考一下吧。」
「就算你这么说,但我可不会完全听你的话喔。呼呼,不过我知道了。换句话说,重新排列文字的时候,也要加上这些人的姓名是吧?」
「你想验证几百亿万兆种的排列组合啊……不过,你注意到这些人的姓名,这个着眼点是对的。」
「姓名吗……唔,姓名很奇怪的这个家伙特别引起我的注意耶。叫做阿良良木啥的这个家伙。」
「那个人就是我,是历大哥我。因为是你认识而且在你身旁的家伙,才会引起你的注意。」
「啊啊,我这次真的知道了。所有人的名字都『比较前面』是吧。」
地浓这么说。
看来这孩子果然不算迟钝。
是深藏不露的类型吧。
……说不定是因为她这么做在四国比较容易生存,我想到这里就不忍心立刻加以批判,总之在黑板上加写的这十五个姓名,第一个字都在五十音的「あ行」与「か行」与「さ行」的范围,这是明确的事实。没有任何学生的姓名第一个字是在「た行」 ——进一步来说是五十音顺序的「す」之后。
「比较前面」。
换言之,就是座号「比较前面」的意思。
直江津高中的座号是男女混合,我以前所属的一年三班当然也不例外。试着验证之后就知道,写在黑板的这十五人,直接就是座号一号到十五号的十五人。
我当然也不是完全记得一年级当时班上学生的座号,所以不只是这十五人,我将所有同学的姓名都查出来列表仔细确认了。地浓在这份工作也只做了少少的七人份,不过这部分就算了。
「换句话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的,十五个字的平假名,要连同座号一号到十五号的学生姓名一起重新排列是吧?」
「不准坚持自己的论点。」
当然是要按照座号顺序重新排列吧?
我要重写黑板,快来帮忙。
「知道了。我去确认板擦清洁机能否正常运作,剩下的就拜托历大哥了。」
「剩下的才是重点吧?不准说得像是我的工作比较少,必须随时应付紧急状态。」
而且就算板擦清洁机没能正常运作,也不到紧急状态的程度。
我对地浓心灰意冷,走向黑板写下按照座号重新排列的结果。
『ば』 ——足根敬离 『う』 ——阿良良木历
『よ』 ——蚁暮琵琶 『お』 ——医上道定
『さ』 ——浮飞急须 『く』 ——老仓育
『ひ』 ——效越烟次 『ら』 ——雉切帆河
『み』 ——苦部合图 『だ』 ——激坂叹
『ぬ』 ——甲堂草书 『お』 ——小马冲忠
『わ』 ——品庭绫传 『な』 ——周井通真
『ぬ』 ——趣泽住度
「『ば』『う』『よ』『お』『さ』『く』『ひ』『ら』『み』『だ』『ぬ』『お』『わ』『な』『ぬ』……」
ばうよおさくひらみだぬおわなぬ。
ばうよおさくひらみだぬおわなぬ?
咦?没有成为任何文章。
奇怪了,我还以为这样排列肯定是正确解答……难道猜错了吗?座号这部分只是偶然?不妙,这么一来,兴趣是对别人的吐槽加以吐槽的魔法少女,不知道会以多么跩的态度对我诽谤中伤。
我连忙防备攻击,当事人的魔法少女却是……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详情我全都知道了!原来答案一开始就在眼前!」
她拍膝这么说。
「这样就清楚知道认证码是什么了,历大哥!这是我们的胜利!」
「……?」
我以为她是不懂装懂,但是看起来并非如此。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重新排列之前一样不知所云的这段文章,应该要怎么解读?
