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首次对战 一

世上还有比这更凄惨、更美丽的雕塑吗?“大人,完成了!”听到漆户虹七郎和香炉银四郎的报告,明成连同阿摇一起从寝房里走了出来,往面向庭院大敞着拉门的书院里踏进了一步。“啊!”随即不禁惊呼了起来。这副景象是预想到了的,不,为了见这副景象昨夜甚至直至很晚,都一直呆在这件屋子里边喝酒边等待着来着。虽然如此,面对现在眼前遍布开来的凄惨妖艳的景象,明成还是不禁发出如此的惊叹!天空黑了下来呈现一片苍白。在若松城围墙瓦砾的彼方,能看见东边的磐梯、北边的饭丰等被雪覆盖着的北方连绵的山脉。而且,广阔的庭院也是一片白色。无论何处都像是用玻璃做成的一样,清亮透明。事实上,就在前面的大池塘中水已经结冰了。在那冰面之上,浮现着数只白鸟的身影。不,看起来像是白鸟,其实是裸着身体的男女组成的几个群像。这是阿摇的主意。——在这个城中,设有和江户府邸中的“花地狱”相媲美的“雪地狱”这一享乐密室。从那里面养着的无数美少年和美少女中,随意抽出几组,在昨天傍晚将他们赶到了池塘之上。每组男子和女子的脚上,都以短锁链相连。池水水深大概是将没腰未没腰的样子。随着夜越来越深,池水也逐渐结冻起来。这些供品的锁链上坠有沉重的铁球,而且就算是想逃,池边还有漆户虹七郎和香炉银四郎拎着刀,嘴角挂笑地来回巡视着。男男女女们扭动挣扎着,而且在寒冷中拼命地抱在一起。在池塘的周围燃有篝火,可是那种热度的火焰根本丝毫不能缓解那酷寒地狱中的寒冷。这可怕而又美丽的景象。明成边拿着酒杯让阿摇斟酒,边不时命令右边的人,抬起单腿,左边的人,敢倒下去的话就绞死你,之类的下着命令。如果按照命令摆姿势的话,一会儿就让他们从池子里上来,解开他们,以此为诱饵。明成舔着舌头在旁边欣赏这,然而这个想法,并不是为了欣赏这个过程,而是为了见到结果。因此见夜深了却仍没看见那个结果,便不耐烦起来。“人啊,还真是顽强的东西!”明成咋舌道,对天亮时的屋子里的寒气,终于难以忍受,拉着阿摇进了寝房。现在,那结果就在眼前。虹七郎、银四郎所说的“完成了”的东西。在结冰的池面上,几组男女相互纠缠的裸体像被冻成了,冰珠亮亮地闪闪发光。“大人!”铜伯走了进来。铜伯看向庭院。“喔,这是!”他难得睁大了眼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阿摇娇艳地微笑着。“父亲大人,是我想到的主意。”“真亏你想得出!”铜伯笑道。“可是,最近是不是用得有点浪费啊?”他是指人命,这从他接下来的话中可知。“雪地狱,最近可是寂寞起来了呢。一方面,少女少男们不好弄到手了。自从那告示牌之后,领地内百姓开始将美少女美少年藏起来不让出门了。这你也知道吧。要从心里好好珍惜着用啊!”然后,他跪坐到明成的面前。“昨夜,仔细看了从各地的芦名族众传来的报告,铜伯想明白了一件事。大人,得知您醒了,我想就那件事向您汇报一下。”“什么事?”“自然是关于泽庵一行人,还有崛家女人那一伙人的事。”“还不知道他们躲在哪儿吗?”从他们潜入会津,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他们进入会津是自己这边所希望的。简直就如同取自己囊中的东西一样——与铜伯的高论相反,泽庵一行自不用说,连崛家女人也一个都没抓到,杀死过。当然,明成在这个城中,日夜都有重兵把守严加戒备保护着。不仅他自己,自从司马一眼房被杀之后,更是连顿足坐不住了的漆户虹七郎、香炉银四郎都让留在城内,铜伯命令其尽力不得外出。虽说敌人并未冲动地尝试杀进过这四十万石的城,可就算如此,尽管已经将芦名族中的数十名精锐派往领地各处细细搜捕,却仍然找不到那帮女人的踪迹。这既令人感到意外,又感到万分奇怪。明明那帮女人必然躲在领地内某处的。“领地百姓一定有包庇他们的!”铜伯说道,明成喊道。“岂有此理,这帮刁民!”“这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然而还有一件事,之所以没能找出那帮女人的藏身之处,或许是因为——这是我昨夜突然想到的。”“或许是因为什么?”“那帮家伙,莫非是化妆成云水僧,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呢?”“什么?女人化妆成云水?”“正因为这样,那么掘地三尺地搜查,就算是百姓如何包庇,七个女人也不能永远地藏在一个地方。在下觉得女子们一定是分散着,或者是不断地转移着住所。而在其移动之时,是不是就化妆成云水僧的打扮的呢?”女人化妆成云水僧——这是司马一眼房和他的手下的芦名族众,在临死之际才知道的事情,就那样直接下地狱去了的他们,是无法回来复命禀告这一事实的。现在,芦名铜伯,坐下来似乎终于看破了此事。“泽庵门下的和尚们,加上那个叫阿奈的女人总共七人,有时分成三人、四人一组在这会津——不仅是若松,还有耶麻郡、安积郡等处,如风一般徘徊出没。”铜伯表情不快地道。“不要对泽庵一行出手,见云水僧放过一马——只因在下如此下令,所以芦名族众似乎也将云水僧放过去了。我把现在为止传来的报告仔细地阅读了一下后,发现同一天同一时刻,在若松四人,在耶麻郡五人,在安积郡的湖附近六人——有远超过七个人的云水僧在游荡着。”“这是真的吗,铜伯?”“当然除了泽庵一伙人以外,也有很多化缘游历的云游僧人。然而,听到那些人都是戴着异样风格的袈裟头巾的话——正是这袈裟头巾最为可疑。铜伯这才终于想到此点。不要对泽庵出手,我想那帮女人是不是钻了我们的空子,扮作云水僧光明正大大地横行无忌着呢?”漆户虹七郎和香炉银四郎也都在边上跪坐着听着。这时银四郎像是见到那情景一样,无法忍受地高声说道。“从最开始在下就认为与加藤家为敌的和尚们,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杀了就好了。”“不能那样做,至少,现在还不能。”铜伯说道。“对泽庵这种举动,从最开始我就有心理准备了。让泽庵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虽说日后可能会成为大人的顾忌,可是也确实不能放任不管。不管怎样,泽庵那个秃驴,不仅仅是崛家女人门的后盾——领地内百姓,最近对加藤家,气氛似乎也是很不安稳。看样子是那帮家伙分头煽动的。对他们放任不管的话,风云变幻甚至有可能会爆发起义!”“铜伯老!”漆户虹七郎说道。“您知道这些,还继续说不让向泽庵动手吗?”“泽庵,由我来料理。”铜伯奸笑道。那笑声中充满了可怕的自信。“如何料理?”“好久没有用过我铜伯的梦山彦了。”“梦山彦?”“用这个来封住泽庵,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只要泽庵被制住了,其余那几个女人家就像是扭断婴儿的手那般容易。”铜伯的眼睛半睁着。“为此,得先把泽庵引到城中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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