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店里的休息室内,摆饰着一只名叫罗伦斯少佐的泰迪熊(注六)。那是身高约有一公尺长,巨大且圆滚滚的褐色熊先生。「罗伦斯」这个名字是我取的,之后璐璐卡小姐又补上了「少佐」的称号。在遇到难过或开心的事情时,女仆们会紧紧地抱住罗伦斯少佐。他是店里隐藏的受欢迎角色。
在罗伦斯少佐身上,有这么一段小插曲。
那是在我才刚进到店里约一个月左右时的事了。
原本我就不算是手脚俐落的类型,所以在入店当时一直学不好该做的工作。站收银台会打错金额、又记不住菜单内容、要是有三件以上的事情同时冒出来的话铁定会失败;当时是个非常没用的女仆。尽管如此,由于主人们大多是温柔善良的人,所以会把我当成是「冒失娘属性一并笑着原谅我。但是,主人们越是这么温柔,就越让我每天都对自己的无用感到沮丧。
就在那时,有个稍微奇特的主人开始造访本店。
那位主人一定会隔一天来访。时间是准时在下午两点整。是位外表非常普通,年纪大约二十五岁的男性。他总是固定坐在入口附近的老位置,一边操作着PDA并喝着咖啡,并在二十分钟之后离开。
当然,单独造访女仆咖啡厅的主人相当多,携带电脑或PDA进来的情况也非常普通。不过,总是隔一天来访、铁定在两点到达、点的是一成不变的咖啡、停留时间刚好是二十分钟整;这近乎恐怖的准确度,在女仆当中也开始引起话题。到底是怎样的主人呢?当然我们明白去深究主人的事情并不妥当,但实在无法压抑住好奇心。毕竟好奇心是装设在人类内部的基本性能。
之后有一天,我在端上和往常一样的咖啡时,决定试着放胆向那名主人搭话。
请问一下,您平常总是在这个时间来访对吧?
「嗯,是啊。」
本店除了咖啡之外也有很多美味的茶,可以的话,请您下次务必品尝看看喔。
「嗯,是啊。」
呃,可以请教您的大名吗?
「我叫小妻。」
注六:此处的泰迪熊原文为シユタイ˙ベア(Steiffbear),由于Steiff是泰迪熊的品牌之一,故在此处直接译为泰迪熊。
小妻先生啊。我名叫艾莉亚,请多指教。
「嗯,是啊。」
整个是单行道状态……orz就算想把话题接下去,但感觉就像是对方挥棒之后便瞬间逃开了。不过,虽然是非常平淡的回答,但并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所以更让人加倍感到不可思议。
会这么说,是因为在我平常端上咖啡接着退到后台时,一定会感觉到背后有股视线。回头一看,小妻先生和平常一样,一边啜饮咖啡并操作着PDA。当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将头转回来之后,又会再度感觉到视线。再次回头一看,坐在那里的小妻先生依然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但是,在女仆的背后可是有着第三只眼的。我认为小妻先生的确是在注视着我的背影。
因此我试着和璐璐卡小姐说了这件事的经过。
「是啊,他似乎隐藏着相当强的查克拉。」
……先不提查克拉,璐璐卡小姐似乎也很在意小妻先生的样子。这也难怪,据说他对璐璐卡小姐的言行也丝毫不为所动。即使璐璐卡小姐说:「我是天照大神。」小妻先生仍然是表情一动也不动地回答「嗯,是啊」的样子。一、一般预料他应该是相当的大人物。
结果,谜团只是日渐加深而已。
这时我终于决定使出禁忌的女仆秘密奥义了。不然再这样下去我会挂心到无法工作。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在小妻先生离开店里之后……我试着跟在他后面。
小妻先生总是准时在两点二十分整离开店里。我拜托真琴店长,硬是要来了三十分钟的中场休息时间,确认小妻先生今天也是坐在老位置喝着咖啡之后,连忙换成便服从后门飞奔而出。
正好那天是星期天,秋叶原的街道上充斥着比平日更多的行人。跟在接连不断的人影之后,可说是绝佳的跟踪吉日。潜入任务(sneakingmission)可是我的专长,
这种事就交给像我这样在阴影处从早到晚观察别人生活的女仆侦探吧。
离开店里的小妻先生立刻进入了别间女仆咖啡厅。真、真是个花心的人。大约过了五分之后,我也随后进入。我有戴眼镜和口罩来改变样貌,而且也没穿着女仆装,所以应该不会被拆穿才对。
「欢迎回来,小姐★」
听到女仆小姐们用高分贝的声音迎接,我一边感到心惊胆跳,一边迅速地观察店内的模样。我得坐在不会被小妻先生发现的座位上才行。嗯,小妻先生究竟在哪……哇啊,吓了我一大跳!
「艾莉亚小姐,午安。」
原来小妻先生就坐在入口旁边的座位,距离我背后两公尺的地方。呃,那个、这是……真是奇遇呢!
「嗯,是啊。」
……就这样演变成和小妻先生一道喝茶的情况了。唔唔,感觉好沉重。由于对话根本炒热不起来,所以我们只是一直喝着饮料。小妻先生在这里也是只喝咖啡。这样胃不会承受不了吗?