「不,没什么好解读的。这个完全是游戏的密码。」
「嗯?不不不,地浓小妹,认证码是四位数的数字吧?不是十五个字的平假名。」
「我不是这个意思。」
地浓摆出像是魔法少女的姿势。
「这是很久以前某个电玩游戏的密码。」
007
即使「很久以前」这种说法有点夸大,但这是连我都只有知道却不曾接触,电玩游戏黎明期的系统。热爱复古游戏的千石对我说明过,在游戏卡带(这个说法也已经很旧了)没有储存记忆档的容量时,重新开机之后必须输入平假名的密码才能接关继续玩游戏。
这种密码大多是随机产生,不具任何意义的字串 ——数十个文字的字串。据说以前的孩子们费尽心思要记住这些字串。只要记错一个字就无法接关玩游戏,所以他们想必是提心吊胆认真要记下来吧。
在自动记录、自动储存密码或是指纹认证等功能变得理所当然的现代,无法想像昔日的这种辛劳,不过可以想像这在某方面来说是一种甘之如饴的辛劳。
另一方面,输入密码就能继续玩游戏的这个系统,基于构造必然会出现「即使没玩过游戏里的任何关卡,只要知道密码就能省略过程从中途开始」的状况。这么一来,接关密码更像是一种密技指令,「即将破关时的密码」这种东西也可能会传开。
成为传闻。
如同怪异奇谭般传开。
「『ばうよおさくひらみだぬおわなぬ』是曾经风靡一时,以魔法少女为主角的RPG游戏密码。记得可以读取到角色等级九九九,正要进入加分关卡时的资料。这段文章在电玩发烧狂之间,是相传来自魔界的传说级密码而闻名。」
地浓得意洋洋地如此说明,不过听她说出「RPG游戏」这种字眼就知道,她自己对于电玩游戏的造诣应该也不算深吧。没有发烧狂的感觉。
但她还是知道这个情报,原因大概在于这是以魔法少女为主轴的游戏。她说过四国盛行各种的游戏,或许这也是其中之一。说到听她说明之后给我的印象,既然这种「传说级密码」在这里登场成为文字游戏的谜底,地浓所属的组织很可能也以某种形式参与这个游戏的开发。
「原来如此……游戏的密码啊。密技指令是吗……」
不过即使听她这么说,我也无法像是地浓那样痛快拍膝。
以文字游戏导出的解答,刻意设定为没有意义的字串,这个题目设计得非常坏心眼,总之可以认定被摆了一道。密码的解答是密码,这种不服输的设计是提升难度时的常见手段,虽说不知道题目出自哪个游戏的我再怎么样都无从解开这个密码,但我本来就是擅自参与解谜的局外人,所以很乐意承认这是正确解答。
不过,就算承认了又能怎样?
到头来还是不知道最重要的东西,也就是用来逃离教室的四位数认证码吧?
是要输入这个档案的角色等级数字「九九九」吗?不对,这样只有三位数。那么要符合魔法少女的风格,输入游戏角色的MP数值吗?
「不不不,MP数值也是九九九就封顶喔。历大哥真是迟钝耶,思绪与直觉都很迟钝。」
「…………(强忍内心的怒火)。」
「咦?为什么要把(强忍内心的怒火)这一段说出口?」
「为了让你听到。既然也不是MP数值,那么重点到底是哪个数值?」
「重点是游戏主角魔法少女的名字喔。这个游戏的系统,可以让玩家任意决定主角的名字。」
「嗯,哎,即使是现在,大部分的游戏也都是这样吧……嗯?」
不对。
如果是输入密码从中途接关就不一定了。因为和等级或是MP数值一样,主角的名字是连同密码一起决定的。
「『传说级密码』的魔法少女名字叫做『Pi』。」
「『Pi』……」
听到我的复诵,地浓像是深得己意般咧嘴一笑。
「所以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如果顺从我的灵感,答案就是『欧派』。」
008
在这种奇怪的段落进入下一个章节,简直是把这个说法当成正确解答,不过从『Pi』联想到『欧派(奶子)』当然是十五岁以下少女的思考逻辑,在正常的状况,说到『Pi』自然而然会想到『π』,也就是圆周率。
圆周率。
3・14。
「咦?可是就算这样,也不是四位数的数字啊?那就不足以成为认证码吧?比起这个,还不如输入我的胸围尺寸比较好……」
「你的胸围尺寸高达四位数?」
「因为大家都说我是胸襟宽阔的女人。」
「以你的状况不是胸襟宽阔,是罪孽深重。你的罪孽应该有四位数。」
「说这种话太过分了,我在家乡可是被当成开心果疼爱喔。我胸襟宽阔所以会原谅你,但是其他人不知道会怎么说……」
「应该会喝采吧。」
肯定没错。
现在四国肯定在玩波浪舞。
「既然我一个人的胸围不够,那就加上历大哥的吧。请把胸膛借给我。」
「我的胸膛也没那么壮。居然要我把胸膛借给你,又不是相扑力士要向横纲讨教……而且横纲胸围也不到四位数。没有啦,圆周率并不是只到3・14……而是3・141592这样永远延伸下去,也就是『无理数』。」
「真是精细。这种程度只是误差吧?」
「还是有人会热中计算这种误差喔,这就是数学家。所以如果需要四位数的认证码,那么输入到3・141就好。」
成功取回主导权的我松一口气,拿起粉笔。
我不知道什么老游戏的密码,但如果是基于地浓的知识成功逃离教室,老实说,我在某方面难以接受。
大家都说数学在出社会之后也派不上用场,不过说来惊人,居然会以这种形式立功。
这么说来,记得首先将圆周率称为「π」的人是数学家欧拉。我想起昔日就读这个一年三班的某个女生,在钥匙图像内部新画上的空格里,依序写下四个数字。
「『3』『1』『4』『1』……」
太好了太好了。
虽然经过一番波折,不过结束之后就发现这个游戏简单到令人扫兴。这么一来学校与城镇都会得救,我也可以和地浓说再见……
009
「万能魔杖 ——『Living Dead』!」
随着这声呐喊,神秘手杖狠狠殴打我的心脏,我因而复活。在那段地狱般的春假,数度凄惨死亡之后又重生的我真的是忙碌不已,不过这是我第一次不依赖吸血鬼的血,也就是不依赖自身的不死特性而复活。
不对,这是第二次。
「喔!历大哥,你托我的福顺利复活了!太好了太好了,你成功分享到我的恩泽!好啦,明明没有任何好处,我却好心让初次见面的你复活,所以我就准许你向我致以毫不保留的谢意与如雷的掌声吧!」
……希望她闭嘴别说的这段台词,同样是第二次。
咦?那么,我又死掉了?
明明输入了正确的认证码啊?
我反射性地看向黑板,刚才确实写下圆周率数字的四个空格再度变成空白。换句话说,『3』『1』『4』『1』不是正确解答。
「历大哥,你又因为抢着写而答错了。」
她酸溜溜地责备我。
这孩子,居然会对刚复活的人说得这么不留情。
「因为没感谢我,所以你才会变成这样。不好意思,我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哈哈!」
「……用不着等到超过时限,我也可以往你的脸颊打下去吧?不只是代表这座城镇的居民,甚至是代表全人类。」
「不错耶,比我还高明嘛,厉害厉害。等我以绅士的态度吐槽说『握拳打女生简直岂有此理』之后,你就会进一步吐槽说『所以是怎样,男生就可以打吗』对吧?」
「不对,我只会打你。」
说来遗憾,现在时限真的将近,我没有余力为了消气而动手……但是我再度陷入僵局。
即使重新检视「ばうよおさくひらみだぬおわなぬ」这段文字,如今看起来也只像是游戏的密码。
确信正确的解答一旦错误,造成的精神伤害意外地严重。而且连续两次了。
甚至觉得一开始的大方向就是错的。
相较之下,先前随便写下『0』『0』『0』『0』而答错之后的重振速度甚至比较快。
不过我两次都确实死掉了……虽然不知道是魔法还是规则,但是二话不说就会死掉的这种机制果然惊人。
这么一来,只能认定幸好和我在一起的是能够二话不说让我复活的地浓。到头来,我甚至觉得干脆依赖万能魔杖「Living Dead」的能力,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连续尝试一万种认证码,才是效率最好的做法。
一万次吗……
即使在地狱般的春假,终究也没死这么多次吧。
「唉,地浓小妹……」
如此心想的我转身一看,发现她正在脱衣服。
把万能魔杖「Living Dead」放在讲桌,迅速将轻飘飘引人注目的魔法少女「Giant Impact」的服装连同靴子脱掉。
为什么?她为什么突然脱起衣服?
这套服装是魔法少女之所以是魔法少女的服装,不能随便脱掉吧……不对,即使不提这个,我觉得她现在脱衣服也毫无脉络可循啊?
默默脱衣服的女生超恐怖的!