「嗯,是啊。」
虽然我觉得气氛可以再温馨一点,但小妻先生平淡的回答让对话总是接不下去。小妻先生的表情似乎也有些紧绷的样子,莫非他不是很喜欢我这个人吗?这么说来,小妻先生应该有看到我在店里总是出纰漏的样子。他有可能对我抱持着坏印象。然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提问了。
我是不是让小妻先生感到烦躁了?
「为什么呢?」
问、问我为什么也很难回答,不过我总是出纰漏,所以小妻先生会感到不耐烦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于是小妻先生缓缓地拿出了PDA,然后像平常在我们店里一样地一边注视着画面,并说道:「是啊,我觉得你的行动当中有太多无谓的动作了。要是无法先看透客人的行动,只会徒增浪费掉的时间。而且不早点记住菜单的话,是无法顺利进行工作的喔。」
小妻先生依然是面无表情,直接了当地道出我的缺点。虽然我也曾被店里的女仆小姐们委婉地指责过几次,但被说得这么直接的还是头一遭,老实说是个相当大的冲击。
「你可以看看这个。」
小妻先生指着PDA的画面。只见画面上详细确实地整理出秋叶原女仆咖啡厅的详细资料。当然我们店里的资料也含在里面,甚至还记录着每个女仆的详细资料。小妻先生一边让我看我们店里的资料,并这么断言'
「要是用适合不适合来说的话,很明显地你不是该待在那家店里的人。」
可是、可是,我也是很拼命地在努力着!
「光努力是不够的。必须能够用成果来表示才行。」
小妻先生所说的确实再根本不过,让我毫无反驳的余地。小妻先生真的是很仔细地在观察女仆们工作的模样。
小妻先生抓着帐单,然后站起身来。
「我们走吧。要知道店里的气氛,这样的时间是最理想的。」
刚好过了整整二十分钟。
离开咖啡厅之后,在我们之间流动着有些尴尬的气氛。结果我究竟是想做什么呢?连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好,竟然还闹着说客人很怪并跟在他后面。像这样和小妻先生谈过之后,虽然他是有些跟别人不太一样的地方,但他的确是非常普通的客人。他只是很确实地在观察着女仆工作的模样。看吧,小妻先生混在步行者天国的行人当中,很普通地融入到秋叶原里——咦?
怎么办,我跟丢小妻先生了。不,应该说刚刚确实是并肩走在一起的,但在我稍微不注意的时候,小妻先生就像烟雾一般地消失了。该不会他是讨厌和我在一起,才故意甩开我的吧?还是我们只是互相跟丢了对方而已呢?
我不知所措地寻找着小妻先生,但在步行者天国的行人当中,要找出跟丢一次的人是不可能的。
这时仿佛是算准了时间一般,我的行动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真琴店长』
我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早就已经超过中场休息时间了!我连忙使出女仆冲刺飞奔回店里。
……结果,被小妻先生指责,然后迟到的我被真琴店长说教了快一个小时。也给其他女仆小姐添了麻烦。总觉得自己实在很没用,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的心情已经低落到在想着:该不会就跟小妻先生说的一样,我根本不适合当女仆吧?
就在隔天——
尽管我和往常一样带领着主人到座位上,但内心仍然感到沮丧不已。一有空档,便不禁叹着气。面对主人的笑容也黯淡了起来。
要是平常,在忙碌地动来动去的时候,总是眨眼间飞逝的时间,也只是迟缓地进行着。
然后时间指向下午两点。
在墙上挂钟出声报时的同时,店门发出当当的声响并敞开——是小妻先生!
小妻先生用和昨天一样平淡的表情站在那里。但是,这是他至今为止首次连续两天光临本店。而且还背着巨大的行李。小妻先生看到我之后,便放下了背后的包裹。
然后他让我用手抱住那巨大的包裹。
「昨天真是抱歉。我有时会不小心把话说得太过火。」
这过于唐突的行动让我一脸呆滞地愣在原地,只见小妻先生牵起我的手,并说道:「打开看看。」让我打开了包装纸。从里面冒出来的,是即使伸出双手抱住也不够用的巨大泰迪熊。他闪闪发光的漆黑眼眸注视着我。
「请你努力地成为了不起的女仆小姐。」
虽然小妻先生的表情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起伏,但那份心情切实地传达给我了。这时看到事情经过的女仆小姐们和店内的主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不禁红了眼眶,掉下斗大的眼泪哭了出来。然后我发誓要成为为了主人们存在的女仆。之后,泰迪熊罗伦斯少佐便成为店里的隐藏吉祥物。
总、总觉得有些难为情呢。其实在那之后就没见过小妻先生了,但罗伦斯少佐今天也坐在休息室当中。每当看到罗伦斯少佐圆滚滚的眼睛,我就会想起自己还是个新手女仆时候的事。以上,是段让人不禁为之露奶(注七)的故事!
注七:polori(ぱろり)在日文当中有走光的意思,在本文当中为了取谐音而翻成「露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