难道这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女生,依然执着于「π的意思是欧派」这个解释,试着露出乳房吗?还是说,她要履行「时限到了就让我看内裤」的那个承诺?
如果是前者,那她就是货真价实的笨蛋;如果是后者,那她也太早放弃了!
不过,先不提是不是货真价实的笨蛋,和魔法少女服装比起来过于朴素的内衣裤,地浓并没有一起脱掉,而且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履行那个承诺。
换句话说,她脱到剩下内衣裤是基于别的意图。
不是常人会想到的点子。
真的是魔法少女才会想到的点子。
到头来,无论是脱掉服装还是做任何事,她这个魔法少女「Giant Impact」终究是魔法少女「Giant Impact」。
她斜眼看着困惑的我,就这么默默迅速拿起粉笔,喀喀喀喀填满四个空格。
『3』『1』『0』『1』。
先不提她是从哪里想到这些数字,既然她在这种高潮场面,而且是左右各空一行写下这个数字,我不免觉得这次真的是正确解答……
「之后就拜托你了,历大哥。动作要俐落一点喔。」
只穿着内衣裤的地浓,一如往常以惹人不悦的讨厌语气说完,就这么拿着粉笔很干脆地倒在教室地面。
就像是生命忽然消逝。
就像是依照规则「死去」。
「喂喂喂喂喂!这是怎样啊!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一切的所作所为,我能理解的部分加总起来连一个都没有!你到底是基于什么规则在行动啊?」
难道是无法承受封闭在密室的极度紧张状态,所以自己选择死亡?即使强烈认为只有地浓绝对不会这么做,我还是慌张要跑向倒下的她……就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
教室的门像是自动门般开启了。
010
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结尾。
被关在教室解谜的时候,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跨日了。但是对完答案就发现,正确答案平凡无奇而且令人扫兴。虽然不是「朦胧幽灵影,真面目已然揭晓,干枯芒草枝」这种感觉,不过说到得知答案之后的扫兴心情,和怪谈或是都市传说都有共通之处。
总之,没能得出正确答案的我说什么都只像是嘴硬不服输,所以我在这里就不要说一堆无意义的开场白,平淡进行解说吧。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写的『3』『1』『4』『1』这四个数字已经十分接近了。
在教室里收集十五个平假名,依照课桌使用者的座号顺序排列,得出复古游戏的密码,然后从主角魔法少女的名字「Pi」联想到「π」,也就是圆周率。到这里为止的构想都是正确的。
不过就算这么说,『3』『1』『4』『1』这个答案说来遗憾,连八十分都拿不到。即使没有低于三十分,顶多也只能拿五十分。
因为圆周率始终是「3・141592……」。
并不是「3141592……」。
我的想法无视于小数点的存在。
换句话说,我输入的认证码不是「3・141」这个数字,是「3141」 ——三千一百四十一。
大约一千倍。
这实在不能称为「误差」。
比无理数还要无理。
说什么「这就是数学家」……我对自己的发言感到丢脸。
更令我感到丢脸的,就是我输入错误的答案之后,是由地浓为我补救的。
这里说的「补救」不是指她后来以魔法让我复活。这当然也是一种补救,但我说的是后续的事情。
包括她突然其来脱掉服装的行为。
以及后来的『3』『1』『0』『1』。
不是圆周率之类的东西,也不是平假名的字串,是数字的字串。至少在多少对于数学有点自信的我眼中,「3101」这个数字不会特别让我想到什么,但是一旦察觉端倪,她的意图就显而易见。
地浓输入了「小数点」。
「3・14」的「・」 ——「点」。日文发音是「TEN」。
也就是「10」。
换句话说,她在圆周率基本形「3・14」的「3」与「14」中间插入了「10(TEN)」。这么一来,以十五个平假名意味「π」的这个暗示也正确成立。
『3』『1』『0』『1』『4』。
总归来说,「31014」正是本次用来逃离一年三班教室的认证码。不过用来写下认证码的空格始终只有四格。
那么输入『3』『1』『0』『1』就好吗?不过既然「3141」不算是圆周率,那么「3・1」同样很难说是圆周率。即使数字没错,基本上也没人在听到「3・1」这个数字的时候会认为是圆周率。像这样推论就会犹豫是否要写下这个答案。
但是地浓输入了。毫不犹豫。
然后死掉了。
说到她是否和我刚才做的一样,因为急于抢功而失误,那可就错了。一切都符合她的计画。
包括「死亡」的结果,都符合她的计画。
将小数点解释为「10(TEN)」的这种文字游戏既然可行,那么在数学的世界,自古以来就存在着某个更单纯的谐音双关语。
那就是「死(4)」。
这应该是最有名的谐音双关语吧。
『3』『1』『0』『1』,然后『4』。
输入答案失败,然后输入者死亡,这个认证码才首度变得完整。这个机制不只是坏心眼,甚至可以说是恶毒。
四位数的认证码。
4的规则。
死的规则……是吧。
如果这在四国是理所当然,那么地浓和我大概一辈子都无法相容吧。
从正常的人类开始死亡。
如果这就是她居住的四国……不对。
那么,若问像这样死掉的她是否正常,答案完全是否定的。不只在四国,在这座城镇也不敢说她是个正常人。
毕竟确实不正常。
我再也不会说她只是一个性格恶劣的女生了。
要是近距离目睹我第二次输入错误的答案而丧命,基于旁观者清的原则,或许可以得出正确解答。擅长对吐槽加以吐槽的她,成功的可能性应该特别高吧。
然而,明明那么擅长偷懒,总之非常精明,即使在合作体制之下也尽量不做事的她,在输入认证码的时候,面对不是「输入错误就会死」而是「肯定会死」的这个条件,多话的她就这么不发一语,主动出手。
如果由我来,即使我死了,她明明也可以用自己的魔法让我复活……明明我无论死两次还是死三次都没差。
……其实有差吗?
或许她这么认为吧。
自己想想,第一次与第二次的死,都只是因为我性急 ——身为区区的普通人却急于抢功。总是使唤我做事的她,只在背负死亡风险输入认证码的时候从来没叫我去做。
难道她觉得既然是自己察觉的,当然应该由自己动手吗?还是觉得不应该将这么风光的场面让给区区的普通人?或许我不该揣测她内心的想法。
不该揣测她内心的规则。
到了这个地步,她身为魔法少女所属的组织,是为了除掉她才派她执行这项任务的推测,或许未必是穿凿附会。
要从「必须死亡才能脱逃」这个机制的密室脱逃,从一开始就不是她一个人可以达成的任务吧?简直像是叫她去死。说起来,即使拥有万能魔杖「Living Dead」,要是当事人自己没命,就无从施展这个固有魔法。不过这部分可以说是她这个魔法少女「Giant Impact」鸿运当头。
前吸血鬼又拥有特殊视力的我,目击在天空飞行的她。
而且我这个目击者曾经是她出任务的地点 ——直江津高中一年三班的成员。
她真的是以一兆分之一左右的机率,抽中这个惊人的巧合。而且她狠狠抛弃这难能可贵的幸运。
原本只要由我输入『3』『1』『0』『1』再接上『4(@死)』,然后由魔法少女「Giant Impact」让我复活,凡事都可以圆满落幕 ——和圆周率一样圆满。
即使如此,她还是主动接下输入数字的工作。
这是无视于利益得失,完全不合理的行为。
不只得不到任何好处,而且不合理。
是无法理解的理外行为。
那么,这想必是魔法少女的行为。
……但是我必须在最后说明,地浓这个突发性的举动,当然不是基于崇高的自我牺牲精神而奉献自己的生命。
地浓始终是基于任务所需,主动扛下输入数字……应该说死亡的职责,并非死亡之后不想复活。照例隐含着别说令我感谢,甚至令我火冒三丈的精明算计。
所以她才会在输入认证码之前脱掉那套服装,像是故意做给我看般,把用来发动固有魔法的万能魔杖「Living Dead」放在讲桌。
魔法少女的服装,以及相互连动的手杖。
穿上这套服装,任何人都能成为魔法少女;挥动这根手杖,任何人都能使用魔法 ——记得她刚才这么说过。
「之后就拜托你了」。
「……………………………………………………」
我无须解读就知道该做什么。
这也是无须多说,逼不得已。
看来我殴打的不会是地浓的脸颊,而是稍微往下移的心脏部位,但我内心的闷气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因而一吐为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